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契约 上部————冰灵

　　沈羿冷着脸不说话。兰斯以为他还在生气，却不知道沈羿已经另做了打算。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也许今天他就该多一个“同班同学”。

　　受伤的那位，也该出现在人前了。沈羿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

　　第三十五章

　　“见到魅夫人，记得要有礼貌。”柯林斯说道。

　　“嗯。”漂亮的男孩乖巧地答应着。

　　林间小路上，行驶着一辆古式的精美马车。拉着马车的是一匹黑色的大马，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在黑夜之中显得诡异非常。

　　黑色的大马车无人驾驶，里面铺着红色的绒毯，一位穿着古老的欧洲中世纪的服饰的男人样貌俊美无比，肤色却是很苍白，似乎还在生病。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排阴影，让俊美无比的他看上去像个泥塑品而非真人。

　　男人的身边靠着一个男孩，金色的头发，精致的五官。男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他掀开窗帘好奇地观望着外头的夜景。林间小路上似乎是魔法的缘故染上了一层漂亮的蓝色光晕。

　　马车行走在蓝色光晕之中，仿佛进入了一个旖旎梦幻的国度。再加上闲趣的葡萄架、玫瑰花丛，这一切真的像是童话故事里，小男孩钻过葡萄架进入精灵国度的情形——美丽、神秘。

　　男人闭着眼睛假寐，但却时刻注意着身边人儿的表情变化。可爱的男孩好像把他伤了数百年的心都渐渐治愈了。

　　他倦了，所以他终于决定让这个男孩成为他的子嗣，和他共同度过未来的很长时间。

　　时间的洪流里，他已经古代了数百年，他已经古老不堪，如同异人馆中的人形，渐渐地失去心，失去感知的能力，变成了一具精美的人像。

　　或许可以当做礼物吧，他想将身旁的这个男孩变成血族，给他长生不老的恩赐。同样也许会给他带来数百年，甚至千年的寂寞和孤单。

　　他不知道这么做对少年来说是喜还是优，但他是血族，他是子嗣的，血液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冰冷的！

　　少年是下属买来送给他的“补品”。而他却喜欢上了他的天真无邪，这就是命运？

　　如果是，他第一次不想抗拒他的命运。

　　马车渐渐驶向一座大宅子。宅子被紫藤、葡萄架包围着，远远看过去颇具规模。宅子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但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庄严和华丽。

　　“哇……”男孩钻出车窗，看到面前巨大的城堡一般的大宅子，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竟显得十分可爱。

　　就在这是，他的面前突然冲过一个黑影，影子唰得一下从他脸前滑过，并立即冲向了云霄。男孩惊叫了一声跌回到马车之内，男孩以为自己要摔个大包了，结果却撞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上，缓了他的冲击。

　　男孩转过身看着柯林斯，虽然后者面无表情，男孩却红了脸。很害羞有很受宠若惊的模样。

　　稍瞬，男孩变了脸色，他焦急地翻着柯林斯的衣服，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他道：“你伤还没好呢，要再裂开怎么办？”男孩憋着嘴好像要哭出来了。

　　柯林斯心中一暖，将男孩抱在怀里，他不会说宽慰的话，只说伤口已经好了。

　　男孩又检查了好半天，真的不见时伤口裂开，才安心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心思一放松，他才又想起刚才吓到他的东西。“刚才那是什么？”

　　男孩又钻出车窗外，一看，那冲上天空的是一个人，不对，应该是血族。以月为背景，那人的身姿仿佛艺术照片。

　　再一眨眼的功夫，却见那人腾的一下变成了蝙蝠朝月亮的方向飞走了。

　　马车又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大宅的门口。马车的门被侍者打开了，男孩一跳一跳地跳下了马车。

　　“小诺。”柯林斯下了马车，朝男孩招了招手。没错，大男孩就是林诺。

　　柯林斯牵着林诺进了大门。大厅的上空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皇冠，点着五十六根蜡烛，房子里很明亮。

　　柯林斯牵着林诺走过过道，过道里挂着布鲁赫家族历代血族的画像。

　　学堂里，魅夫人还没有来，“孩子们”都在小声地聊天。房子里比昨天多了一个位置，金色的椅子铺着红色的绒垫子，位置很醒目，是属于Childe迪伦的。

　　迪伦很嚣张地霸占着一个大位置。他的身后站着他的仆从路易。

　　房门被打开了，众子嗣们齐齐地向门口看来。林诺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室内穿着着中世纪贵族服饰的人们。那感觉很奇妙，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国度，另一个时空。复古的气息非常的浓郁。

　　屋内的人们看着站在门外的柯林斯，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于是众子嗣迅速却不慌乱地给公爵行礼。

　　林诺眨着大大的眼睛，看到那些子嗣们跪在地上，姿态卑微，礼仪到位的行礼。林诺被他们的礼貌“吓”了一条，一脸“惶恐”地看着柯林斯。柯林斯点了点头之后，林诺苦着一张脸垂下了头。

　　柯林斯并没有允许这些尚为人类的家伙们亲吻他的脚背。他高傲且轻蔑地扫了他们一脸，并未做出任何动作，只是脸色非常的冷峻。

　　这时候，一个金发的少年挂着一个灿烂且自信满满的笑容走到柯林斯的面前，他并没有卑微地匍匐在地，而是弯腰90度行礼并做了自我介绍。

　　“尊敬的公爵大人，初次见面，我是亲王的子嗣迪伦·萨德。”迪伦颇为得意地介绍自己的姓氏“萨德”，仿佛这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

　　不过也确实如此，从冠上这个姓氏开始，他的地位将提升不少。由原来的伯爵子嗣未来的子爵一下子成为了亲王的子嗣，未来的荣誉公爵，身份甚至比他的亲生父亲还要高贵。

　　柯林斯只是扫了他一眼，表情依然冷冷的。甚至同样没有要求他结束他的礼仪。迪伦的身子僵住，他本想在这帮人类面前，尤其是某个不自量力的人（沈羿）面前，体现出自己有多么的特别，结果却碰了个冷钉子，当下脸色铁青。

　　这时他的眼角瞄到角落里的沈羿竟然没有半点动静还在打瞌睡，当下就决定好好地羞辱他一顿。于是他大声地说道：“喂，那边的人类猪。公爵大人在此你竟然如此无礼！”

　　迪伦的气急败坏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沈羿被吓醒了，睁着朦胧的眼睛抬起头来，他的姿势歪斜，且十分不雅，一条腿还架在另一条腿上，像足了地痞流氓。

　　不过，他慵懒的表情，迷离的眼睛，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却叫看向他的人愣住了。

　　柯林斯怔怔地看着沈羿，眼中的神色复杂，竟还藏着几分伤痛和惊讶。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沈羿，脸上青色、紫色、白色……变了很多种，最后恢复成了冷漠。

　　柯林斯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羿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反映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柯林斯是在问他。

　　他这才站起来行了个标准的礼仪，回道：“公爵大人，很抱歉，我失礼了。”

　　沈羿迷人的微笑着，笑容里透着几分风情，几分慵懒，几分不羁，还有几分单薄。

　　好像面前的人只是数万个人中的其中之一，一点都未在他眼底出现过。

　　柯林斯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双眼睛里没有他的影子。也决不允许如此相像的脸上出现同样单薄的表情。

　　于是他又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去。

　　迪伦以为柯林斯发怒了要惩罚沈羿已经开始偷笑了。

　　但，却见柯林斯一把抓住沈羿的手臂，一手却扣住沈羿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柯林斯眼中的急切和执着吓了沈羿一跳，也让其他人很震惊。

　　柯林斯执着地抓着沈羿的手臂，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他要你成为他的子嗣？”柯林斯问。

　　沈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知道亲王殿下的邀请，没有人能拒绝，嗯。”

　　沈羿眼中的风情瞬间退色，出现的是充满了野心的眼神，自信、高傲，对权利的追求。这样的表情是无法在孩童的脸上出现的，此时此刻的沈羿完全是狂野的雄性生物，男人味十足。

　　柯林斯又愣了一下，竟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然而他很快就抓了上去，冷冷地瞪着沈羿，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中的不善十分的明显。

　　迪伦已经摸不清头脑了。他觉得柯林斯瞪向沈羿的眼神很可怕，但却又藏着别的什么情愫。实在有些闹不清楚他究竟讨不讨厌沈羿。

　　“柯林斯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沈羿保持着风度笑问道。

　　柯林斯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他想到金发大男孩的笑脸，立即像触电一样松开了沈羿的手，随即立刻转过身去看着林诺。

　　林诺的脸上挂着一个笑容，然而却是僵持的，苦涩的。就像一只小兽遭受了抛弃，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柯林斯像是被闷棍打了一下，很是心疼。

　　在柯林斯和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沈羿露出一个邪魅的冷笑，眼中也闪过一丝冰冷，那是一个不带杀意的杀人眼神。杀手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不带半分杀意地杀死对方。

　　沈羿的这个表情也只是被林诺收进来了眼底，林诺的表情没有泄露什么，心下却觉得寒冷无比。他最怕这个样子的沈哥了，好像任何人和事都无法进入他的眼底。同样的他也最崇拜迷恋这样的沈哥了。

　　柯林斯天性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他只是看了林诺一眼，然后朝他招招手。林诺怯怯地走过去之后，他也只是简单地吩咐他要听话而已。

　　几个钟头的课程结束之后，“孩子们”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沈羿走出课堂，见兰斯早已等候在门外。他便迎上去，笑道：“今天这么早？你这个亲王都不用做事的？”

　　沈羿说着想要挽着兰斯的手和他去花厅，兰斯却没有动，微笑着抚开沈羿的手臂说道：“很抱歉，你说错了，亲王要做的事情很多。”

　　兰斯绕过沈羿朝迪伦找找手，迪伦惊喜地咧着嘴笑了，随即丢给沈羿一个得意的眼神。

　　沈羿当下脸色一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但很奇怪，心里就是不爽，不爽，很不爽！恨不得冲过去咬他丫的混蛋兰斯。

　　兰斯看到沈羿的表情，高兴地差点没得意忘形。其实他也很想和沈羿度过这一个小时，但是，有些事情他还必须要做。兰斯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微笑着带上令他厌恶的迪伦头也不回地走了，当然他可以想象，小东西当时肯定很生气！

　　沈羿死死地瞪着兰斯的背影，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牵着迪伦的手。沈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冲上去杀了兰斯的冲动！

　　等他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有些惊讶，心道莫非他对兰斯的厌恶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吃醋？呸呸呸，怎么可能，一点酸溜溜的感觉都没有怎么会是吃醋。一定兰斯给了自己难堪的缘故。

　　沈羿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兰斯。他要快速结束这场游戏。任务完成之后，他决定申请离开A市。或许选择跟老大一样去非洲、中东之类的地方也不错。

　　沈羿转过身去的时候，眼神冰冷，神色淡漠。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柯林斯正站在走道的阴影里看着他。那人的表情依旧是古板冷酷的，沈羿却能看出那双眼睛里隐藏了太多的复杂情愫，于是他微笑着朝柯林斯走去，他的笑容仿佛是参杂了剧毒的。

　　带着死亡的神秘的瑰丽，如同罂粟一般在黑夜里绽放。也如同在尸骨上开放的鸢尾泛出淡淡的黄光……美丽而妖异，却是危险无比！

　　第三十六章

　　柯林斯站在走道的黑影里，表情古板冷漠，但他的眼睛却炙热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羿。那阴毒的眼睛，让沈羿恍然以为自己是柯林斯的杀父仇人！

　　“孩子们”都已经走光了，黑暗的走道里安安静静，柯林斯面无表情地朝沈羿走来，靴子摩擦地面发出有压迫力十足的声音，冰冰冷冷的。

　　沈羿慵懒地靠着墙壁，微笑着看着柯林斯。随意的姿态，慵懒妩媚的风情，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后，些许垂在胸前，他就如同黑夜的妖精，危险而神秘。

　　“公爵大人。”沈羿眯着眼睛微笑，黑色的眼瞳里辰光闪烁，煞是漂亮。柯林斯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里，觉得有些迷醉。

　　很像，真的很像。除却眼中的狂野和慵懒，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他就像是从古老的梦境走出来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忍不住心疼。

　　看到沈羿的时候，那种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的感觉再次涌现，那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溺水了一般喘不上气来，眼睛从此只在他身上流连。

　　那时的迷恋还清晰地遗留在脑海之中。他的眼睛依然无法从沈羿的身上移开。只是此时此刻的情愫多了一份恨意！

　　沈羿成了一个噩梦，纠缠不放！

　　“公爵……”沈羿刚要开口，却被柯林斯打断了，只听他道：“你喜欢他。”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是疑问句。沈羿愣住了，眼中的锐利精光一瞬而逝，但是僵硬了的笑容还是足够柯林斯看出端倪。

　　“你喜欢他。”柯林斯继续不带温度地重复道。

　　“你是说兰斯？那是当然了。”沈羿重新微笑，藏在背后的手，指甲却不知不觉地扎进了肉里。

　　“他是我的父亲，我的神祗，我的一切，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沈羿道，笑容显得很温柔，目光也变得柔和。

　　柯林斯直直地看进沈羿的眼睛里，再次下结论：“眼睛很美，藏得也很深。”

　　“什么？”沈羿下意识地问道。

　　“不甘，还是疑惑，还有嫉妒。”

　　沈羿笑了，“呵呵，不甘？为什么？能成为永生不老的血族，并且拥有无上的力量，我有什么好不甘的？疑惑？疑惑什么？嫉妒就更是无稽之谈。”

　　“你不相信他喜欢你，你的直觉很准，但你为什么不相信它？”柯林斯道，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你没有发现吗？你刚才看着他和新子嗣离开的背影，眼神有多恶毒，你在嫉妒。”柯林斯语调不带任何起伏地说道，表情又是古板、冷漠的。

　　“你对他了解多少？”柯林斯继续道，对噩梦的恨意，令他恨不得毁灭一切。“他的过去，你知道吗？”

　　沈羿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如果你是指他被父亲出卖的事情的话，我知道，他都告诉我了。”沈羿道，作出自信得意的姿态。

　　柯林斯却冷笑了一下，让沈羿的心中莫名地慌乱了。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你做他的子嗣吗？你又知道你或许是别人的替身的事情吗？”柯林斯道。

　　沈羿觉得心脏莫名其妙地被针扎了一下，他迫使自己冷静，他想到柯林斯曾将他认作了别人。那他口中的替身就是指这个人？

　　“他是谁？”沈羿问道，“你曾经将我认错的那个人。”

　　柯林斯不说话，死死地盯着沈羿，仿佛不这么盯着，就会有什么不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