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黑骑士呢?”帝君第一件事便是审犯人。
从格兰口中,能套的都已套得差不多,与小悦的推测无异,奸情而延伸出的通敌,叛国,翻来复去,也没有得到什么新内容,然而格兰被关在死囚室,克里的日子却像是在油锅上煎熬。
“老爷……老……”蔓狄畏缩地告诉剑圣“公爵小姐又来了,您看是不是”
克里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收拾心情,长吁一口气,让兰寇进屋坐下。
得知爱人落网,兰寇极力为他辩解,在克里面前把昔日的海誓山盟都抖了出来,并信誓坦坦告诉剑圣,两人曾经怎样约定,绝不伤害无辜的居民云云。
“克林哥哥,他答应过我的,那些事情不是他做的,我相信他”兰寇流泪恳求着心如铁石的初恋情人。
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她是那么不堪入目,甚至比不上房中,嘴唇抹得鲜红,庸脂俗粉的妓女蔓狄。
他想起天之大陆骑士协会正厅的标语。
那是高维亲手挂上的碑文:正义啊!多少罪恶借汝之名而行;爱情啊!多少人籍你之名义,行那肮脏龌龊之事。
“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否则不要说你,就连公爵阁下也会被牵连。”
他无可奈何地叹道。
“克林哥哥,你只要答应我不杀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带着哭强央求道“家族,地位,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不杀格兰,只要不杀他……”
克里背脊一阵冰凉,他已经感觉到,面前的初恋已经不能再以正常来形容,厌恶地闭上眼睛,他终于告诉她“小悦不会杀他”
兰寇带着惶恐的神情退出皇宫,她的禁足令在阿加斯班师那日便已取消,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封隔离审查函,对象是布林公爵与她的爱女。但是这一纸拘捕令,却被亲王一手压住,帝君也没有多问,小魔法师的欢乐派对,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阿加斯终于喝上了久违的七味清汤,莲藕炖肚条,胡椒刺鼻的香味飘荡在他的办公室里,生活居然是那么的美好,深秋上午的日光穿过透明窗纱,撒在两人头上,看着面前淅沥呼噜喝得不亦乐乎的黑猫,忍不住又问起他的秘密计划。
“明天,明天你就知道拉”后者喝完汤,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打着盹儿,阿加斯看得又爱又恨,正想狠狠把他抓过来蹂躏一番时,办公室敲门声响起。
微有不快的将军略一皱眉,还是接见了访客。
“亲王……亲王殿下”来人正是兰寇。小悦似乎料到她一定会来,也不讥讽,半身靠在阿加斯怀中,淡淡听着她的求情。
待得公爵千金结结巴巴的阐述告一段落后,他才挑衅般的扬了扬眉毛。
“我保证我不会杀他,绝对不会……”
“你们的爱情不是很伟大么?明天,你就可以亲眼见到,你们都不会死,一个也不会死……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就在一起的,只要他不死,你就不会自杀”
他又快乐地笑了起来“但是你们也永远不能在一起,你就等着看他生不如死吧,看一辈子……看到你老死”
任兰寇在来时如何揣测,也没有意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终于理智崩溃,一声尖叫,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朝小悦摔去。
夜,禁卫统领苏格里犹豫再三,还是向帝君报告了亲王日间的行为,即使他知道亲王就算要把皇宫炸了,面前君临天下的红发皇帝也会拱手送上。
“亲王殿下,他把人犯提走了……”苏格里呈上小悦的亲笔手谕。
“恩,知道”果然飞影与平时并无二异,只是瞄了一眼,又说“他的乌龟画得越来越圆了”
城中央偏西处,格兰赛尔皇家广场。
自建国以来,皇家广场便作为露天历史博物馆,陈列着黑大理石雕刻的先王塑像,每周六日,面向全帝国的百姓以及观光客们开放,塑像周边,还分布着不少伟大战役的见证物,那些破损的战车,生锈的铁剑,钢矛,甚至魔导机炮的仿制品,被真空结界笼罩着。强大的帝国,必须有传统文化以及人文氛围来支撑,渲染,这点飞影毫不怀疑。
今日,圆型占地数万平方米的格兰赛尔皇家广场,送来一份新展品。
当几名宫廷魔法师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亲王殿下亲手制作的艺术品推进广场中央时,马上洁白巨柱,圣洁,庄严图腾环绕的露天广场,变得阴风阵阵,围观的民众们发出骇然的惊呼,纷纷朝后退去。
一块黄铜解说牌,镶嵌在黑玉底座上,上书布鲁诺斯城的惨痛战迹,包括城门处的人肉壁垒,黑军屠杀手无寸铁的城民们的残忍暴行,却没有只字提及,暴行背后的最大促成者,兰寇与骨龙骑士格兰之间那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情。
黑玉底座上,是缓缓转动着的半永久性暗黑系痊愈魔法阵,四枚钢钉固定住一平方米见方的阵眼处,一根长达两米,粗若手臂的合金管。透明的水晶器皿,像一个巨大的烧杯。烧杯中,曾经风流倜傥,万女追迷的黑骑士格兰,被合金管从肛门处穿入,又从口腔捅出,双手双脚缚于身后,不断痉挛着,就像一只被插在铁棒上的烤乳猪。
随着魔法师们把一大缸圣水倾进水晶烧杯中,挣扎的格兰陡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嚎叫。
圣水中的光元素如繁星点点,旋绕着魔族骑士的裸体,不断腐蚀着他的皮肤,当隐约可见腹膜包裹下的搏动内脏,四肢的森森白骨,水晶缸内变得血红时,暗黑魔法阵的能量又把腐蚀殆尽的血肉以痊愈之力渐渐还原,甚至连融入圣水中的血液都强行剥离,送回格兰身上。腐蚀,痊愈,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涌起无边的寒意。
结束了他们的布置,盖上水晶顶盖,密封,以避免圣水挥发,宫廷魔法师又在展品周围布下一层加固与预警结界,转身离去。
格兰的痛苦惨嚎,已经被隔在全封闭的器皿中,无声的场景,令围观众人惊悚不已。光是看一看,都觉得五脏四体痛得难以忍受。渐渐,人群散去,飞影站在展品面前,不发一言,良久,他叹了口气,侍卫们簇拥他回宫。
“你太残忍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向小悦大喊“凌迟碎剐我都可以接受,这样实在是……”
他赫然有一种幻象,面前的小师弟,与八年前抱着金乌剑,亲手交到他桌前的那个孩子,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小悦只是冷冷看着他,随后又说“这是我所守护的国土,他杀的是我的子民”
亲王的残忍暴戾手段,引起朝野文臣们的非议,当然廷杖摆在那里,范诺拉挨板子的例子仍然历历在目,没有人蠢得当众议论亲王,即使如此,那些腹诽仍不可避免地传到他耳朵里。
军方则多为血性汉子,与魔族的连年战争,令他们的袍泽,战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去,那种痛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小悦做的事情,只是稍缓了他们的仇绪,凡是经历过对
阵魔族战争的士兵,军官们,对这一展品无不拍手称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就恨得牙痒的绯红在朝会上冷冷扫视众臣一眼,终于把这来自文官系统的舆论压了下去。
兰寇在重新见到格兰第一面时,便即当场晕倒,被送回公爵府,清醒过来后,她拖着痛苦的身心,双手十指在古丁大道的砖石上抓出触目惊心的血痕,悲哭着,轻轻抚摸那囚禁,折磨她一生至爱的牢笼。
公爵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在怎样的政治乱流中逃得性命,当即下了严令,把爱女抓回府内,牢牢看住,不让她再出门一步。
“你等等”
在花园中照料他那花花草草的小魔法师,拍了拍满是泥污的双手,也不换鞋,脚印在前廊一直分布到客厅,正拖泥带水的要从侧门走出,回去他的小院中。
“小悦,我有话和你说”夜雨放下手中的几份都城报告,抬起头。
“如果你是来提醒我的残忍,那大可不必了”小悦嘲笑地回答他,脚步不停继续走着。
“那关我屁事,有别的事情问你”夜雨终于成功地令小师弟停下了脚步,坐到桌前。
“哥问你,你想谈恋爱?”
“这比那件事情更不关你事好吗!”小悦听到这句话便随手乱抓,想抓过什么东西朝他脸上摔去,但都骑将军早已做好准备,桌面上除了几张纸,其余东西都撤得干干净净。
“想谈恋爱,就去谈,那两人回来,我去解决”夜雨早已打好主意,只要把纠缠小师弟的情感一剑砍掉,死人是不会再影响他的。
小悦呆了半响,夜三又说“若连这点幸福都不能给你,我和老二,白混这么多年了”
小魔法师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站起。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
“我和三师嫂要死了,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她”夜雨毫不思索地回答道。
“是么”小魔法师无所谓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还我一条命之类的话”
“是要还你一条命,不过救完她下去陪你,我知道你怕冷”他凝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认真地说道。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烈火神殿。
“大神官殿下!”全身暗红色长袍的火之祭祀,在殿内惊慌奔跑着。
他们终于在神殿最深处,找到抱膝发呆的神官大人。
“什么事”红叶的思绪被打断,烦躁地抬起头来。
“沙沙沙……沙罗曼大人的神之火……灭了”即使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仓皇,祭祀仍不可避免地结巴着。
正之界·元素之森。
生机在苏文踏进元素之森时断绝,铺天盖地的绿,瞬间化为死灰色,朝远方蔓延开去。
只在他穿过空间镜壁的一刻,整个浩如烟海的神域便有所感应,沉寂万年的元素晶灵从四面八方喧嚣围上,要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入侵者赶出去。
然而他身周却有无形的障碍,把围聚而来的晶灵们远远推开,死气不断蔓延,远方地面忽地拔起纯正无比的源之气流,沙罗曼,盖亚,爱尔兰斯,希尔夫觉醒。
四大元素上位精灵使谨慎地审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在他们背后,交织的藤蔓中,一张巨大的脸孔缓缓浮现。漫天飞舞的绿叶构成她的嘴唇,重叠生长的荆棘挽成她的发带,那是绿之神。
幻之乌云主宰,与元素之森主宰,在陨神之战的一千万年之后,首次会面。
苏文一身蓝色王服,本该跟在他身后的静,格鲁与沙利叶三人不知所踪,身无一物,便静静伫立在她面前。
许久,他终于开口。
“奥非斯,你玩够了没有”
“好久不见,吞月阁下”那轻柔的声音从绿叶开阂中发出。“我没有想到您会亲自前来。”
四系神力陡然朝苏文压来,空间突然再次被破开,这次连母神都无法修复,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上位精灵使各退一步,低阶元素晶灵们却被一股沛然大力轰成碎片。炽羽从空间裂缝中迈出,把手里的人扔在地上。
奥非斯失笑道“辽日大人,你把耶米拉的代言人抓来做什么”
“你骗了他九年!”咆哮着的炽羽在灼热神光中幻化为顶天立地的红色巨大麒麟,身周火焰随着他的一爪拍下,冲击波扩散到整个元素之森。
在它落掌之地,冲天树木盘根错节飙起,元素之森的源力在一秒内被抽空,无数绿叶与枝桠疯狂生长。
逆之界·幻之乌云。
有生以来,星耀剑士第一次目睹神级大战,在那肆虐了一界空间的神力风暴中,若不是苏文张开领域,自己便要被撕成碎片。再一次破开空间镜,在幻界第五层,寻找自己兄长无所获的他,蓦然发现眼前景色一转,自己已被炽羽倒提在手里,主宰听完他的解释后勃然大怒,几秒后便把他扔到奥非斯的面前。
他依稀记得奥非斯在混战中的几句话。
“明白了?”苏文冷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蟑螂。
“离他远点,我不管你是不是真心。”
最后他被黑麒麟扔到香格里拉外海的流水神殿中,再抬头,眼前的却是自己一脸茫然的结义兄长川枫。
“哥……”他惊恐地发现,接近两年的时光不是梦。
“怎么了?弟弟?你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川枫放下手中的魔法书,和睦地朝他笑着。“突然在这里出现,来喝杯下午茶吧”完了,啸绝望地闭上双眼,一切都完了。
耳旁仍是他兄长的温柔关怀,他却如坠冰窟。
奥非斯与炽羽的惊雷咆哮,依然在他脑海中回响不已。
“她带走我两个世界树神女,我便带走她一个徒弟”
“他是老子的养子!”
人间界·烈火神殿。
“这不又烧起来了”红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么紧张做什么”
125你不一样了
大陆的另一侧,隆奇弩斯山深处,符纸飞动,无声地贴在他们身边,形成一层透明结界。
“那样是行不通的”
露琪骇然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映入她眼中的一幕,是狂战士小山般的个头,在空中飞来飞去,就像一块面团在蛋糕师手里来回摔打,每次落地都震起呛得她连连咳嗽的灰尘。
“那样是行不通的那样是行不通的那样是行不通的……”直到乒乓声停,傻大个被彻底摔晕,她才发现在他的身体遮挡后,却是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的黑色蝙蝠,亮出两排尖利的獠牙,朝她猥亵地一笑。
瞬间反应过来,魔剑士拔出腰间长剑,刹那剑身被催出的火系元素灼得通红,一剑朝空中变得模糊的身影砍去。剑光到处,火焰缭绕,蝙蝠一个盘旋,在她的目瞪口呆中,幻化为一身黑皮衣裤,皮肤黝黑无比,只余两排白牙的少年。
大恶魔!露琪手中一阵冰凉,自己的行踪已被魔族发现。
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少年凌空转了个身,示威式地朝她伸出尖锐利爪,视高温剑身为无物,手掌长度暴涨,一把便抓了过来。
满意地检查它的战利品。“我不是大恶魔”它又笑了笑。“我才没有长出那岢碜人的烂角”
这时露琪才注意到,它与黑漆漆的魔族唯一不同的是,脑上并无那支标志性的独角。
“恩,你,你们是我的仆人”,它又随手一扫,把露琪扫得撞断三棵大树的树干,摔出十米开外,一口鲜血吐出,晕了过去。
“死了?”它略感诧异地飞上前去,把露琪翻了个身。又捏了捏她挺立的乳房,抓了抓头,自言自语道“没死”
刚恢复神智的魔剑士又感觉到脖上那冰凉的利爪,瞳孔陡然缩小,在恶魔少年的爪下,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扼得死死的,她两眼翻白,显是气息无以为继,又要昏倒。
“奴隶——!奴隶——!”它似乎颇为开心地扔下魔剑士,转身又抓住悄无声息摸到它背后正欲偷袭的库勒斯。后者连咆哮声都来不及发出,愤怒便被锁在喉咙里。
“不要杀他——!”露琪恐惧地喊着。
“恩,不杀他”恶魔把库勒斯随手扔在她身边,就像是甩一件充气玩具,至此她彻底明白,面前的家伙不是一般的恶魔……
“带我去你们人类的地方,嘎”它指甲轻轻一划,露琪光滑洁白的皮肤上现出一条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