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殇赋 下——清若兮

第三卷：幻灭·缱绻柔情化云烟

第一章：又是一年春草绿

德渊殿前的桃花，开始飘飘散散，粉色花瓣如飞舞的蝶在空中翩跹着，与青草氤氲的淡淡芬芳交织成梦幻的色泽。

“吾欲得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安乐。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树叶茂盛。君能清静，百姓何得不安乐乎？太

傅，此名之为民贵君轻乎？”一个清亮略褪去稚气如珠玉的声音，在翩飞的桃花相伴下，淡淡响起。

“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能领悟到民贵君轻这样的思想，却是天下之福。”

“多谢太傅夸奖，只是前几天突然看了本书，讲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其亲，不独

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份、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

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一时，想到了这

个问题罢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却仍然是淡淡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根本不在意，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在说着什么，因

为听着，如泉水叮咚的嗓音，本就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上官瑜优雅起身，轻抬脚步，步步生莲，长长的衣摆在铺满青草的土地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形态，他伸出一只手接住

桃花树散落的一片花瓣，微合眼睑，将花瓣拿到鼻间轻轻嗅了嗅，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容，浅浅梨涡，随着越来越清瘦的脸颊，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了，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清丽高贵。

上官瑜睁开双眼，转过头，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出浑然的高贵优雅的气质，上官瑜对逍遥逸淡淡的笑了笑，

“太傅，你说，那样的国家真的存在么？天下大同。”

逍遥逸被那瞬间的笑容笑晃了眼，却仍然是从容而淡雅，这么多年的相伴，对上官瑜那样窒息的美，早已有了几分了解

。

只是，有时候，却还是会有些恍然，就如眼前，以漫天飞花为背景的，淡淡笑容。

那不仅是长相的美丽，而是气质的淡雅，纯洁的心灵熏陶出的，圣洁，总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受，舒适而放松，放下

一身包袱，只为多看到这样的笑容一眼。

因为，纯然的善良，优雅的淡然，是多么想让人珍藏，却也多么想让人破坏，矛盾而和谐。

逍遥逸只是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皇帝，真不是是福还是祸。

“微臣认为，这样的国家其实只是种理想，世上本不可能真的存在这样的国家，任何朝代都会有个周期，虽然这话有些

大逆不道，但是，却是微臣所想，就算是咸颐国，若是没有明智的君主，只懂得骄奢淫逸，也必然会亡国，要是国家富

强，确实要将百姓放在首位。”

上官瑜放开手中捏住的花瓣，看着它旋啊旋的，缓缓落到了地上，抬起眼眸，眼里染上淡淡的笑意与兴味儿，“太傅…

…倒是……”上官瑜顿了顿，轻笑了声，才开口，道，“很坦白呢！就不怕朕定你个大逆不道之罪？恩？”

虽然仍是笑着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愣是多了几分冷意，伴着几分威严。

逍遥逸却是一派从容不迫，微弓着身子，“若是皇上连这样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话，我想咸颐国也没有了未来，而且，恕

臣直言，难道皇上您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么？”

虽然是问句，确实笃定的语气。

上官瑜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淡然温润的笑意，轻亮的开口，“朕……呵呵……还真是这么想的呢！太傅果然还是了解

瑜儿的啊！”

上官瑜缓缓走上前，坐到逍遥逸身旁，优雅端起石桌上的茶，抿一小口，满足的叹息一声，“为什么会有茶呢？也许，

每种东西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吧！可是，朕为何最近总觉得，生活，也不过如此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帝王之术，批改奏章，朝会，上课，用膳，睡觉，虽然有幽哥哥和默然哥哥的陪伴，却仍然，有

些无趣了吧……还真羡慕司辰曦叔叔他们啊……

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逍遥逸想告辞时，才听到上官瑜清亮的声音悠悠传来，“太傅啊！转眼间，瑜儿已经十三了呢！

六年也不过转瞬之间，有司辰曦他们的消息了么？都六年了，自他们上次来信也是半年前了，他们都还好么？”

“这微臣不是很了解，皇上还是问摄政王吧！”

“罢了，今日就到这儿，太傅跪安吧！”幽哥哥也该来了罢……

逍遥逸轻轻退出了皓衍阁，上官瑜走近安置在庭院中悬于桃树上的吊床，一个漂亮的翻身便落在了吊床上，将手枕在脑

袋下，悠闲地闭目养着神。

六年了，自己果然不是练武的料子呢！到现在也就轻功还能看，用默然哥哥的话来说，就是逃命的话，该是够了，至少

，已经能偶尔摸到默然哥哥的衣角了。

突地，想到跟默然哥哥打的赌，不禁嘴角轻扬起一个华丽的弧度。

默然哥哥，这一次，我定能抓到你了，那你到时候可别耍赖，可要带我出宫玩儿一趟呢！

毕竟，天天呆在这华丽的樊笼里，还是，有些腻了吧……

淡淡桃花香，悠然的氛围，安静的庭院，不禁让人有些醉了，缓缓沉溺，竟有了几丝睡意，睡便睡吧，大不了，等幽哥

哥来了再起身罢……虽然，就这么在院子里睡了，可能会被骂……

当上官幽轻轻步入皓衍阁的小院子，便看见桃花树下的静静睡颜，阳光从花瓣叶子的间隙泄露出来，洒在少年粉雕玉琢

的脸上，一头乌黑青丝也早已散落，顺着风在空中恣意摇弋，划出一个华丽的弧度，洒脱却毫不纷乱。

上官幽踩着轻轻的脚步，往上官瑜的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姿态，生怕吵醒了沉睡的仙子，少年如凝脂的皮肤略带着几

分粉色，正可谓是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投下两道浅浅阴影，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下，是一张可爱而殷红如血的樱桃小嘴

，少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却美得让人呼吸一窒。

一阵清风拂过，一片可爱的花瓣缓缓落到了少年的眼睑上，可谓是人若花娇，人花两相映，不过，初春的风还带着几丝

凉意，少年不禁缩了缩身子，却仍不愿醒来。

上官幽看着少年的动作，微微皱了眉。

说了多少遍，不要就这么在院子里睡，要是病了该如何？

不过，看着少年又缩小了几分的样子……上官幽轻叹一口气，任命的走上前，轻轻拂去上官瑜脸上的花瓣，小心打横抱

起仍在梦中的少年。

怎么又比上月轻了？……

上官幽仔细打量怀里的少年，发现脸上的肉似乎又少了几分，顿时，也动了几分真气。

我不过才去了炎魔教一月而已，怎的，又不好好吃饭？！

少年却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惹到了某人，只是循着温度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舒适而满足的轻哼一声，像足了一只慵懒的猫

。

上官幽无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被卖了，估计还在想怎么这么温暖吧……

仍是那样的温馨，仍是那样的疼惜，仍是那样的温情，仍是那片桃花。

一切都一如当年。

只是，真的能一直一如当年么？

第二章：落花春梦厌尘老

阳光懒懒斜射入议事厅，撒在正一脸严肃微皱着眉，看着一张奏章的上官瑜，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笔执起

又落下，最终一声长叹，放下了笔，身子后靠，微合眼睑，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的疲倦。

哎！这是第几次了？怎么又提到封妃的问题？这群人都没事干了么？！

还有，碧桃……凌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该怎么做？

闭目养了会儿神，一个身穿浅碧色裙装的清秀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走进议事厅，托盘上有一个精致的小瓷碗。这位女子

，身形纤细，却又玲珑有致，柳眉轻扬，美目灵动似是闪耀的星辰，一头青丝随意以一根簪子固定着，不施粉黛却多了

几分清丽。

“陛下，累了吧！奴婢刚亲手煮了燕窝粥，尝尝吧！”清淡如雨后春笋的声音悠然在上官瑜耳边响起。

“恩，是碧桃姐姐吧！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再吃。”上官瑜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应了句。

碧桃微一挑眉，有些好奇的问道，“陛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怎么知道奴婢一定是碧桃，而不是春桃呢？似乎我们两个

，除了喜欢穿的衣服颜色不一样外，音容笑貌，都相差无几吧？”

上官瑜嘴角微翘，慵懒的坐起了身子，睁开的美目里里多了几分笑意，“若是春桃姐姐，就不会是这样安静的脚步声了

，我想整个议事厅都可能会被她震垮吧……更何况，你们俩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的气息是恬静闲适的，而春桃姐姐

就，应该，算是，聒噪了吧！呵呵……碧桃姐姐可别对她说哦！那我可就没了安宁了。”

碧桃抿唇微微笑了笑，想到上次陛下只是说了句“春桃，你好吵啊！”，那丫头有至少半月没再开口说话，怎么逗她都

不开口，要说话时，就用笔写出来，结果写的第一句话，就让皇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写着“不是说奴婢吵吗？那奴

婢就做个哑巴，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有个哑巴贴身侍女！”

想到那大半月里，每日再也听不到熟悉的吵闹声，本应该是觉得舒适的，却好像少了什么，最后还是皇上亲口承认是自

己说错了，春桃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吵呢？这才结束了一场无谓的斗气。

“对了，春桃她人呢？”上官瑜状似无意的问道。

“她呀！还不是又缠着莫问那块木头去学什么剑法了！”碧桃无奈的摇摇头，一块木头和一只黄鹂大斗法，结果必是，

黄鹂，一败涂地……

“哦？春桃姐姐倒也是执着的很呢！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去铭都，让春桃姐姐和莫问一起去定客栈，她就一脸兴奋的，当

时还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回想一下，原来如此啊！”

碧桃却是一脸讶异，眼眸转了转，好似是在回想，突然“啊！”的叫出了声，“难怪那时候她就一天到晚跟我说莫问多

么好看，多么帅气，剑法多么好的，竟是，从那时，就已经抱着这样的心思了，呵呵……这算不算是我这个姐姐的失职

啊？竟然都没发现。”

上官瑜端起桌上的燕窝粥，尝了一口，淡淡的笑了笑，“碧桃姐姐的粥越做越好了啊！这要是把姐姐你们都嫁出去了，

我可怎么办哦！我的衣食住行都被你们两姐妹养叼了哦！”

碧桃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忽的跪下了，“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春桃有了心上人，姐姐我也是希望她幸福，可是碧桃

却只是一心想照顾皇上，皇上千万不能不要奴婢啊！”

上官瑜走上前想扶起碧桃，碧桃却是一脸坚决，大有你不说清楚，我绝对不起来的势头，上官瑜轻叹一声，略微有些无

奈，“姐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总不能一直呆在瑜儿身边吧！我从小就是你们照顾大的，虽然说是主仆，你们在我心

里，却跟亲姐姐样，我当然是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幸福啊！”

碧桃仰起头，坚定地说道，“碧桃不嫁人，碧桃愿一生照顾皇上。若是皇上不答应奴婢，硬是要奴婢嫁人，奴婢宁愿一

头撞死在这墙上！”

碧桃说得坚定，上官瑜却是有些慌了，“姐姐可别做傻事，姐姐起来说话。”说着便又想拉碧桃起来。

碧桃仍是睁大着一双美目定定的望着上官瑜，眼里全是坚毅。

“哎！”上官瑜轻叹一声，“罢了，起来再说，姐姐听我把话说完。”碧桃仔细看了眼上官瑜，这才起了身子。

上官瑜让碧桃坐到椅子上，自己也走回桌子前，优雅的坐下了，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姐姐说春桃姐姐有了心上

人，难道碧桃姐姐就没有么？”

上官瑜状似无意的扫了眼碧桃，若不是细致观察，必定会忽略碧桃眼里一闪即逝的躲闪，却只是一瞬，碧桃马上便开口

道，“没有，碧桃只想服侍皇上。”

“哦？是么？碧桃跟我了也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欺君之罪是个什么罪吧？朕想听的只是实话而已。”仍是淡淡的语

气，却渗入了几分王者的威严。

碧桃眼里的闪烁更深了几分，却仍然是保持着沉默。

上官瑜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还不说？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若想斩了凌扬，姐姐说，好不好啊？”

“什么？”碧桃猛地一抬头，眼里竟全是惊慌，“凌扬他犯了什么罪？皇上为何要斩凌侍卫长？”

“那也与碧桃姐姐无关吧！反正你们又不怎么认识，难道……姐姐其实跟他有什么，才这么关心他？”

“我……我……”碧桃急得脸都憋红了，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上官瑜却也不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本也没什么错，只是有人跟我说他淫乱后宫，让朕清理门户而已。”

“什么？谁说的？凌他绝对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碧桃突然激动地大喊道，似是忘了自己面前的是皇帝。

“哦？姐姐怎么会知道？凌？这称谓……很亲密嘛！”上官瑜突然眼神一凛，语气变得冷冽，“姐姐若是不说实话，便

是欺君之罪！”

碧桃心里一紧，苍白着脸色，狼狈地跪在了地上，“皇上饶了凌，他没有，他真的没有！他只是为了帮奴婢解毒而已！

真的，他真的没有淫乱后宫！”

上官瑜心疼的看着一脸慌乱无措，脸色苍白的碧桃，疾步走上前，扶起碧桃，“哎！碧桃姐姐，我也不是故意凶你的，

只是想让你说实话而已，还望姐姐别怪瑜儿。”

上官瑜拿出锦丝手绢为碧桃轻轻拭去眼泪，轻柔的开口，“姐姐，别慌，这事儿除了朕就没有人知道了，来跟瑜儿好好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桃这才停止了抽泣，缓缓说出了整件事情。

“一月前，摄政王去了炎魔教，本来奴婢像往常一样为皇上煮了燕窝粥，在御厨房的时候，中途有人说皇上叫奴婢，奴

婢回了趟皓衍阁，却没看见皇上，想着可能是皇上有其他事，奴婢怕燕窝炖过了，便又去煮燕窝粥了。”

碧桃顿了顿，想到当天的情景，突然，想到还好当日皇上说没胃口，没吃那碗不知被谁下了春药的燕窝，这才有了几丝

后怕。“幸好那天是奴婢喝下的那碗粥，要不然，皇上……那奴婢可真是死也不能谢罪了！”

“那粥有什么问题么？”上官瑜皱着眉问了句。

碧桃却突然脸像火烧似的，结结巴巴地说着，“凌……凌……侍……侍卫，”缓了口气，碧桃像是豁出去了，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