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纳突然觉得他很孩子气。轻笑出声,“我以为你会乐意帮忙以免在门廊上发霉。”
“可我不想自己在这辛苦。”米歇尔有点底气不足,说实话他对那些未曾谋面的比狼凶狠的生物有点恐惧。
修纳认真的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轻笑了出来,“你害怕那些野狗?”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米歇尔一脸黑线,“是你说的比狼凶狠!”他咬牙切齿的说著。
“如果你害怕就算了。”修纳有点宠溺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向屋里走去。
“喂!”米歇尔追到了屋里。“我是不想给你做白工!”
修纳嘴角微微翘起,那弧度仿佛在向米歇尔喊著:胆小鬼,胆小鬼。
米歇尔懊恼的追到了厨房,“你!”他伸手指著修纳,却又不知道说什麽。
“你在习惯性情绪激动吗?”修纳那悠然的气质让米歇尔几乎气结。
米歇尔干瞪眼。
“好吧,那给你自己做工好了。”修纳指了指手里的盆子,“10分锺後把烤箱里的面包团拿出来,然後把这些放在里面。能做到吗?”
“当然……”米歇尔错愕的借过盆子,有点跟不上节奏的变化。
他一边看著烤箱一边偷偷从厨房的窗户偷看外面的修纳。
修纳在麻利的整理著栅栏,每年只有这个时间他会给自己放假,回来休息,整理。米歇尔其实并不懂,在这里的这些琐事对於修纳来说是无比愉快的。这比米歇尔的事情要重要很多倍。这块土地有著他所有的幸福。
他能感觉到米歇尔的目光追逐著他,意外的他竟然不觉得难受,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让他嘴角微微的翘起。他想,到了要杀米歇尔的那一天,他大概会有点心疼的吧,那麽鲜活的生命,他微微摇了摇。杀手这个职业是很容易去人性化的,但米歇尔在他的心里却越来越鲜明,越来越像个人……
不该这麽频繁的相处的……他在心底评点著自己的行为,也许这是他难得的一次任性吧。不过,这麽多年了,任性一下应该是无伤大雅的……
烤箱的铃声终於让米歇尔收回了黏在修纳身上的视线,他急忙带上手套把托盘端了出来,一股扑鼻的奶香味让他口水直流。他想了一下修纳的话,对了,把这个放进去。
修纳整理好了所有的栅栏之後,转身就看见米歇尔端著咖啡趴在窗口,光明正大的看著他。
“完工?木匠”
修纳笑了笑,“你错过了有意思的工作。”
米歇尔扯了个笑,低头喝咖啡,轻声自言自语:“但我没错过好风景。”
修纳绕过客厅走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他就看见烤箱里的那个盆,他愣住了,“那个怎麽在烤箱里?”
“你说的10分锺把这个拿出来,然後把那个放进去的。还记得吗?”
……修纳觉得有点头疼。“烤箱不设温度和时间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我不知道时间和温度啊!?”
修纳叹了口气,他本来是说把那些做好的酱放在烤好的面包里的……
“虽然我也觉得就这麽放烤箱有点奇怪,但是我以为你有什麽特别的意图,比如借助余温和余香让酱变得更美味?”
修纳无奈的把盆重新拿了出来,“也许更奇怪的要求你也会照做。”
“更奇怪的要求?”米歇尔突然想起那个阁楼上神秘的房间,“难道你有奇怪的爱好?”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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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纳发现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他留了个纸条就在米歇尔起床前开车离开了。
於是米歇尔在客厅骂了几乎一个上午。
沮丧的接受自已已经错过了能和外界沟通的事实,他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修纳他有多少东西要买!
坐在客厅放开电视,无聊的一颗接一颗的抽烟。
他厌恶的看著地板上发霉的斑点,想到这个屋子有一天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抬手看了看手里的烟,他真希望这里面有大麻。
电视里有他熟悉的采访节目,似乎从他到这里来了之後一直都没有关於他的报道,当时差点爆炸的社区也没有上新闻。看来罗杰斯工作做的很好。如果一直不露面可能很快就被大家所遗忘了……
罗杰斯一定很担心自己,不过修纳已经处理好了吧,用个聪明而合理的借口,让他悄然无声不引起任何骚动的被囚禁在这。任何事情在那个家夥的手上都会变得井然有序,平和而理智的家夥……
米歇尔躺在沙发上,看著空中飘著烟,想著修纳的脸。什麽时候能看到那个家夥激动的样子呢?那个家夥也会有高潮的时候?粗口呢?
喷嚏连连,修纳习惯性皱了下眉,离开超市,他在小镇的广场上打了个电话。
“扎克斯先生?您最近好吗?”
“我很好,生意怎麽样?”修纳背靠在电话亭上,漫不经心的看著路人。
“有一个,1周前有人来联系的,我已经调查好了,要接吗?”
“推了吧,我在度假。”
“今年的度假开始了吗?还在木屋?”
“是的。”
“好吧,我会帮你安排好的。度假愉快。”
“谢谢,你也保重。”
米歇尔拿著手里最後的一颗烟,心不甘情不愿的捏灭在地上。没有烟的空虚真难受啊。
他翻了个身,余光看见地上的烟头,不齿自己捡起来再吸的念头,他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电视上。
客厅的锺当当的敲了起来,他看了看通往阁楼的楼梯,再去上去找找好了。
地下,柜上,箱里,架顶。
全都找遍,米歇尔沮丧的垂著头走了出来。上帝保佑修纳带烟回来。不然他真怕自己会在这个鬼地方疯掉。
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门,米歇尔走下楼梯。
停顿了一下,他又退了回来。
修纳不在,难道这是上帝给他的满足好奇心的机会?t
他认真看了看门锁,很旧的一个锁,他舔了舔嘴唇。信用卡是个好办法。
旋风一样的跑回卧室找到他来这穿的衣服,一通翻找。“耶!”
冲回阁楼,他平静了一下呼吸。默默的问自己,米歇尔你真的想看吗?这可是另一个人的隐私!这里面可能有很可怕的东西!可能像蓝胡子的故事一样!
米歇尔你真的想看吗?
再次看了看那扇门,这是一个关於修纳的秘密之门。
是的,他非常想看!
大明星和杀手(强强)16
於是他挽袖子开始动手。
这个门锁样式很老了,但因为门框已经有点变形紧紧挤在门框上,所以插卡划开显得很困难。米歇尔觉得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光,兴奋的蹲在门口,专注起来。
这种浑然忘我的专注让他的神情格外的动人。
於是修纳回来喊了两遍没人答应之後,就在楼梯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米歇尔那认真的神情让他英俊的脸充满魅力,他眼里明确的欲望闪烁著光彩。几缕黑发垂在眼前,性感的嘴唇紧抿著,充满了好奇即将满足的兴奋。
修纳又感觉到了那种因为想笑的冲动而让嘴角微微翘起的轻松。他轻轻的喊了声:“米歇尔?”
哢嗒,米歇尔的信用卡掉了进去。他挑眉但没有转头。
“你在……撬锁?”修纳靠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抱胸。
米歇尔站了起来,因为脚发麻而踮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看著地面,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吹了声口哨,若无其事的开始下楼。
好吧,他可以面对这样的事实,他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变态。
他失去了一个阳光开朗而坦荡的好形象,
失去了修纳心中可能有的对他品格的好评价,
失去了假装对修纳不好奇的高姿态,
……还失去了一张可能在危机关头救他的信用卡。
面无表情的假装平静,米歇尔慢悠悠的下楼。走到了修纳面前。
“我好奇,蓝胡子先生。”他垂著眼皮盯著地上,“你可以评价我我无话可说。”他假装洒脱的耸了下肩。
修纳很好奇那低垂的眼睛里是什麽样子的。“那个是信用卡吗?”
“是。”米歇尔发出一个短促的回答。
“来吧,我拿给你。”修纳走到了门前面,在米歇尔呆若木鸡的表情下,用钥匙打开了门。
“其实这里面没有什麽秘密。”他弯腰捡起来地上的信用卡,一把抛给米歇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米歇尔不可思议的看著他消失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打扫的声音,他带著兴奋试探的心情走了上去。
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
略微有点尘土,就像普通人家的阁楼。一架钢琴,各种画框,照片,吉他,唱片机。他一个感觉就是这些东西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修纳开始动手打扫,“如果你愿意帮忙就进来。”
“当,当然。”米歇尔赶紧进来,先把窗帘一把拉开,让空气透了进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相框,大口一吹,“这是你妈妈?”他看著相片里微笑著的女人,长发微飘,衣摆轻扬。很生动的一张照片。那个笑容真的很像修纳。
“是。”修纳的表情温柔如水,带著幸福的影子。
米歇尔有点动容,他再次看了看这个屋子,突然有一种觉悟的兴奋!
他看著手里微尘的相框,抬头敞开的门,他觉得修纳的心房打开了……
“这些……都是你父母的东西?”
“是。”
米歇尔开始仔细的打量这屋子里的一切,这就是关於修纳的全部秘密?
家的回忆?
他低头看见唱片机旁边的一叠老式唱片。
眼神放光!他顾不上清理厚厚的灰尘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有这些宝贝。哦,上帝啊!”
修纳低头看了一眼,笑著坐在了他的旁边。“这是我父亲的。”他拿起来一张,眼睛里有著回忆的沈醉。
“这个唱片机能用吗?”
“已经坏了。”
“噢……”米歇尔遗憾的呼出一声,目光一闪,他突然激动的拿出一张唱片,“居然还有这个?!”
他激动得睁大眼睛,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得异常开怀。忘形的拉住修纳的衣服。
“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这个!”米歇尔的声音不可一直的高扬起来。
“是吗……”修纳只是安静微笑的看著他。
“天啊,居然就拿在我手里!”米歇尔呆呆的看著手里的光盘,“我非常喜欢这个歌手,你知道吗?幸福夜!留恋芝加哥!带走我的心!可惜他只有这3首曲子……”
“恩……不是很有名。”
“你不知道……”米歇尔眼神恍惚的陷入回忆,“那时我8岁,是个圣诞节,我在街上走,然後看见一个家具店灯火通明,就站在窗户那想象那是自己的家。我就这样趴在玻璃上。”他向修纳比划著爬在玻璃上的动作,“我听见歌声从屋里飘出来,然後那家老板就走出来,他说他自己一个人过节。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那晚上是我最快乐的一个晚上……”米歇尔幸福的笑著,眼睛闪光,“那个店主放著的就是这张盘,整个晚上,非常好听……”
一阵的发酸,修纳想象著那渴望家的小孩趴在玻璃上编织著自己的梦想……他觉得心底有种软软的东西填塞著,微微波动著,柔柔的上涌,一点点充满了他的胸腔。
他看著米歇尔神采奕奕充满幸福的眼神,因为激动微微绷紧发颤的胳膊,第一次,他觉得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样子居然很动人……
“那是我父亲的唱片。”
“啊,我知道。”米歇尔以为他是怕自己据为己有,“当然了,这是你的回忆。我懂。”
“不,这是我父亲的唱片。”
米歇尔疑惑的看著他,突然眼前一亮,“修纳?”
“是,修纳.扎克斯。这是我父亲罗杰森.扎克斯的唱片。”
“上帝啊……”米歇尔不敢相信的重新看了看唱片,“居然是你父亲的……”
“他其实不是一个成功的歌手。”修纳轻轻抚过唱片机的转盘,“他写歌,我母亲写词。歌都很一般,但是足以维持生活让他们过得很开心。”
他站了起来看著这个屋子,靠在钢琴旁。从未有过的柔情让他有点沈醉,他放纵自己让心底的东西倾巢而出“以前这个房间只有钢琴和吉他,他们总在这写歌。有一次他们去镇上的酒吧,两个人都喝醉了,到家来,他们亲了下我就兴奋的笑著跑上楼。”
米歇尔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静静的听著,他激动得头脑有点发晕,他最後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一刻,修纳坦然的站在他眼前,没有任何的保护和外壳……
“我拉著玛莲娜太太跑上楼梯,她是我的家庭教师,她总是很严肃,被我拉著跑,不停的斥责我。然後我偷偷打开门,看见我母亲在弹钢琴,父亲在唱歌,然後他们尽情的大笑,打开唱片机,两个人又跳起舞来。连严肃的玛莲娜太太都笑了起来。他们发现了我们,於是拉我们进去,玛莲娜太太始终不肯加入,但是却面露笑容的坐在旁边,我们3个人一起跳啊,笑啊……”
修纳的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笑容,他放肆的沈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那天大家都太开心了,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去灌制一张新的唱片,於是第二天他们很早起来就开车出门了。那是我见到他们的最後一面……”修纳笑得很勉强……
心脏被狠狠的挤在一起!米歇尔觉得要张开嘴才能吸进空气!一种疼痛的感觉仿佛心脏都要爆炸了一般!
窗口落日透进来的阳光,让修纳的影子拉得好长。
米歇尔很想走过去,抱住这个男人!紧紧的,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但是整个人好像被美杜莎狠狠瞪过一样,僵硬的一动也无法动!
两个人都沈默著,修纳继续开始收拾东西,有条不紊的,从容不迫的。
这些话让他觉得非常的轻松。这麽多年来第一次和人说……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忆。
经过这麽长的时间,第一次,他面对著自己。
那些伤害,那些悲痛,那些无法哭出的眼泪,终於,在这麽长的时间之後慢慢沈淀了下去。而回忆中的那些幸福感却是如此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