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森一凛,不料会有这种人出现,但他来不及计较这些,上前一步,要掀轿帘时,赵广却跳了下来,依旧是温润的表情,但从前忧郁的眼神换成了明朗,更显得他如朗月繁星,灿可照眼。
最后,赵广伸出手,半掀开轿帘,居森这才看到一个玲珑的玉手伸了出来,那么洁白,如一捧皑皑的白雪一般,那么晶莹,甚至是半透明的,这双手他不会忘记,是属于千问的手!
“千问!”居森激动的叫了一声,敞开怀抱,要抱住轿里的人儿。
先是一段欺霜寒雪的玉臂,接着是面比花娇的容颜,最后身量苗条的千问一身素衣,临风轻飘,缓缓的下了车。
但他却并没有理居森的怀抱,也将手拿离了赵广的手,只是用那双纯净的眼睛,稍含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居森因为被无视而稍有不快,但很快抛之脑后,满腹的话要说,但一对上那双茫然的纯净的眼,他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赵广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千问并不知道我们以前的事,他只是单纯的来寻亲人,所以我们不要吓倒他,身份也只是他的亲人而已;而且,不可以对他有肢体接触,因为他现在很排斥!”
居森是聪明人,片刻便已经知道千问此番定是受了不少苦楚,心思微动朗声道:“欢迎皇弟回家!”
赵广一怔,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微笑道:“五皇子,现在你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千问登时呆住,他想了几百种可能,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五皇子,但眼看这么大的排场,还有眼前这个衣饰华贵的帅气男子来迎接,倒是有几分可信。
而司渚清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千问的身份突然变为皇子,再看那个摄政王的样子,分明是扮成羊的狼外婆,看来以后要得到千问需颇费一番周折了。
看到千问几分迟疑,几分欢喜,还有几分迷茫的样子真是让众人看傻了眼,居森看着那些乐师仪仗队人痴痴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不悦,轻声道:“皇上为了你失踪的事一直昏迷不醒,快一年了,先进去探望一下吧!”
千问如木偶一般被簇拥着进了皇宫,司渚清一脸不爽的跟在后面,看着赵广和居森如左右护法一样,将千问拥在中间,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不由得黑了脸,急走几步,挤开宫人,和千问挨在一起。
居然脸色苍白,但呼吸均净,眉头微皱,静静的躺在龙榻上,那熟悉的龙诞香味让千问不自觉的一震,有了安心的感觉,明黄的帐子,刺着飞龙的如意枕,还有那人的面目,一切都这么熟悉,让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
但床上的人似乎很忧愁,虽然没有睁开眼,但他散发的气场让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静默地立着,千问忽然有了怜惜之心,原来自己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他伸出柔荑,轻拂上居然微皱的眉,似乎想替他拂开内心的焦虑,但他的手指触到居然时,意外的居然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
这个细小的发现让居森叫了起来:“皇兄的手动了!”
千问也跟着心中一喜,自觉得重返人间后,居然是第一个为自己掏心的人,不由得握上了那冰冷的手,果然床榻上的人慢慢的张开了眼睛,迷茫地看了半日方才慢慢的集中视线,只是身体太过虚弱,竟不能起身,只是紧紧的拉着千问的手,喉咙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居森急忙命人端来温水喂了他,又在背后放了软枕,居然这才略略有开口,但话末说出口,泪先掉了下来:“千问,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句话包含了何等的深情厚意,就连司渚清也听了微微动容。
千问此时方信了居森的话,不由得哽咽道:“让皇兄操心了!”
居然微微皱眉,看到居森的眼色后这才面露微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居森怕时间长露出马脚,便以居然身子弱为理由,催促着千问离开,让他去沐浴更衣,好好的睡觉。
千问被两个宫婢扶着逶迤地离开,刚一离开,屋内的四人便对上了眼,居然激动地微咳,直到喝了一碗杏汁官燕后才微微平息,详细地问了事情的经过。
司渚清自然不会说他对千问如何百般折磨,只说自己如何救了千问,又如何为了保护千问与烈魔相斗,以至于魔力尽失,总之一幅救命恩人的嘴脸。
他满以为会换来三人的感激涕零,岂料三双眼睛都怀疑地盯着他,还隐隐杂了排斥的意味,司渚清立刻觉得不妙,三对一,他绝对没有胜算的可能。
赵广闲闲地问道:“若你真救了千问,为何他这么厌你?等千问休息完了,还是由我亲自去问他好了!”
司渚清心中不由的一紧,这些人都伤过千问,为何能受到千问的温情,偏偏他不能,不行,这不公平!
他好像应该采用点什么手段了吧!
司渚清心中暗暗计较,趁着其余二人听赵广说话之时,自己悄悄的来到偏殿,默念咒语,召来幽灵,命它们去取离魂泉的无忧水来。
这无忧水是天下无根之水,落于离魂泉中,蕴了天地灵气,浸了春花秋月才得了一捧,只喝一口便可忘忧,将前尘往事抹去,整个人单纯犹如白纸,司渚清不想让其余三人占千问的便宜,于是冒险要行事,决意和千问重新开始。
刚沐浴完的千问一身丝质的玉兰色绸衫飘逸若仙,乌黑的发带着一点水湿垂在腰上,因浸湿了纱衣,将玲珑的曲线露了出来,更惹得人无限遐思,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秋香色的宽腰带,纤腰一束,盈手可握。
眉目间似有欢喜,又有茫然,微托着香腮,似乎在想着什么,轻轻的白纱垂下,随风起舞,将他的身影隐入其中,先得整个人淡如茉莉,雅胜幽兰。
再配上皇子的玉冠,整个人高贵而有灵气,淡然而不失端庄,尤其是那双朦胧的眸子,让人欲要亲近又不敢上前,直挑拨得人心痒难耐。
到底是身子弱,劳累了几天没有休息好,再经过温水一泡,全身的骨骼无一不舒坦,倦意渐渐上涌,千问慢慢地合上了眼,周围的侍卫守卫森严,生怕一个疏忽就丢了脑袋。
司渚清在外面立了半晌,方看到取水的幽灵已经将‘忘忧’水取来,他满意的轻笑,人不可以进去,但幽灵进去谁能注意得到?
一方面是三个的促膝长谈,以后如何处理千问的事情,当然不包括那个红头发,一脸嚣张的司渚清,另一方面,司渚清却阴险的再次让千问把所有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静坐在房内等千问醒来,他这里离千问最近,一定要第一时间冲进去,来个先声夺人,让千问先看到自己。
三人商议完毕,居然撑着虚弱的身子,由赵广和居森扶着,召见了司渚清。
司渚清看他病态苍白的样子,心里鄙视了他一下,也不行君臣之礼,大刺刺的坐了下来,居然知道他的暗势力,也不计较,只希望赶紧赶走此人,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因为他们三人已经明白了再争下去只有让千问更远的离开自己,所以联手达成协议,为了千问的幸福,停手罢战,但对于这个外人,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四人静默了一阵,空气中唯闻淡淡的龙诞香流转,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居然轻咳了一声,皱眉道:“这位,咳,司兄,千问蒙你相救很是感激,这皇宫中宝贝众多,你若看中了那些,只管拿,朕不会舍不得的!”
居森也傲然道:“不错,倘若你想求个官做也不是未尝不可,只要将那些小妖赶走,二品以下的官位随你选!”
司渚清冷笑了一声,什么金钱财宝,权利地位他没有见过,想用这些东西打发他走,真是妄想!
司渚清起身,将黑色的袍子摆起,俊美的脸在火红的发衬托下更是显得肤如雪白,他轻笑道:“这些么,本王若是喜欢,便不会放弃了魔王的地位,变成凡人,更不会让这些幽灵此刻在外流落。那么也太小看本王了,本王对千问志在必得,不必多说!”
三人面色一变,司渚清又回味地说:“更何况那么一个可人儿,在床上的销魂表现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也都会拼了命的,我怎么会为区区小利而放弃呢?”
居森微眯眼怒道:“司渚清,你不要不识抬举?”
司渚清冷笑:“你若不管你的子民,尽可与我为敌!”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赵广急忙起身道:“大家不要动怒,其实最重要的是千问本人的意思,如果他不喜欢谁,那谁就退出,这个提议公平吧?”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齐声道:“不错,就由千问选择,但不可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以皇兄相称!”
司渚清轻笑道:“不错,那本王就委屈一下当回四皇兄好了!”
三人横眉露出鄙视的表情,一个红发灰眼的魔头,竟要与自己平起平坐,称兄道弟,自然心有不甘,但转眼想到千问对他的厌恶,必定第一个把他淘汰出局,这才脸色稍霁。
四人一直静坐到晚膳期间,千问仍然沉睡未醒,不免焦急了一番,又想到千问素来体弱,连日劳累,定是累坏了,多睡一会也属正常,这才稳稳的坐定。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居森不免出言嫉妒地问道:“你竟然真的对千问……”
司渚清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并不回答。
赵广激他道:“我看千问一路上对他既骇又怕,根本不让他近身,何谈接触之说?就算有也必是你强迫千问,哼,无耻之极!”
司渚清剑眉微挑,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消失,哈哈大笑道:“可怜偏不如赵兄所愿,还记得千问最是敏感,本王还特地给他钻了胸环,啧啧,情欲之时,脸赛桃花,香津溢现,更兼得铃声清脆,不知道有多诱人,怎么会恨我呢?”
其余三人不禁大怒,恨不得把司渚清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他们三人苦苦等待,寻人,而他却坐享其成,简直岂有此理!
居然最疼千问,又知道千问是极怕疼的,听说被穿了胸环,不由怒得俊脸浮红,手指着司渚清颤抖道:“你你你,太可恶了,竟敢伤害千问……”
司渚清还要再说,忽然听到内侍来报千问已经醒了,便斜眼看了看三人,神态自若的向千问房中走去。
虽然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如擂鼓一般响个不停,不知道‘忘忧’水有没有用,不知道千问会不会选择他?所有的担心都化为力量,最后自己竟不是走,而是在跑了,其余三人那肯落后,纷纷挤着要涌进屋里。
但司渚清腿和脚长,自然要快上一步,咣一声,推开房门,发现千问恰如海棠春睡初醒一般正可爱的揉着眼,脸上浮着压着的红晕。
四人的突然到来吓了千问一跳,急忙拉起棉被,将自己包在里面,但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一向骄傲自大,冷漠少言,高高在上的司渚清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大跌眼睛之余又咬牙切齿的动作。
只见他,满脸关切,一腔热情的第一个冲进了屋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了床边,咚一声跪在床头,涕泪俱下地抱着千问痛哭:“五弟,你总算醒了,吓死皇兄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千问一脸茫然,而其余三人则被气得五脏出血,万万想不到司渚清有此一招,但为了表示自己对千问这位小皇弟的关切之情,几位‘皇兄’争先恐后地过来,用无比的诚挚的口语关切地询问道千问。
赵广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他发现千问再次忘记了他们,任他们表现得如何温情,他也只是冷冷地看着。
很快的居然和居森也发现了,三人同时望向了司渚清,恨得牙根发麻,这家伙究竟搞了什么鬼?
司渚清顶住压力,痛声道:“皇弟,你不慎掉入崖中,失忆了,莫非你不认识我们了?”
千问怀疑地看着四人:“我失忆了?你们是,我的皇兄?”
其余三人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下很默契地配合道:“不错,我们是你的四个哥哥呀,你醒了就好了!”
千问望望四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们长得那么不像?还有这个皇兄的头发有些白发,怎么反而是三皇兄,这个皇兄是红头发,好奇怪!”
幸而居然反应快,抢先答道:“这个么,呵呵,你知道的,父皇呢,一向风流倜傥,所以偶尔会有一些沾花惹草的行为,我们是同父异母,自然长相不太一样;至于这个红头发的皇,皇兄,是因为他的娘是一个番邦女子,一定要缠上父皇,哎,于是就有了这个怪模怪样的皇弟,他行事疯癫,言语无状,五弟大可不必理他!”
但愿父皇在天之灵原谅他的胡说八道,居然暗暗忏悔着,居森差一点笑出了声,这一番话倒打击了司渚清,怪不得他的脸会黑得像锅底一般。
千问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发言道:“其实四皇兄人挺好的,大家不要歧视他!”
司渚清脸色稍霁,但被要莫明其妙的按了一个没见过面的爹妈,总归是不舒服的。
所有的不快都是一闪而逝,因为他们都要用全新的面孔来面对如一张白纸样的千问,要让他感到幸福,感到快乐,这才是他们的共同心愿。
一套说辞很快被四人完善,因为千问是四个哥哥最心爱的弟弟,所以在皇宫中有着尊贵的地位,而这个弟弟调皮好奇心重,于是某一天离宫出去玩,结果失足跌进了山中,昏迷了十几天,四个哥哥担心之极,大皇兄,也就是皇上就此而生了病,二皇兄居森累得双眼通红,三皇兄赵广累得华发一夜生,四皇兄却是日夜守护在床榻,终于盼到他醒来。
千问听完后,大是感动,但因为服了‘忘忧’,所以感情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环视了一周,绽开了一朵迷人的微笑。
四人一时间也被自己编的谎话所骗,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缺,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好皇弟,组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幅合家团圆的图画,谁会忍心去说破?何况那些嘴巴不严的人已经永远的消失,为了得到千问,牺牲几个也是有必要的。
千问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感激涕零,只是淡淡地说:“我饿了!”
四人急忙命人准备鲜花水果,暗中逼问司渚清对千问到底做了什么,司渚清无辜地摊摊手:“既然他们忘记了你们的坏处,自然我也不能吃亏,倒不如让他重新开始,对我们重新认识选择,这样才公平!只不过我没料到无忧水会让人感情淡薄!”
其余三人很不得立刻把他打成猪头,正在这时千问因吃东西而呛然,微咳了一声,四人便急忙奔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居然一连声地问道。
而居森则一脸怒意地望着服侍他的宫人:“既然服侍不了人,留着也没用了!”
而赵广则实际地坐下来替千问剥着果皮,唯有司渚清闲闲地站在一边看戏。
几个宫人急忙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赵广拿丝绢替他拭去嘴角的污渍,千问这才喘息平静慢慢地说:“不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不让他们服侍的!”
司渚清哼了一声道:“这些宫人粗手笨脚的,皇弟怎么吃得下她们剥的东西,二皇兄一向是服侍人的高手,倒不如由二皇兄来切水果!”
居森讪然,他堂堂一个王爷,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竟然做这事?
但现在是争取人心的时候,于是乎,我们的摄政王露出一个‘亲切’笑容,拿起水果,然后狠狠的瞪了司渚清一眼,挽起衣袖,准备动手切水果。
他刚切完,旁边便伸出一只手,快速的抢了过去,司渚清一脸坏笑地说:“多谢!”
接着便深情地来到千问面前给他喂食,居森几乎气炸了肚子,恨不得在他邪笑的脸上来上两拳,不过很快他就笑了,因为千问已经吃饱了,所以司渚清只能举着那枚苹果自己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