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影重重 下（穿越时空）————雁过寒潭

　　娘……俺看着她一脸的悲痛，却叫不出这个字。

　　“我生你生了三天……好不容易你生出来，不会哭，不会叫，连吸奶都不会……我傻了，你爹也傻了……”公主，娘……她哽咽道，“你是李家的继承人，更是我楼兰的智者，怎么会是一个痴子？一个小白痴呢？这样的人如何担负之后加载在你身上的重负？难道老天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其实什么圣女，都是上天在作弄我吧？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吧？呜呜……呜呜呜……”

　　娘……俺忍不住上前将不停颤抖的娘一把抱住。不是的，不怪你，都是俺和那个“李寒”投胎的时候搞错了，不管娘的事。

　　“寒儿，我的寒儿……”娘摸着俺的后脑勺，反过来安慰俺“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是么？”

　　“就在我和你爹一筹莫展的时候……国师来了。”娘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你生下来的第三天，因为不会进食，大家都放弃了救你的念头。你爹……那个温柔过头，没有主见的男人，也受不住宗亲的压力，准备放弃你。因为大夫说娘生你的时候耗尽了精力，身体不再适合生产，他们甚至开始为你爹张罗接受小妾！这一切都发生在你生下来的三天……才三天，他们就要放弃你，放弃你娘了……”

　　“娘……”俺低声唤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命运是如此的艰苦？虽然和俺那个一生劳累的苦命老娘截然不同，但悲惨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俺的那个娘，她过着有夫有子的日子，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是一生都和自己心爱之人守护在一起。

　　“诶！你终于认我了！你终于认娘了！！”娘和俺紧紧抱在一起，抱头痛哭。一时间，房内哭哭笑笑声一片，闻着莫不心酸。

　　“娘，后来呢？国师大人来了之后呢？”俺侧卧在榻上，将头枕在娘亲的膝盖上，任由她温柔地用手抚弄着俺披散下来的长发。

　　“我一见到装成娘家人来探望产妇的国师，就问他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圣女，我的孩儿也不是什么智者。但是国师大人一口咬定没有出错。”娘柔软的手，将俺的头发结成一个发髻，用玉簪固定，“他用笔蘸上朱砂在你的头上画了一个符，很快，你竟然会吃奶了……我可怜的孩子，直到生下来的第三天才真正喝上第一口娘的奶。”

　　“国师说你魂魄游于他处，在十八岁之前，注定要飘荡四方，他说，这是为了累积智慧。待到你十八岁，魂魄归为，通过了考验，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智者！看！我的寒儿真是秀气，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梳好了发髻，娘为俺整了整衣裳，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呵呵，娘夸俺漂亮来的呢！

　　“他说，为了保证你能在十八岁魂魄归位，我必须回到楼兰在圣殿在每月的十五为你祈福，而且在你十八岁之前，不能见你一面！我可怜的寒儿啊……你才吃了娘的一口奶，就被国师带来的奶娘抱走……这就是娘见你的最后一眼……呜呜呜……”说道伤心处，娘紧抱着俺，将头颅埋在俺的胸口痛哭出来。

　　“娘……”虽然俺不曾体验过母子分离的痛楚，但仍然抱着她一起痛哭失声。

　　“于是在我做好月子之后，就动身回到楼兰，这一去就是十八年……”娘的眼泪如同晶莹的水晶，不断地滑下脸庞。

　　第082章：无影楼之谜

　　“十八年……那这么多年来，在大玄的那个‘大夫人’是……？”俺不明白，这十八年来，那个大夫人不是一直在大玄么？

　　“那个常驻水月庵的女子，只是我的替身而已。”娘了然地解释道，“由于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更不能让李家大夫人的空置，所以命人易容成我的模样，住在水月庵里常年吃斋，以免外界起疑。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但在我做好月子不到一个月就纳妾……而且那个女人竟然还是一个出身低贱的戏子！”

　　娘的眼中是嫉妒的火焰：“他明明答应我会尽量和宗族们争取，他明明答应我不会让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威胁到你的地位！但是男人变心的速度怎么可以这么快……怎么可以这么快？”

　　“娘……”爹么？在俺来到这个世界，回忆起为数不多几次见到这个身体的“父亲”的情形——一个懦弱的中年男人，唯唯诺诺的跟在一脸娇纵的二夫人身后，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男人是怎么成为江南第一家的一家之主。

　　“那个女人不亏是戏子，自有一套狐媚的手段。自她进门之后，你爹就夜夜在她的房里留夜。所以，你那个不可一世的‘弟弟’和你只相差一岁就出生了。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么？”娘含泪问道。

　　俺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把我忘了……彻底的忘记了。一年……我只享受了一年的夫妻之爱。就在我生下痴儿之后的一个月，那个对我说出无数海誓山盟的男子，那个说要和我生生世世的男子——就彻底地把心交给了另一个女人！一个无才无德，只是因为她能诞下健康孩子，就轻易地将我所有的幸福都夺走的卑贱女子！”

　　“听我安排在李家的下人禀报，你那没有心肝的爹在他第二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出身之后，仿佛就像是忘记家里还有一个长子似的，全心全意地宠爱着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而那个小妾，则是一门心思想要登上李家主母的位子。好在宗亲的势力庞大，不论你爹如何祈求，她低贱的出生注定她不能做成尊贵的李家主母。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李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上！”娘顿了一顿，“她一方面开始拼命地训练自己的儿子，让自己天资不凡的儿子从小就要崭露出比一般儿童更加优秀的一面，以此证明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一样可以生出神童；另一方面，她明里暗里地暗算你。在得知你长子嫡孙的身份是不会改变，她儿子要成为正牌的继承人，不但要得到你爹的同意，而且要突破宗亲会的重重阻碍时……就准备找机会除掉你！这个阴谋从她的儿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呵！”俺倒吸一口冷气！俺之前只是一直听小翠说，那个二夫人一直虐待俺，将俺赶到别院，吃穿住用都不是一个长子嫡孙应该匹配的待遇。而葬也提到过，那个二夫人曾经想要收买葬杀俺，后来反倒是被葬给收拾了，但是俺没有想到——原来她想杀俺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想要谋害俺！那俺……那俺这十八年来，在葬将二夫人除掉之前，是怎么在她的虐待之余，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谋杀呢？

　　“我怕，我怕在我失去了丈夫之后，在被人夺取了儿子。不能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保护你已经是娘最深的痛，娘怎么可能让人来伤害你呢？”娘自顾自地说着，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于是我几次偷偷潜回大玄，组建了‘无影楼’。”

　　“‘无影楼’？”那个传说中的杀手组织，那个葬所在的秘密情报机构——是俺的娘亲创立的！

　　“没错，我几次潜回大玄，为你召集将来保护你，更是帮助你登上李家一家之主之位的死士！”娘的眼神满是得意、“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你？即使不能呆在你身边，也不容许别人爬到你的头上！”

　　娘……俺要是告诉你，你儿子不但被人爬到了头上……还爬到了身上……你会不会把弟弟当场给撕了？

　　“小翠是一开始就被我买入李家随身服侍的丫头，也是我一手培养的人才。这十几年来，我往访大玄和楼兰，教授她武艺，将一身的功夫都传给了她。而小翠也没有让我失望，这么多年都忠心耿耿地照顾你，弥补我这个失职的娘亲这么多年来的愧疚，另一方面，也无数地次替你解除了那个小贱人一次又一次的谋害。至于葬，是我偶然发现的武学奇才，我将他招入麾下，带他回楼兰，命楼兰的国术高手教他刀法武功，更是派师傅教导他帝王之学，让他帮助我，成为天下第一黑暗组织的领导者。他们两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将来要帮助你重新夺回李家，和通过智者考验的至关重要之人！”娘无比得意自己的安排，如同宝石般的双眼更是透露出了自信的眼神。

　　“可笑那个二夫人在几次三番害你不成，眼看着你就要成年，竟然找上无影楼，找上葬来杀你！”娘冷冷地一笑，“活该她被得到我的命令的葬给杀了……留她的命整整十八年，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原来葬一直说的那个人是您……”怪不得他总是说俺是亏本生意……但是！“您让葬来杀二夫人也罢了，为什么要杀死李家一门呢？”

　　难道……难道是为了报复爹对娘的背叛和爹这十几年来对俺的不闻不问？

　　“不……我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娘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这是我唯一失算的地方……我没有想到，除了那个小贱人，竟然还有人打李家的主意。”

　　“不是您？那会是……”就在俺以为一切的迷雾都要解开之际，又一个不解之谜出现了。

　　“不是我，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只是被一刀砍死这么简单……”娘冷冽的语调中，透露着说不出的味道。

　　“娘……”您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是不是就和葬的娘亲对他的爹一样呢？想着，念着，爱着，恨着，纠葛着，却不能放开，也不舍得放开……

　　“寒儿……”娘温柔地抓起了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如果葬对我报告的有关李家灭门凶手的事情是真的话，娘想，娘有必要跟你一起回一下大玄了。”

　　回大玄？俺心中一阵暗喜。这，这是不是代表——俺可以回家看看弟弟了？不，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啊！俺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凶手竟然能够躲开娘的神机妙算，和无影楼无处不在的探子对李家灭门，可见此人一定不简单，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俺考虑，俺怎么可以只想着弟弟一个人呢？没用的人！俺鄙视自己！

　　“寒儿……我的寒儿，让娘好好地看着你……”娘深情地用手掌拂过俺脸部的每一处肌肤，“真好！你知道么？娘一直好担心，担心你的魂魄万一没有及时回来怎么办？万一你还是痴痴傻傻的怎么办？娘这么多年的苦，这么多年的安排谋划不就功亏一篑了么？小翠和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派无影楼的探子回报你的情况。从你年初时的落水，然后突然就会说话……开始认字，娘就知道，我的寒儿的魂魄回来了。然后你一路出逃，到后来的名扬天下……你知道么，你的每一本书，娘都派人从大玄和楼兰的书市去采买，收藏……看到那一个个精彩的故事，娘的心中就充满了希望和欣慰——不亏是娘的孩子，不亏是娘忍辱负重等了这么多年的智者！娘没有白苦白累，只要你有出息，娘就是死了有算得了什么？”

　　娘……面对娘的深情，俺无言以对。俺只是一个收破烂的傻大个，一个用别人的故事招摇撞骗的小骗子……俺凭什么让娘这么自豪……俺没有资格……娘，要是知道这个在外飘荡了十八年的灵魂是这样的货色，俺会不会让你失望？

　　“先不说这些。”娘用柔软的手掌包裹住俺的手，“再回到大玄之前，你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任务？俺会有什么任务？俺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呢？俺能让娘真的感到骄傲么？

　　“没错！你的任务就是向娘，向楼兰国民，向着千千万万的人证明——十八年了，我们楼兰的智者终于回来了！娘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从一生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我们要向全世界证明——你就是楼兰等待已久的智者！”

　　第083章：爱如泉水

　　“哎……”沉沉地叹了口气，俺双手掬起一捧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人水珠沿着喉结一滴滴地滑落在胸口，俺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冷月。明明是三九严寒的天气，但是这处烟雾氤氲的温泉池子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拒绝了小翠，小七和一帮宫女的服侍，俺独自在温泉中享受着难得的平静。一时没有了小七在一旁的叽叽喳喳，突然觉得寂寞的感觉原来是如此地让人享受。

　　硫磺的特殊味道，熏得人有些飘飘然，俺任由水的力量将身体微微托起。这池子的水看似平静，实则大有千秋，为了保持池水的洁净，一头是地下源源不断冒出的温水，一头用石头凿空的管子将池水引出，从而保证流水不腐。

　　仰望着天上弯钩似的月亮和那洒满人间的皎洁月光，此时，这月光也同样洒在大玄的土地上吧？惊鸿……俺不禁想起了弟弟……他好么？这一去，他在做什么呢？这样的月夜，他是否在凭窗眺望，他……有没有在想俺？他说要为俺改变自己，为了俺们将来能够堂堂正正的在一起而打拼……他会怎么做呢？

　　葬和小翠，似乎没有把弟弟“强暴”俺的事情上报给娘亲呢……不然，依照娘亲那个爱憎分明的个性，一定会把弟弟一撕两半吧？不……说不定是五马分尸！看来，葬……还有那个一心维护俺的小翠，也在明里暗里地想要成全俺和弟弟的感情呢！在心中默默地对他们两个表示感谢。

　　娘说，要俺在三日之后进入圣殿接受成为智者的考验。

　　划到了池子边，双臂放在大理石的池子边缘，将脸颊贴在冰凉的池子上，感受了一半寒冰一半火焰的感觉。

　　俺……能通过么？这里的每个人都说俺是命中注定的智者，说俺这十八年的灵魂实在外游历……只有俺自己知道，这十八年来这个所谓在外积累智慧的灵魂在做些什么！普通的初中毕业生；到城里打工，被人骗；在码头收破烂，还是被人骗。就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甚至傻乎乎的俺，真的可以通过考验，接受万众瞩目的智者的头衔么？

　　自卑，自怜……一个个负面的情感如同这温热的泉水般将俺层层包围。就这样，就这样一直泡在在温暖滑腻的泉水里，什么都不要去想了，俺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为什么要俺来承受这样的命运……俺只想做李大龙，不想做什么智者，不想做什么李寒……受一辈子破烂，养活弟妹有什么不好……不！如果这样的话，俺岂不是一辈子都遇不到惊鸿，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人和被爱的感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