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君临天下 上——蒙莎

作者:蒙莎  录入:12-23

“九叔……对不起……”

朱云礼突然想起今天曾经听到过着句话,猛然抬头:“你说什么?!”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了,又说:“臣是说……”

“我是说我天天来你家吃宵夜这件事……我今天听到有人在笑……”

朱爽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话说了出来,而且是毫无准备的——他连“朕”都不要,直接说“我”了。

朱云礼仔细地盯着他。巨烛把整个大厅照得通明,朱爽脸上的肉再厚,也掩饰不住那样歉疚的表情。朱云礼的知觉告诉

他,朱爽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皇上,这里没别人。如果您有话要对臣说,还请您实话实说。”

朱爽低下头。

“我问过了,知道你还没去看过……去看看他吧。我陪你去。”

朱云礼很快明白过来。他坚决摇头:“不!我不去!”

在朱爽连续说了十六遍“去吧”之后,朱云礼终于无可奈何地爬上了朱爽那辆超大号的特制马车。

第七章:高层互访

霍樗的尸身还停在刑部的停尸间内。深夜无人,只有两个衙役在看着。小小的院落阴风阵阵,把门上挂的和朱云礼手中

的灯笼吹得忽暗忽明。

朱爽大步走在前面,在门口叫侍卫们散开,又吩咐守门的衙役们走远点,才拽了朱云礼的胳膊走进去。一关上门,转身

就见朱云礼靠着墙坐倒在地上。两眼空睁着,眼角哗哗地涌出水来,却没有半点声音。

停尸房中间放了一条半人高的长桌,长桌上一张隆起的白布下面勾勒出一个人形来。

朱爽叹气,从朱云礼手中拿过灯笼走过去,把前面台子上的白布掀起一角。

下面一张白得接近透明的脸。两眼紧闭,嘴角绷得有些狰狞。因为要验尸,仵作已经把他的衣服都除掉了,只留下脖子

上一条发黑的印痕。

朱爽印象中的霍樗总是面带微笑的,现在这样子让他有些不舒服。

然而也只是不舒服而已。在亲眼见过自己的尸体之后,他就觉得死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真正可怕的是活着的人。

“九叔……我知道你和霍御史交情很深……”

“何止……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朱云礼淌着满脸的泪,声音却异常的清楚。

朱爽当然记得。小时候朱云礼和他们这一辈在一起读书;那个时候,他身后总跟着一个笑容可亲的霍樗。

两个心比天高的少年,在高高的宫墙里每天互相鼓励着勤奋读书,一起在校场上学骑马射箭耍大刀,一起上树钻洞掏鸟

窝。朱爽因为身体肥胖,走起路来十步一歇,只有偷偷跟在后面看的份。

那个时候,不是不羡慕的。

朱云礼仍旧抱着膝盖坐在门边,肩膀靠在门柱上。他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霍樗那张雪白的脸,提不起力气再走近一步。

朱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走路踢到一颗石头都要哇哇大哭的家伙,现在居然一声不吭。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必须说清楚的……不然他以后一定会睡不着觉。

朱爽绕着停尸的台子来回走了几圈,终于狠下心来:“九叔,我对不起你……陆学士的病,是我叫厨子动了手脚……为

的就是不让他做考官……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朱云礼愣住。

“皇上,你……你在说什么?”

朱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只记得五年前那场会试,陆冠澜收受贿赂,暗中使了些手段让十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中了进士。放榜之后没多久就被人

揭发出来,证据确凿;朝廷最后判了他个斩立决,家属流放。既然是家属,他在宫中的儿子陆时青也不能例外。

——后来刑部来了人要带陆时青走,谁知陆时青说,当初家人把他送进宫来,他就当自己已经是个孤儿了。他就是死,

也不愿意和他们死在一处。说完就一头撞在假山上,死了。

陆家剩下的人随后被流放掉了。后来又查出那十一个举子在朝中给陆冠澜行贿的亲戚,也都杀的杀撤职的撤职流放的流

放,一共牵连了二十多个官员。

朱爽以为,只要不让陆冠澜当考官,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陆时青也就不会死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十一个人没了

陆冠澜的拔擢,照样还是上榜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新换上的考官会上吊自杀。

那么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五年前陆冠澜也许是被冤枉的。

——收受贿赂拔擢考卷的也许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这一次朱爽回来了,动了手脚令陆冠澜生病不能主考,霍樗阴

差阳错的顶上了他的位置。结果五年前发生在陆冠澜身上的事情于是又发生在了霍樗身上……唯一不一样的是,五年前

在科举案事发之后是御史台连同大理寺拿出证据参了陆冠澜,陆冠澜无可抵赖,最后认罪了。霍樗却是在事发之前上吊

自杀,一句话都没留下。

霍樗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索性自杀以警示朝廷……顺便保住自己名声的清白。

而背后那个翻云覆雨的人,现在仍旧逍遥法外。

千万个念头从脑海中翻腾过去,而朱爽一个都说不出口。

朱云礼还在愣愣地看着朱爽。朱爽心想无论如何还是说清楚的好,最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说。

“之前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会试出了大事,死了好些人……然后梦里有个人对我说,只要不让陆学士做考官就不会出事

了……我很害怕,又不敢说,怕你们不信……最后只得想了个法子,送个厨子到陆家去,叫他……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

朱云礼呆呆地站了起来。

“皇上,你说清楚,你做的是什么梦——梦里死掉的都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死——还有,陆学士当考官和死人又有

什么关系?!”

朱爽退后半步。“我不知道……”

朱云礼又气又怒,回头一拳砸在门柱上:“算了。梦本虚无,问了也白问……可是——”说着猛然回头质问:“你说梦

到死了好些人……陆冠澜……你是不是梦到陆时青也死了?”

朱爽点头。

朱云礼恨恨吐了口气,冷笑:“我说呢,皇上什么时候管起别人的死活来了……哼,你喜欢的人当然金贵,别人的命就

是草芥……你怎么不直接叫我去做考官?!我死了你想必会更开心!”

“九叔——”

朱爽有点不痛快了。朱云礼不喜欢他是一回事,可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从来没这样对他说过话。

朱爽正想争辩什么,朱云礼已经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道歉:“皇上……臣……冒犯了。”说完一甩袖子,夺门而出。

朱爽追上去:“九叔!九叔!”朱云礼在刑部暗不见光的走廊里站住,回头说:“生死有命,皇上,臣没有要怪罪您的

意思……”

嘴里说没有,心里却恨得要命——他不知道朱爽的遭遇,不知道其实朱爽清楚地目睹了自己企图谋杀他的过程,当然也

不明白朱爽真正的想法。

所以他认为,朱爽最近做的每一件事——赶厨子出宫也好,天天跑去他家找碴也好,故意让陆冠澜生病也好……都荒唐

之至,不可理喻!

何况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才不管朱爽“梦”到了什么人会死,他就是不想霍樗死!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朱爽当成了间接杀死霍樗的凶手。

朱爽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九叔……”

朱云礼回过头来,直挺挺地跪下:“皇上,臣有一事相求……现在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求皇上……为了龙体安康,

还是把御厨们召回去罢。从前皇上的日子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劳心劳力的事,交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好——皇上

为国事操劳,太后也会心疼的……”

明摆着,是不准他再管朝廷的事了。

朱爽失望至极。

他原以为自己知道今后会发生的事,只要提前准备好就可以解决了。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虽然他清楚地记得过去五年里发生的事,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些事是怎么发生的。这些事情背后盘根错节的缘由,他并不

清楚。他在中间横插一脚,很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九叔快起来吧……朕……照九叔说的去做就是了。”

朱爽说这话的时候,委屈得想哭。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马车上。面对面坐着,朱云礼只觉朱爽那硕大的身躯活像一只怪兽,随时都会扑下来把自己咬碎。马

车的晃动中,两人的膝盖而会碰到一起。朱云礼实在不想和朱爽有任何的接触,于是一个劲地往后缩。

马车似乎走得比平时慢了许多。一静下来,朱云礼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那个刚刚抛到脑后的念头又重新回来了。

——杀了朱爽。

从前朱爽还只是无能罢了。无能、懒惰,这些都不要紧,这个国家还有别人给他支撑着。

可是一旦他还想控制朝局,以他折腾自己的手段折腾朝政……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对,杀了他——

朱爽小心翼翼地问:“九叔,你很冷么?”

朱云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微微发抖。尴尬一笑:“没事,不冷……多谢皇上挂怀。”

低下头继续想。皇宫守卫森严,买杀手或者买通大内侍卫在里面动手是不行的。在自己家里更不行。可是朱爽又没兴趣

去别的地方,对炼丹、游泳之类容易出人命活动也兴致缺缺。想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向阎王报道可没那么容易……

“九叔,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小心翼翼中,又多了点关心。

“嗯……也好……”

朱云礼顺势靠上车壁。果然是皇帝的车辇,旁边壁上都塞满了棉花,靠在上面真舒服……刚才想到哪了呢,对,怎么让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其实如果自己愿意为了国家的前途豁出去跟他拼个同归于尽,那么怎么杀他都不是问题。朱

云礼想到这里,顿时热血沸腾。

如果牺牲他一个就能拯救国家于危难,那么自己这条小命又何足道哉!

反正康王他那么能干,一定能收拾好残局,中兴大宋!

朱云礼在心中默念:“三哥,死胖子这个钉子弟弟就替你拔了,你要好好干——”

肩上忽然一沉。有什么东西盖到了他身上。厚厚的,暖暖的,似乎还带着某个人的体温。然而他实在太累,已经没有力

气做出反应了。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只有那三个字仍旧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朱爽看着朱云礼缩在一角取暖的可怜样,咬咬牙把衣服盖了过去。

马车里面没有灯。车帘偶尔会被风掀起一条缝,就会有一线细微的光落在朱云礼脸上。那线光又被亮晶晶的液体反射回

来,看得朱爽有些难过。

朱云礼哇哇大哭的样子他见得多了,然而他从未见过朱云礼真正伤心的样子。以前也许不会留心,但是经历过身边许多

人的死直到自己最后也“死”过一回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许多。

朱云礼睡得很沉。朱爽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扳过来,靠在自己身上。他动作很轻柔,朱

云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两个人终于稳稳当当地靠在了一起,朱爽吁了口气。怀里多了个人,也没刚才那么冷了。

只是朱云礼仍旧在不停地淌眼泪。泪水渗到衣服里,朱爽只觉得一片湿热。

朱爽想起自己那个整天哭闹的儿子,于是出声哄他:“乖……不哭……乖乖不哭……”

朱云礼梦中往他身上拱去,两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又沉睡过去。只是在沉睡之中,仍旧不住抽泣。

朱爽继续哄:“乖乖不哭……”

“景堂……景堂……”

朱爽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朱云礼是在说梦话。“景堂”不就是霍樗的字么。

心疼里面又泛了点酸。朱爽把这阵不快强压下去,继续哄:“乖乖不哭……”

谁知他越哄,朱云礼就叫得越起劲。叫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朱爽刚松了口气,朱云礼忽然大声喊道:

“我要杀了你!”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没了马蹄的嗒嗒声和马车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朱云礼这话就仿佛夜空中一道雷鸣。

“朱爽,我要杀了你!”

御前侍卫统领阮平大喊一声“护驾”,“锵锵”几声响起,侍卫门兵器出鞘,几把剑又准又狠地刺了进来——搭在朱云

礼咽喉之下。

阮平撩起了车帘上前:“皇上!”

侍卫们都傻眼了。原以为会看到朱云礼拿着利器要行刺的场面,谁知朱云礼却是抱着朱爽的胳膊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

朱爽那件可以给普通人当被盖的外袍。

朱爽皱皱眉,食指搭在唇上:“嘘——出去!都出去!”

阮平看一眼仍旧呼呼大睡的朱云礼,嘴角一撇,挥了挥手。寒光闪闪的剑锋瞬间撤下。朱云礼抱着朱爽的胳膊,在他的

中衣上蹭了蹭口水。

“景堂……呜呜呜……”

“乖……不哭……”

阮平默默放下车帘,示意马夫可以继续走了。

巨大无朋的马车依旧按照原计划龟速前行。

很久很久以后,马车终于停在了永王府门口。侍卫们纷纷弯腰揉腿——因为要尽量放慢走路的速度,还要注意不发出声

音,他们的腿全麻了!

朱爽抱着朱云礼下了马车。侍卫们和马夫集体扭开头看别处。

大概是朱爽走路的时候晃到了,朱云礼打个呵欠醒了过来。

朱爽放下他,让他自己站着:“九叔,醒醒,回去再睡。”

朱云礼还没醒透,一时站不稳,又扑朱爽身上:“嗯……不……”

朱爽忽然一把推开他——只用一手撑着,免得他摔倒。

前面阮平已经叫开了门,曹管家飞奔出来:“王爷!王爷!王爷您去哪儿了?”忽然看到朱爽也在,连忙叩头行礼。

朱云礼给夜风一吹,总算把眼睛睁开了:“啊?本王去……嗯,出去走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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