无尽欢颜————清凉水晶

她咬紧嘴唇，却没有了下文。原以为屋中混乱是因沈秋曾与那大官搏斗，可后来侯爷听了自己的叙述，却说秋哥哥应是被……

但强暴那两个字，怎能说得出口。

当初走的匆忙，竟然忘了收拾房间！江子洲心中猛然收紧，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

没事，不用慌……那条染了血迹与精液的被子，因为裹着小秋而一起带走了，所以她全是猜的，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是怎么样？阿月，继续说下去。”宋致已催问起来，冷笑着盯紧了沈秋。

原本没想到他会帮着夏明轩说话……这算什么，被强上过反而爱上他了？所以这样竭尽全力的为他开脱？哼哼，真是够贱的……不过没关系，就算他没有强掳良民，但只要夏明轩确实养了一个男人，也足以毁掉他在皇上心中那个重情厚义的形象。只要皇上不再护他，就不怕找不到其他的借口除掉他！

“阿月，我不知道你想到了哪里，但那日，我只是喝多了。”沈秋却连眼神也没有改变，仍是冷冷淡淡，似乎对阿月的话毫不在意。

“喝多了？”阿月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他，“你从不喝酒，怎么会喝多了？”

“正是因为从不喝酒，所以才一喝就醉。”沈秋扭过头傲然瞥她一眼，轻哼一声又转了回去。“那日我与妹夫久别重逢，因为太高兴所以喝醉了。结果发起酒疯又跳又闹，吐的一塌糊涂，弄脏了衣服。还要多亏妹夫帮我更衣，后来我醉得不醒，所以他才把我抱上马车。我根本不知你也在那里，哪有可能会应你？”

阿月几乎绝望地摇头，手指骨节攥的发白。“不……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会与我退婚！你是那样的温柔善良，怎么可能会……”

“为何不会？”她话未说话，便被沈秋冷笑着打断。“现在我有妹夫这样的大官做亲家，便是一步登天，再也不用过从土里刨食的苦日子。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当然要娶一位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为妻，哪能再娶你这样一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的村姑？”

不敢扭头多看她一眼，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掌心已被指甲刺破，却仍不松手任由伤口扩大。似乎只有别处痛得狠了，才能缓解心中的自责与痛苦。

阿月，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给你幸福，所以把我忘了吧……你若再爱我，只会误你终身。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答应与你的婚事。

“沈秋！你这个无耻小人！我们都看错你了！”

阿月已经跪立不住，痛哭着伏倒在地。张寒扶起她气得不住怒骂，却立刻被公堂的声威喝了下去。

此案到此已不用再审，只是江子洲极力为阿月说情，念她年幼无知，便也不再追究她的诬告之罪。而修武县令不但贪污失职，还纵容百姓挑起事非，当堂便被革职查办。堂下围观百姓见到事情虽与想像的大有出入，但判的公正，无不拍手称快。只是没有人不气愤那攀附富贵的沈秋，若他能有夏大人一半的良心，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害得夏大人被人误会诬告。

宋致走下堂来，来到沈秋身前冷笑着看他，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佻地勾起。

“啧啧……长的这般模样，也难怪夏大人会动心。”

沈秋看也未看他，眼神低垂着没有说话。江子洲已急红眼冲了上来，意图拉开他的手，但他一介书生，哪里憾得动带兵打仗的武将。

“宋侯爷！请您自重！”

“自重？”宋致又哼了几声，这才松手。“需要自重的不是本侯吧。夏明轩！不要被我拿到你的错处，否则本侯决不饶你！”

他说罢离去，一路嚣张的大笑。

“小秋，不用理他，一介武夫而已，不会拿到我的把柄。”

出了刑部，江子洲笑着挽起他的手，意欲一同回去，沈秋却撤步后退。

“我帮你作过了证，我们已再无牵扯。就此别过。”

他说的坚决，扭头就走。江子洲心中一凉，不甘心的又追上去拦在他身前。

“别走，小秋！你，你帮着我说话没有拆穿我，难道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么……”

沈秋神色微变，皱起了眉头。“我只是不想你因我入狱。若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那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说罢又加了一句，“将来也不会。”

江子洲顿时脸色惨白，摇晃着站立不住，跟随着的阿成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小秋，你，你……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我真的无法离开你……”

“难道你要反悔不成！”原本平静的脸上现出怒气，沈秋警惕地看向四周，虽然他身边有阿成与齐焰杜飞跟着，但现在离刑部不算太远，看热闹的百姓还未散完。若他敢动手，只要大声喊叫，定能引得别人发现。

但江子洲只是惊慌地摆手，“不，我不是！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你身无分文，在京城无亲无故，你要到哪里去？不如先跟我回去，明日再走？”

沈秋略一沉吟，他的眼中立刻生出一丝期盼。“我真的不会再关你，只是住一晚就好。”

沈秋却突然伸出了手，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我本不该身无分文，你把我曾借给你的银子还我，这样才算是两清。”

“小秋……”希望立刻破灭，江子洲眼中一片死灰。

“喂，你该不会想赖账吧？”沈秋掐指算了算，再次向他伸手。“我借给你的银子将近五十余两，四年就按三分的利息算，取整去零，你怎么也该还我一百两。”

“我，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他哆嗦着摸了摸衣袋，眼中却又是一亮。“你跟我回家去取，好不好？”

沈秋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笑着向他摇头。

“算了，也是我要的利息太高。发冠上的玉石是真的吧？还有这身衣服，应该都能卖不少钱……”他说着转身，“所以你已不再欠我，我们抵消了。”

“小秋！小秋！”江子洲绝望地叫了两声，却看到他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离别的背影是那样坚决不加犹豫。

他弯下腰，失心般的疼痛让他站立不住，按着胸口痛苦地呻吟。小秋，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吗……

卖了外袍发冠，换了件样式简单的布衣，又向衣铺老板要了根布带将头发随意地束起。

这样清爽了很多……连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虽然孑然一身，却有着无比的轻松，从现在起又可以重新开始。只是眼前天已全黑，还是要找间小客栈先住一晚，明天再出城。今天晚上就想想看今后要做些什么，不如拿这些银子做个小本生意……

他边思索边寻找小型的客栈，但京城繁华，要找家看上去便宜的客栈还真不容易。他渐渐走的偏僻，却不妨脑后一疼，竟是被人在黑暗中偷袭。

冷不丁挨了一下的沈秋完全无力去想究竟发生了何事，便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无尽欢颜 045

呜……发生了什么事？后脑勺一跳一跳的疼……

他睁开双眼，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身处何方，迷蒙的眼中没有焦距。

“小秋！你醒了吗……”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怔怔地扭头，看着那张充满关切与紧张的面容。

脑中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先一步发泄着愤怒，狠狠一拳，直揍上他的眼窝。他捂着眼唉哟一声摔倒在地，沈秋已完全清醒过来，从床上滚下地压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兜头盖脸。

门外的人冲进来，强行将他拉开，接着就觉得身上一麻，浑身僵硬的无法再动。只是他仍自气息难平，脸色铁青双眼瞪得充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咬死那卑鄙小人。

“江子洲！你混蛋！我以为你会悔改，谁知你竟然言而无信！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

“小秋，我……”江子洲捂着脸被阿成搀扶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我不会再强迫你，真的……我只是，只是无法看着你离开我……”

沈秋已被杜飞放在床上，他被点了穴道，一时不能动弹。

“你们都出去吧……”江子洲无力地坐在床边，沈秋紧紧闭着双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大人，他有两个时辰不能动……您，时间不要太久。”那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叹着气离开。

痴痴地看着心爱之人，明知会被他唾弃到底，却又硬着头皮将他绑了回来……

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我宁愿获罪也不能看到你吃苦……但是，我若有一点的退路，就无法再把你放开……小秋，你是不是很后悔，在大堂上没有置我于死地。

但是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对你……

他低低地唤了几声，却见他毫无反应，便小心地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住。

“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会改，我绝不会再伤害你……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他说着便低声哭了起来，大滴的泪水点点落上沈秋的手背。

“可是你已经在伤害我。”沈秋被他哭的心烦，冷笑着睁眼瞥他。“江子洲，你把我打晕捉回来，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不，不是！”江子洲惊慌地摇头，“我不是想捉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爱你……呜呜……为什么你不肯爱我呢。”俊俏的脸上满是泪水，他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的样子就如被抛弃的小狗一般。

却又如此可恨。

“我哪里值得你这样爱，如果是脸，我就毁了这张脸……”冷哼一声，沈秋闭上眼不愿再看他。

“不是！小秋，我爱你的全部，我爱你那颗温柔又坚强的心。”

“心？呵呵……难道你是要我死，才能放过我吗？”

沈秋的嘴角勾起微笑，却吓得江子洲更加惊慌失措。“不要吓我！你一向坚强，绝不会寻死的对不对？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我只是爱你，我不会再强迫你，只是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试着去爱我，好不好……”

“若我永远不能爱上你，你怎么办，关我一辈子？”脸上的笑意加重，却更加令人心寒。

江子洲颤抖着无法回答，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怯怯的开口。“我……我会用我的真心，慢慢打动你……”

重又睁眼，眼前的人一脸惊恐懦弱，却又顽固的令人痛恨。

“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我的心，才会如此执着。”

“不是……小秋，我是真的爱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江子洲继续呜呜的哀哭，但此时，却连他的手也不敢再拉。

“你若爱我，为何不顾我的意愿强暴我？你肯发誓，今生永不再碰我吗？”

“我……”嘴张了几张，却无法说出那个简单的誓言。“我就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想与你亲热，这，这都是由情而发，想得到你的温暖……并不是……”

强暴那两个字，让他低垂着脑袋，失去了张嘴的勇气。

“哦？由情而发？想得到温暖？那为何不是我来上你？”沈秋带笑的眼中充满不屑，“若是你肯夜夜都打开身体让我抱，我就试着爱你。”

江子洲脸色惨白，更加张不开口。那段惨痛的经历是他今生最不愿回想的往事，被男人压在身下，不管是谁，都让他绝对无法再接受。

他想了良久，才又小心的回答。“这，可是你已经……不举，又怎能抱我……”

“并非治不好啊，谢先生说还有办法医治。”沈秋继续微笑，看他还有何借口。

“但是，我……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怎能，怎能被男人压在身下……”

哼，不过还是用身份与权势来压人。他冷笑着闭眼，再也不多说半句。

阿璃姐，良心这种东西，有时真的不能要吧……

又向他保证了良久，却见他再也不肯与自己说话，江子洲只得无奈的替他盖好被子，抹着眼泪出门。

“大人，恕属下多嘴，您实在不该再把他捉回来。昌平侯对您起了疑心，沈秋留在这里，很容易被他捉到把柄。”

“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想与他在一起……”

他痴痴的向前走去，摇晃的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地。阿成忙上前相扶，却被他挥手赶开。

“你们不会懂的……我的心，早已给了他。他若走了，我的心就没了……”

之后数日，他果然不敢对沈秋有丝毫强迫，每天极力的讨好，为了博他一笑，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来送给他。但沈秋却如冰人一般，对他不理不睬，不屑一顾。

因为他始终不肯放他走出房门半步。

昨日我趴在地上扮小狗，小秋似乎笑了一下……果然不能放弃呢，他的心那么软，一定会被我感动。

想到他温暖的笑容，江子洲失神地站着，竟不知早朝已退。旁边一位官员笑着推他，“夏大人，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嘴都笑的合不住了，莫不是夏夫人有喜了不成？”

“没有，没有。”他尴尬地挠头，却仍是咧着嘴傻乐，看的旁人一阵哄笑。这夏明轩斯文俊秀一表人材，年纪青青就做到了工部侍郎，京城中不知有多少美女心仪于他，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心中只有他那个傻老婆。前几天他脸青唇破的前来上朝，恐怕就是他夫人发起疯来打的，若不是他平时精明能干，真以为两人是傻到了一块儿。

众人边说笑边走出宫外，却有一个刑部小吏急匆匆赶来，惊慌的向江子洲大喊。

“夏大人！您家里出事了，请您快到刑部去一趟！”

“什，什么？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小秋出事了？！他的心猛然揪紧，连话也说不利索。

“您也别太着急……”那小吏抹了把汗，继续道：“是您的管家，毒死了您的舅兄，刚才他抬着尸体去刑部自首……”

“不！小秋！！”

话未说完，就听到他一声凄厉的大吼，脸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的向刑部奔去。

我怎能这样糊涂，忘了阿成本就有意杀他，还把他一个人留在家中……小秋，你千万不能死！

但斯人已逝，悔之何用。

无尽欢颜 046

大堂上一口薄棺，里面的人安静地躺着。

小秋，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最爱耍着我玩儿，所以你只是和阿成串通了，逗我玩儿对不对……

颤抖着伸手，掀开蒙在脸上的白布。瞳孔霍然收紧，那张怎么也看不够，总是挂着笑容的美丽脸庞，此时却乌黑的可怕，原本红润柔软的嘴唇已经青紫，唇角还挂着干结未擦净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