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狄这才抬起头,迎著对方的目光,笔直地回视而去,「说完了。」
「很好。」
休拉王似笑非笑地撩一下唇角,「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你们俩都出去。」
阿斯蒙狄没再说什麽,站起身来,看了贝尔菲一眼,然後径自向门外走去。
贝尔菲本想喊住他,但再一想,休拉王已经下了明确的逐客令,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更何况,阿斯蒙狄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个份上。论身份,论出发点,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比自己的话更具分量。这样看来,也就无需自己再画蛇添足地补充什麽了。
至於接下来要怎麽做,那就是休拉王一个人的事情了。
你的英雄 【终】
两人一道离开了屋子,又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暂时无法确定应该何去何从。
想了想,贝尔菲用未受伤的那边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阿斯蒙狄的肩膀,低声问:「我说你啊,怎麽会想到跟休拉王说那些东西?难道你已经记起了以前的什麽……难道那个精灵的记忆在你脑子里复苏了吗?」
「不。」
阿斯蒙狄摇头,「早就忘得干净了,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啊?」
被他一说,贝尔菲倒有点胡涂了,「既然根本不记得,那你怎麽还……居然能把『父王』这个称呼叫得那麽顺口?而且还说什麽夥伴什麽的……」
「他们的确是。曾经是。」
阿斯蒙狄不以为意地说,「虽然现在这些都跟我无关了。」
「嗯哼?」
贝尔菲眼珠转了转,咧咧嘴,「喂,你这样,好像有一点欺骗别人感情的嫌疑吧?」
「我又不稀罕他们的感情,有什麽可欺骗的。」阿斯蒙狄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不过,他越是这个样子,贝尔菲就越是觉得受骗的人真是被骗得很惨。
思绪一转,想到自己曾经也被骗得够惨,贝尔菲无可避免地心里一阵酸痛,随即,那酸痛转为了深深的感慨。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你可真的是个狡猾到极点的家夥啊……」他摇头叹道。
阿斯蒙狄不吭声,也算是默认吧,虽然他对於狡猾的定义其实并不明确。
然後,两个人就这麽等在原地,一个人在思忖著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另外一个则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麽,也或许什麽都没在想。
总之在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过後,从他们身後才走过来一些人,休拉王依然是走在最前方的那个。
他看著那两个听到动静而转过身来的人,沈默地走到了他们面前。视线在阿斯蒙狄脸上轻飘飘地滑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去。只是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撂下来一句,「你们两个,跟我来。」
被点到的两个人对看一眼,跟了上去。过程中,也没有对休拉王提出任何疑问,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当他不打算说的时候,你最好就什麽别问,问了也是多余的。
他们就这样跟在休拉王道後头走,走了很长时间。他们沿著来时的路下了山道,来到峡谷夹缝中的平地,然後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进。
一直走到一个高坡处,走在前面的休拉王终於停了下来。
贝尔菲走上前去,往下一看,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啊,是大将,大将来了!大将!」
「大将!我们在这儿呢!」
坡下,他的部下们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到来,齐齐朝著这边大喊著,并用力向他挥手。
而与此同时在那下面的,除了那只他原以为还候在峡谷外的大部队,另外还有一只规模不小的暗黑精灵队伍,都是戎装在身,兵器在手,显得整装待发地,就站在他的部队另一侧。
庞大的人数,将这个原本还算宽敞的峡谷衬得狭小了不少。
面对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场景,贝尔菲一时间无法理清究竟,转过头向休拉王看去,「这是……」
休拉王并不回视他疑惑的目光,而是走到阿斯蒙狄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柄黑色的短剑,将之递了过去。
「拿去吧。这是属於你的东西,曾经……」
休拉王说,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著阿斯蒙狄,冰冷的声音比之前听来更加低沈。
「那时候你没有把它带走,我就料定你迟早会回来,只是没有想到,回来的你,是这样的你。」顿了顿,才接著说,「总之,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你把它带走,就当作它从现在开始属於你。」
阿斯蒙狄迟疑了一下,接过那柄短剑,转而将之向贝尔菲递过去。
「阿斯蒙狄?」贝尔菲不明所以,没有贸然接剑。
「给你。」
阿斯蒙狄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又看回了休拉王,说,「现在的我,连该怎麽使剑都不懂得,带把剑在身上也只是装饰。所以我把剑交给他,让他为我保管,您同意吗?」
给都给了,还问什麽同不同意……有那麽一瞬间,休拉王觉得很想拿棍子狠狠抽这家夥一顿。
不过他当然还是没有那样做,而是问:「他能够为你保管好吗?」
「剑在他身上,我就在他身边。如果剑不在了……」阿斯蒙狄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谁都已经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好。」休拉王颔首,「我同意你将剑交给他。人类,接下来吧。」目光转向贝尔菲,既阴沈也严峻,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
「……」早在阿斯蒙狄那句话语断掉的当时,贝尔菲就已经不能够拒绝了。
他伸出双手,好生接过了那柄短剑。剑身削薄,拿在手中比想象中还要轻便,然而蕴含在其中的份量,却是比什麽都要重。
因为它承载著,两个人的命运。
只要还活著一天,就一定会用生命来保护好这柄剑。如果哪天失去了它,则意味著是面对了致命的危机。
所以,它在,人就在。
而休拉王看到贝尔菲慎重的态度,他脸上隐约掠过一丝满意似的神采,忽然又神色一凛,沈声说:「好了,队伍都已经在下面等著,你们即刻出发吧。」
「你不一起去吗?」贝尔菲问。
「不。」
休拉王挑起唇角,给人一种有些近乎挑衅的傲慢,「就让我看一看你的本事,人类,暗黑精灵可不是那麽容易统帅的。我等著,你能在多快的时间内结束战斗,并得胜归来。」
贝尔菲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精神益发显得饱满,他字字铿锵地,「好,我一定会尽快回到这里,把你的部下还给你。」顿了顿,在转身的瞬间轻声送上一句,「谢谢你。」
休拉王没有响应什麽,只是若有所思似的看了看阿斯蒙狄。後者正准备跟上贝尔菲一起走,後感觉到这边的目光,他也回看过去一眼。
「谢谢。」说完就快步走到贝尔菲身边去了,没有再回头。
「……」
正在往坡下走的贝尔菲,蓦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重,侧头看去,原来是有一只黑猫跳了上来。
「怎麽了?还是不习惯以人类模样面对太多人吗?」贝尔菲玩味地挑了挑眉。
「不是。」
黑猫说著人类的语言,声音听上去比刚才的声音要稍微细了一些,「这样能多亲近亲近你。」一边说著,一边拿脸往贝尔菲颈窝里蹭来蹭去。
贝尔菲噗地失笑,脸色倏地一绷:「喂!你亲近归亲近,别拿猫舌头乱舔。」
「喵……」
「……」贝尔菲额头上隐约黑了一圈。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只猫发出了猫的叫声。
觉得郁闷,但现在也没闲空管这麽多,贝尔菲一步不停地走到了队伍前方,跨上早已给自己准备好的马匹,扬鞭一喝:「出发!」
「噢!」
一呼百应。
阳光下,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向著前方进发而去。
在队伍中穿梭而行,最後渐渐来到了人群最前方的,是队伍的率领者。还有,一只趴在他肩膀上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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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严格来说,这篇文算是实验作,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隐性的或显性的雷也埋了不少。
虽然就这麽雷啊雷的,终於也已经走到终点~(来宾请掌声鼓励XD)
非常感谢同学们一路陪伴到现在,中途我曾经好几次想要弃坑,谢谢你们的支持让我坚持下来。
当然,如果有确实雷到你们的地方,让我再说一次抱歉=v=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然後就剩两则番外。
正文里还没被雷够的同学,请到番外里继续找雷吧,呼呼呼~(飘走)
你的英雄【番外】:英雄也有气短时(上)
注意:番外很KUSO,品尝请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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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转眼就是几个月过去。
这天晚上,薇奇夫家举办了一场宴席,为的是给她刚满月的宝宝庆生。
作为薇奇的哥哥,贝尔菲自然缺席不了。席上,除了宝宝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最高兴的人,当然也就是他这位舅舅。
有一阵子,宝宝传到贝尔菲手上来。一开始他还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麽抱才好,不过後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将那个看上去不经一握的小东西抱在怀里,玩性大起地乱捏那张粉嘟嘟的小脸。
小家夥倒也有趣得很,怎麽捏都不会哇哇大哭,甚至会对人龇牙咧嘴,一副凶悍得不得了的样子。
真的是相当可爱,贝尔菲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其实小孩子只要不哭不闹,也还是挺好玩儿的。
宴席结束後,贝尔菲乘坐锡蒙利专门为他安排的马车回家。
因为他原本就不太沾酒,自然也就不胜酒力,而在宴席上又难却盛情地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他真是恍恍惚惚。不夸张一点说,已经有些天旋地转了。
好在阿斯蒙狄今晚是陪著他一道的,不过之前都是以黑猫的样子示人,等到了马车上才化成人类,最後还把贝尔菲半扶半拖著带回房间,扔到了床上。
「要不要喝点水?」阿斯蒙狄这麽问了句,就准备到外头去叫仆人倒杯水过来。
贝尔菲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裤腰(因为从来不穿上衣的他没有衣摆可供人抓),将他拖了过来,按在床沿坐下,然後从背後圈住了他。
「阿斯蒙狄,你说啊……」
半是因为酒力的影响,半是因为嘴巴正忙著在别人身上乱亲,贝尔菲讲话有些口吃不清地,「你现在还……还能有小孩儿吗?」
「嗯?」阿斯蒙狄不禁一怔,「怎麽想到问这个?」
「你先告诉我……」
光亲还不够,手也在对方胸口爬动起来,「你还能……能怀小孩儿吗?」
「……」
不管怎麽说,这实在算不上一个讨喜的问题。
不过阿斯蒙狄的脸色倒是没有变,只是声音隐约冷了些。
「我不清楚。」他回答。
「怎……怎麽会,不清楚呢?你看,你以前能,那现在也……也应该能吧?」
「不一定。」
「为……什麽?」贝尔菲显得很不甘心。
阿斯蒙狄皱了皱眉,「那时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你们人类所说的那种生理受孕,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意志在操控著,是它利用你播入我体内的因子,强行捏制了一个……类似於生命的东西出来。」
「啊……啊?」
贝尔菲听不太懂,他的脑袋已经够迷糊了,而这话听上去又那麽深奥。
「类似?你的意思是……那不是真正的生命?」
「也许不是,也许是。」
「呃……那麽说的话,也许你其实……并不具有能像女性那样受孕的,那种器官?」
「我想是没有。」
「啊,嗯……这麽说,就只是因为意志啊……是什麽意志,能搞出这种东西来?」
「不清楚。大概还是跟那个精灵有关吧,除了她,还有谁能办到。」
「也是……那,她的意志,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她的恨意已经不在了,至於还有没有别的意志留下,现在我也感觉不到。」
「现在?那……以前呢?以前,你能感觉到吗?」
「当那个东西出现了之後,我隐约有一点感觉,但并不清楚那是什麽。而在那东西出现之前……并没有感觉。」
「啊啊……嘿嘿。」
贝尔菲发出诡异的笑声,「也就是说,兴许你还是有可能……」
「你到底想怎麽样?」
阿斯蒙狄终於是不耐烦了,抓住那只不安分地徘徊在胸前的手,转身冷冷地瞪向手的主人。
「我,我就是想……」
回视著他冰冷的目光,贝尔菲的眼睛里依然是醉意朦胧的,甚至莫名地有些闪著精光,「要不,我们也……生一个吧……」
「……」
坦白说,阿斯蒙狄并不十分意外他会说这种话。
早在他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的时候,阿斯蒙狄就隐约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但是亲耳听到他这麽提出来,要做到完全无动於衷,那还是不大可能的。
「你想要?」
阿斯蒙狄挑了一下眉,显得异常阴恻,「为什麽?」
「不、不为什麽……就是,想要嘛……」
醉胡涂了的贝尔菲,丝毫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反应,一门心思想著他自己想做的事。
双手环过对方的颈,将人拉过来压倒在床上,「好不好?阿斯蒙狄,给我一个……好吧,好吧?」半撒娇半耍无赖地这麽问著,他反复亲吻著那张其实已经写上了『很不好很不高兴』几个大字的脸孔。
阿斯蒙狄目光阴鸷地瞪了他半晌,感觉到他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摸到了下面去,阿斯蒙狄缓缓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问,「你确定?你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贝尔菲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句,蓦地又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想,想清楚什麽……?」
「小孩。」
阿斯蒙狄嘲弄地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将会引致什麽?」
「我……」
贝尔菲呆然地张著嘴巴,嘴里咕哝半天没咕哝出一个所以然来。
忽然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又像恼火又像懊丧的低叫,他腾地坐起来,紧接著又软软地倒在了床的另一边。
「天哪……不行,不行!」
他叫嚷著,两只手在头发上乱揉乱搓,显得苦恼之极。
「不行啊……如果你怀孕了,我就不能带你出去打仗。可如果我不带上你,又有谁能照顾你?啊啊,可恶……战争实在太频繁了,我根本闲不下来,我……可是要等我能闲下来了,那时候我都该是多大年纪了?天哪……」
「……」阿斯蒙狄垂眼看著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突然,贝尔菲停下了叫嚷,再次腾地坐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把谁给吞下去似的瞪著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