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战记（魔法）三————非天夜翔

谷中正遥对着佣兵们的一块低台处，黑皮肤的一个女子，头上毛茸茸的猫耳，着装极其暴露地站在那里。裸露的大腿，手臂，甚至胸前的乳沟，背后的臀部处都布满密集的怪异纹身。停了几秒后，她似乎与这些魔兽用精神交流了什么，

“它们要走了？”露琪小声说道。饕兽们齐齐转头，正有秩序地排队准备从西南面离开峡谷。

“应该是看门的怪花和黑龙消失一事，被发现了”洛回答道。他又把头转向克里，“要追上去么？团长。”

就在这时，平台上的猫女微一后蹲，转身面朝佣兵们藏身的方向看来。

“糟，我们被发现了”川枫手振大剑，一分为二，双腕有力旋转下二刀流剑光闪起，迈前两步。

猫女如离弦之箭般借那一蹲之力疾射向石后的佣兵们，巨力袭来，克里大剑死死抵住，两名大剑师居然抗不下一击之力，被震退三步，气血翻涌，胸口一阵闷痛。

峥然金属互击声中，猫女双手飚出精钢铁爪，在日光反射下可见一丝淡蓝色的毒光。撩开因斯的连珠箭，在山石间纵越几跳，狂战士的飞斧旋转着擦过她耳畔，牢牢嵌入岩壁

间。眼看电光火石的一瞬，已经越过三道防线，钢爪交击，朝后排的贝利娜一爪抓下。

又是一声金玉互撞的清响，居然是小悦掏出前世之笛，架住了那一爪，猫女借力一个后空翻弹出十米开外，小魔法师剧烈喘息着，搓揉自己失去知觉的右腕。此时克里与川枫的回援方至，众人脸色皆是苍白，冷汗直流。

“圣光术”洛一手挡住猫女视线，嘴唇微动。无声对贝利娜传递出消息。

读懂了军师唇语的圣女指掐法诀，一团刺目白光发出，蓦然剧闪几下，猫女瞳孔缩成一线，忙举爪遮掩，努力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眩目强光。

战机只在一念之间，水弹掩护下，克里与川枫三剑齐出，没等猫女放下双爪，浓黑天幕又至，圣光过后漆黑一片，它本能地转身后逃，然而狂战士咆哮着一把抓住它的脚踝，

往山石上狠狠摔去，血肉之躯与岩石相撞，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哼，三剑齐至，把她牢牢钉在岩壁上，鲜血飞溅。撤去魔法干扰，血腥场面众人已经习惯，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即使明白这个道理，贝利娜仍拉着小悦转过身去，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不想多看。

“问完了？”看到克里擦干手上血迹走过来，魔法师们纷纷起身。

川枫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

小悦皱起眉头“你们不是把它钉住了吗？”

克里耸耸肩“她身上的纹身，可能有什么剧毒……或者别的作用”

小悦走到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又用手触碰几下怪异的花纹，黑色符号，文字已深陷入那猫女的四肢内，检查一会，他也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类似于召唤兽的血契图腾……”小魔法师辨认良久“但是我不懂魔族语言”

克里收剑回背，“我们继续再往前走看看”

一行人沿着饕兽离去方向又走了半天，四处勘察，地上却是找不出脚印，飞沙走石中，地面早已被新土所掩盖。似是千余只饕兽凌空消失了一般。

调查无果，团长只得让伙伴们原路撤退，然而当他们回到峡谷内时，却发现另外一件事。

“那只兽女呢？”因斯率先发现异常“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尸体不还在石头下的么？”

洛快步跑到岩下，仔细勘察，不详的预感从他心头升起。

“假死？”克里此时也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库勒斯指着猫女被钉住前，山岩上的两个奇异符号。

“璃……魂？”贝利娜斜着头，读出了这两个大陆通用文字留下的记号。

隆奇努斯山顶关所，吟游诗人翻开面前的《暗黑生物百科全术》对照着从佣兵公会送来的资料，时而在另一张白纸上勾画几笔。

“我们有魔偶，魔族有饕……”大魔法师头疼无比的靠在椅背上，又端起早已变凉的咖啡喝了一口“真是难办，看来持久战还得再打好几年……”

调查无果，确认生物坦克群已经离开，曼德斯一带再无威胁后，克里便向玛德希尔辞行，赶在大雪封原之前，踏上往沙鲁城的行程。

“团长，黄昏前能抵达法利亚境内，卡普洛镇”炼金术士向克里请示道“晚上赶夜路还是在卡普洛用餐，歇息一宿？”

“你们说呢？”克里征求团员们的意见，得到的答案仍是“随便，无所谓”

他只得下决定，“找个餐厅吃晚饭，车上过夜，大雪快来了”

与贝利娜捉对下棋，厮杀正酣的露琪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要把克里这只呱噪的青蛙推开点以便她能够专心对战。

走进灯光昏黄的小酒馆，天色已经全黑，寒风卷着冰晶在卡普洛的街道上飞舞，枯黄落叶飞扬，旋转。“天气即将变坏的征兆”酒馆门边不远的老铁匠咕哝着，端起杯中的烈酒，通红的鼻子一抽一抽，酒水从胡须中漏下。

侍者一见衣着光鲜的佣兵们，便殷勤地前来招呼。

随处找个位置坐下，借着水元素的波动，川枫灵觉铺开去，发现酒馆的某两个不起眼角落，有不似寻常人的存在，暗自窥视着他们一行人。

“有你的同行”他发现其中一个存在起身从后门离去，另一阴暗桌前，某双散发着光芒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川枫转头朝小悦笑笑。

对反植物系力量最为敏感的圣女贝利娜，早在一只脚踏进酒馆时，便嗅出了亡灵魔法师的气味。

“那个猫女死了”洛重新提起山谷中的疑案，给出另一建议“在这里，又遇见陌生的亡灵魔法师”

“或许我们应该礼貌的与他打个招呼”克里明白了军师话中所指。

菜上齐后，克里对侍者说了句，邀请传达到角落中，罩在黑袍中的魔法师站起，朝他们走来，似是早有预料团长会邀请他。

亡灵魔法师，即使在外界是禁忌的话题，尤其是教廷与生命魔法师眼中，每一个都如阴沟老鼠般肮脏丑陋，然而在内部，却是极其团结的一个种群。

小悦也站起，与面前的中年法师对视一眼，双方不约而同地，左手三指按了个手势，放于右胸前，对鞠一躬，右手又伸出，互握一下。

“莱约卡斯·迪坦”

“悦·格拉苏”

亡灵魔法师群体的弱势决定了其凝聚力，历史上的黑巫师众，稍有分崩离析便会遭到光明阵营大规模的剿灭，所以与大多数元素系魔法师互相倾轧，排挤的魔法公会所不同的，亡灵法师长辈，与后辈之间并无过多的礼节，一视同仁。

区别只在于，高阶黑巫师，必须对低阶者付出更多的提携与照顾，无论是否与自己出自同一师门，这种照顾甚至倾向于护短的行为，从当初耳语山谷康那里士不惜杵上安洁尼，来表明自己对小结巴的回护便可见一斑。

克里带着小魔法师，与陌生的黑巫师打交道不是方便了一点半点，正基于这个想法，他才大胆地邀请素不相识的亡灵法师加入自己一桌，向他请教峡谷中的消息。

莱约卡斯也不多客气，眼光扫过桌前的佣兵们一眼，便径自坐下。

“你就是耳语山谷里召唤了上古亡灵的格拉苏？”

小悦忙谦虚道“那只是凑巧，我们在沙漠中遭到卡兰贝的追击……”又把当日情形解释了一次。

听毕莱约卡斯微微点头。转向贝利娜，微带怀疑的看了一眼。这时众人才又机会看清他的面容。

苍白的脸，双眼却炯炯有神，长发编成一条短辫，胡乱的塞进斗篷帽内。嘴唇如刀一般薄且锋利，眉毛淡得几欲不可见。

“这位小姐可是生命神殿的人？”

贝利娜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想到身上再生的光明原力却是瞒不过这个陌生的亡灵法师。

“康那里士前辈很看重你”莱约卡斯朝小悦说“有空多往耳语山谷走走”

小悦点点头。

“阁下从何处来？”克里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友善与热情一些。

“卢安城”莱约卡斯对除了小悦以外的人却是没有半点兴趣。冷冷回答了他，又与小结巴讨论起黑魔法来。

幸好小悦还能会意克里的眼神，把曼德斯山谷内的事件向莱约卡斯描述，略过饕兽不提，单纯地问了猫女失踪的疑点。

“她身上的花纹非常奇怪，有点像血契，但是又不同”说话间，小悦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示例的花纹。

莱约卡斯看着桌上的花纹，眯起眼睛想了好一会。

“这是一种假死的符文”他侧过头，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你没有学过是正常的，这一类咒文是传承于异世界的神明，同样，也只适用于某些种族身上，不包括人类。”

“那你在哪看到的”小悦得到了解答，开始追问不相干的事宜。

正要打断小悦不礼貌的追问，克里忽然发现莱约卡斯似乎很欣赏他的行为，只得暂时住口。

他从空间袋中抖出一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本书给你看，里面有很多异族的黑魔术”

微笑地看着小悦接过书，又郑重收好，他喝了口酒，长身起立，小悦忙站起，双方又互鞠一躬，目送莱约卡斯朝酒馆大门外走去，消失在风雪中。

“看完把书还到黑之塔九十六层。”话音毕，门自动关上。

得到了重要线索的洛与克里总算明白了，非是有人把尸体带走，而是猫女自行复生，再推而得之，岩石上的血字便应是她的名字，漓魂向佣兵们提出警告，将来必有报仇的一日。知道了这点，克里理清思路，即使危机仍在，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来得好。

“莱约卡修，居然住在尼兰黑之塔九十六层？”莫琳作为魔法师，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白塔在星之学院，是教授们的居住空间，越往上，地位便越高。黑之塔则隶属于魔法师公会，位阶也按此排列，双塔的最顶端，第一百层均为空房，为地是纪念那位开启魔法时代的超灵体魔导师，伦佩尼·波拉利斯。

第九十九层也属于同一个人，梅林导师。即使是现任魔法师公会代理主席费列格，也只分配到五十七层而已，莱约卡斯住在九十六层，八成又是个不知活了几百岁，极少在世间露面的老怪物。

这种位阶的亡灵魔法师，难得的下了黑塔，跑到冷夜边境来，可是想做什么？克里又陷入了另一推断中。

众多谜题围来，即使不得头绪，克里仍然在此之前下了很好的决定。

最大的一场雪，尾随着狮鹫佣兵团的蒸汽车穿过永恒冰原，封住了所有北上的道路。老天爷还是非常照顾，至少让他们不受任何阻拦地回到了国内，随即更大的寒潮涌来，入冬。

83回家

神诞日，最高兴的自然是小悦了。

都这么冷了，休息一个月不练剑总可以吧，大雪封山，封城，封街，封门……快乐的小结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白天跟企鹅似地窝在壁炉前，翻着手里的魔法书。

“听说，你前年的神诞夜过得很是憋屈呢”川枫一脸温和的笑容，双手拉扯着小悦的围巾，摇啊摇。“今年想要什么礼物？怎么过？”

小悦想起罗德岛的尴尬下午，夜雨的飞剑，飞影的家宴，模糊又朦胧的记忆，一切突然感觉都那么遥远，不再真实。合上手中的书，他认真地说“和你，和你们一起过就好了”

贝利娜微笑着看过来，“恩，我们就是一家人”

艾辛格·佣兵公会总部·会长办公室。

“克里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短短的一席谈话，却似耗费了米拉贝利极大的力气，房内所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竟是谁也不再出声。

新蔷薇花大道，马车缓缓停下，克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走上前去，叩开了自己的家门。

“吱呀”一声，来开门的依旧是贝利娜。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圣女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忍耐再三，她才没有把门狠狠地摔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发一言，她转身回到起居室，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干嘛摆那表情，见到鬼了么……”因斯的话说到一般，见到走进厅内的三人，话音也戛然而止。

狮鹫驻地内，气氛凝固，所有人的眼光同时落在克里身后的两人身上。

半响后，小悦紧紧地拉住川枫袖子。

“你要走了么？”这句话打破了宁静。

后者就像是答应留下来吃晚饭般，平淡地回答了他，“不，我签下的合同和你一样，到三四零年”

得到这句答案后，小悦整个人轻松下来。

“哥……”啸苍白的面容，嘴唇颤抖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流水神殿，爱尔兰斯的宠儿，天赐神裔的大神官竟然屈身前来替代他的位置，当一个佣兵。川枫却是不看他一眼，拍了拍小悦的肩膀，眼望向坐上长桌主位的克里，示意听他的解释。

“丹小姐和啸……”克里竭力控制自己的语速，平稳地说“应米拉贝利会长的要求”后半句特别加重了语气。

“近日……将重返狮鹫佣兵团”他却不敢再说下去。但是该问的终究要问，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各位有什么意见”几乎是咬着牙，克里最后问了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丹带着央求的目光朝小悦看去。

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贝利娜开了口。

“小悦，你没有意见，对么？”

小悦点头，像对着空气说着“我没有意见”

最重要的两个人表了态，克里望向其他伙伴。只是几十秒，却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因斯带头说“欢迎你们回团”

“欢迎”

“欢迎回来”

“欢迎回家”小悦朝丹与啸，这对命途多舛，一生意愿身不由己的夫妻，笑了笑。

“既然你回团了，接下来……”川枫长身而起，走到双目紧闭的啸身前。

在丹的尖叫声中，川枫一拳出，把星耀剑士揍得往后直飞出去，狼狈不堪地摔在墙边，左手捂住脸，鼻血与眼泪横流，啸挣扎着站起。

“……履行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川枫伸出右手，拉起啸，拥抱着他。

又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欢迎回来，顺祝新婚快乐”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弟妹”他放开星耀剑士，又朝丹施礼。

无论伙伴们是否发自内心的欢迎他们，只要回来了，改变过去的印象与观感并不难，而未来，克里只得苦笑着静观其变了。至少他可以肯定，丹的再次入团，不会再抱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去除武运不佳的影响，莫扎德确实是一个具有治国安邦君略的帝王之材。天之大陆上对他的评价，岂止武运不佳，简直就是衰到了极点。

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失败并非武运之过，而是连着几次都遇上了比他高出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或者说，他被夹在了几大神明超级对抗赛的场地中央，无论哪一方出招，都必定会不可避免的擦到他。当然这也可以认为是倒霉的一个方面，但是神裔代表着神明的立场，本身便只能当各路大神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