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训练终于结束,我拿了包,急忙去找手机,却看见满手机都是班长、阿成的来电未接,我连忙打回了过去,手机接通,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成先开口了
"我们也还是晚到一步,棍子已经走了,就是三点,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
我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接下来阿飞说了些什么,我再也没听清。
棍子本名刘昆,一次班里的一个同学边吃东西边叫他,发音不准,叫成了刘棍,棍子从此得名。
棍子是我进高中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我们个子差不多高,军训时被排在了一起,没一天就混熟了,后来文理分班,他选化学、我选物理,我们分开了。
但毕业后的每次同学聚会,棍子一定回出席,还记得最后一次的同学聚会,就是今年的寒假,棍子穿着厚厚的大衣,球一样的滚来了,笑得大家前仰后伏,直说棍子要该名字了,不该叫棍子,就叫球球算了。
那时候的他还是好好的,没想到才两个月,棍子竟然就走了。
我一时无法接受。
接下来的几天,我也一直无精打采,连眼里只有祝小影的马文才也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
"宝贝儿,出什么事了吗,就是上次我问你借一百块钱,你也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努力向上扯了扯嘴皮:"没什么,以前的高中同学出了些事,心情不好。"
"没事就好,有什么就来找我们啊,大家都很关心你,这副死样子,都不像你了。"
我嘴里答应着,心里一阵感动。
星期二的时候,班长打来电话说,棍子的父母已经决定,把追悼会订在星期六,到时,同学们都会去。
星期六的早晨,我翻箱倒柜了半天,却没找到一件黑色的外套,一看,时间有些紧了,只能匆匆拿了件白色的衬衫套上,赶去殡仪馆。
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天去的人很多,多得厅里都挤不下了,大部分都是学生打扮,应该是棍子的同学吧,看来棍子的人缘还是一如往常的好,只是他们也会同样叫刘昆棍子吗,或许他们取了更绝的绰号。
礼堂里那两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应该是棍子的父母吧,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女生会不会是棍子的女朋友,上次同学聚会,就听说他们学校一个不错的女生被他骗到手了,羡慕死一大片。
我没空接着胡思乱想了,同学看见我来,把我拉了过去,刚站定,告别仪式开始了。
首先是棍子舅舅和学校领导的致辞,接着就是遗体告别。
棍子就躺在红木棺材里,由于病魔的折磨,两颊有些凹陷,但化装师的技术高明,他依旧是那个军训第一天,穿着过大的军装,趁着教官不注意,和我讨论着樱木花道的样子,眼睛有些发酸,但眼泪终究没流下来,他们不都说我的眼睛像三峡水闸吗,可为何现在我却哭不出来。
一个小时后,追悼会结束,大伙凑了些钱给棍子的妈妈,她开始怎么也不肯收,最后班长塞到了她的手里,不容等推辞,就领着大家走了。
走出殡仪馆,好象也走出了那片让人受不了的窒息,有些女同学眼睛还有点发红,却又已经打闹成了一片,大家许久不见,忙着交换手机号码,交谈近况,一副完全走出刚才阴影的样子,没多久,就三三俩俩的散了。
我知道,棍子走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他们的生活,我们只有更珍惜现在,才能不把棍子的遗憾遗留下去。
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能真正感受到无止尽痛苦的,或许只有棍子的父母吧。
那她的女朋友呢?
她会悲伤多久?
一年?两年?亦或十年二十年。
她还有她未完结且必须去完结的人生啊。
他和棍子之间会不会还有什么她这辈子未了的遗憾呢?
那如果我现在就要告别这个世界,我又会有什么遗憾呢?
我坐在殡仪馆前人行道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心里却是一片灰暗,路过的行人偶尔有几个回头看我几眼。
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呢?
是没有赚够能让我数到手酸的钞票,还是......
我的脑中却浮现出周继来有些欠扁的恶心嘴脸。
我爱他吗?我还不懂什么是爱,可我却不能逃避,我至少是很喜欢他的。
他让我两眼放光的外貌,他让我恨得牙痒痒的性格。
他常来我家吃饭占我便宜,他常被我敲竹杠让我占便宜。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是他两手拎着七塑料带我的一学期民生用品,毫无形象的走在大街上?
是他去警察局,一个劲的道歉,把闯祸的我领出来的时候?
是他为我煮粥,虽然难吃得让我病情恶化?
是他一次又一次欺负我时亦活更早?
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承认我像个幼儿愿的小朋友似的,不断和他对着干,来引起他的注意。
但,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
我掏出了手机,找到号码,按下通话键,电话被接通了。
"喂,我喜欢你。"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得潇洒些,却还是带着哭音。
我哭了?
眼泪一滴又一滴的回答着我的疑问,有多久没真正因为纯粹表达内心的悲伤而流泪,我不记得了,这眼泪究竟是为棍子还是为我自己而流的,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想清楚。
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
"宝贝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
是周继来,一连串的问题,也暴露出他失去往常的冷静。
"xx殡仪馆。"
我下意识的回答,电话又蓦地被挂上。
我的理智刹时又重新回归了大脑,我开始后悔,一时的头脑不清,我究竟干了些什么啊。
逃,还是不逃,这是一个问题。
我起身,在原地急得打转,没了方向。
正犹豫着怎么逃,耳边却是一阵急刹车的噪音,我一回头,这下就是要逃也逃不掉了。
周继来那辆绝对拉风的白色保时捷正停在我的身旁。
他就在这附近吗,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你也得等我逃了再来啊。
周继来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两眼盯着我看,我乖乖地上了车,他把门关好,上了驾驶座,也不急着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鼻涕。
我两眼滴溜溜的乱转,就是不敢看他一眼,却忽然发现车前的一本台历,眼前一亮,我怎么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周继来,我刚才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是骗你玩的,今天是愚人节嘛。"随话附送两声干笑,以增加说服力。
"你说什么?"周继来的眼睛怎么跟兔子似的有些发红。
"我说我是......"
冰凉柔软的东西堵住了我未完的话语,痒痒的,麻麻的,堵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张开嘴刚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更湿热的却趁虚而入,我的大脑开始严重缺氧。
23.
生死之战
我踢,我踢,我狠狠地踢。
"宝贝儿啊~~~~~~~~~~~~~~~"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敢来摸老虎胡子的队长
"什么事?"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球队经费有限,一个真皮的足球是很贵的。"
"原来是球啊,我还以为......"我咬牙切齿道
是周继来的头。
脚轻轻一抬,球划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朝不明方向飞去。
结束训练后是照例的队长训话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明天就是和隔壁的比赛,刚才我看见个别队员情绪极其高涨,不过也要储蓄体力啊。这次我们一定要一雪前耻。"
大家有志一同的转头看着我,眼里是分明的笑意,我火更大了。
回到寝室时已经是五点十分了,饭堂里的饭应该也卖得差不多了,拿着钱包刚想去外面买个盒饭,大妈拿了一个便当走了进来
"宝贝儿,哥哥们给你准备的特餐,明天可得给我们学校长脸啊。去年输了他们,害得我们一年都抬不起头来。"
"呵呵",我有些心虚,那个断送你们复仇大计的就是区区不才在下偶。
近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文才竟也在,我大惊
"马文才,你终于和那个女人分手了?"
"宝贝儿,国难当头,我岂能和敌军阵营的儿女情长。"
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你还以为你罗密欧与茱莉叶啊,充其量也不过是没心没废的马文才和假冒伪劣的祝英台。
不过我倒是真实感受了两校间的剑拔弩张,一场普通的足球赛,偏要搞得像生死大战。
大妈和文征明见我一副无所谓,直骂我缺乏阶级意识。
笑话,有阶级意识,那我现在得在隔壁练球,我已经顶一叛徒汉奸的罪名了,我容易嘛我,那得多忍辱负重啊。
马文才在一旁嘿嘿一笑:"宝贝儿会有阶级意识,那拉登也去找布什自首了,你还不如实惠点。宝贝儿,这次要是把隔壁的拿下来,体育部的奖金可是大大滴啊。"
马文才成功引起我的两眼绿光,奖金,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晚上我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摇得"嘎吱嘎吱"直响,可还是兴奋得睡不着,闹得一屋子的都有了意见
"宝贝儿,快睡吧,明天才有力气啊。"
"宝贝儿,明天顶两黑眼圈,其他倒没什么,就是破坏我们学校校容。"
"宝贝儿,怎么还不睡呢,紧张什么呢?"
"我不是紧张,我是在琢磨明天赢了奖金我该藏什么地。"
"嗵......"
"嗵......"
"嗵......"
四月四
残阳如血
场上侠客刀光剑影
场下看客你死我活
球只有一颗
人却是二十有二
胜利只有一方
阵营却是两个
一片战火硝烟,杀出一骑人马
只见来人突破重围,杀到门前,抬起他那传说中的神脚,似传非传,似射非射
蓦地回眸一笑,倒下英雄无数
眼前门夫心中大骇,却听
"嗒"
"滋溜"
"啪"
"宝贝儿......"
"宝贝儿......宝贝儿......"
"宝贝儿......宝贝儿......宝贝儿......"
"我还没死。"
我把头埋在草地上,趴了半天不愿意起身,他们见我久久没挪一下窝,更是以为我伤得不轻,也不敢动我。
他们哪知道,我伤的不是身,而是心。
这回我的脸可丢大了去了,我再也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了。
周继来,我一粘上你,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你赔我的面子来,你赔我的里子来,呜呜~~~~~~~~~~~~~~~~~~~
就这样,以我为中心,周围蹲满了人,有同情我的,有嘲笑我的,有来看好戏,就是没人上来安慰我。
"啾~~~~~~~~~~~~~~~~~~~~`"直到裁判的哨子吹得震天响,我们才意识到比赛还没结束。
"咝~~~~~~~~~~~~~~~~~~~"
耳边响起一阵阵不可思议的抽气声,怎么了,不会是裁判又罚给我一点球吧,这回,那群小子可都在我屁股后头追着我,我方圆一里之内人迹绝灭。
我好奇的把头抬起来
"咝~~~~~~~~~~~~~~~"
这也忒邪门了吧。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有了这层认知,我也顾不得害臊了,从地底下蹿了起来,刚想欢呼三声,可还没蹦嗒多高,又掉了下去,胸口痛得我直冒冷汗。
大家也被我极度扭曲的表情吓呆了,楞在一旁不知所措。
好在校医马上赶了过来,在我身上一通乱摸,成功地引起我一阵"嗷嗷"声,对所有人宣布,我可能是肋骨受伤,得送医院。
我的心中一片黑暗,这年头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给碰上了。
正哀悼着自己的坎坷命运,只觉身下一轻,我抬眼一看,周继来一把抱起了我,我顿时浑身不自在,左扭右扭想让他放下我,却疼得更厉害了。
"你别乱动,别没事也把自己弄出事来。"又回头对校医说:"我送他去医院。"说完,急急朝校停车场走去,遗留下一路的女生痴迷目光,我的头也开始痛了。
现在唯一能让我了以自慰的只有
"队长,这球我进的,别忘了进球的奖金,还有,我是因伤光荣退场,你们得按全勤的给我发奖金啊。"
说完,我再也没力气动弹了。
画面回放
镜头一
我调整了姿势,抬脚刚想射门,却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龌鹾的一面,心中不齿,嘴角向上咧了开去,我踢。
对方想来阻挡我的后卫,看我一脸狰狞的笑,脚下一个趔趄。
我也乱了阵脚,一个没踢好,反倒踩在了球上,身子没稳住,重重地摔下,好死不死竟然胸口撞在了球上,整个人滑了出去。
众人被我如此惨烈的倒地方法吓呆,连守门员都直直的看着我,估计是踢了这么久的球没见过这么轰烈的踢法。
没想,就在大家只管注意我的当儿,球借着我身体的冲力慢慢悠悠地向前滚了出去,在经历九秒的滑行时间,终因地面阻力,停在了距球门线一厘米的位置,靠近网窝的那一边,所以,球进了。
镜头二
贵人多事的周继来大校长竟然有时间来场边看球,我抬脚就想射门,好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没想到却瞥见周继来主动迎向边上的一个女生搭讪。
也不知是周继来说了什么,引得那女生花枝乱颤,我忘了,周继来即使不说些什么,也有本事把一冰山化成滩春水。
我气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就射,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镜头三
一种冰凉柔软的物体堵住了我未完的话语,痒痒的,麻麻的,堵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张开嘴刚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更湿热的却趁虚而入,我的大脑开始严重缺氧。
周继来的舌头不知何时卷住了我的,一阵吮吸,直到后面响起了喇叭声,他一把推开了我。
我整个身子瘫在了座椅上,两眼盯着周继来的嘴唇发愣,对窗外的喇叭声充耳不闻,直到补足了氧气,才找着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
你了半天,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今天是愚人节,我也是开玩笑的。"
周继来的眼睛有些发红,恶狠狠地说完,踩上油门,把车开上了路。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无聊时也幻想过自己献出那高贵初吻的场景。
和某人花前月下,海浪沙滩,就是没有在殡仪馆前的,我没发飚,你先拽个什么劲。
周继来,你竟然还向一清纯小男生伸出你的魔爪,即使他有那么点喜欢你。
你丫还是不是人啊你。
24.
宝贝住院
没想到四月的天气还这么冷,我身上披着周继来的西装外套,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坐在x光室外面的长凳上等着结果,胸口疼得不行。
"周继来,如果我光荣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爸妈,好歹他们对你也真的不错。"
我想起自己的悲惨命运,不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临终托孤。
"宝贝儿,乱说什么呢,就这点伤,不至于吧。"周继来伸过一只胳膊,还是把我搂进了怀里,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却让我痛得抽了口气。
"周继来,谁说我是伤势过重死的,我是被痛死的。"
"你少说些话就不会那么痛了。"嘴里嘲笑着我,可周继来的手还是帮我揉着伤口,我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把头搁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x光片出来了,周继来一手扶着我,一手夹着片子,去找医生。
骨外科诊室里,一个头上边区支援中央的医生,拿着x光片,颠过来倒过去地研究了半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才终于开了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