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刁馋

第一章

"滚滚呀红尘转呀转呀转，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红日当空，天地一片光明，如丝如线的金缕穿透过树间的缝隙，隐隐能见那在空中飞扬飘零的尘埃。不算茂密的树林中，一位蓝衫男子大唱着逍遥的情歌，沿着林间小道朝几里外的一个小城走去。响亮又走调，媲美鬼哭狼嚎的歌声在林间频频回荡，惊飞枝头群鸟。
唱歌的这位男子，就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封尘逸。
江湖传闻，此人奸淫掳掠，打家劫舍，聚众赌博，欺凌弱小，卖淫嫖娼......总之无恶不作。他这种为人所不齿的行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令人发指。再来四个，丧心病狂。
他现年二十有五，至十五岁起便飘摇四海，已访遍华夏大半疆土的美色名花，算是小有成就。
方才他在山腰看见山下不远处有一小城，心中立即乐不可支，眼中放射着淫荡的光芒。呵呵，今晚他跨下那与生俱来，一直陪他同甘共苦，有福同享的兄弟又有着落了。
不知今晚他又会与那种类型的美人共度良宵呢？
他眉开眼笑地热情期待着。
正在此时，树林那头传来一群人恶声吆喝的声音。
"站住！他奶奶的，把这小子给我抓住！敢偷本大爷的钱，找死！"
"别跑！"
"......"
抬眼间，只见一个红衣少年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后面跟着一群面目狰狞，大呼小叫的恶人。从衣着来看，这少年似乎用不着去偷别人的钱，怎么会......
那个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封尘逸此时也渐渐看清少年的长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眼中的光芒却不同于他疯狂的奔跑，反而是不合年龄的异常的沉稳和冷静。有些怪异。
可形象还不错。
那个少年直直地奔向他，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然而，令封尘逸大吃一惊的是，那少年竟跑到他面前就停下了，回头看看快追上来的那群人，然后躲到他身后，手抓着他的腰带。然后从他身后探出个头观察形势。
难不成这小子想让我救他？
真是没教养啊，连最起码的求救，无助的眼神和谢谢都没有，封尘逸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那群人追上来，用亮晃晃的大刀指着他，恶狠狠地道："把那小子交给我！不然连你一起砍！"
"什么？"封尘逸淡淡道，嘴角勾起一丝寒伧的冷笑，太阳穴突跳。
带头的那个人怒道："他娘的你耳背啊！老子叫你把那小子交给我，不让老子砍得你老娘都不认识！"
封尘逸此时的笑意更冷，"不好意思，我没娘了。至于这个小子嘛，你要要我交给你就是，不过，有一个条件，不知......"
"奶奶的，你他妈还谈条件！告诉你，要谈条件，没门儿！要么交人，要么连你一起砍，只能二选一！"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领头的人抢了话头去。
"啧啧，我话还没说完呢！"封尘逸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满脸鄙夷，"我的条件就是......你们死！"
闻此那群人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一个人？别大言不惭，自不量力了！你就等着进棺材找你娘去吧！"那个领头的人吼了一句"上！"，那十来个人便挥刀蜂拥而至。
"哼，今天看来不得不教训一下这些瞎了狗眼的混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他将少年护到身后，一把抽出腰间所佩的火精剑，与那些人厮打起来。
当然，千万不能误会封尘逸是一时同情心起，而做起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替天行道的江湖义事来。他只是出于想教训一下那些居然敢对他大呼小叫，瞎了狗眼的混账而已。
刷刷刷，乒乒乓乓，武器频频撞击的声音，幻成一首激越又荡气回肠的旋律，血液在厮杀的快感中活跃起来，充满嗜血的快意。
黄沙蔽日，风卷衣飞。蓝衫男子飘逸的神形舞动在与他有云泥之别的恶人之间，巨大的压迫感与凛然的杀气以及精妙绝伦的招式让那些人连回守之力都没有，行动亦愈来愈木讷，更显得蓝衫男子的轻松从容。
高速舞动，势如鹰击长空的剑，化成一道道刺眼的白练，穿梭在其间，就如一条游弋于天地间的白龙。剑气激射，火精剑狂啸，决胜时刻已到。
封尘逸横挥一剑，破风声如霹雳惊雷，只觉龙吟虎啸在耳，霎时间血光一片。须臾之后，群人齐齐倒地不起，个个面如死灰，连最后的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面见阎王去了。
封尘逸鄙夷一笑，说本大爷自不量力？该死！
他收好剑，看着自己一直都护在身后的少年，痞痞笑道："小鬼，缺钱是吧？看在你长相还算不错的份上，大爷赏你五十两银子。"他从怀里掏出银子递到少年手上，少年面无表情地接过，"对了，本大爷还要提醒你一句，偷钱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不过需要技术，你最好练练再来，不然以后连自己怎么被打死的都不知道。"唉，误人子弟啊。
少年只是微蹙着眉看着他，双唇紧闭，眼神锐利，一点也没封尘逸期待中的崇拜，感谢与惊讶之光，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
封尘逸心中不禁一怔，这个人是不是少年老成啊，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灵气与可爱！要不然就是没受过良好教育。也罢，他从一开始也不是打算要救他，也没想过要听他的感谢之辞。
他拍拍少年的头，坏笑道："好好回家去练技术吧！哈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前面二十步就是小城的入口了，进了镇，就可以寻花问柳了，可此时封尘逸却全无兴奋的心情。因为身后有个小尾巴，已经尾随他很久了。
他心里蹊跷，难道这小鬼因为那会儿他的英雄救美就看上他了？可事实完全不是，以他流连花丛多年的经验，从少年没有一丝含情脉脉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他对他没那回事。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他？
看他的衣着，不像是个流浪儿啊......真是奇怪的人。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这么个小鬼在后面，太影响他泡妞的心情！
好吧，他自我安慰着，就勉强认为他是与他同路吧。于是他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可是......都过了一条街了，那少年还是不屈不挠，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他加快脚步少年也加快脚步，他跑少年也跑，他还专挑人多的地方走，可急中生乱，他压根没想到少年的身材更适合在人流中穿梭。根本甩不掉，就像阴魂一样。
天啊天啊，受不了了，他连看美女的心情都没有了！心里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直跟着自己了？！那他以后与美人们的良宵美景，春风一度不都被搅和了吗？
他猛地转过身，少年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刹车，就那么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把他拉开一些，少年仰视着他，幽黑的双眼深邃似海。看着那双眼，封尘逸不禁一怔，莫名其妙地，他竟开始习惯少年眼中那不合年龄的沉稳与锐利了。但，感觉归感觉，他不会因为感觉而心软。
"小鬼，回家找你娘去！不要跟着我。大爷还有正事要做，没空理你。如果你因为刚才我救了你，你就爱上了我，那我要很郑重地告诉你，对不起，大爷对你这种平板身材没兴趣。明白？"
少年只是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仍然不说话。
"奶奶的，你他妈到底懂不懂？你是聋子还是傻子还是哑巴？天，真没遇到过这种人！"看他没反应，封尘逸笃定他没懂他的话，不由得恼火起来，他失去耐性地朝他吼道。
与他的暴躁形成鲜明对比的仍是少年的冷静。
简直是鸡同鸭讲，没办法沟通了！算了算了，封尘逸只有翻白眼，转身悻悻离去，不管他了。
少年突然狡黠地笑了笑，然后启步跟上。
前面吵吵嚷嚷，围了一大群人，中间还交杂着咒骂声与哭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封尘逸生来就喜欢凑热闹，现下有热闹可看，刚才郁闷的心情算是少了大半。他三下两下就挤到人群的最中间。
"六爷，求求你不要带走我女儿啊！我欠你们的钱我会尽快还的！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是我的命根子啊！唔......"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跪在那个被称为六爷的脚下，拉着他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
"爹--！"被六爷手下紧紧抓着的少女也梨花带雨地哭叫道。
"我都给你宽限三个月了，你女儿的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还不起钱就拿你女儿抵债。"六爷把那卖身契在男人的眼前展开，恶意地笑着，"老东西，你看，你的指印还在上面呢！"
"爹！救救我啊，我不要去那里，我不要去！"少女想拼命想挣开束缚，但却被制得更紧。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进了六爷府上，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六爷转眼看着她，露出又淫又邪的一笑。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随即他身后有几个彪形大汉就上去对跪在地上的男人猛踢猛打，那男人本就干瘦，哪经得起如此踢打？不一会儿，他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缩成一团。
"不要啊--！不要打我爹！！"少女哭得更加厉害，声嘶力竭地叫着。
六爷走过去，捏住她的下颚，邪笑道："要我不打他也可以，你只要乖乖跟了我，我马上就叫他们停下。你可要想清楚哦。"
少女闻言顿时停下了悲痛的叫喊，原本灵秀的双眼溢满了失神的空洞，柔嫩的双唇也失去了血色，微微地颤抖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爹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于是终于点下了头。
六爷满意一笑，立即命人停下。
少女一下子挣脱束缚，扑到男人身边，"爹，你千万不要有事啊爹！"
"女儿啊，是爹害了你......"男人虚弱地说着，颤抖着手，摸着少女的脸，眼中满是愧疚。
"不，爹！女儿不怪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女儿不孝，无法报答您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女儿从此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去赌了。"
"爹答应你，答应你，爹再也不去赌了！爹有这个乖女儿此生再无所求了！"
众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敢出去打抱不平。因为这个六爷是这个小城的地头蛇，背后有高官撑腰，他就是这里的王法，平日里行为嚣张，为所欲为，谁也惹不起他。惹了他的人定没有好果子吃。
六爷正准备要带人走。
"等一下！"人群中有个男子高声喊道，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随即传来阵阵抽气声，男子大义凛然的行为虽然值得嘉奖，但对方是六爷，只怕这个人到了最后会被六爷弄得五马分尸。
六爷看过去，只见一身着蓝衣的男子站了出来。此男子高挑挺拔，俊朗飘逸，器宇不凡，一身贵气打扮。
六爷审人老道，一看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年青人你有何事？难不成想替这女子赎身？"六爷笑讽道。
"六爷果然是精明之人，就看六爷给不给在下这个机会了。"蓝衣男子笑道。
"年青人别说大话，只怕你还不起那个数。"六爷脸上的笑更加讥讽。
"怎么会呢？在下想那老儿也没欠你多少，在下虽没多少钱，但替他们还债还是绰绰有余的。"男子气定神闲道。
"年青人你难道不懂么？这女子现下乃本爷的人了，那老东西的债也已算还清。你要给的，不是那老东西所欠我的钱，是从我手中赎这女子的钱。"在六爷眼中，钱远比女人重要，况且他对此女子也只抱个玩玩而已的心态，所以，如果这男子能给得起那个价，他就会松手。
"在下知晓，还请六爷快人快语开个价。"
"三千两。"
人群中又是一阵抽气声，三千两，够他们平平淡淡活一辈子了。这是个天价。然后众人皆摇头兴叹，真是造孽啊，看来那女子此生都只有活在六爷的阴影之下了。
闻此，蓝衣男子脸上也出现为难之色。他紧抿薄唇，陷入沉思。

第二章

三千两......唉！这六爷胃口太大。
此时，封尘逸摸着下巴，心中正急速权衡着钱与女人孰重孰轻。三千两，他身上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只有五千两左右。可那女子长相实在是诱人无比，那如樱桃的唇，那挺立的酥胸，那如柳的细腰，怎曼妙两字了得啊！封尘逸垂涎三尺，眼放淫光。
女子此时也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灵动的双眼中还带着晶莹的泪花，流光四溢，仿佛说着只要公子你带我走，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以后一辈子都跟定你了的话。啧啧，天见尤怜啊！封尘逸继续为难之中。
"怎么样年青人，考虑好了没有？不然本爷就带人走了。"六爷失去耐心地催促道，看那小子的表情，他肯定那人口袋中没有那么多钱。
封尘逸没理他，继续沉思着。三千两，得从长计议，这些钱以后都是要用在泡妞上面的。泡女人开销大啊......
"六爷不能少点？"
"哼，没钱就别想女人。你要人就赶快拿钱，没钱就快给爷滚，不然就不要怪本爷对你不客气了！"六爷恼怒地低吼道。
算了，怎么想都不划算。封尘逸眼中一亮，心中已做好打算。
女人，当然是要要的，只是不给钱，是抢。本不想打架，因为他还不大习惯于一天打两架。平时他最多三天打一架。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火精剑，笑道："既然六爷不想客气了，那在下只好奉陪了。"
六爷当然明白封尘逸话中的意思，没钱就硬抢。见男子举剑，他手下人便一拥而上挥刀相向。封尘逸亮出火精剑，识货的人都知道，那是把上等利剑，在兵器谱中位居前茅。六爷当然是识货之人，兵器可代表一个人的身份，火精剑的名号当然是有所闻，心中暗暗一怔。封尘逸已杀了进去。但他没真和这些人打，他没有那个耐心。他在扑上来的人潮中几个轻盈的闪身，没待这些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已来到六爷面前，剑尖直指他喉。六爷没料到这小子身手如此之快心中不禁一怔，差点慌了阵脚。他迅速拔出腰间的刀挡下那一剑。
此时六爷的手下也从后攻了过来。前有狼后有虎，但封尘逸却丝毫不乱，他边应付着面前的六爷，另一方面计算着那些从身后杀上来的脚步。待背后的寒光直逼脊梁骨时，封尘逸突然一跃而起，如同一阵风一般，一瞬间六爷面前就没了影。此刻，六爷的手下们大惊，一时刹不住车，刀尖全指向了六爷。
六爷怒吼一声，"混账！"举刀横挥，把指向自己的刀全数挡回。
而正在此时，六爷立感身后有一道寒峭刺骨的杀气直戳脊梁，以疾风闪电之势朝他袭来，仅一个寒颤之后，背心一僵，一冰凉尖利的物体已抵在那里，威势彻骨。而他的手下们也在此时停下所有动作，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封尘逸伤了六爷。
六爷暗自咬牙，居然会败在这么简单的伎俩上！但他更没想到的是，那小子竟然有此等诡异的身手。
封尘逸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六爷是聪明人，知道性命与女人孰重孰轻。"
"你要是敢动本爷一根毫毛你定然死无全尸！年青人做事之前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后果。"六爷低声威胁道。
"呵呵，在下听说六爷背后有朝中大臣替你撑腰呢！杀了你说不定以后朝廷就要通缉我了。"事态严重，封尘逸却笑得清闲，"可六爷可知这天朝之中究竟是谁最大呢？当然是皇帝。你那个撑腰的可有皇帝大？"
六爷鄙夷地笑，"痴人说梦，你不过是个江湖小混混，你不会是要说当今皇上要为你撑腰吧？"
"六爷倒是说对了，皇上是在下的好朋友。"他笑道，突然降低声调，"他还和在下一起嫖过妓呢！"
"满口胡言！"他六爷怎会相信这种谬论！皇帝是何等人物，怎会和这种人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