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挂纤纤缕----泥泥猫

作者:  录入:01-22

  “夏小姐,旻枫在吗?我想……”
  “您是来谈收购版权之事的吧,快请进。”斐斐忙道。
  “旻枫早已和我说过此事。”她随即唤仆人上茶。
  “那么底价……”流岚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主题。
  “嗯,您已经付过了。”斐斐沉吟。
  “什么意思?”流岚莫名其妙。
  “旻枫是这样交代的:您可以无偿拥有版权。借此报答您在高中时的慷慨资助以及盛情款待。”
  “高中?”流岚蓦然感觉无比愤怒:“他这是什么意思!”
  “旻枫这孩子一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希望您见谅。”
  “他是想和我彻底撇清关系吗?”流岚暗暗冷笑,心里想打翻了五味瓶,委屈、愤怒一起涌将上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说:“我想和他面谈一次。”
  “抱歉,我弟弟不在家。”斐斐平素清朗的面容染上了一丝忧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流岚刚想说什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抱歉。”斐斐拿出手机,面色突然转为惊喜忙按接听键。
  “姐姐。”那边传出温柔的声音,是旻枫。
  “旻枫?”斐斐又惊又喜,不禁没好气:“你终于舍得给家里打电话了,我都快担心死了,又不能跟爸妈说……”
  “抱歉,武装冲突频繁,这里的通讯设施被毁,这是总部唯一一部能通往外界的电话。爸妈还好吗?”
  “都还好,家里你就别担心了……”斐斐话未说完,旻枫的声音突然转急:“姐,通话时间到,有时间再联系!”电话砰一声挂断。
  “旻……”斐斐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旻枫去哪了?”流岚小心翼翼地问。
  “中东,具体是哪个国家我不清楚。”再次叹了口气,斐斐的声音有些疲惫。
  “中东?为什么!”
  “他是红十字会的一员,中东战火又起,救助伤残军民义不容辞。”
  “是吗?”流岚低下头,唇角有苦笑之意:“他什么时候走的?”
  “两个月前,抱歉没能参加您的婚礼,旻枫要我代他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谢。”干涩的声音自牙缝里挤出,流岚再也笑不起来。“旻枫他……为什么要退出漫坛?”
  “身体状况的恶化。”斐斐低声道。
  “他、他到底患了什么病?”流岚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了,颤抖着问。
  “这个恕我不便多说。日后,倘有机会,您不妨自己问他。”斐斐的语气突然转为淡漠,“好了,楚先生,我们来签约吧。”
  “好……”不花一分钱就取得了版权,他却没有一丝兴奋的感觉,潜意识觉得,自己已经离那个人越来越远。走出夏家,看那两扇雕花铁门缓缓合上,突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就这么……走了吗?”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是愈如流沙般悄然滑落。恍如隔世,这一别,却又不知多久能再见了。
  (没有爱的期待----紫云英)

  蓝色鸢尾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虞美人·听雨》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沥沥淅淅,到晚没有停过。天色阴沉,仿佛离别时情人的脸,喁喁低语徒添悲伤气氛。九月的雨,总是多愁善感的,带着草木零落,微微茉莉的气息。
  昏暗的小屋子里,旻枫伏案写着什么。狭窄而红漆剥落的木桌上,只有有限的几样东西,一叠纸,几只笔,一瓶墨水和一块橡皮,此外卧着一只不大的灰色的斑纹猫。它毛茸茸的脑袋耸拉着,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稿子上的字,满月般漆黑的瞳仁在暗淡的天色中熠熠生辉。
  “喵喵。”它突然叫了起来,并用爪子碰碰旻枫的手。
  “啊,”旻枫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肯定又写错了,把该写在第一行的字写到了第二行。真是的,都练习了那么久,还是会写错吗?认命地执起橡皮擦去错位的字迹,重写。可再次执笔时,却发现脑袋空空如也,拼命思索,却也在写不出一个字。
  抓抓头发,唇角泛出一丝苦笑。思维已经变得如此迟钝了吗?窗外,淅淅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打在坑坑洼洼的泥水里,泛出点点漪涟,吹出一个个透明的水泡。天色灰黄,暗淡地垂下一串串流珠,仿佛离别时情人的眼泪,如缕不绝。
  细细的风自破旧的纸窗挤了进来,沙沙的,令人心神不宁。
  “喵喵。”灰猫叫了两声,有些撒娇地蹭到旻枫身旁,头摩挲着他的手。
  “嘘,咪咪别吵。”旻枫摸摸猫头,挥手赶开它。
  “喵呜。”猫咪好像很委屈,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角。
  “抱歉呢,咪咪。”好像熟知自己猫咪的特点,准确地伸出手,将灰色的小猫抱在怀里,“腿还疼吗?”
  “喵。”咪咪舔舔他的手。
  “那就好。”旻枫像是听懂了它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摸摸它被夹子折断的后腿:那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明天还是再去复查一次吧,三脚猫可不雅观呢。”
  “喵呜。”咪咪瞪着大大的猫眼,不满地瞅了主人一眼,走到桌角,再也不理他了。
  “天快黑了吧。”有些费力地收起稿子,旻枫轻咳了几下站起来。
  一连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屋里潮湿透了,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窸窸窣窣的,偶有老鼠啃咬东西的声音。天色昏暗,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旻枫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全身湿透地回来了,带进来一股清新的雨水混合着青苹果的气味。
  大概是受不住室外的凉风冷雨,一进门,便开始剧烈地咳嗽。殷红的血不断从指尖滴落,不过,他早已不在意这些。胡乱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对着简陋而空旷的小木屋开口:“抱歉,咪咪,没有猫粮了,今晚我们吃炒饭好吗?”
  “喵呜。”灰色的猫咪跳到他怀里,丝毫不介意主人湿透的衣衫。咪咪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蹭着他冰冷的手指,大大的猫眼中有倔强的执拗。
  “咪咪。”旻枫将脸贴在咪咪毛茸茸的头上,抱紧了它,感受着怀中暖暖的柔软的一团。也许,所有的荒诞虚无散尽后,留给他的,就只有着一丝温暖了吧。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是在期待着什么呢?灯火阑珊处,孤独地瞭望着他人的幸福。既然早已被命运所遗弃,活着,就成了一种无聊的延续。
  流光的碎片在灰暗的冷雨中跳舞,连带生命在烛影中的烙印。连幻想都已消尽的岁月,没有什么可以去再等待。一个生命的消失,就如一片叶的飘落,不声不响,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化为灰烬。不会向往天堂的绮丽,亦不会畏惧地狱的严酷。生一如浮萍,本是无根之物,虚幻的双手注定扯不住宿命的丝线。
  漫天飘洒的雨丝溅起朵朵银色的小花,颤抖着被黑暗吞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像是昭示着虚无的未来。
  金色的眸子染上了雨的湿气,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面前的黑暗渐渐扩大,幻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半坍的墙壁……焦黑的汉白玉,残破颓败的乱石,荒芜的前庭……断壁残垣……爸爸,妈妈……姐姐……回忆渐渐从黑暗的某处浮出来混合着冰冷的雨丝……湿透了一切。
  轰隆……天边隐隐出现了一丝闷雷,大约,灰白的世界也需要如影的追随者吧,雨,也是害怕寂寞的呢。只是,灰白的灵魂,又有谁来追随呢?
  到得清晨,雨渐渐停了。天色还是阴阴的,压抑的人想要发狂。空气中混合着枯败落叶和碾碎泥土的气息。一夜秋雨,小木屋周围开出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零落的焰色花瓣几乎铺满整个大地。燃起一路不知通往何处的朱陌,仿佛生的不归路。
  陌上花开,延绵至无法企及的深处,如同血色的地毯。花瓣纷纷扬扬,一簇簇火焰在空中跳动,美丽张扬的肆无忌惮。纵使没有那份无与伦比的超脱,纵使自命忘情,亦会被这大片大片如幻的猩红所魅惑。
  开到荼靡花事了,就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花。入侵者的脚步惊扰了焰灵的欢会,花瓣忽地落了满身。夜空的暗星般,一点点升起来。万朵细微的花瓣波纹的涟漪,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赤焰花海变幻的流光,指尖的微凉让他猛然惊醒。
  深吸一口气,旻枫用手合上木门。门没锁,亦不需要锁,空无一物的地方,连小偷都不屑于光顾的。
  “左还是右?”习惯性地抖抖被朝露沾湿的衣衫,轻问怀中灰色的小猫,“喵一声是左,两声是右。”
  “喵。”灰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左吗?”没有犹豫地抬步,踏过重重花瓣堆叠的泥泞小路,半枯的枝叶和殷红的花瓣在脚下呻吟着。仿佛碾碎成泥濒死的绝望,破碎凄艳的馥郁。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待到得大路上之时,身上早沾满了泥泞露水。雨初停,朝阳从暗淡的天际稍稍探出脑袋,白色微微泛金的阳光满照着街头的桂树,一朵一朵精致细碎的米黄色小花在风的抚弄下漫天皆是。莫若华艳的玫瑰、不如雍容的牡丹,没有水仙的清丽,然而这样的漫天飞舞,那种绝世的馥华,似霰的神韵,依旧动人心魄。
  “好香哦。”猫咪琥珀色的双瞳有雀跃的表情,它舔舔旻枫的手,把自己的兴奋传递给主人。
  “是吗?哦……”唇角微微泛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轻抚了一下爱猫小小的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哎,我说年轻人,你不能每次都这么邋遢啊!要知道,我的地板可是很贵重的,弄脏了你赔不起的!”兽医不满地冲他吼道。
  “对不起,”旻枫心里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请再帮忙检查一下我的猫。”
  “好了,没事了!”那人不耐烦地草草拆开瞅了一眼,粗鲁的动作弄的咪咪痛的呲牙咧嘴,恨不能咬他一口。
  “你赶快走吧,别站在这里了!”那人不耐烦地拔毛往旻枫手里一塞,“真是碍眼!”
  “谢谢您。”旻枫神色黯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咪咪用琥珀色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那个兽医一眼,很想扑过去咬他一口。
  “真是有病,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把那只猫当宝贝似的!”那人嘟哝着,忙不迭关上玻璃门,从新拿拖把开始拖着光可鉴人的地面。
  “对不起,咪咪,还痛吗?”深吸一口气,彻骨的寒冷慢慢从心底溢出。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冷呢?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对待,不是吗?
  “喵。”咪咪舔舔他的手,金棕色的眸子轻轻望着主人削瘦的脸庞,头靠到他手边。一人一猫静静相依,互相用自己的体温为对方驱散寒冷和恐惧。
  “咦,夏旻枫,真的是你?”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您是……”迟疑着,他开口。
  “我是李健呐,您不认识我了?”那人高兴地说道。
  “李医生?”是他曾今雇佣的那个私人医生吧。旻枫微微一诧,唇角浮出程式的笑容:“好巧。”
  “说真的,旻枫少爷,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您、您还好吧?”李健迟疑着打量了一下他。
  怎么说的上好?但是,对于一个苟延残喘的人来说,能活着,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顾了吧。旻枫微微笑了一下:“还好。”
  “您的身体……怎么样了?”李健吞吞吐吐,不待旻枫回答,又迟疑着审视了一下他,“旻枫少爷,恕我直言,如不好好保养,你恐怕……”
  “我知道,谢谢您的关心。”旻枫微微一笑,并不甚在意他的话。
  “要不,到医院检查一下可好?”李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分说,一把扯住旻枫,动作粗鲁生硬。
  “你、你干什么!”旻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口里道歉,可李健脸上孰无半分歉疚之意,反而隐隐有着兴奋和焦虑。
  “谢谢你的好意,我没事,不需要去医院。”旻枫冷冷地挣脱他。
  “一切费用我替你出,检查检查又没什么坏处!”李健有些讪讪地拉不下脸来。
  “不用了,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金色的瞳始终平视着前方,并未看对方一眼。旻枫冷淡地说完,轻声向怀里的小猫说了一句什么,灰猫叫了两声,然后旻枫开始慢慢向前走去。
  “他娘的,这小子真不识抬举!”李健肚里暗骂,脸上却堆起笑容,追上去:“等等,旻枫少爷!”
  “还有事?”旻枫站住,视线却总不能集中到对方身上,只是平平地看着前方。
  “您很喜欢这只猫吧!多可爱……可惜有点瘦。”李健搭讪着想摸摸咪咪的头,咪咪瞪了他一眼,突然张开嘴对着凑近的香肠似的手指咬了下去。
  李健忙缩手,差点被咬中,不由恼怒异常:“混账东西……”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呦,这猫还挺伶俐的!”
  “是我没有照顾好它,”旻枫抚摸着咪咪的头,神色不由软下来,“反而拖累了它……”
  上钩了!李健不由大喜,故作忧色,“可惜啊,旻枫少爷,您应当注意您的身体,否则咪咪以后无人照料……会有多惨呐!”
  果真,旻枫暗暗抱紧了自己的猫咪,仿佛抱着生命中的唯一依靠。
  医院。
  旻枫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知何去何从。明知李健绝非是真的关心他。应该是另有所图吧。可是,一无所有的他,还有多少剩余价值呢?
  沉重中夹杂兴奋的脚步声向他急急奔来,似乎还不止李健一人。
  “年轻人,就是你吗?”一个慈祥的声音问。
  旻枫未答,应为他不确定那人是否在和他说话。静候了几秒,无人再出声,他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请问您……”
  “我姓王,是这家医院的院长。”那人缓缓地道。
  “我不明白,是有什么事吗?”旻枫迟疑着问。
  “你随我来。”王院长说道。旻枫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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