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笑,狠狠的刨了口饭,道“ 估计他痔疮犯了吃不得辣”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外面尘土飞扬,心有灵犀的哦了声。
晚上自然要赔罪,我端了碗甜得腻人的冰糖燕窝进屋,对扑克脸说“ 呵呵,几块鸡肉换碗燕窝,多值啊……你不吃我叫阿叶搞定它哦”
冰秀兴趣缺缺的扫了我一眼,把碗夺过一饮而下再把空碗扔回给我“ 黑心鬼”
我理直气壮摆出受委屈得样子“ 哪有!我哪知道你不能吃辣!你又没对我说过对不对? 冤枉我!”
他舒展了一下精干修长的身躯,有些厌烦的拨了下前额散下的碎发,道“ 不就因为被亲给我看到吗,小心眼 ”
嘴角抽了一下,我把碗收好走出去,心平气和气度大方 “ 我去找张献谈些事 ”
关上门,马上破口“ 黑心鬼……小心眼……你行啊你,哼哼此仇不报非君子!”
咬牙切齿的样子被户部侍郎看在眼里,他小心翼翼问“ 陛下,您没事吧”
赶忙扯出和善的笑脸,但估计太狰狞把人家吓住了,张献抖着小心肝把地图摊开“ 那个……最近赶路太急陛下是不是不习惯啊,要不慢点——”
“我们慢一天,淮江的工程就拖一天,我身体好得很” 揉揉脸,继续和他讨论工程问题,这张献虽然年轻但很有真才实学,出生平民是年轻一辈极有前途的年轻官吏。
楚祁曾对我说正是因为张献为官清廉不大懂奉承,能升到侍郎已经很不错了,但我还听得出楚祁对这人的赏识,瞧,这次他去监工回来准要升官!
从隆仙到怀景,就像从省会城市直开两省交界处一样,落差太大,我认真打量怀景城内的房屋,这里大多数房屋破旧,街上卖东西的人也很少,整个城市透着股隐晦的萧条,
眉头越皱越紧,我问张献“ 这里作主的是谁?”
张献道“怀景太守,江伦善”
“呃……”我搜索脑袋里不多的政治常识,问“ 他还不知道我们的行程?”
“估计因该知道了 ”张献叹了口气,有些忧郁的看着车外的景色“ 江大人大概已经收拾过一番了,平日说不准更混乱呢 ”
是啊,给上级做做表面功夫有什么难的,放眼看去怀景城里修的最宏伟大气金碧辉煌的自然是太守府,简直就是万灰丛中一点金。 而江太守也在我们进城没多久带着大批人马迎了过来,在这位大人的前呼后拥下我皮笑肉不笑的住进了他准备好的豪宅里。
说是微服,但这帮老狐狸怎会收不到风?
洗尘夜宴搞得很盛大,娱乐项目那时曾出不穷连绵不断的摆上来,唉,江大人,别用那么暧昧的老脸把姑娘送上来!看着你的老脸真反胃。
洗尘宴我只喝茶,却吃不下盘中之物。
原因无它,我用不惯镶翠玉的筷子,也看不惯用黄金做的盘子,这些东西就是大庆宫内也极少看到,治下先治上,正人先正己,这个道理谁不明白!但有效果吗?我自问。
张献冷飕飕的看着歌舞,他出生贫寒知道百姓艰苦,今日所见更令他心寒这种排场简直比皇宫设宴更加奢华!陛下即位以来一直提倡节俭,这一路上吃穿所用皆是平常……他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皇帝,正喝着茶,嘴角带笑看歌舞,但那盘中菜却碰也没碰。
“怀景小地方侍候不周还望陛下见谅”太守笑眯眯的说 “怀景有些地方风景极美,陛下明日要去看看吗?”
你还真当我出来游山玩水啊,我也笑,笑得轻松惬意没心没肺“ 那好啊 ”
进屋后,我低声对春晖说“ 把张献叫过来 ”
春晖见我神色不善,忙跑了出去。
我瘫坐在椅子里,有些迷茫,有些无奈,我能做的,我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明知道凭个人之力不可能改变现实,而且这种现实就算在二十一世界已久存在,贪污,腐败,街上的百姓生活贫穷修淮江的工人领不到工钱,而当官的依旧歌舞升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太平盛世,会有这么一天吗?
“ 去把怀景这五年的账本全部拿来”我深呼一口气,对张献笑“ 所有的,朕都要”
不一会几十本厚重的蓝册子送了上来,房里就我和张献
“ 辛苦你了” 我说。
张献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像展翅的雄鹰。
做假账,它们水平还不够高。朱砂笔在密密麻麻的账目上勾动,蜡烛燃完一根春晖立马换上新蜡烛,“ 主子,您休息下吧”他劝道。
精神还很亢奋,就是胃有些疼,一夜没吃东西就喝茶现在有些难受“ 拿碗白饭,别麻烦厨子找些辣椒咸菜就可以了 ”
等到鸡鸣日盛时,台面上的账已经看了一半了。
春晖坐在椅上睡着了,我站起身子活动一下经骨,从窗户望去可以看见彻夜点着的排排挂灯和不远处隐在树荫间的红墙楼宇。
有人对我说过,官字两个口,上口奉承,下口吃钱,昨晚的铺张浪费来历历在目,那些美酒佳肴歌舞名伶又让我胃痛起来了。
吃的都是百姓血汗,而淮江的百姓有多少天没吃上饱饭了? 转身坐下,抹了几把万花油在鼻上提神继续工作。
听朝中不少大臣说,离国这两年来教育发展得很好,创办了许多让普通小孩上学的书院,而且男女皆可,由政府出资很多适龄儿童都可以读上几年书。虽然途中辍学的也不少,但总比不识一字要好得多。
想到这,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其实……去趟离也没什么不好,学习一下经验也不错呢。
七十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中)
楚雍从没说过要保护自己的话,但楚镕知道,偌大的庆宫里真正对他好的,也只有子溪了。
想着再过半年就要回离了,一想到这,楚镕心里就像被打锤子狠狠的敲了几下,但闷在心里头也无法说出来。
像在梅雨的天气整个人被一点一点腐蚀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别总会到,但对十七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那些那些离愁别绪儿女情长仿佛混在酒中的桂花香,一口喝下没了踪影,只有香气弥漫,化在心口赶也赶不走。
总会见面的嘛,发正一年内各地封王总要来几次庆,不怕见不着。
楚镕笑眯眯的对楚雍这样说,但楚雍神色平淡至极也没有喜色,甚至有些冷。
觉得委屈,气鼓鼓的推了把楚雍 “ 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楚雍微微叹了口气,转向楚镕的眼神渐渐变软,楚镕觉得这样的子溪才正常,雍华大气,温润如玉。
他本来要伸向楚镕的手在半路停住,楚镕疑惑着偏头看他,刚才由于生气地脸红鼓鼓的像个大寿桃。楚雍笑了, “ 傻瓜,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懂呢”
“不懂……什么啊?”楚镕说完这句后愣在那儿,呆呆的看着楚雍把目光移走,移向自己身后雄伟的大庆宫。
明明在微笑,楚镕却感觉到他的悲伤,那股悲哀来的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楚镕不知道前因后果,可那股悲哀就是浸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的悲凉,凉得他在这骄阳下一阵阵打颤。
楚镕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小声说“ 子溪……我头发有乱啦 ”
楚雍走过去把玉簪拔出,楚镕的长发披了满身,有些局促,因为楚雍呼出的热气搔在他耳边浑身酥麻。
“ 真是的……怎么还是学不会” 楚雍一边轻声说,一边手法轻柔纯熟的将头发束成一束挽好别上玉簪。
那声音真让楚镕百听不厌,他嗯了声,说“ 子溪会帮我啊 ”
楚雍手顿了一下,淡淡道“ 所以才说你什么都不懂……阿夜,我没法一辈子陪着你”
楚镕低下头,眼涩涩的,硬着头皮说“这我知道啊, 谁说我不懂我都晓得”
楚雍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楚镕想拉住他,那黑得泛暗蓝的长发从自己手指尖划过。
终究,没有留住他。
走之前楚镕拉了楚雍喝酒,两人瞒着宫人爬上房顶。
月光淡淡,两人躺在房顶,空酒壶零散的倒在一旁。楚镕双颊生晕,眼色迷朦,笑呵呵说“ 子溪 ! 我明日就要走了呢 ”
楚雍修长纤瘦的身形背着月光,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如果以后他成了皇帝,岂不是更孤单?
“ 子溪,你以后会孤单吗?”
楚雍笑了笑,喝了口酒。
楚镕醉醺醺的道“ 不会呢……以后你有皇后,有妃子啊,然后有儿子,有孙子……怎么会孤单呢”他扯了扯楚雍的衣袖,说“ 父王写信说啊,凤儿上个两个月满十六啦,这次回去我就要成亲了呢 ”
仿佛没有听见楚镕的絮絮叨叨,楚雍好像出了一会神,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忍注视。
“喂,子溪!”楚镕不依不饶的问“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迎上对方的黯然眼神, 处于昏头中的楚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压住,瓦顶得背有些痛,这让他回过点神来。
楚雍把他按得很紧,紧得连呼吸都困难。
吻结结实实的落下来,晕头晕脑的楚镕完全忘记挣扎,被楚雍很轻松的攻城略地然后舌尖被触着 。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镕觉得对方完全变了个人,自己却像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楚雍的眼深得像黑夜,楚镕完全觉得自己变成了被猎杀的小动物,他想用力推开身上的人,手却被架了起来,有几分粗鲁的扯开楚镕的衣领,手顺着被扯开的地方伸了进去。
羞辱感让楚镕挣扎着甩开被禁锢的手,然后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后,楚雍白皙的脸上落下了红肿的手印。
“我……我……”楚镕一时间说不出话,又羞又急。
楚雍眼力的疯狂渐渐被酸楚无奈落寞代替,然后沙哑道“ 你走吧,不然明天就走不了了”
楚镕几乎落荒而逃,连问都不敢问。
“我不是你心里的楚子溪,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怎么……看不出来吗?”自我嘲笑般的勾起嘴角,他看见楚镕僵硬的身体,说“ 走吧……”
月光依旧,房顶上只剩一人,黑色袍子在风中飞舞。
楚雍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却变了调,像野兽死前的悲鸣,在夜色中凄厉如鬼。
七十三 淮江
翌日,那怀景太守张罗了一大群官员在门口候驾, 今日春风绿柳,娇花粉蝶的却是个去游玩的好日子。
江大人在进来请安是眼睛瞄到桌案上翻开的账本时肩头不自觉地缩了缩,还是笑容满脸“ 拜见陛下, 陛下昨晚睡得可好?”
“有些事朕不是太明白,还想江大人为朕解释解释呢”我笑。
太守马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道“ 微臣惶恐”
我向张献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走上前道“ 去年早春时淮江因积雪大量融化而影响春耕,秋收应当不丰才是……江大人可否解释一下为何那年税单上的税银却比往年还多?还有这里 ” 他摊开手中账册,继续问“ 今年淮江水灾,朝中的拨款怀景府本该有记录,细算下来账上支出余剩和拨到的款有差,这是为何 ?”
江大人身子一抖,道“ 皇上圣明!微臣真是不知这账并不是微臣管的啊”
的却,账不是你管,但若不是你默许,下面的官员敢做假账做面子要给朝廷看? 冰秀派出的人来报,怀景太守暗中抽高税,十成收成,他总要抽三成进自己储仓里,到闹灾时又高价卖出。
这种贪污自肥的做法并不难看出,楚祁不懂声响并不是不知道,他……有他的考虑,政治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太难,他是贪官,但楚祁不让他死,这就是道理。
警示,冷冷瞥了眼一直解释不停的老狐狸,我一时间无比疲惫。
向太守打了警钟,在怀景停了三日后往淮江出发。
一路上春晖和金叶变着花招逗我开心,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温软一片,离开怀景后沿途灾民随处可见,甚至有全家乞讨维持生存的,人们脸上暗淡无光,由于长时间吃不饱而青白的脸,泛着无奈的绝望。
天灾,人祸……无数的人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老板,这儿离淮江只有一天路程了,明日中午就可以到”找了间尚算干净的饭馆落脚休息,张献拿出地图指出来。
这间饭馆虽小,但也是附近最好多地方了,我听了价格,忍不住问“ 怎么这么贵?”
一个馒头的价格竟比皇城还贵一倍,物价怎么涨到这种地步?
小二苦着了脸说“ 各位是大地方来的,哪明白咱们小地方的苦?这米都快没啦!”
“大爷!赏点饭吃吧!” 街上有难民想冲进来,被侍卫挡在街上,女人带着的小孩被侍卫摔在地上,呜呜的大哭起来。
“住手” 站起来走过去,对门口侍卫粗暴的行为感到不满 “ 让他们进来”
小孩子三四岁左右的年纪,小脸脏兮兮的,一进里面就盯着冒气的大馒头。女人哭着说“ 贵人就赏点饭我们吃吧,我家孩子两天没米下肚啦 ”
抱起小孩,拿毛巾擦擦他的脸,说“ 先喝点粥暖胃”
小孩子眼咕噜转了转,脆生生的说“ 肉”
我笑说“你倒精怪 ” 小孩坐卧腿上自己猛吃,我看向流泪的女人,问道“你们是淮江过来的?”
女人说“是啊,涨大水淹了屋子,地也没法种了,小虎子他爹……”她哽咽说“ 他爹腿不方便,但官府硬要把他招去修河坝,这一去……就没回了”
“官府没发银子给你们?”张献问。
女人凄惨的笑“ 哪有什么银子拿,死了那么多人,没人理啊!”
小男孩窝在怀里,大声说“ 大哥哥,小虎子以后跟着你好不好”
女人忙说“别胡闹!”
我打趣“ 我带着你干什么?你能帮我干什么?刚才还哭得更花猫一样”
他哼了声,说“我不哭你就不会让我进来啦,我现在虽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以后一有利用价值,你有钱多双筷子不要紧,对不对?”
呵呵,这小子很机灵啊,我说“ 那你娘呢?你跟着我走那你娘怎么办?”
小孩眼里闪过痛楚,说“我娘拖着我会死,没了我,她改嫁也容易些”
女人动容,“小虎,你……你这胡说什么啊”
这孩子,太早熟,而且聪明,留着未尝不好,我说“小晖,这事你去办吧,把小虎母亲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