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出租（出书版）+番外 BY 甲小毒

　　接下来的几天，徐成荣工作的时候就待在不大却也不小的厨房里，帮忙老板也是唯一个掌厨的厨师。当然，叫他跟人打架或是当个保全人员也许还轻松一些，对于厨房的工作他并不熟悉。

　　第一次洗菜，倒入了一些清洁剂后才知道用清水洗就可以，而在正确地用清水洗了菜之后，却将只能吃茎部的菜留下叶片递给老板炒。

　　老板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老好人，不但没有骂他，还一步步教他厨房里的所有大小事。

　　过了一个礼拜，徐成荣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老板看起来似乎有意将厨艺教给他的样子。他也发现餐厅生意很好，只有一个厨师实在是不够，虽然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外……又或许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狗屁计划，但他对这个单纯的工作环境感到放心。

　　一天八个小时都待在厨房里这个小小的空间，所见到的人除了老板就是来这里取客人餐点的服务生。所以，自从丢了提款卡的那种不安已经随着时间飞逝而渐渐退去，或者应该说，待在这个地方，就不怕被找到了……

　　每天从下午三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这就是徐成荣工作的时间，因为厨房工作的后续处理时间较长，所以他也是餐厅里打工的人中最晚下班的人。这时候，跟徐成荣上下班时间完全不同的邵献，早就回家睡大头觉了吧？

　　那个家伙，虽说从中午就开始打工，却在九点关门半小时后收妥餐具就能走了，当然，邵献一定会先到厨房跟老板以及徐成荣打完招呼才走，甚至，有几次邵献还会提议等他一起下班一起走。

　　但，对于这个提议，徐成荣当初却以「又不是女生何必成群结伴走夜路」的理由赶他回去。邵献在被拒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明显地一愣，低下头好像被抛弃的小狗，却在下一秒头一抬哼一声就大步离去。

　　其实，徐成荣哪是针对邵献呢？他只不过是不习惯那个男人以外的人对他好而已……从以前到现在都没什么朋友的他，也不太习惯有个外人来陪他。

　　虽然说，那个男人……以前也是很少陪他的才对。

　　对于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好抱怨的地方，除了隐约知道那个男人在找他，或许应该出面跟那个男人面对面明白地谈一谈才对。之后，他徐成荣也许能恢复到平凡人的生活，餐厅老板想培养他，学个一技之长也很好，又或许，他在未来能够娶个老婆？

　　想到这里，并没有比较开心，他回归现实，继续洗着手中的碗盘。

　　洗完筷子后，餐厅老板将所有的餐具推进消毒箱里，厨房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阿荣，今天就先这样子吧？」

　　「好。」徐成荣解下围裙，跟着老板一起走到门口，关上门，互道声再见。

　　从餐厅走回到住的地方要花上将近半小时的时间，走到一半的时候，徐成荣突然觉得肚子咕噜了一声。自从工作以后，晚餐一直都是在餐厅里吃，省下了不少钱，只是，有时候回家太晚了，肚子就不受控制的饿。

　　所车前面就有一家便利店，他走进去，不一会儿便提着一袋热食定出来，两人份的。

　　在结账的时候，徐成荣不禁抓了抓头，才意识到这个抓头动作是那小鬼常做的，而且，竟然买了两人份的便当。是肚子太饿了，所以才买两份？不不，心底冒出一道声音：说不定邵献还没睡呢，而且肚子也刚好饿了……

　　徐成荣边走边加快脚步，一想到那家伙看见食物说不定会很开心的模样就不禁哼起歌来，自己心情也变得很好。

　　晚上没什么人车，他正要过马路的时候，前方突然有一辆车子唧的一声，尖锐的煞车声似乎能刺破耳膜，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

　　徐成荣握紧手中的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音。车上下来了两名男子，身上都是整齐的西装。他们走到面前，徐成荣便退了三大步。

　　其中一个人立刻躬身，说：「徐先生，不要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这样还算没有恶意？他刚刚只要再往前一步，车子就能将他撞飞到数公尺远的地方。

　　仔细一看，徐成荣认出另一个男子就是上次在提款机前拦住他的那一个。

　　果然，是那个男人来接他了吗？

　　「你想怎么样？」

　　那躬身的人抬起头，徐成荣才看清对方的样子，这个人便是经常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的管家，姓傅，年纪不大，但那个男人什么事部吩咐他。

　　傅管家撑起无害的笑容，道：「少爷问，不知道徐先生在外面玩够了吗？」

　　原本紧握的拳头，更是紧了，徐成荣瞪过去。

　　「关他什么事。」

　　「少爷三不五时就问起徐先生的事，他怕徐先生在外面玩得太尽兴忘了回家了，所以叫傅某来问问，请问徐先生现在要回家了吗？」

　　家？他什么时候有家了？自从为了那个男人跟家里跟学校翻脸，他徐成荣就没有那种东西了。即使那个男人曾经对他说「我会给你一个家」，但，那也只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空白支票而已。否则……也不会招惹他这么多年，却还……

　　回去，只是更突显自己不过是那个男人拥有的众多情人中的其中一个，或许，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更是最笨的一个，这几年，那个男人将自己伪装的太好了。

　　现在想起来，那男人从来没提过爱。看着傅管家的笑容，徐成荣总觉得对方在笑他，笑他的愚蠢，也许就他一个不知道那男人是个多情的人。

　　「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徐先生不喜欢我笑。」

　　毕恭毕敬的态度，找不到一丝不礼貌的破绽，傅管家走到车边打开车门。

　　「徐先生，请上车吧，想必少爷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徐成荣又捏了捏手中的塑料袋，心中想的竟是袋子里的热食会变凉。

　　「你家少爷，知道我在这一带多久了？」

　　「大概半个月前。」

　　也就是在提款机前跟眼前不说话却等在一旁的壮汉交手之后，那个男人肯定知道他住在哪里也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吧？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这样的，但他也知道，那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亲自跑来要求他回去。

　　……太骄傲的人总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本钱。

　　「阿荣，如果有一天你跑了，我不会去抓你回来，因为我会让你舍不得跑。就算真的跑了，你也会自己追着我撒下的面包屑回到我身边。」

　　那个男人曾在床上这样说，带着自信满满的语气。

　　想到这里，徐成荣哼了一声，笑出来。是啊，再怎么样，对方也不会跑来抓他，那么自傲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丢脸。叫人找他，已经是那个男人最大的让步了吧？

　　心中积压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这几天以来是白白担心了。

　　「你回去告诉你少爷，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再也不会。」

　　他的话，引来那始终没有开口的壮汉往前一步，看样子好像要生擒他一样。

　　傅管家立刻抬手阻止，那男子停下脚步，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摸摸鼻子转身坐回车上等。

　　「既然如此……」傅管家关上原本为了徐成荣而打开的车门，眼睛弯弯地向徐成荣鞠躬，「我会告诉少爷，徐先生想多在外面住会儿，很快就会回……」

　　傅管家的衣领突然被抓住，高高举起。没说完的话就此中断。

　　面前就是徐成荣龇牙咧嘴的模样。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再也不回去！」

　　傅管家不再笑了，他冷冷地看着徐成荣，好像这才是傅管家的真面目，向来都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向来都是看不起徐成荣，更看不起少爷的其他情人们。

　　「徐先生想要多一点自由之日，还是立刻回家？」

　　这些话仿佛迎头痛击的棒槌，不留余力狠狠地砸下。徐成荣松开手，无言地看着傅管家再次漾起的微笑。

　　晚上十二点了，住区很安静。

　　一步一步爬上楼梯，来到门前，徐成荣面对着门，轻叹。

　　终于……回到这个地方来了，心底竟是松了口气。一想到门后有个家伙或许已经睡着了，手上拿着塑料袋忍不住发抖……原本压抑着的一股委屈顿时落空，鼻头一酸，眼前一片突升的薄雾渐渐浓厚起来。

　　徐成荣假装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钥匙，忽视眼睛里的液体在流动。打开门后躲进去再紧紧地关上门，总算安全了。他已经……将对那个男人的爱转成害怕了吗？

　　他靠在门边，整个身体抖得不能自己。

　　徐成荣突然想起跟那个男人当初见面的时候，那时的他，只不过是个高二生……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那时的他，却还知道什么叫作快乐。

　　直至遇见那个男人，才发现世上原来还有比快乐更美好的事，但，那只是被蒙在谷底的虚假幸福。一直到最后，才让人难受且痛苦。

　　爱，真的太难。看见他心碎的表情，很高兴吗？

　　看见那个男人跟其他人在床上，又变成了他的错吗？

　　「滚出去！」

　　那时，男人是这么说的吧？将被单包住另一个人，就在那平时他躺着的地方。

　　「没家教的家伙。」而这句话，是在骂他没敲门不礼貌吧？

　　有什么办法呢？刚从国外玩一趟回来，他很想念那个男人呀……不过，总算让他了解为什么男人不肯陪他却花钱让他出国的原因……是腻了吧？

　　那时，徐成荣在情欲味道特重的房里晃了晃身形，默默忍受是因为不想象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骂一些什么有新情人就不要旧情人之类的话……所以他当时说了什么？好像反而是没做错什么的自己道歉了。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道歉竟能刺到自尊心。

　　最受不了的是，在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下，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礼貌地替他们关上房门，男人始终没有追出来。直到现在，要他回去，也感受不到男人的真心诚意。

　　如果，回去的话，自己就显得多余而犯贱了吧？

　　「王汶义，你这个混蛋……徐成荣，你更是个大混蛋，心都死了，还有什么能伤的？」哽咽地骂出来，手中的塑料袋掉到地上。

　　这时，耳边传来轻微的吉他声，低沉而感伤。徐成荣抬起头，止住身体的颤抖，只是几个音符而已……他却寻着声音慢慢地走过去。

　　哀伤的音乐是从邵献房里传来的，走得越近，吉他的声音也就听得越清楚。

　　来到邵献的房门边，整个背靠在门边的墙上，徐成荣缓缓地坐下来。

　　听着短暂的曲子，重复地弹了好几遍，弹来弹去就是那几段，夹杂其间的，好像低低的咒骂声。不知不觉，徐成荣勾起嘴角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邵献弹吉他，那家伙说过什么？吉他，就是梦想？

　　真好，有梦想的人，才不会感到寂寞。

　　「……曾经对你的付出，对你的爱……你的话语，如此残忍……我不相信你不懂……」停顿几秒过后，房里吉他声又响起，伴随音乐的，是邵献刻意压低过的嗓音，那声音仿佛是被拉着的大提琴，声声震进耳膜里，如此悲情。

　　徐成荣拾起头，闭上眼。

　　「妈的！」突然的暴吼声，中断了令人动容的歌声。

　　徐成荣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脏话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

　　房门也在这时候被打开来，徐成荣与另一双眼睛接触了，却心里有鬼地别开了眼，尴尬地假装打了个哈欠，天知道他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你回来了？」有些不可置信，邵献的嘴巴张大到几乎合不上的地步。

　　「啊，嗯。」

　　「你！你！你听到我唱歌了？！」

　　太过激动的声音，逼得徐成荣回过头，便看见邵献脸上两团粉红色的肤质……正在疑惑那是不是叫作害羞的……邵献立刻大叫！

　　「啊啊啊！」遮住热烫的两颊，邵献的脸部表情以夸张的角度运作着，「那个谁谁谁说这里的隔音很好，骗人骗人！」

　　「我想，阿祥说的是这幢建筑的隔音好，而不是说房间的隔音好……」

　　「对！就是那个叫阿祥的业务专员！我决定做个小人钉死他！」

　　「噗——」捣住嘴，徐成荣差点将口水笑喷。

　　「你笑什么？」邵献整个人看起来很急的模样，却让人无法知道他在急些什么，明明不是第一次唱给别人听，但就是很在乎对方的想法，「你是不是笑我唱得不好听？啊——我也是认真练习过了呀……」

　　「不。」徐成荣摇摇头，以不似玩笑的态度，说：「很好听。」

　　邵献原本抓着头，几乎将头皮给抓破，却在听到徐成荣的三个字而停下来。

　　他看见平时都不怎么理人的房友正在笑，笑着说，他的歌很好听。

　　邵献离开家里，就是因为家里人没有一个肯支持他的梦想。爸妈都觉得唱歌不是什么正经路，叫他别异想天开，姊姊更是懒得理他，朋友只会说你的梦想真了不起，很难实现吧？怎么不实际一点？

　　可是，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他不适合当歌手？周遭的人只叫他好好读书，在成绩单上拼个好成绩才不会被别人看不起。

　　为什么？大人们只看学业成绩呢？为什么都没有人支持他的梦想呢？

　　所以，逃家了，留下一张「我要去闯星路」的纸条。

　　渴望获得的正面肯定，竟是从第一次见面印象都不好的徐成荣那里得到。

　　说到底，邵献竟然有种想哭的举动。

　　「你是自己作词作曲吧？」

　　傻傻地点了点头，邵献细细地说：「谢谢。」

　　「呵，真不像你。来吧，肚子饿不饿？我买了两个便当，帮我吃一个好不好？」

　　邵献立时盯着他手中的塑料袋。

　　「徐大哥，你真是够义气！」

　　＊＊＊

　　「不对，油不用加这么多。」

　　餐厅老板难得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徐成荣连忙道歉，将锅里的油倒一点出来放进碗里。

　　「不对不对，这样油太少了。」

　　「啊？」

　　突然停止正在倒出油的动作，原本拿着锅子的手一个不稳，碰到装着过多热油的碗，整个碗便被打翻在地上滚到两步远的地方，而徐成荣的双手紧握，虽然实时躲开了，却还是被油烫到一些，左手手背立即红了起来。

　　徐成荣没有吭声，反而是可惜及懊恼地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碗。

　　接着，手立刻被老板抓到洗手台上，冰凉的水大量覆盖在伤处上。

　　实时的处理，所幸没什么大碍。

　　「阿荣，真对不起。」老板拍了拍徐成荣的肩膀，「我想我是太急了，学一手功夫是要慢慢来的，今天先这样吧，你先去把那边的食材处理一下。」

　　徐成荣应了声，默默地走过去，开始洗菜切菜和雕刻水果。

　　两天前，徐成荣对餐厅老板说：请你开始教我怎么料理。

　　尔后，徐成荣自动将工作的时间调早半个小时，每天来到餐厅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板训练自己的厨艺。

　　餐厅的生意真正开始兴盛是在晚上，所以训练的时问跟下午的生意扯不上什么关系，再加上老板原本就有意思教授徐成荣厨艺，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