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纸鸢天空

地方很多，就算再怎么没有地位的人，想说什么也不会选在天台这种地方，再仔细听，发现好像不是几个人对话，倒像

是谁在念书。念书？公司里还有跟自己一样的傻瓜吗？或许是哪个刚接了剧本的师兄师姐在念台词也说不定？想想又觉

得不对，哪有人跑到天台念台词的？况且念台词不是应该找人对戏才好吗？

忍不住好奇，光桢走近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越近越觉得不对，这个人……好像MARS？嗯？MARS？

“你怎么在这里？”心里想的几乎同时问出口，光桢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心口统一”。

“哇！”很显然，正在专心念书的MARS同学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出现，似乎是吓得不轻，“你干什么？！”

“这应该我问你的吧？”光桢好奇的把MARS看了一圈，手很自然的抽出他手里的书，“飞鸟集？你的？”

“不，不行吗！”不是第一次在光桢面前结巴，却是第一次露怯。

“你是真的要参加英文演讲比赛？”本来很确定的事情，问出口的时候，光桢才发现其实之前自己潜意识里是一直不相

信的。

“不行吗！”一把抢回光桢手里的书，MARS竟然是有些慌。

“除了这句你不会说点别的？”

“我，我……”像是想起了什么，MARS突然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教你英文吧？”光桢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似乎非常大。

“你怎么知道？！”MARS惊呼，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光桢，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你的心思不是很难猜的吧？”光桢反问，自己也没觉得猜中他的想法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难吗？”MARS问，“可是一只跟TONY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搞得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很

难跟人沟通。”

“你有多难懂？”光桢撇撇嘴，显然不认同MARS的话。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MARS故意拖长声音，“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我为什么要答应？”光桢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不怎么有规则的云朵。

“你为什么不答应？”在MARS看来，光桢答应下来，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是理所当然，也就没有去细细思考为

什么的必要了。

“我有什么义务教你？”光桢料想自己这个问题是会把MARS问得哑口无言的。

“算报酬好了。”出乎光桢的预料，MARS的回答几乎是张口就来，好像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

“什，什么报酬……？”出乎意料的反应速度，出乎意料的回答，光桢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想不起自己欠他什么报酬。

“我儿子陪了你那么多天，到现在还被你扣在家里，怎么样也要有点补偿吧？”MARS说着走过去搭上了光桢的肩，小朋

友爱闹别扭，又会害羞，做大人的不主动一点看来是不行的。好在，小朋友只是微微抖了一下肩，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

“原来你是在卖儿子。”光桢斜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也不是谁都卖的，要看人的。”MARS一本正经的解释，“你可是第一个买主。”

“我稀罕吗？”嘴上如是说，心里却也起了小小的波澜。从他那天的态度中不难发现，虽然有些幼稚，但是那个叫做姆

姆的玩具海豚，对MARS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他毫不犹豫的把姆姆借给自己，对自己的“绑架”

行为也并不反对，现在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切的一切，若有似无的在传达着什么，光桢不能确定，却能够感觉到。

不敢去证实，也怕是自己想太多，毕竟，虽然这个圈子里会有一些那样的人，但不是谁都会像那个白痴BEN一样的，不是

吗？可是，小朋友毕竟还是小朋友，如果当下就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MARS前辈一定会很认真的给他解释：有些人喜欢

上什么人，对谁动心，是先有了那份感觉，然后，才去细细观察那个让自己动心的人，包括他的样子，他的脾气，以及

，性别。

“不稀罕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报酬照付就行了。”MARS拍拍他的肩，一副“我不介意”的神情。

“等，等一下！”本来，MARS要求的事情也不是很难，光桢也不准备拒绝，正要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大概不

能教你……”说出来的语气，竟是带了几分遗憾。

“为什么？”MARS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赌气。

“这次的比赛，我是学生评委……”不知为什么，光桢有些心虚。

“评委？！你？！”MARS有点不能接受这个打击人的讯息。

“为了避嫌，我想我没有办法教你，”停了一下，光桢又说，“你也不想得了第一之后被人说是受到特殊照顾了吧？”

“第一？你凭什么说我能得第一？”连MARS自己都对得名次不抱希望，他的目标其实很简单——不出糗就好。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那个能力。”

“我就是知道！”光桢突然间倔劲上来了，咬牙切齿的肯定。

“你……”还想说什么，MARS动了动嘴，看到光桢涨红的脸，却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需要找人帮忙，默默会是个好老师。”光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要对人家礼貌一点，如果再像对我这

样，她一定不会理你。”

“你真的觉得我能得第一？”MARS还是很怀疑，“你知不知道我的英文到底是什么程度？”

“不管是什么程度”光桢转过身，与MARS面对面站着，眼睛看到他的眼睛里，“你是MARS，忘了吗？”

“这跟比赛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是MARS办不到的吗？”留MARS一个人在天台，光桢出去的时候只留下这一句话。

有什么是MARS办不到的吗？MARS笑了起来，好像还没有。当然，想到他比自己还要相信，MARS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没什

么是MARS办不到的，把一个不太乖的小朋友变乖一点自然也可以。

有什么是MARS办不到的吗？光桢临出门的时候只给MARS留下这么一句话，却也让MARS树立起了信心，一边感慨那个小家

伙对自己的影响力，一边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他的相信。

找来的英文老师，除了把冰箱里的啤酒扫荡一空之外，没有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建树来。无奈之下去找一只求救，却发现

人家也有要忙的事情。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MARS只能叹气，姆姆还在光桢家，连个说话抱怨的人都没有。

“把你儿子领回去。”正在烦闷的人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听见有人冷冰冰的丢来这么一句话，随之而来的，是一个

蓝色的身影。熟悉的触感，是姆姆。

“你，”姆姆挡住了视线，但是，MARS不用看也知道门外站的是谁，“不是说要扣留一个星期吗？”

“他很烦，整天闹着回家，你儿子还真跟你一样笨。”MARS把姆姆抱在手中，总算是看到光桢的脸了，所谓口是心非，

大概就是这个小家伙现在的样子吧。他看着姆姆的眼神，分明就有舍不得，非要装出不喜欢的样子来。

“我不笨！”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也不在意这样的争执到底有多大意义，如果被外人看到，说他们幼稚也不是没有可

能的事情。

“我管你，”把姆姆往MARS手里塞了塞，光桢转身就要走。

“喂！”MARS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他叫住，身体的反应总是比脑袋运转的速度要快。

“有话快说。”光桢回头催促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谢谢你把姆姆送回来。”话说出口连MARS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为的就是他把一个玩具海豚送

回来，说出去不会有几个人认为他是正常的吧。

“好好跟默默学英文吧。”光桢没有装模作样的说不客气，也没有再用什么话堵他，只是丢下一句毫无关系的话便借着

路灯和月亮散发出的柔和光线沿着并不宽敞的小路往家走了。

“默默？”想了半天，MARS终于明白过来光桢的意思了，那天他就说过让自己去找默默帮忙，可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个宅女怪房东，能帮得上什么忙？他现在过来，是算提醒吗？别扭的小鬼，想什么不能直接点表达么？要是遇上个脑

袋不太灵活的，是怎么样也转不过这个弯来的吧。“姆姆，再给你添个主人怎么样？”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请默默帮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都没有发现，真正接触了，MARS才发现，这个宅女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好在

好说歹说，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一个英文老师。三天之后，MARS终于明白光桢为什么要让自己找默默来帮忙了，她真的是

一位非常负责又非常有办法的好老师。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老师是好老师，学生也不能说不是好学生，只是，英

文这个东西，MARS好像从认识ABC起就没怎么及格过，现在要让他朗诵《飞鸟集》那么长一串东西，还要声情并茂，这简

直是折磨。

默默想了很多办法帮MARS记忆，一只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虽然是脑力活，但是，人多一点，似乎动力也更足一些

。MARS一直很努力，也很配合，咬着牙一句一句背诵着晦涩的英文，好像自己认识的人都来帮忙了，除了最想见的一个

。英文单词和句子填满了脑袋，其他的事情好像都被暂时挤到了角落里，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光桢的时候，已经是比

赛的前一晚了。

MARS有点不甘心，好像这么久的努力没有被人重视和认可过。于是，跟默默打了声招呼，说出去换换脑子，就推门出去

了。默默抬头看了看关上的门，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沉浸在那个遥远的星球和卡沙巴王子的世界里。

敲开光桢家门的时候，他正在给小肉圆洗澡，满手的泡沫，控制不住的水珠滴在门口的台阶上，MARS突然忘记自己是要

过来做什么的了。

“找我有事？”看着MARS一脸茫然，光桢也跟着疑惑起来，连门都没让他进。

“没有。”MARS有点庆幸，自己虽然忘了要干什么，却还没有狗血到用一句“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来回答光桢的问题。

“那你来干什么？”对于这个答案，光桢默然，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MARS有点不正常，想了想，突然想起明天就是比赛

的日子了，“不要告诉我你紧张。”

“开玩笑！我是谁？MARS耶！有什么好紧张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越大声就表示心里越没底气。”

“反正我就是没有紧张！”MARS大声否认，虽然不算深夜，但这个时间也足以让声音更具穿透力，惹得对街人家开了窗

对着他们的方向叫了一声“不紧张你叫什么！”

光桢挑挑眉，没有笑，看在MARS眼里，更像是挑衅：“没事的话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言下之意，你可以回去了

。

“喂！”

“睡不着可以喝牛奶，也可以数羊，但是跑到别人家门口大喊大叫是没有道理的。”手上已经不滴水了，光桢顺手将门

关了起来。MARS这才意识到，自己专程跑过来，竟然连门都没有进去。

捏紧了拳头，对着门板挥了几下，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回家睡觉。至于是怎么睡着的，到底是喝了牛奶，还是数了

羊，MARS一觉醒来，自己都不记得了。

比赛的当天，一只来了，这一点MARS一点都不奇怪，TONY也来了，愣了一下之后，也觉得很正常。只不过，在后台看到

默默为自己忙碌的时候，MARS倒是有些吃惊，记忆中，这个谁都不爱理睬的女孩，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次，从

头到尾都很帮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快要上场了，后台的门关上，整个空间黑暗而阴沉，MARS闭上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默

默来后台看他，告诉他卡沙巴王子面对这种情况的方法，让他闭上眼睛，然后说了几句连他这个火星少年都听不懂的话

。为了不让这个一直帮着自己的女孩担心，MARS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笑了笑，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千辛万苦的来参加这个狗屁比赛到底是为了什么？准备的过程并不比准备一场演唱会

轻松多少，甚至可以说远比那个要辛苦。这么长时间的煎熬，难道最后要以这样难堪的局面收场？偷偷掀开幕布的一角

，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旁边的同学交谈着，那天在天台上几乎像是争吵一般的话就那么自然地蹦到脑子

里。

“第一？你凭什么说我能得第一？”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那个能力。”

“我就是知道！”

你一直相信我可以的？MARS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那个人那么相信自己，现在，大概能给他的也只有失望而已了。

心中抱定了赢不了的想法，MARS的情绪反而安定下来，忍不住再往光桢的方向看一眼，那个平时会认真，会别扭，还会

凶自己的小家伙这会却是出奇的正经八百，MARS笑了起来，这么严肃的样子真该拍下来留念，可惜为了准备比赛，除了

稿子MARS什么都没带到后台。不过不要紧，有些东西，只要记在心里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有一个瞬间MARS似乎看到光桢的目光往自己的方向飘了飘。是错觉吗？还是可笑的自作多情？又

或者那个别扭的小家伙真的在关心自己呢？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几率其实很大，MARS笑得更开心了。那道目光又看过来了

，这一回被MARS准确的捕捉并且牢牢地抓住了。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用自己的目光将另一个人的目光紧紧抓住的感觉，

是真的，抓住了。通过那条被自己拉开的细细的缝对着他招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MARS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超人附

身了，又或者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合上幕布的瞬间，似乎是看到他笑了？MARS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说起来有

点挫败，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却没有看他对自己笑过。无奈认命的对自己笑了笑，低头再看一遍稿子，默默好像说过

这样可以激活记忆？

站到台上的时候，MARS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的自己，万众瞩目，好像世界都在掌握中。现在呢？舞台没有抛弃

他，台下的观众，却有很多头也不回了。学校的礼堂并不算大，舞台就更加没有很多的面积，MARS左右看看，这应该是

他表演过最小的舞台了吧，但，现在，也是珍惜的。动了动嘴，发现嘴唇并没有紧张得颤抖，状态还不错，MARS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