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的秘密————夏昕

事情延宕多日，丹青最终修书一封交给的七王爷皇甫晨。

皇甫晨一接到来信，马上火速修书给朝廷，皇甫篆一接到书文，连忙授权给皇甫晨，但又附上密函一封，信中文字只交代了几句话，勿伤民，以及好生照顾某人……

七王爷收到书信时，才发现，原来皇帝多年很多事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由自主的笑开了脸。

一旁不明究理的青书，一脸困惑，而皇甫晨只是拉过他，轻抱了下，「我们兄弟从没懂过彼此。」埋首於青书的颈窝，感受著他的体温，青书不知道发生的什麽事，大概猜的出他在说些什麽，长年握笔而细长的手轻拂过那黑发，脸上的表情是无限的坦然与了解。

皇甫晨只做了他该做的事，没告诉丹青皇甫篆交代的事，对於丹青他十分陌生，一个跟著这些皇族生活十多年的男人，始终有所保留的奉献他自己，有时会困惑著，这个天下究竟是皇甫姓手上的，抑或是他安排的？！

史官的秘密（二十八）

至热之日，黄河岸旁的人们汗流浃背的工作著，尽管是文人，刘士奇一把年纪也在其中奉献他的力量，而丹青则是不断的辅助他们工作著，烈日下的众人，都为了大梁的天下努力著。

邀请丹青至王爷府中作客，席间十分安静，只有寥寥数句话，却也不显突兀……

「菜不合胃口？」青书浅笑问道。

却见丹青轻笑摇头，「出了皇城才知道，天下不再是天下。」

「那为什麽不回去？」青书又问。

丹青静了下，露出有点寂寞的微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南水患，北旱灾，这是我能做的，那就只能去做。」

皇甫晨这时有些明白，就算天下人会害皇帝、不懂皇帝要做些什麽，但眼前的这个人，这辈子都把命给了皇甫篆，似乎他从以前所做的，为的不是别的，为的是这个天下，为的是皇甫篆的梦想。

年纪有差距，皇甫晨始终不明白皇位对於皇甫篆的重要，也许跟过去父王羽皇后之间的恩怨有关，造成的夫妻不睦、兄弟相怨的局面……

总觉得皇位上的那人会寂寞一辈子，这才明白，命运或许早已帮他选好陪伴一生的人，或者是，他自己找到了他的浮木，让他不至於在皇位上孤独著。

不过，他们之间，有那麽深的情感足以对抗整个朝廷体制吗？

想著想著，皇甫晨忍不住叹口气，只觉得自己选了个王爷位置来做，实在是太舒爽……

还多了个可以牵挂一辈子的，或许，他该感谢丹青，当年是他让父王派他进唐朝大内的。

但是皇甫晨绝对没想到，他的一时失误，会让整个朝廷差点大乱，整治近一年多，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不断的与朝廷通上消息，等到他发现时，丹青人已不在，除了刘士奇之外，没人知道他往哪边去……

在收到皇帝来信时，七王爷才松下一口气，看来丹青始终都跟皇帝保持联系，只是皇上一直认为他还待在南部一带。

忧烦了多日，七王爷想不出好的方法，仅修书一封给镇守北方边疆的二王爷，请他帮忙注意丹青是否到了北方。

此去经年，朝廷某些大臣开始遗忘皇甫篆与丹青的事，与内廷相关的事，属皇帝立妃为大事。

不少新进朝廷的人臣跟著提起这件事，每六个多月此事便会再被提一次，前史官丹青离开後，这件事隔了一年多便被遗忘，不知不觉的，当皇帝再次以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时，他也发现，日子过了两年多……

站在皇宫後院，曾经是史官常在的地方，皇甫篆的脸色十分平静，一旁来人通报，史官丹烨已到，皇甫篆一挥手，身旁的宦官明了的让人进去。

「如果这个位置太辛苦，只要你找的到人，朕就让你离开朝廷。」皇帝讲了这一句话，笑容有著疲累。

丹烨摇头一笑，「他会回来的，身为兄弟，臣始终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咕！」熟悉的鸽子叫声与振翅声，皇甫篆拿起上头的纸张，这一次，不再是张白纸，是有著熟悉的字，「子衿」……

小心得攒在怀里的举动，一点都没有遗漏的被丹烨看在眼里……

史官的秘密（二十九）

丹烨回想起前些日子与父亲的对话。

『为何始终不告诉皇上青儿的下落？』某一日下朝後，丹父提起丹青人在北方，而後脱口问出的话。

『……若仅是个王爷，或许父亲我还能若无其事，而偏偏是皇上，说我自私也好，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一世辱名，青儿心高气傲，你我皆知，你能说他这一去没有考验的意味吗？』丹父放下手中的书，轻叹口气说道。

『要是皇上一世不变，那又如何？』丹烨皱著眉问著。

丹父一笑，没再多说一字。

「微臣有一事想问皇上。」丹烨欠身。

「说吧。」皇甫篆轻道。

「倘若天下跟臣弟只能择其一，皇上您会选哪一样？」头低著，丹烨直盯著自己的鞋子，与有些距离的黄色袍子。

半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黄色袍子离开视线……

很淡的声音说著，「没有他，没有这个天下……」

丹烨惊讶的抬起来头来，见到绝美的浅笑在阳光下，硕长的背影被拉的长而宽大，在眼前的景象，丹烨相信这一幕在他心里将成永恒，曾有个人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对著另一个人表明独一无二的心意。

冬至前夕，朝中又有大臣提起要皇帝立妃一事，这次皇帝没有说话，浅笑以对，似是应承。

虽以冬天，黄沙仍是滚滚，北方天气夏至热、冬至寒，尽管丹青可说是在北方长大，但变化如此大的气候，让他深感吃不消。

在帐内忍不住吐了口气，听到了内城的消息，这次皇甫篆模棱两可的回应，心里有点闷，想著这也是自己造成的，要怨谁？！

怨自己的狠心？还是怨他的不专情？至始自尾，没有一个答案。

怕冷不出去，让小童通报外头发生的事，知道内城的消息後，有那麽点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提起笔也不在知道自己要传些什麽消息，一日又一日的过去，转眼，是半个多月。

边疆一带的小国，在二王爷的协调下，愿意与梁朝签下附属条约，依附在我朝之下，每年愿派来使交换传递讯息，变相的将我朝的版图扩张。

「师、父，外、头、有、人、要、见、您！」边疆的摩罗国的小皇子，原本与来使是来学习交涉的，却意外的爱上中原文化，得知丹青熟息一切，自愿跟在身边学习，只是……字字都要讲的字正腔圆的练习，偶尔会让身旁的人们哭笑不得，好好的一句话，可以用掉一段话的时间。

丹青听完轻点了一下头，「让人进来吧！」背对著听口。

来人在进去前，「叔叔给你糖吃，你到偏听去玩！」皇甫篆从袖里摸出两颗晶莹的糖球。

小童盯著糖球看了下，再回头看一下内室，露出天真开心的微笑後，拿走了糖球，小步跑著离开。

皇甫篆穿著米白色的儒衣，简单著坠饰，是几年前丹青赠与的紫龙玉佩，犹疑了一下子，脚步放轻的踏入室内。

找到熟悉的背影，却没有出声，站著、看著，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史官的秘密（三十）

而等了好一会都等不到人的丹青，才转头想叫小童问问，却看见了他作梦都想见的人。

脸上的吃惊是绝对在的，随即感受到的是皇甫篆的心疼，「瘦了？」熟悉的手抚在丹青的脸上。

「你来了？」没听到皇甫篆开阖的口说了什麽，讶异的脱口问出。

「是呀！你不回去，只好我自己来！」皇甫篆将丹青揽入怀抱中，抱的死紧，像是想把人融入心里。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应该是属於温馨的对话时刻，却在床上缠绵一块……

还没退尽的衣服挂在身上，下身却早已赤裸一片，没有心神多做润滑，皇甫篆扣著瘦的快见骨头的腰，简单的拿过床边防乾裂的羊脂在穴口外涂抹，用力的一个挺身进去，对於久违的快感忍不住一哼。

被粗鲁对待的丹青痛的皱起眉头，原本还有点精神的欲望瞬间消退，「嗯…」痛的想把身上的人给踹开，见他在兴头上，伸起手扣著皇甫篆的头深深的吻著，尽管痛还是迎合著他的动作。

细长的腿顺从的环住皇甫篆的腰，穴口摩擦的热度随著唇齿交缠的强烈感觉而升温。

情事过後，丹青只想睡上一觉，却被皇甫篆的惊叫声给吓醒，些微的血丝在床铺上，皇甫篆脸上瞬间充满愧疚。

丹青笑出声，「没事！」摸摸皇甫篆如往常细致的脸，岁月让他成熟了些，「陪我睡上一觉，好吗？」温柔的问著。

跟以往比起来多了些腻人的温柔，皇甫篆的眼眶周围微微泛红，「好，你先睡。」起身拧过巾子，在两人的身上轻拭，见著丹青的气息逐渐绵长，动作亦发轻柔。

只是，在拧过巾子外的水面涟漪外，多了一道小小的水波……

小心翼翼的缆著人睡著，怀里的温暖，两人睡的香甜。

身上带伤的人被当成皇帝一样伺候著，提笔便有人磨墨、拿东西便有人抢去拎、换衣裳便有人抢著换，尽管换衣服的时候被摸了好几把，不过那种出自关怀的摸法可不会令人想歪，不甚赞同的看著身上的排骨，「多吃点，瘦成这样，睡觉都喀得我疼！」

不过，当手不正经的往臀部袭去，「连这儿都没几两肉了！」话一说完，便被瞪了！

等到伤兵痊愈，始作俑者便开始蠢蠢欲动，一大早的便拉著人往床沿跑，正翻云覆雨，皇帝跟前史官弄的气喘吁吁的时候，不速之客来的比谁都快……

急促的跑步声与不知礼貌为何物的推门声，让神志丢到九霄云烟之外的两人顿时一惊……

双方正眼看到彼此时，不约而同的错愕与惊叫声。

皇甫篆神色惊慌，「该死！」

丹青的表情瞬间由红转青再转黑……

衣衫不整的样子，被丹家人全都看见，双方的脸色一样难看。

随著丹烨後面进门的丹父看见里面的情景，什麽君臣之礼，见鬼去了，「你们在做什麽！」虽然外表温文儒雅，这一声怒吼却足以颠覆他以往建立的形象。

被人盯著，皇甫篆跟丹青两人对看一眼，最後由皇甫篆出声：「你们先出去！」声音微微发抖，除了被人撞见的惊愕外，便是下身突然一紧的痛楚……

等到不速之客全都出去了，趴在皇甫篆身上的丹青才胆敢起身，过程中两人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外头等的人脸色也不会太美好……

史官的秘密（三十一）

还没出房门就听到丹父失控的怒吼声，「竟然欺负我儿子！我儿子怎麽样都是才高八斗、聪明绝顶，他的心高气傲怎麽可能让皇甫篆这小子吃乾抹净！一定是他强迫青儿的！」

皇甫端宏一句话也没说，带著浅笑、端坐品茶……

「爹，您老消消气，皇上留了那道圣旨才是首要之事阿！」丹烨脸上青红交杂，想著竟然撞见自己小弟跟皇上在床榻办事，而爹也撞个正著，这下……

好不容易弄好的两人僵在房口，直到皇甫篆拉起丹青的手，「走吧！」清浅醉人的笑容立马安下丹青混乱的思绪。

「什麽意思？一到圣旨说走就走，你是一国之君，你这麽做对的起天下百姓吗？」皇甫端宏带著笑，眼里全然毫无效益。

原本怒到失控的丹父也在此时此刻回复神志……

「等等，青儿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人不在城里的事！」想起关键的事，瞪著自己的小儿子看著。

丹青静静的看著丹父，而後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似是告诉他，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没错！

「为什麽？」问的人不是丹父，是皇甫端宏。

「我累了，想拉著他……」短短的一句话，所有人都惊讶……

「那你呢？你不是立志要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皇甫端宏再问。

「……我也累了，念他、想他、想留著他却留不住时，皇帝这个位置坐起来也不再是想要的。」微微的浅笑，皇甫篆轻握著丹青的手。

在皇帝消失各把月之後，又重回了宫廷，之前留下的那一道圣旨，也成了没人知道的秘闻。

三月，春暖花开，各国使节来访，摩罗国也是其一，小皇子被带在使节身边，稚嫩的脸旁还写著好奇心，看著皇甫篆高高的坐在上头的时候，眼睛眨巴眨巴得多望了几眼。

一旁的使节连忙让小皇子低头，低声的告诉他身为边疆国该有的礼仪，直视天子尊容，是大大的不敬阿！

而另一个来的使者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在摩罗国里，朝分两派，一派主合、一派主战，主战派始终蠢动著，想联合著其他国家一起行事，中原大地，人人都想入主，只是，皇甫厉善战，常年驻守边疆，让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小皇子皱皱脸，他讨厌这个说话老是带刺的老人家！

皇甫篆坐在上头，下面的状况一览无遗，每个人的脸色他都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想，至少脸上的表情也遮掩下吧！

那个孩子不就是丹青收的徒儿？！之前有听他提过是摩罗国的小皇子，想著想著，心中有了想法。

随著礼官的号令下，朝中文武百官，国外使节一同参拜皇帝，过程当中虽有小小的凌乱，却也是盛大辉煌。

直到，各国各自表述心意的时候……

麽罗国主要使节为主战派，明明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带著一群人向前参拜，依照礼法，礼官已经喊了退的字眼，这老人家还是站著直挺挺的瞪著皇上。

皇帝看著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人家，冷冷的眼神让其他大臣忍不住冷汗直流，这往往是皇帝要发怒的前兆……

突然地，摩罗国使臣讲了一连串的摩罗话，所有人都愣住了，用当地方言这可是头一遭，不过也是各国第一回进我朝贡礼，会不会是搞不清楚状况呢？

所有人想法各异，不断的交换意见。

史官的秘密（三十二、完）

翻译的人连忙翻上话，像皇帝禀明他们说了些什麽，「要我们朝廷奉上厚礼，不知梁朝有何可回馈给我们国家？」

译官冷汗直流，他的摩罗话才学了没多久，要是这个使臣再多讲些＂之外＂的话，他可就没法子了！

丹烨见苗头不对，连忙招过小太监，讲了几句话，便把他推出去，而後只见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飞奔著。

不知什麽时候，朝官多了一人也没人发现，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边疆小国的挑衅上，译官一时词穷，竟不知如何译出摩罗话！

正当尴尬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坚定温润的声音……

在朝中待了多年的老官一下就认出来人是谁，是几年前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前史官！

操著一口流利的摩罗话，丹青狠狠的钉了摩罗国使节一记，这件事不难从使节难看的脸色上看出来，连摩罗国小皇子都听了脸色都略显担忧。

而後语气又和缓的讲了一段话，平缓了看似严峻的气氛。

「皇上，我国甘愿臣服，奉上贡礼。」摩罗国小皇子率先行臣子之礼，主和派使节连旁跟著，其他就算不甘愿的也一起行动了！

一连多天，丹青都身著朝中文官的衣物，帮著译官礼官处理各国事宜。

终於多日後，回到正轨的时候，皇帝来了句论功行赏，在这次的活动上做的好的官，都有升官！

轮到丹青的时候，皇甫篆看著他说，「此次功劳，属丹家二公子最大，朕这次决定准你一个要求，不论是要万两黄金，或是官位，只要你说的出，朕就能做到！」

丹青下跪一拜，「草民只有一事相求，普天之下，子女婚事皆由父母君王作主，草民只求婚事自理，不受天下任何人摆布。」

原以为丹青会求官复原职，却意外的求了这个要求，皇甫篆思量了一下，是呀！当年就是为了丹青的婚事开始，才有了那麽多的是非，随後大眼溜溜的转了一圈，轻柔的浅笑挂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