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晨的喉咙哽住了。片刻,他怅然地笑笑。
“你这个‘本尊’也太差了吧?他竟然把你晾在一边,反过来招惹我这个‘替身’……”
大厅里来往的人都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门卫在旁不知所措地望著陷入沈默的二人。
“你们兄弟俩合作演出这场戏码,很愉快吗?”
林峦一时无语,他没料到沈羽晨的反应会是这样。说到底,林峦低估了沈羽晨的咬牙程度,他的理解是,沈羽晨纵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一经“点拨”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回到林峰身边,他的强撑应该也已到了极限。
邓夏生觉得自己不能在一旁继续看下去了,只得走上前,“不好意思,林先生,总裁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如果你们一时半会儿谈不完,可不可以另找个时间?”
邓夏生已经顾不得礼貌问题,一心只想让林峦赶快消失,他担心沈羽晨不知何时会失控。
人家的逐客令下得这麽明白,林峦耸耸肩:“不用了,我也没什麽非说不可的事。”他道了告辞,又转过身来,“你不送我吗,邓先生?”
“当然。”不用林峦提醒,邓夏生也会恪守基本礼仪。他拍拍沈羽晨的肩膀,“先上楼吧,我送他出去。”
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後走下台阶。“你这麽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是这个圈子里的,”林峦对身後的邓夏生道,“真看不出。”
邓夏生一头雾水,“什麽圈子?”
“你不是对你们总裁有意思吗?”林峦嘲弄地笑笑。
邓夏生一怔,随即对林峦的智商产生了怀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分析出来的,我要是对他有意思,还会给林峰机会吗?”
林峦当即被将了一军。“你倒是很开通嘛,跟我想的不一样。”林峦苦笑一下,顺便坏心眼地补充一句,“虽然表情有点古板,衣服也没什麽品味,看上去土里土气的……”
邓夏生有种想赏他两耳光的冲动,但他及时遏制住了:“不好意思,我就是这麽没品。”
林峦忙著偷笑。邓夏生瞟了他一眼,“你来给你哥当说客吗?”
林峦这才想起了来意。“我是想把这个给你们总裁。”他从背包中取出画夹,拿下一幅画,正是林峦给林峰看过的画,不过按照林峦的喜好上了颜色。
邓夏生接过画仔细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你是变态吗?”
邓夏生口毒的程度比柳曼凝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峦痛感此人不可小觑。
“你可别以为这是我的兴趣。我只是想,你们总裁大概从来没好好照过镜子吧?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沈羽晨,让他别再自欺欺人了,否则他和我哥都吃不消的。”
邓夏生迟疑片刻,把画卷起来握在手中。“你已经放弃你哥哥了?”
林峦望望邓夏生,笑了一下。“看来沈羽晨相当依赖你啊,什麽都跟你说。你们之间没有秘密麽?”
邓夏生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林峦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把手插进口袋,手指触到一样东西,林峦突然记起什麽。
“我差点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递到邓夏生面前,“那天捡到的,是你的吧?”
邓夏生有些意外地接过失而复得的眼镜,“我还在想怎麽找不到,原来被你捡走了,谢谢你。”
“你近视吗?”
“有一点,不过度数不大,眼镜只是偶尔会戴戴。”
“还是别戴的好。你的眼睛很漂亮,戴眼镜太可惜了。”
邓夏生愕然,林峦说话时的泰然自若令邓夏生的後颈有点寒。
“同性恋说这种话都不害臊吗?”
“不要那麽狭隘好不好?”林峦不以为然地回敬,“我是纯粹从审美的角度说这句话的,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想画下来。”
邓夏生勉强相信林峦的论断是出於艺术直觉,但目前的状况却让他感到困惑。林峦定定地注视著那双让他赞不绝口的眼睛,邓夏生觉得林峦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在缓缓拉近。
“仔细一看更漂亮哎。”林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邓夏生也得以细细观察注视著自己的这双眼睛──颜色凝重而深沈,却清晰地倒映出邓夏生本人的面容。
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看入迷了?”
林峦的戏谑将邓夏生飘浮在空中的意识拉回地面。“我没……”邓夏生微微发窘地分辩,林峦打住了他。
“记住我的话,以後别戴眼镜了。”林峦上前一步,凑到邓夏生耳边,“等到你跟我也什麽都说的时候,就让我画你吧。”
尽管林峦的话占据了邓夏生绝大部分思维空间,但他还是真切地感到,林峦转身的那一刻,有什麽灼伤了自己的眼睛──是阳光,还是笑容?
第二十二章
天空就像深蓝钢笔水浸染过的宣纸,墨蓝的云边却又镶著细丝般的金线。那金线是宣示光明尚未完全被夜晚吞噬的最後一缕夕晖。
沈羽晨走下沈氏大厦门前的石级。这是他第N天推迟下班时间──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人往外走了。
脚步有点虚浮。沈羽晨摸摸前额,叹了口气。好容易才止住了发烧,现在头又有点微热。工作起来忘了时间也忘了不适,忙完以後这些不适又纷纷表现出来。
沈羽晨不想走路,但也同样不想开车,只有这种时候,他强烈地希望有一个自己的专属司机。邓夏生偶尔会耐心等待沈羽晨下班,然後找辆车送他回去;然而邓夏生家中也有父母,总不能每天都陪沈羽晨到那麽晚。
到达车站前的一段路,摆明了还需要沈羽晨自力更生。他刚要迈步,忽然注意到一幅似曾相识的图景:橘色的灯光下,一辆泛著些许银光的汽车停在路边,靠近汽车的人行道沿上立著一个人,他手中夹著的香烟得燃端时明时暗,晚风不断将他喷吐的烟雾携走。
沈羽晨定定地注视著那人的背影。那人自顾自地吞云吐雾,把後背留给沈羽晨。
沈羽晨从未像现在这样审视过林峰的背影。他突然发现,林峰的线条相较於原先的印象,似乎清减了不少。
沈羽晨犹豫片刻,走过去,轻轻地碰了碰林峰的肩膀。林峰转过身,辨认出来人,又回头望望仅有几间房亮著灯的沈氏大楼,目光有些困惑。
“你什麽时候出来的?”
“在你後面站了好半天了。”沈羽晨道,“你在这儿干什麽?”
“等你。”
这两个字让沈羽晨怔住了,潜意识里,他不敢抬头与林峰对视,他不知道,林峰是出於何种目的和动力才如此干脆地说出这两个字的。
“你妈妈她……”沈羽晨想知道林母得知林峰的去向後会作何反应,可他又笑自己死脑筋,林峰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她和林峦去曼凝家串门了。”林峰的回答解除了沈羽晨的疑惑。
“你怎麽不去?”沈羽晨好奇为何林峰与母亲和弟弟在一起时也显得如此不合群。
“因为我想见你。”
沈羽晨又一次怔住。林峰说的是百分之百的普通话,但沈羽晨却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林峰,我真的很累。”
沈羽晨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你知道我多努力才说服自己和你已经没关系了?明明是你甩了我,可为什麽到现在你还不肯放过我?”
路灯的灯光下,林峰看到沈羽晨两颊的红晕和额上的微汗,“又发烧了?”
沈羽晨的情绪随著话题冷却下来,“不知道为什麽,最近经常感冒,一感冒就发烧。”
“没我就是不行啊。”
沈羽晨听不出林峰是在感慨还是调侃,但可以肯定,他不愿承认自己变得容易生病恰恰是自与林峰分手之後。
“谁说我没你不行?”沈羽晨咬牙赌气,“是你没我不行吧?林峦是你派来的吧?”
“林峦?”林峰愣了,“林峦怎麽了?”
“不是你让林峦来的?”沈羽晨轻笑一声,“我该不该恭喜你有个善解人意的弟弟?”
林峰愈加糊涂,“林峦找过你?有什麽事?”
“送我一幅画,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沈羽晨又笑了,“我还以为是你让他来的,像个傻子似的自己高兴了半天,真是笨得要死……”
沈羽晨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时已经被林峰拥入怀中。沈羽晨惊觉自己正处在沦陷的边缘,想要挣脱,虚软的身体却无力服从指令。
“如果我说林峦是我派去的,你还会高兴吗?”
只有察觉到搂住自己的臂膀在微微颤抖,沈羽晨才意识到林峰此时是在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高兴什麽?”沈羽晨近乎歇斯底里,“我对你应该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我一定是疯了,你把我逼疯了……”
还想说什麽,沈羽晨自己也不得而知。林峰迅速含住沈羽晨的嘴唇,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不知是发烧还是呼吸不畅,沈羽晨头昏得睁不开眼睛。所有残存的意识都指示著同一个事实:他,沈羽晨,又一次输给了林峰,这一次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沈羽晨的身子突然向後仰去,幸好林峰牢牢地托住他,才避免了他到底的局面。林峰吓了一跳,刚要惊叹自己竟然具备了把人吻到昏倒的实力,却突然发觉沈羽晨的样子不太对近: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身体滚烫,两手却异常冰冷。林峰慌了,忙脱下大衣裹在沈羽晨身上,将他抱进车里。
身下的床像是浪尖上的船一般摇动著。沈羽晨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原来并非躺在床上,而是身处正在行驶的车中。
沈羽晨试图回忆起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前面开车的林峰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沈羽晨醒了,他松了口气。
“真让你吓死了,”林峰埋怨,“好点儿没有?”
沈羽晨吃力地坐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发烧使他筋肉酸痛、头昏脑胀。“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
“还真敢说!没事的人会动不动就昏倒吗?”林峰真的脑了,沈羽晨的身体状况让他很是担忧。按说沈羽晨体质再差,也不至於差到天天发烧甚至烧到昏倒的地步。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赶紧带他去看大夫。林峰打定主意,便把车开向市中心医院,老熟人柳曼凝在那里,可以照应一下。
沈羽晨不明就里,“这是要去哪儿?”
“去医院,给你好好检查一下。”林峰答应。
沈羽晨的反应大大出乎林峰的意料,他态度强硬地表示反对,“我真的没事,只是感冒而已,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你的‘感冒’也太夸张了吧!”林峰怒道,这家夥真不要命了吗?“就算是感冒,去检查一下也比较放心啊。”
“我不去医院,”沈羽晨斩钉截铁地答复林峰,“要麽你送我回家,要麽就让我下车。”
听著沈羽晨气喘吁吁但却一字一句说出的话,林峰突然不忍心再让他消耗体力了。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送你回家,你先躺一会儿吧。”
林峰对沈羽晨家已是轻车熟路,他不用提示就自己找了个临时车位把车停好,打开後车门。沈羽晨大概睡熟了,开车门的声音都没能弄醒他。
林峰轻轻拍拍沈羽晨的脸颊,後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林峰也不管沈羽晨乐不乐意,伸手把他抱出车子。沈羽晨被一路抱上楼,只有在需要他开门的时候,林峰才放他下地。
林峰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灯亮了。林峰扶沈羽晨在床上躺下,顺便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房间似乎比林峰之前来看到的更加凌乱,床头散著几件衣服,还有一些药物。
不去医院也别乱吃药啊,林峰皱著眉头稍稍收拾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见到沈羽晨时,他刚刚下班,那他一定还没吃饭。
林峰到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了米。还好,这个家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不过也差不多了。林峰找到锅,拿出些米,开始煮粥。
粥煮好了,林峰盛了一碗端到沈羽晨床边,“羽晨,起来喝了粥再睡。”沈羽晨含糊地应了一声,林峰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一碗热腾腾的大米粥下肚,沈羽晨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好了,睡吧。”林峰为他盖好被子,正要起身,却发现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人此时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怎麽了?”林峰奇怪。
“你什麽……都不打算做吗?”
林峰茫然地望著沈羽晨。沈羽晨支撑著坐起来,靠在床头斜睨著林峰,“你已经提不起抱我的兴趣了?”
林峰愣了一下,继而很自然地认为沈羽晨已经烧到说胡话的地步了。刚想劝抚他躺下,沈羽晨又做了一个令他咋舌的举动,他脱光了上身。
“过来啊。”这个招呼在林峰看来味道十分特别。
林峰用力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长长地出了口气,“羽晨,穿上衣服。”
沈羽晨非但没有听从林峰的指令,反而开始解腰带扣。
“我叫你穿上!”林峰陡然压向沈羽晨,沈羽晨在他的猛力冲撞之下倒回床上。
“你既然一直抓著我不放,那就干你想干的事啊。”沈羽晨的目光澄澈而纯粹,“我不想白喝你的粥。”
林峰无法移开视线,本已无法克制的欲望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双清澄的眼睛因自己而变得意乱情迷。
“既然你这麽说,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林峰的脸逼到沈羽晨面前,几乎与他鼻尖碰鼻尖,“不过,後果自负。”
林峰非常不客气地剥下沈羽晨脱了半拉的衣裤,沈羽晨低低地叫了一声,听上去像是惊讶的叫声。不在乎他是否又会昏倒,林峰的吻压上沈羽晨的唇,舌尖肆无忌惮地在他口中扫荡。
林峰的吻似乎有把人的魂吸走的力量,沈羽晨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失去意识了。林峰不给他昏过去的机会,他的手摩挲著沈羽晨的身体,舌尖也加进来,与双手并肩作战。
“还说我把你逼疯了,变成疯子的明明是我。”林峰急促地说著话,呼吸粗重而浑浊。
“林峰,啊……不……”
“才刚开始就求饶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今晚我不会让你睡觉的。”
“……嗯……啊……”
沈羽晨确信自己的体温又升高了,但不是发烧所致。自己口中令他感到羞耻,但却克制不了。沈羽晨死命咬住嘴唇,呻吟声变成一串沈闷的喘息。
床身的振动与床单的摩擦声愈见加剧。沈羽晨拼命压抑的表情让林峰有些看不惯,他用吻解放了沈羽晨的嘴唇,顺便抿掉被主人咬破的嘴唇渗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