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番外 当你老了 上——道行清浅

作者:道行清浅  录入:12-28

院里会很难做。她跟佟西言有过平和的交流,知道他在积极的做些改变。

在王子君之前,近段时间里外科其它科室陆续也出了几起术中意外事故,虽然没有大闹,但佟西言一笔笔都记在心上,

现在王子君也出了差子,所有人都在盯着肿瘤科看他怎么处理,要说是杀鸡儆猴的话,佟西言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自残了

白天他去各科室复印了病历,晚上又先跟家属再三交待了一定要配合他的工作,之后独自在书房待到一点多,隔天一早

就找到孙副那里,邀请他晚上出席肿瘤科的讨论会议,别的不说,单就是分析了这几次手术意外,说要不去给点警告,

怕是临床那帮家伙不知道痛痒。

孙副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

佟西言也请了王副院长,宋副院长,移植科主任、普外科主任、肝胆外科主任、泌尿外科主任等几位大主任,没有请梁

悦是因为梁院长毕竟身份不同,肿瘤科这一点小事不好去惊动他。

这排场太大了,所以晚上六点半肿瘤科的人一到示教室,就都被吓得大眼瞪小眼。会场气氛很严肃,椭圆形的会议桌,

孙副院长板着脸坐在首席,佟副院长跟刑主任坐在一起,他看起来面色凝重。

人到齐了,孙副吹着茶水示意佟西言说话,佟副院长双手交握在桌上,说:“大伙儿休息时间宝贵,我也就直接进入正

题了,这次会议呢一半也是会诊,有人开玩笑说外科系统近段时间“流行性出血热”,手术病人术后出血成了流行了,

那么院办就请了各位大主任大医师一起分析一下这几个病人,算是重危病人讨论,大伙儿总结总结经验教训,小辈们呢

也都听着点儿学着点儿,机会难得么。”

没人敢说话,偶尔有那么一两声咳嗽从几位大主任中间传出。

打开了的投影仪开始工作,佟西言的手提电脑放在会议桌上,对着幕布开始一张一张挨个儿分析几本病历。

刑墨雷有些意外,他都知不知道佟西言准备的这样细致,居然还特意做了资料幻灯片。

052.

几位病人的主管医生都未出席这次会议,除了王子君,因此放在前面讲解的几本病历都由各科室主任分析了一遍,最终

的结果基本都是一个意思,医疗技能虽是人为的,但包含的其它因素诸多,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条阑尾,因此每一个

病人每一项操作都有风险,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和并发症。倘若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谁会来做医生,闹市开个店面做活

神仙去了。

说这话的是普外主任,但其他几位主任也都跟着笑了,孙副不语,只往那群人处扫了一眼。

佟西言最后抽了王子君的病历出来,说:“下面是肿瘤外科的病历,这个病人是经腹直肠癌根治术,主管医生是哪一位

?”

王子君站了起来:“是我。”

佟西言点了个头,表情看不出来任何异常,说:“你来,讲讲这个病人的具体情况。”

王子君前一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开会主要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当然他也一样没想到佟西言把谱摆得这么开,居然叫

了这么多领导一起来,他心里直泛苦,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对他包容爱护的师父会这样绝情。但肿瘤科的牌子是不能砸的

,肿瘤科出来的人一样也要直得起腰撑得起天。

他开始有条不紊的讲解这份病历,从入院后的术前准备到手术过程到结束后一次次的反工,病人每下愈况,情况一天不

如一天。

“那么,王医生你自己觉得在对这个病人的诊疗过程中有没有哪些不当呢?”佟西言问。

王子君很茫然,不知道师父要他往哪条道上去,但他有这个群体最具代表性的特征,今晚四大副院长会审肿瘤科,前头

又有普外主任的话垫了底,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很自保的回答:“我已尽力,病人的身体与疾病特殊。”

许久不发话的肿瘤科主任刑墨雷突然朗声问了一句:“特殊在哪里呢?”

他的声音宏亮有力,平日说话的语气就有点施压的感觉,这时候一发话,不光王子君不敢作声了,底下的窃语声也顿时

停止。

刑墨雷靠在椅背手臂抱胸,盯着王子君,说:“我问你你听见了吗,特殊在哪里?”

王子君硬着头皮说:“他的组织特别脆,解剖位置也不正常……”

“还找借口!”刑主任恶狠狠打断了,拍案惊起全场:“我告诉你,原因只有一个,这完全就是外科医生的术中操作不

当!什么操作风险,你一点责任感没有,谈何风险?!不负责任的诊疗行为是让病人家属单方面承担双倍风险!第一天

做外科医生么?!”

佟西言垂着眼睑,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青筋凸显。

孙副先也被吓了跳,但他毕竟见得多了,佟西言也算他半个徒弟,这一对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他突然嚼出了双簧的

味道,可这对佟西言有什么好处呢。

“……我个人,认同刑主任的结论。”佟西言缓慢低沉的说:“这个手术我是主刀,我要负全部责任。一切听从孙院长

的发落。”

孙副一愣,看了看这两位,尤其是刑墨雷的眼神。王子君背后是佟西言,佟西言背后是刑墨雷,刑墨雷背后是整个外科

,处罚一个,其他人谁也别想跑。他心里骂这师徒俩不厚道,说什么叫他来听听主持一下会议,就是要他来做坏人么!

他清了清喉咙,说:“这段时间这么多事,想必各位心里也都知道轻重,自己的病人出了问题,各位心里也都不好受,

既然刑主任这么说了,凡是这次出现意外的几位责任医生都该好好反省反省,大家上班都辛苦,具体的处罚由各科室主

任自己定夺吧。”

刑墨雷说:“肿瘤科最不应该有这种事,责任医生王子君停刀三个月反省思过,对病人造成的多余经济损失,由他本人

奖金里扣除。”

佟西言附加了一句:“我是手术主刀,也是王医生的上级医生,我自罚半年奖金,留院三个月,倘若院办要我停刀,我

也服从。”

所谓留院是对低年资医生的在院时间管理,原本是规定二十四小时留院,即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医院,梁悦上任之后认

为这条妨碍年轻人的正常生活,便把留院时间降为约十二小时,一般是指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半。

他这决定事先没有跟刑墨雷打招呼,因此刑墨雷怀疑的嗯了一声,马上就要开口反对,却突然在桌子下面被狠狠踩了一

脚,痛得他嘶的一下,闭紧了嘴巴怒瞪面无表情的佟西言。

孙副关切的问佟西言:“你留院,会不会影响休息时间?”副院长不是个闲职。

佟西言说:“谢谢孙院长关心,但这是我应得的,对于重危病人来说,处罚责任医生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各大主任听的。

坐满了人的示教室里一片静匿。

053.

会议结束已经是十点了,散会时气氛有些沉重,几位主任都是沉默着离开的,隐约听到有人走出门了才说,搞这么正式

,要严打啊。

宋文渊送孙副回家,示教室最后走的只剩三个人。王子君知道佟西言是为了自己才跳下水的,先前的一点疑惑和不满早

已烟消云散,这时候他只想说几句的话立誓好好做,倒不是为了哄佟西言高兴,而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

可他老是不走,他的师公大人更不高兴了,抽着烟拿眼睛斜瞄他,越瞄越碍眼。

佟西言不得不开口说:“你先回去吧,这三个月好好看书充电,你的理论薄弱,自己要知道加强。”

王子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用力点头说:“是!”

刑墨雷一声冷哼,王子君瑟缩了一下便出去了。

佟西言关电脑,扭头看他了一眼,说:“天下以后都是他们的,你别动不动就骂人,留着点儿人缘。”

刑墨雷见他整理完资料便要走,给一把拽到了怀里,气恼的说:“佟院长,你做决定之前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员工家属

的感受?”

佟西言说:“昨儿不都跟你说了,他受罚,我也跑不了,当时怎么不说你有意见。”

刑墨雷气得直笑,说:“你不得了啊,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佟西言忍不住也笑了,挣扎不动,便闪闪烁烁的看他,只用眼神撒娇讨饶。这些年的日夜相随,他早只知道这个老男人

的自制力跟年龄成反比,偶尔无心的动作都能让他想歪了,更不要说刻意的撩拨。

刑墨雷的眸色深沉,怀里的人真的不对劲,情事上佟西言很懂得克制,亲近的次数与频率虽然不会刻意控制,但这几年

他明显在逐渐的拉长间隙。刑墨雷开始不愿意配合,这方面自尊也受不起这样的“照顾”,但佟西言只给了他一句话就

把他说服了,那是在床上,他的身体欣喜而贪婪的接纳他,一如多年来的温顺,他在他耳边难耐的喘息着说,愿与你,

白头到老,细水长流。

可这两三天他要得很多,几乎一点就燃,而且无所顾忌。办公室,示教室,下一次会不会是手术台?

刑墨雷把隐忧藏在心底,这一刻,他仍然选择满足他。

离开医院已经大半夜了,刑墨雷不得不承认体力不如从前,纵欲过后他有些疲倦,车子开得很慢。

佟西言在路口超车,驶了相反的方向,同时给后面的师父打电话:“我去看看胡院长。”

无论卫生局还是市一院的人,到处都在找胡炜,显然还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刑墨雷捏着鼻根跟着他一道去宝丽金。下了车并排走,进了电梯刑墨雷才说:“我去看他,你回房间去。”

佟西言说:“我只是看看,不要紧的吧,这里还安全的。”

“这么关心他?”

话里的不悦听的很明白,佟西言便没有再坚持。

刑墨雷找到胡炜房里没见人,打陈若电话没人接。倒是美美知道他来了,跑过来接待,说:“胡院长昨晚上自己走了,

我们的人没看住,他跟他女儿一起走的。”

刑墨雷问:“陈若呢?”

美美想跟刑墨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老板有急事出去了,好像,我猜可是他家里的事。”

刑墨雷拧着眉头半天没言语。

054.

梁悦把梁宰平的诗集翻来覆去能抄的全抄完了,坐在电脑桌前实在挑不出来了,有些犯愁,左手托颌食指顶在唇边想啊

想,给好兄弟打电话:“都快俩礼拜了,老这一招你也不怕她摸不着脑袋,再想想别的嘛,泡妞最要紧的就是有创意哎

。”

梁宰平进门就听见他说这话呢,便在后头听,不去打断他。

刑少驹说:“我知道,花你还帮我照送她,附的纸条我自己会写,一会儿给你发过来。”

梁悦说:“不是我打击你,你那妹妹跟别人不一样,你这么做她估计不感冒。”

刑少驹说:“不是跟你说了,我做是因为我想做,甭管什么结果,至少我不遗憾。”

梁悦哼笑,身体靠向椅背,调戏说:“哎呦喂,想不到还能见着一个活得痴情种。”

刑少驹不客气的说:“本市最大的一颗痴情种陪了你三十五年了,你这睁眼瞎。”

于是挂了电话,倒把梁悦给说愣了,举着话筒半天才嘁了一声。回头见梁宰平站着,一下子觉得脸热,像干坏事被捉到

了似的。

梁宰平问:“宵夜吗?”

梁悦连忙说:“好!”

父子俩坐在餐厅安静喝粥,梁宰平镇定自若,热气熏着镜片了,他把眼镜摘了放一边。

梁悦无聊,拿过来戴着玩,问:“像不像你?”

梁宰平随口说:“像。”

梁悦把眼镜拉到鼻尖,学着他的口吻说:“宝宝,别闹。”

梁宰平被粥呛了一下,拳头抵在嘴边又笑又咳嗽,放了勺子拿小毛巾擦手。

梁悦直直看他,梁宰平回视,那眼神里有很深沉的东西是梁悦抵挡不住的,因此他很快败下阵来,离开了位置。

睡觉以前梁宰平接了个电话,睡下去很久梁悦都觉得他没有睡着,他突兀的问:“你在想什么?”

梁宰平说:“在想习荫。”

梁悦不擅长这个话题,也不喜欢梁宰平睡觉时想着别的人,但是为了不再提到那个孩子,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梁宰平说:“学校来电话,说他感冒了,烧得很厉害,九点多钟还昏迷了一次。”

“什么?!”梁悦一下子坐了起来。

梁宰平揽他躺进自己怀里,说:“学校那边的意思是把他接回家来隔离两天,说是流行性感冒,好些孩子都传染了。不

过你别担心,爸爸已经回绝了。奶娘明天会去接他。”

梁悦沉默着,呼吸急促,突然拿开他放在腰上的手臂,翻身下床。

梁宰平开灯问:“做什么去?”

梁悦急匆匆穿衣服,说:“都昏迷了,要是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孩子么,发起烧来体温总是比大人高一些……”

梁悦大声打断他:“什么小孩子,他是……”我的孩子。

后面五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到梁宰平镇定淡然的表情了,他反应过来了:“你是故意的。”

梁宰平不否认,他把眼镜戴上了,问:“那么你是去,还是不去?”

夜太深了,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行人,梁宰平的车开得很快,他还穿着睡衣。

事先打了电话,到学校时,梁习荫的生活老师已经抱着他在外面等着了,梁悦先一步下车,想抱,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抱

梁宰平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并不去帮助他,只扶着半开的车门,看他怎么做。

梁悦最后还是把他的孩子抱进了怀里。

055.

车子直接开去了恩慈,梁悦抱着孩子去了急诊,小儿科值班医生早就接了电话,因为院长的独子,便直接叫了主任过来

看。

梁悦抱孩子的手法很怪,他就只是两只手卡着梁习荫的腰背,直直的抱着他。而且他还僵硬着身体。

梁宰平默不作声上前去纠正他,右手移到孩子颈肩,左手移到臀部,让他平着抱,把护士拿过来的体温表插进小孩子的

肛门里。

梁悦要撒手,说:“你抱呀。”

梁宰平并不理会。儿科主任进门来,见这祖孙三代都在,连忙将冰冷的听诊器放进自己胸口捂着,说:“我看看。”

梁宰平说了句:“有劳了。”便转身出去。

儿科主任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几秒钟,才把捂热了的听诊器放进梁习荫衣服里。

等挂上了吊针,梁宰平才来跟梁悦换手,他在急诊的单间留观室里看着梁习荫,让梁悦去值班室睡觉。

梁悦闻到他身上有种很淡的气味,像是刑墨雷身上的味道,是烟草。但梁宰平从不抽烟。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他花白的鬓角,使得梁宰平抬头看他,彼此眼神里都有太多无法表达,对于梁宰平来说则是不想表达

的深意,他侧过脸吻了一记他的手背,说:“不早了,快去睡。”

梁悦听话的离开,没有回头,因为他莫名觉得难过,回头再看一眼那个男人,他会马上掉下眼泪来。

梁宰平守着梁习荫一夜,就只是在床旁断断续续眯了一会儿,等到天亮,护士进来量体温,把梁习荫弄醒了,看到梁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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