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愧是陛下宠着的人,胆量真是不同凡响。”
“那可不?”
?
开了头,几位娘娘们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起了凌岁昕的种种罪过。低着头跪在地上,凌岁昕一脸无奈,为自己的
膝盖默哀。
果然一切都像雨桐说得那样,今日自己不会好过。
“陛下的妃子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收在後宫不过是陛下当初羽翼未丰时收拢人心而已。现今,陛下早就大权在握,那
些妃子们也就没什麽用了,不过是她们并没有什麽大错,陛下也就任她们留在後宫了。如今,您莫名其妙的受宠了,她
们绝对会找个机会教训您一顿,平日里您能避开,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不愧是从小就在这宫中长大的,果然厉害!今後可是一定要对雨桐那个小丫头另眼相看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凌岁昕偷瞄了一眼,各位娘娘的脸色好了很多,果然是出了口“恶”气啊。
“所以说,这得宠只是一时的,要在这宫中站得稳,会做人才是最重要的。”气出的差不多了,宸妃开始总结,“陛下
宠人也不是没宠过,之前宠个贱人宠的凶的差点要违背祖制封他为皇後,结果呢,现在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今日,凌
公子可千万别当我们是故意刁难你,不过也是教你一些这做人的规矩而已。”
“各位娘娘教训的是,凌岁昕不过是个一介草民,之前确是小人做得不对,能得到娘娘的教训,提点真是三生有幸。今
後,小人一定谨言慎行,努力学好做人。”
背出小丫头早就教好的话,凌岁昕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狗腿”的样子。不过,这番话的确很讨各位娘娘的欢心,各
位的脸上已经隐隐能看出些喜色了。看来,今日这番折磨终於可以结束了。
“宸妃刚刚说,朕宠的很凶的那个贱人是谁啊?”
一身暗红的苻阳冷着脸走进门,一殿的人全都傻了,直到一旁的高苹咳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纷纷行礼。越过跪着的
人群,苻阳大步走到大殿的中央。
“宸妃刚刚说凌公子不懂规矩是吧?!”
宸妃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抿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朕记得,朕说过,这宫中上下,不得有一人提起那人,是吧?”不带感情的语调,不带表情的面孔,这样的苻阳让人
觉得胆寒。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上是死一般的宁静。
“是吗?!”见没人回答,苻阳用同样的语气又问了一次。
?
“是?”
从角落里传出一声颤颤巍巍的回答。
“看来,还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嘛,朕这个皇帝做的还不是彻底的失败嘛!”嘴角一勾,像是自嘲一样说出这句话。
“陛下的每句话,臣妾都铭记於心。”跪着的各位娘娘赶忙开口表忠心。
“原来都记得啊。”袖子一摆,苻阳径直走到只会发抖的宸妃跟前,“那宸妃为何还要违了朕的旨意呢,是只有宸妃娘
娘一人记性不好,还是,宸妃已经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
“臣妾,臣妾?”
不知说什麽是好的宸妃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寂静的大殿中,呜呜的哭声听的分外清楚。
“记性不好,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美人的哭声根本没有打动苻阳,“宸妃究竟是哪个?”
“臣妾?臣妾知错了?”
“记性,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臣妾,臣妾记性?记性,不好?”被逼无奈的宸妃只能选了一个在她看来较轻的罪名。
“这样啊,那宸妃这算病了吧,朕听说,这人疯起来都是从健忘开始的。这记性不好,可不是什麽好兆头啊,可要好好
治治。”说着,苻阳一手勾起了宸妃的下巴,一张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那麽从今日起,宸妃就好好留在自己的寝
宫治病吧。治不好,就不要再出来了。”
放开宸妃的下巴,苻阳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几个太监过来架走了已经浑身瘫软的宸妃,去送她回寝宫“治病”。
殿上其他人仍旧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皇上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都跪着做什麽,还不起来做好,该开宴了。”
苻阳一句话,让众人终於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乐师奏乐,舞娘起舞,歌姬放歌?热闹的宴会开始了
,仿佛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坐在座位上,默默的喝着酒,凌岁昕觉得自己的後背是一身冷汗,刚刚的苻阳,太可怕了。那个宸妃,应该算是被打入
了冷宫了吧,不过是说错了话而已啊?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自己将来,会不会落得比宸妃还惨呢?
夕颜殿外,一人一身玄色外袍,望着殿内的歌舞升平,望着皇上身边的人,心中有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第十二章
“你为何如此??我在你心中,只是如此?你既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从此以往,你我,恩,断,义,绝?”
睁开眼看到自己熟悉的房间,云砚池才深深的舒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看看外面的一片漆黑
,云砚池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拉过被子把自己裹紧──又要睁着眼睛坐到天亮了?
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做了这个梦就会睡不着,不管是什麽时辰都只能发着呆坐到天亮。可笑的是,这个梦做了这
麽多次,在梦里,自己还是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那人的指责,却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
不过想想看,能辩解又怎样,那人根本就不会听。那人的自负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普天之下,那人真正信任的恐怕只有
他自己一人。亏了自己那时还天真的以为,那人是相信自己的,结果呢?原来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自己?甚至到了
梦里,那人都不肯好好听听自己的解释?
手不自觉的抚上後背,云砚池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里的伤早就好了,可是痛还不知道要记多久。
披上一件袍子便下了床,睡也睡不着,也就不用贪恋被窝里的那点温暖了。摇着轮椅到了窗前,开窗想要看看今夜有没
有月亮,可是一看窗,云砚池便愣住了──
略显破落的庭院已经被一层洁白覆盖:枯树上,阶梯上,屋檐上,石桌石凳上?触目所及的都是干净的让人心疼的银白
。
不知何时,天竟下起了雪,让这个夜晚变得热闹了起来。漫天的飞雪,像是夜空中的精灵,自在随行的飘荡,嬉戏?让
人不觉得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所有的烦恼,悲伤都随着这白雪飘散而去。
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看着晶莹的雪在自己手中融化,留下丝丝的凉意,云砚池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刚刚的伤感悲
伤,瞬间不见。果然,不管何时,看到这些调皮的雪,他的心情都会变好。
眼珠一转,云砚池收回手,关上窗,回到里屋穿上厚厚的棉衣,摇着轮椅出了门。在院子中央停住,云砚池抬起头,闭
上眼,感觉着那些调皮的雪花轻轻落在脸上,身上,再悄无声息的融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睁开眼,看到轮椅留下的那两道浅浅的痕迹,云砚池眼睛眨了眨,嘴唇一抿,带着一脸偷偷做坏事的表情拾起了一截墙
角的枯树枝。左一笔,右一划,洁白无垢的雪地上多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狗──这个家夥,把积雪当成了画布,开始糊涂
乱摸了。
小狗,小猫,小乌龟,太阳,月亮,小星星?一点都不小的院子,没一会儿就被画满了。丢掉手中的树枝,云砚池满意
的拍拍手,虽然出了一身汗,但心里却是很久都没有过的畅快。
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云砚池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每到下雪的时候,兄长们都在堆雪人,打雪仗,自己
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就连一向照顾自己的大皇兄也只会在玩累的时候来陪自己说会儿话?那时,真的很讨厌下雪,直到
有一天,自己终於遇见了一个愿意陪自己玩的人,那人教自己看雪的舞动,教自己在雪上作画?
一阵风吹来,云砚池感到一阵寒意,这才意识到刚刚玩的太疯了,该回屋子里了。雪依然在下,很快的,云砚池刚刚留
下的痕迹就被雪盖住了,院子里恢复那一片洁白无痕,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人在这里嬉戏。
“告诉人家嘛~~~”
看着眼前嘟嘴扮可爱的凌岁昕,雨桐真的很想一掌把他劈死。
看到雨桐那已经开始不受控制握起的拳头,凌岁昕心里暗暗开心──胜利在望了。再接再厉,不光嘟嘴还外加上眨巴眼
睛,就不信把这个小丫头恶心不死。
“知道那些又没有好处,还会招来麻烦,您何必要知道呢?”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雨桐再一次劝说凌岁昕。
“可是,人家想知道嘛~~~”凌岁昕根本不听劝,反而把扮可爱发扬到底──不怕这个小妮子不开口。
那日的宴会上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按凌岁昕的个性,一夜过後,那些事他都会忘在脑後,毕竟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可是很奇怪,偏偏有一个人却让他记在了心里,怎麽也忽视不了。
“人家就是想知道,什麽样的男子可以让皇上宠到‘很凶’的地步。”
没错,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宸妃口中那个被宠的很凶的男子。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想要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男子,凭什麽可
以让那个高深莫测的帝王宠到很凶的地步,又是为何成了这宫中的一个禁忌?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些和
自己有关。
“您真的一定要知道吗?”被缠的受不了了,雨桐开始松口了。
“是。”
“若是在奴婢这里得不到答案呢?”
“那我就去问曹大哥,问高公公,问我认识的所有人。”
雨桐看着凌岁昕的双眼,那里闪着难得的执着。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或许这真的都是上天的安排。
走过去关了所有的窗和门,雨桐回到凌岁昕面前,跪了下来:
“殿下是小丫头上一位主子,他并不是陛下後宫中的一员。殿下是淑图国的三皇子,是作为质子来到嘲风的。开始时,
陛下对殿下很好,好到甚至有过要立殿下为皇後的念头。那时,陛下没有一个选侍,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殿下。”
“後来呢?”
“後来,朝中有大臣开始上书,劝说陛下不能再这样专宠殿下一人,还说,殿下是淑图派来败坏我国纲纪的妖孽。不过
,陛下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些,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待殿下。直到後来,有人说,殿下一直都在为淑图窃取嘲风的机密。”
“然後呢?”
“陛下本来也是不信的,可偏偏,就在那时,边境的布防图被盗了。追查下来,竟然是殿下干的。人证物证俱在,陛下
气急了,赶走了殿下,同时,不准宫中任何一人再提起殿下。也是因这件事,陛下下令永远不要见到奴婢。”
“就这样?”
“还想怎样?!”
微微提高的声调显示出雨桐已经动怒,凌岁昕再一细看,那双大大的杏眼里已是有些湿润。
一阵长长的沈默後,凌岁昕开口了,“那人是个怎样的人?”
“殿下是个很美很美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好的,好的甚至犯傻?”说着,雨桐的眼睛湿润了,眼泪,一滴滴的
滴在了地上。
有些懊悔自己把雨桐弄哭了,凌岁昕带着歉意蹲下身子,拿着手帕帮她拭去泪珠。心里不由得有些责怪那位殿下──弄
哭雨桐也有他一份,让自己一人来安慰,天知道,自己拿女孩子最没办法了。
第十三章
雪後初晴,莹白的雪在阳关的照耀下有着点点的闪光,抬起头,是蓝的令人沈醉的天空,偶尔几只飞鸟滑过天空,为这
片蓝天多填了几分生气?天地间的嘈杂,繁复,似乎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净,清澈。
景是好景,天气却也是难得的冻人──“下雪不冷,消雪冷”这会儿自然是冷的冻人。於是,面对如此美景,云砚池也
只能选择坐在窗口静静观看,没有一点念头想要融入景中。把手中已用了多年的小暖炉抱紧,云砚池看着那几只在雪地
上跳来跳去的麻雀,心中一片晴朗,只可惜,早膳还没送来,不然,就可以喂喂这些小东西了。
正这麽想着,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咱们的早膳到了。”轻声对那些跳来跳去的小麻雀们说完,云砚池便摇着轮椅向
大厅走去。他可不指望那些太监会把早膳送到内室来,而且,他也不喜欢有人进到内室。
到了大厅,看到站在那里的人,云砚池有些惊讶,怎麽会是他?
“云殿下,许久不见,近日可好?”行了礼,曹斐带着笑开口了。
“在下一切都好,有劳曹大人挂心了。”很快恢复常态,云砚池也笑着回道。
感到大厅里的寒气,再看看云砚池身上早就旧了的棉衣,曹斐伸手提起了桌上的食盒。“这大厅有些冷,殿下不请曹某
进内室吗?”
云砚池虽不清楚曹斐来此所为何事,但曹斐一直都对自己照顾有加,也就没有拒绝,手一伸对曹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在内室坐定,曹斐打开食盒,把一叠叠做工精美的点心摆了出来,“这段日子,曹某杂事较多,也抽不出空来拜见
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曹大人言重了,在下乃戴罪之身,承蒙大人不弃,常来探望,在下怎会怪罪大人呢?”笑着和曹斐客套,云砚池拿起
茶壶给二人斟上了茶。
“那就好,最近天气转凉,不知道那些太监有没有给殿下添置过冬的物件。”
“过冬的东西在下这里都还齐全,大人不必担心,若是少了什麽,他们一定会添上的。毕竟,在下若出了什麽事,他们
也不好交代。”云砚池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把一块小点心在手中细细的揉碎,准备喂给院子里的麻雀。
“那就好,曹某本来还有些担心。”闷闷的说完这句,曹斐便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只能拿着茶杯不停的喝茶。
看着曹斐有些尴尬的样子,云砚池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摇着轮椅到了窗前。等到把手上的点心都喂完了,云砚池这才
摇到到曹斐身旁,一手取下了他手中的茶杯,“茶喝多了,也不好的。”
“嗯?”不知该如何回答,曹斐尴尬的低下了头,脸上还微微有些泛红。
“好了,曹大人,是不是又有什麽想不通,看不透的事了?”轻抿了一口茶水,云砚池轻声问道。
“果然曹某的这点心思逃不过殿下的眼啊!”心思被人看穿了,也就不觉得尴尬了,曹斐抬头正视云砚池,眼中满是敬
佩。
“大人高估在下了,只不过,每次大人来找在下都是心里有了解不开的事。这次,当然也不会意外了。”
一句话,说得曹斐脸有红了,“殿下这样一说,真是让曹某惭愧啊。”
“在下不过就是那麽一说,大人听听就好,千万别忘心里去。”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云砚池赶忙岔开话题,“不知大人
这次来所为何事?”
听到他这麽一问,曹斐脸上的笑有些僵了,沈默了很久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