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如月秋

      隔日，我来到离华家，见到他父亲第一面时，微微惊愕，原本对他父亲的种种假设全部推翻。
      我本来还以为那种学者型的中年男人应该戴着金边眼镜，额前眼角有鱼尾纹，身体瘦弱，脸色苍白，只会做研究而不擅长讲话。
      离华的父亲却全然不是这样，他看上去最多才30多岁，一点也不像有离华这么大的孩子，不戴眼镜，皮肤不错，还蛮有弹性的样子，五官端正俊秀，和离华很相象，身材高大健硕，脸色红润，说话声音像洪钟那么响，而且很好客。

      说离华是他弟弟也许都有人相信。

      介绍过后，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接着去拿古文字的资料给我们。
      趁这空隙，我悄悄问离华：“你父亲多少岁啦，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
      “看上去是很年轻，”他道，“其实，他已经43岁了。”
      43岁了？可是他真的一点也像是43岁的人。
      离华说道：“他平时都有锻炼的，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年轻。”
      “锻炼什么？我倒要好好学学，说不定也能青春长驻呢。”我笑道。
      “你呀！”离华笑着摇头。

      这时，离华的父亲走了进来，他随口说道：“在谈什么呢，那么有趣的样子。”
      “没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在谈您为何会那么年轻呢。”
      “小鬼头，想来探我的秘密啦，”他大手抚摩我的头，弄乱了我的发，笑道，“你现在还年轻，用不着，再过个十年我就告诉你。”
      我摇摇头，整了整头发，感到一丝意外，我并不是在意头发被弄乱，我在意的是他这个动作，宛如对待最亲近的人般亲昵，难道他对任何初次见面的人都这么热情——虽说这符合他的性格——还是应该说他很随便？

      我抬头看他，见他并没有别的异样的表情，是我太多心了么，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些我的什么。

      离华拿起资料，说道：“我们快开始吧。”

      离华的父亲果然不同凡响，讲起哈纳玛琦来头头是道，有些细节，那张微型盘上都没说到，而他却生动地讲了出来，令人不得不信服。
      他的工作主要是翻译一些古文献，而我和离华则是帮他打下手，例如在网络上查找资料或是做一些初步的音译工作，当然，泡咖啡、作饭什么的也得我们来——离华的母亲去世得早。

      第一天结束时，我问离华的父亲要了张哈纳玛琦文字与读音的互译表。

      回到逆言家，我打开电脑，拿出逆言给我的那张微型盘正要插进去，突然，后面有人抱住我。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逆言，我拉开他的手，说道：“今天我有事情要做，别来烦我。”
      虽然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道德情操观念，对SEX也不排斥，但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来妨碍我，我讨厌没有自由。

      他手重新围住我的腰，在我耳边吹气，好痒，我刚要笑出声来，一想到今晚不能这样放肆，于是又沉下脸，拨开他的手。
      他低低地笑，道：“今天在同学家也辛苦了，不是吗？现在就来放松一下吧……”他的手指灵巧地伸进我的衣服，开始抚摩我的胸部。
      一阵难以言语的快感电流似的窜过我的脊梁，我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不让它再挑起我的情欲，然后，他另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烦了，皱起眉头，用力按住他的手，若说刚才我还只是象征性地轻轻按他的手，那么现在我就是认真了地按住了。
      我道：“我做这事可全为了你哎，你不帮忙就算了，总也不要来捣乱吧。”
      “为了我？”他的语调有疑惑，手也不乱动了。
      我趁这机会打开微型盘，道：“当然了，是为了你。你看，对于哈纳玛琦的财富，你难道不动心么？老实说，连我都动心呢，我想借这个机会帮你把地图给翻译出来，你不就可以成为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么？”

      这并不是我一开始的目的，而是刚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当然，我原本的目的只是对遗留下来的咒语感兴趣，但若是能将逆言的精力引导到寻找宝藏上，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现在只是看他到底动不动心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我这段时间就在看那张地图，心里微微叹气，唉，这么复杂难看的文字，虽然根据那张音译表可以注音了，但无论如何是不知道意思的，看来只好明天去问离华父亲了。

      “财富……”他道：“对于财富的概念我已经淡薄了，我的钱已经多到挥霍不掉的程度，但对于这么大的宝藏，说不动心都不很困难的，但说要用哈纳玛琦人的鲜血作为钥匙……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鲜血么？
      我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道：“也许这个意思是要……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

      我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随即想起古代用人做祭品的事，一阵发寒，强笑：“哪里，哈哈，也许只是叫我刺伤手指，滴个一两滴上去就行了。”
      他轻轻吻着我的脖子，道：“无论如何，我不愿让你冒险。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

      我站起来，忽然觉得烦躁不安，我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对他的表白敏感？
      我现在只想大喊大叫发泄，又想在烈日下跑个5公里，或是用刀子在手上狠狠划几下。

      我冷冷道：“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这个人么……还是只是我现在生为女性的身体？”
      他道：“我喜欢的是……”
      “现在的你，”我接口，“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你觉得你爱的是什么呢？仅仅只是现在的我吧。那过了十五天，等我的身体回复成男孩子的身体，你怕是对我看都不看一眼了吧？是，你是完完全全异性恋者，你不会对同性产生兴趣，所以你就要不顾我的愿望，强迫我变成你所希望的样子？你认为这就是爱？我讨厌你这样自做主张的做法！”

      叫喊出这番话，心里是轻松了一些，但一阵悲哀忽然笼罩我全身。
      其实我根本就不讨厌逆言，我很享受和他的做爱，对他俊美的脸蛋身体更是迷恋，至于他的逼迫我并不反感，因为那样的话，反正一切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将一切责任推给他，自己落个轻松。

      我并不是不相信他的爱，我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可以获取别人的爱。
      我真正讨厌的，或许应该是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既不勇敢也不强大，而且还在渐渐沦陷的自己……？

      我冷眼看他，想听听他的答案。

      他笑了笑，这笑容和我以前看过的比起来稍嫌苦涩，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深水般可以溺死人，但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说：“我有什么办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握住我的手，道，“我就是因为爱你，才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你怨我迫你，但人不是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人不是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说的好。
      幸福，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我，要不起。

      “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说，抽出手，“你先回房，我要开始做事了，那宝藏你不要，我却对它感兴趣。”
      他叹气：“那我在这里陪你，保证不影响你。”
      “不要。”我说的干脆明白。
      “不要？”他想坚持，“我想多……”
      我打断他的话，眼睛直直看他，表示我的决心：“不要。”
      他不做声了，退出房间。
      我说：“把门带上。”
      果然立刻传来“咯哒”一声。

      我松口气，回到电脑旁，打开那个咒语文件，对照着音译表认认真真注上音。我随便念了几行字，期待着能出现什么奇迹，但我忘了奇迹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的确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明天拿去给离华的父亲看看，再听听他的意见。对了，还有那张藏宝图，我得把上面的地名和注释抄下来，一起去问他。

      chap 8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看了我昨天从电脑里COPY出来的资料，离凌——离华的父亲——若有所思地看我。
      “是一个朋友给我的啦，”我笑，用手挠头，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怕他看出我和哈纳玛琦有什么联系，“我想也许会有用，就带过来了，想请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哈纳玛琦流传下来的咒语。”他沉吟片刻，肯定地说，“前几年，我们也在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但是由于技术上的以及一些其他原因而没能收集多，现在你拿来的这份应该是我看过的收集最多的一份了。”

      “咒语呀？”离华凑过来，好奇地问：“是不是照上面念就可以飞翔或是放魔法拉？”
      “并不是这样的。”离凌摇头，我聚精会神地听他讲下文。
      “首先，哈纳玛琦的咒语只有它的后裔才可以学……”
      离华似乎有些失望，道：“这样啊……”

      我可是哈纳玛琦人啊，怎么我也不会。我在心里嘀咕着，更加认真听他讲下去。

      “其次呢，一般是需要有王族的血统才可以学魔法，普通人要天赋才智极高的情况下才可以学会不深奥的法术，因此，那种古世纪的魔法也被称做‘贵族的权利’。”

      原来这样！
      我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沮丧失望透顶。
      本来还想要是那些有用的话，我一直以来想要变得强大的愿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唉，也是我不好，一个现代人，居然去相信巫师的东西，我暗骂自己是个笨蛋。
      要是没有期望的话，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光，这份资料可是很有研究价值的。”离凌举起文件，微笑着说道，“肯定会成为考古史上一个里程碑。”
      我不以为然：“既然对我们现代人都没用，拿还来研究做什么？不是白费工夫嘛！”
      “是呀，”离华说，“我们又不能靠它来飞，来发魔法。”
      “但是，”离凌走到桌子边，坐下来，“至于古世纪的人为什么能够利用这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不管在科学还是自然领域，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呢。若能解开的话，不知道会造福多少人！”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那些传说是不是真的啊！”
      “对哦，”我说，“也许只是谣传而已。”

      而且不一定会造福人类，也许有的只是更多的杀戮和战争，就像东、西星洲的战争一样。

      离凌拿起笔，在手上转了几圈，然后抬起头来，笑，说：“这个，我可以肯定，它是真的。”
      我心猛一跳。
      他眼睛带着的那种自信认真的表情让我吃惊，为什么他就会这样肯定？难道他真是和哈纳玛琦有种神秘的联系，那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人，究竟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我越来越对他感兴趣了。

      这天结束时，我拿着地图的资料，有点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给他看，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我还不了解底细的人，总归有点不放心。
      “离华，”他在说话，我转过身子看他。
      “什么事，爸爸。”
      “你外婆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很想见你，你今年还没去过她家吧，明天就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