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过了两天,辅导员在大家上课的时候跑到班上把胖子叫去了。
林森问张瑞:“你找团委没有?”
张瑞答道:“找了,那边还挺硬气的,我好说歹说了半天,他们才说这处分挂不了多久,毕业前肯定能给撤了,回头我
再找找学生处的人,塞点钞票给他们,只要胖子别再惹事,估计这学期末就能给撤了。”
两节课以后,胖子回来了,一脸阴郁。
林森凑过去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了,张瑞已经帮你说了,没事儿!”
“林森。”胖子转过头,“你会不会跳舞?”
林森吓得浑身一哆嗦,心想胖子气傻了?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辅导员叫我去,说马上要街舞大赛,我们系出组人,让我找人组队。”
喔~原来是这种事儿!林森一颗心放了下来,还以为胖子受打击神经错乱了呢!
“怎么办啊?我又不会跳,怎么就看上我了呢?”胖子还在一旁郁闷。
“什么?你不会?那你干嘛每天穿得像个跳HIP-HOP的,那么酷,不找你找谁!”林森觉得自己的脸部表情做得有些夸
张了。
胖子喃喃的说:“我也不是一点儿也不会,但那些高难度的实在没尝试过……我又不是专业的。”
林森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胖子十分好面子,如果没有一些震撼的动作,不能煽动观众的热情,胖子一定宁愿不上场。
“那个,算我一个吧。”林森笑着说。
“真的,你会跳?”胖子吃了一惊。
“会。”林森这话说的毫不含糊。
下午的时候,胖子把三年级一百来个男生都叫到了一起,讨论跳舞的事。
因为他们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届女生只有二十几个,王强就决定用清一色的男孩,这样在节奏和编排上也更能配合
起来。
前面已经说过了,胖子的同性基础不是很好,男生中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这时候都吵吵嚷嚷的不配合,还有人说:“
胖子,我看你一个人带我们系二十几个女的跳好了,跟我们一群男的组队多没意思啊!”
胖子一听又来气了,心想这不是存心要他难看吗?正要动怒被林森按住了。
林森是班上的团支书,平时话不多,再加上从小受中国传统思想熏陶导致面部表情贫乏,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很多人
都不太敢招惹他。
这时候,他板着张脸走到讲台上,只拍了拍桌子,底下就渐渐安静下来。
“有谁会跳街舞的,举手看看?”他说。
众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举手。
“没关系,会跳的人别谦虚啊,这是给系里争面子的大事儿,得了奖有钱拿的。”林森不得以说了几句鼓励人心的话。
还是没有人响应。
不会吧,好歹一百来号人怎么找几个跳舞的都找不到。
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谁经常去迪厅的举手。”
下面一阵奚奚梭梭之后,几只手孤零零的竖了起来。
六个?林森点了一下,除去两个长得拖慢网速的,一个身高三等残废的,一个节奏感超差的,还剩两人勉强能用。
郁闷!林森想,再退一步吧!
“谁是体育特招生,还有校队的也举一下手。”
哗啦,这回人总算多了一些,有十几个,看来系里的体育人才不少。
林森正要高兴,忽听胖子在一旁喊道:“张瑞,你丫他妈的怎么不举手!”
张瑞此时正低着头,猫着腰,一副做贼的样,听到胖子的喊声才慢吞吞的抬起身子,一副讨饶的样子:“嘿,胖子,你
就饶了我吧,我不是跳舞的料。”
胖子说:“谁说的,我看你身体条件很好嘛,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不,不,真的不行。”张瑞快哭出来了,“求你了,别让我跳舞,我节奏感实在太差,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林森估计他年幼时肯定在舞蹈方面遭遇过什么重创,受伤太深才会这样,想想他也挺可怜的也就算了。
林森是个GAY,因此看男人的眼光就很挑剔,他又把那十几个运动健儿扫了一眼,其中有三个常年踢足球的帅哥,可惜罗
圈腿太厉害,刷了;又有两个打乒乓的背太驼,平时走路姿势就十分难看;短跑的臀部肌肉发达过头,林森觉得有碍观
瞻;还有一个练长跑的,瘦的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要倒了……
林森挑来挑去最后只留下四个人:一个个头中等的篮球后卫;一个身材修长的体育特招生,练跳高的;一个网球选手;
最后一个是练跆拳道的。
六个人再加他自己跟胖子,一共八个差不多了。
林森长舒了口气。
08
街舞是种时下青年人中流行的舞蹈,起源于黑人的某种舞蹈,它是边缘化(极度贫穷),机会丧失(无助),以及非裔
美国人和加勒比人的历史,身份认同与社区等文化戒律所带来的压抑相互冲突、融合而成。
在西方,它可以分为New York style(New school)和Los angeles style(street dance)。
前者是一种原地性的舞蹈加上身体奇怪的扭曲与LocKing(锁舞),Poping(机器舞),Ware(电波舞)的大会串,注重身体协
调性(即所谓的律动),并增加许多手部动作。后者则延续了传统的大范围移动和脚步变化性,同时也保留了劲爆的特
点。
由于胖子给这次出赛定出了一个超高难度的宗旨:舞不惊人死不休。
在离出赛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里,309的人都奔忙起来。
首先是曹郁非,他们乐队作为特邀嘉宾,在街屋比赛开场演奏三首曲子,借以煽动观众的积极性。
本来曹郁非准备选一首Cobain的曲子,可惜技术和设备两方面都跟不上,大家排练了一会儿弹出来的实在难听的令人发
指,不得以放弃。
后来他们就选了SUM TO 41 的 Over my head (挂起我的头),这曲子节奏快速强劲,感染力极强。但前面有一段节
奏吉他的很难,因为节奏过快指间跨度又大,经常容易因为赶速度而音不准。曹郁非他们苦练四天,好不容易弹的有模
有样。结果某日来了位大四前辈指责这首歌内容太过阴暗,不适合做比赛开场曲。
那人说道:“你们不是校园乐队吗?怎么不弹点校园民谣?”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大家决定第一首曲子是花儿乐队的《草莓宣言》,第二首是慢歌,曹同学的新作——FACE。
选到第三首的时候,一帮人就开始在LinkinPark(林肯公园)和Queen(皇后乐队)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主唱江大力说:“拜托你们选点新鲜的曲子好不好?Queen都是上个世纪的经典了,年纪比我们还大呢!你们该不会
又要唱那首We`ll rock you 吧!”
贝斯手韩晓鑫又说:“我们唱Green Day (绿日)的歌吧,去年那首American idot(美国白痴)听过没?曲风很轻快呢
。”
曹郁非大笑:“我也喜欢那首,专门为布什量身定作的,真他妈的尖刻!”
于是五个人马上找来Green Day的专辑,连夜把谱子扒下来。
由于工作得太过辛苦,曹同学每天都听着熊猫眼上课。
胖子和林森这边也不轻松,毕竟向“国际水准”看齐是十分不容易的。
曹郁非帮他俩找了一个“教练”,据说是社会上某舞蹈团体“G5俱乐部”的成员。
林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教练”的情景。
那男孩和张瑞差不多高,染着茶色的头发,每个耳朵都至少打了六个耳洞,铃铃铛铛的挂满了东西。
他先是扫了胖子和林森一眼,然后向曹郁非那一偏头,态度很是嚣张的说:“能不能换两个人,个子这么高,没法跳,
重心不稳。”
这句话的效果立杆见影,胖子和林森同时火了!!
不过两个人的反应大相径庭。
胖子一秒钟也没耽搁指着“教练”破口大骂:“你丫的找死啊!个子高怎么你了,嫉妒啊!操他妈的找你是看得起你丫
的,你还敢瞧不起人?你他丫的能跳多好啊!”
胖子说完了,林森才阴阴的来了句:“能不能跳,跳了才知道。”
那男孩冷笑了一下,盯着林森的眼睛悠悠的说:“怎么?难道你还想和我斗舞吗?……有意思。”
练舞房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似乎能用鼻子闻得到。
胖子看看林森冷若冰霜的脸,又回头瞧瞧那边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的那位,心里大叫不好。
他和林森同寝三年都不知道他会跳街舞,直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虽然“斗舞”还没开始,但私下里大家已经认为林森
是输定了。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人家好歹是特地跑来“帮助”他们排练的,要是闹僵了多不好。
胖子刚想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猛然想起一分钟前指着人家骂骂咧咧的不正是自己吗,现在又讲软话不是太丢面子了吗
!
就在胖子内心激烈搏斗的时候,一阵劲爆的音乐响起,鼓点像雨点一样密集的砸下来。
胖子一抬头就看见曹同学对着两个人做了OK的手势,意思明摆着就是你们可以开始“单练”了。
胖子此时恨不得一脚把曹郁非踢出中国边境,人家不是你曹大爷请来的吗?你不讲和,煽哪门子的风,点哪门子的火啊
!
音乐一响,茶色头发的男孩马上就如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先跳了一段street dance的基本舞步。他脚步跟着音乐的节奏纷繁的抬起,又交错的落下,每一个点都踩得极准,每个
动作是无懈可击,这段步伐胖子也会,可他想着自己跳得时候尽管步子不会错,但心里却极紧张,动作决没有眼前这位
这么干净潇洒。
没过一会儿,林森就跟了上去。
胖子吃了一惊,他的动作也是一样的快,一样的准,一样的干净利落。
在胖子眼里,这两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他们面对面做着相同的动作,惊人的一致,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在跳舞,胖
子这才明白,林森竟然是在把所有的步子都反过来跳,该出左手的他会先出右手,这样跟对面的男孩保持一致,才会有
照镜子的感觉出来。
天啊,胖子想,他不会搞错方向吗?这家伙也真够牛逼!
一段舞跳完,双方都有点喘,他们把十几套基本步伐穿插着够过了一遍。
“教练”脸上已经有了些笑容:“你不赖嘛。”林森也笑了:“过奖了,不过是比你强一点。”
那男孩还没来得及发火,第二段风格迥异的音乐又响了。
这回林森先开跳,他来了段迈克尔Jackson著名滑步舞。
这是林森最拿手的舞蹈,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去同学家玩,看到迈克尔的音乐录音带,从此以后就爱上了跳舞。在林
森的少年时代,业余时间中有一大半都是在疯狂的练舞中渡过的,他和同样喜欢跳舞的少年们穿梭在城市的繁华之间,
在练舞房里跳,在天台上跳,在街上公园里跳,在地铁站里跳,在D厅里跳,他们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挥洒着自己的精力
和热情,度过火车般隆隆而过的青春年华。
林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跳舞,他对男生玩的那些足球啊,篮球啊,实在是没有多大兴趣,却因为长得高常常
是被拉去充人数。
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林森才感觉到快乐,才觉着自己终于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才觉得人生是美好的。
直到高二那年,他亲眼看到一个跳舞的朋友在高空腾翻的时候失手摔折了颈骨,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他才停止了这项
危险的运动。
这段舞蹈虽然别人看着是在飘来飘去,但其实跳起来超累,林森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没跳,现在居然一点没忘,还能跳的
有模有样,不幸的是他觉得有点晕,是体力不行了还是今早没吃早饭给闹腾的……?
“教练”也开始了,他跳了一段locking,这家伙大概还是习惯比较硬性的舞蹈,像林森那样的韧性舞蹈他不拿手。
这段机器人舞被他跳得很幽默,像机器一样僵硬的动作着,那些伸手、踢腿的慢动作中,甚至可以听得见咔嚓、咔嚓的
声音。
胖子和曹郁非已经看傻了,眼睛凸着,嘴张得大大的。
紧接着音乐又是一变回到street dance上来,两个人开始用手势相互挑衅,胖子第一次看到林森居然也可以有如此嚣张
表情和动作,在他的印像里林森一直是个理性低调的人,单手倒立,空翻,airfly,头顶地,两个跳红了眼的人开始把
自己的绝活一样一样的现出来。
林森直感到浑身燥热,汗珠从脊背上不停滑下来,他索性衣服也脱了,往身后一扔。
茶色头发的男孩也是又热又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林森这么干脆,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始把衣服往身后扔。
曹郁非也激动了,有吹口哨又叫着说:“裤子也脱了吧!脱光了跳!”
结果被胖子一记铁沙掌震伤,倒地哀叫不止。
音乐终于停了,两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胖子跑过去,想把林森拉起来,只见林森张着嘴猛喘,说:“不行了,不行了,虚脱了我。”
另一个男孩嘴上却叫着:“太爽了!操,好久没跳得这么爽,哈哈……哈……”
就这样,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总算成功打成一片。
以后的日子里,林森和胖子一起行动,他们俩是领舞的,说白了,真正跳得只有他俩,后面六个男孩都是充人桩,充气
势的,只跳很简单的动作。
“教练”名字很搞笑叫莫志强,估计他爸妈本意是叫他要志强的,不幸的是他竟然姓莫,弄巧成拙。
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心性虽傲气,其实人很有意思,也很义气,大家在一起处得十分愉快。
志强要求胖子和林森早晚各跑一次三千米,提高身体素质。
下午和晚自习的课能翘得都翘,通通用来练舞。
辅导员也向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他们跟任课老师说情。
张瑞帮他们向团委借了舞蹈房的钥匙,这样他们可以随时使用了。
有时候志强会带着他俩去转街。
他主要帮林森他们编舞,那些街上打球的男孩,那些做蛋糕的师傅,那些理发店的孩子们,还有其他各行各业的人们,
都成了志强灵感来源,他们的手艺简化成一个个帅气的舞蹈动作,融入到林森的舞蹈里。
最后的安排是这样的,先是street dance的简单步伐,由那六个男生跳,第二段是林森的划步,第三段是六个男生跳毛
巾舞,第四段是胖子的肚皮舞,最后大家一起上场,重新回到street dance,这里有一些高难度动作。
整个时间大概七分多钟:最后一场三分钟左右,林森的舞有一分半,胖子的舞一分钟,开场半分钟,毛巾舞一分半。
曹郁非找了个出色的DJ,帮着选了几首舞曲混音刻碟。
胖子因为受到巨大的心理压力,练舞异常勤奋,晚上十一点回到宿舍还不停歇,跑到走廊上跳。总是要等到宿管阿姨跑
上来呵斥才罢休。
由于太辛苦,胖子和林森晚上鼾声如雷,实在是苦了其他两位兄弟。
大家都忙得快飞起来了,连张瑞同学也是,一天到晚见不到个人,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这个答案就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