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总是会很快的制住,这想法对于他这个尝遍百草的人来说,无异于一次侮辱。
可是梅情很清楚,他非常的不喜欢现在这个五年后的于慕。
现在他的笑总是淡然又带着疏离。有时明明就在自己怀里,看着他沉沉的眼神,梅情总觉得于慕的脸迅速的模糊了,仿
佛正在慢慢的变淡,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这个时候,他才会惊觉,原来他们之间真的已经隔了五年的距离。
自己怀里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会害羞脸红,有些傻乎乎的于慕了。
那么自己,还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梅情呢?
梅情不知道。
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梅情不喜欢这个于慕,可又更不愿意离开。
有了于慕的保证,他完全能放心司徒晴空的事情可以解决,他大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不再受这个活罪;但他就像着了
魔一般待在这里没有离去。
他不甘心,他恼火,他烦躁。
他终于发觉,自己这一切情绪的来源。
--都是于慕。
其实于慕对他的要求从来不拒绝。
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只要他开口,于慕也会帮他办到。
有一次,梅情有意对于慕说,从来没有一起看到过扬州八艳。结果当天晚上,梅情的房间就坐满了扬州最负盛名的这八
位名妓。
要是平时自己去找,说不定他还有这个心情;可一想到她们都是于慕体贴自己找来的,梅情就气得差点爆了血管。
他又怀疑,于慕是不是在故意整治自己,是不是还真的喜欢自己。
可想想又否定下来。
任他是要拥抱、亲吻、还是上床,于慕可都没有拒绝过。
有谁整治别人会这样做?
那除非是疯了傻了。
不过目前于慕的所作所为又和疯了傻了有什么两样?明明喜欢自己又把自己往外推……这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想到最后,梅情觉得自己也快疯了傻了。
看来依他的思维方式,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于慕会变成这样的。
日子依然过得很快。
就在梅情的焦躁不安中,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了。于慕煮的粥的样式不断变换,这不长的十多天,梅情到已经喝了十
多种不同的粥。这段时间也他不怎么出房门,觉得筋骨疏松了好多。
这天他出了院子,刚想四处转转练练功夫,怎么就看见在不远处的亭子的里,于慕似乎正和谁拉拉扯扯的。
梅情一看就冒火,忍住气走过去,正想大闹一阵,可一近前去,才发觉另一个人自己居然也认识,竟是司徒晴空。
他骇了一跳,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却又不知道司徒晴空究竟在说些什么,觉得让于慕误会了不好,毕竟虽然司徒
晴空给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烦,自己却从没有把他放在过心上。
可别让别人,尤其是于慕,白白误会了去。
亭子里的司徒晴空仿佛正拉着于慕说些什么,于慕想离开却被扯得很紧,司徒晴空神情激愤的说着,正是发誓娶自己那
时候的样子。于慕却怎么也不搭话。
看到这里,梅情立即上前扯开了拉住于慕的司徒晴空。他可不想让于慕因为自己受别人的气。
这时梅情也没想想,司徒晴空此时怎么知道于慕和他的关系?
司徒晴空一看来人是梅情就睁大了眼睛,呆在那里好半晌。
他本来脸稍圆一点,年纪又轻,这样瞪大了上翘的眼睛,就显得很可爱。
“梅情!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司徒晴空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清脆又高亮,叫了一声几乎把梅情
的耳朵炸聋了。
不过想当初,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亮丽的叫床声……
还没等梅情缓过劲来,司徒晴空已经怒目瞪住了于慕,咄咄逼人道,“你不是说梅情回去了吗?那现在这个是谁?你告
诉我,是谁?是谁?”
他一连几个“是谁”,一步一步朝于慕逼近。到了最后一个“是谁”,人已经快贴上于慕,两个人就要鼻子碰上鼻子。
梅情连忙把两人隔开,挡在于慕面前道,“司徒晴空,这不管他的事,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冲着我来就好了。”他说完
了,到底有些心虚的朝于慕看了一眼,发觉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吃醋生气的样子。
梅情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失望。
这边司徒晴空却笑了起来,他捂住肚子笑了一会儿,几乎弯下了腰,最后平静下来,完全不见刚刚激动的神色。然后他
款款走了几步,围着梅情绕了几个圈子,又把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了几遍。
接着又笑起来。
梅情脸上顿时难看起来,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司徒晴空终于停下笑声。
他不笑了,眼尾向上,就是一幅轻蔑的神情,只听他不屑道,“梅情,你以为我这是为你呢?”
梅情也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这下司徒晴空又笑了,他笑嘻嘻的说,“我现在才不喜欢你呢,我喜欢的人--”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手一抬,指的正是梅情背后的于慕。
“--是他。”
第十六章
梅情一时还没回过味来,不过还是反射性的说了句,“你不喜欢我?喜欢他?”
这话里面有震惊,不信,怀疑,还有感叹司徒晴空实在是没品味。
真是无法一言以蔽之。
司徒晴空也不理他,只顾着和于慕说,“小慕慕,人家当时是没有眼光,才会瞎了眼睛喜欢这个人。小慕慕你不要介意
哦,现在我可是完完全全真心喜欢你的。”
梅情听得快吐出来。
这世上还真有比他还肉麻的人。
于慕到是脸色平常,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也麻木了。
司徒晴空显然不觉得,还自我感觉很良好,“小慕慕,你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啊,人家已经快等不及了。”
梅情惊得快要跳脚,怎么司徒晴空乐此不疲,又要来这么一手。
“怎么可能?于慕堂堂男子,怎么会嫁给你?”自己说肉麻的话是一回事,听别人说可又是另一回事。梅情这下反倒充当
起教训司徒晴空改邪归正的角色来了,丝毫没想起原来把他带上这条道儿的就是自己,司徒晴空只不过是一条道儿走到
黑而已。
听他这么说,司徒晴空悠然一笑,道,“小慕慕不能嫁给我?那我就嫁给他好了啊?”
他不假思索,说得十分顺口。
梅情痛心疾首道,“司徒晴空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会想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司徒晴空翻了他一个白眼,“我爱小慕慕,这种小事又怎么会计较。”
听到“我爱小慕慕”这话,于慕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身子震了震,可惜旁边的两人都没发觉。
此时梅情一时词穷,他以前怎么没发觉司徒晴空这么麻烦,亏自己以前还觉得他很可爱。
……真是识人不清,遇人不淑。
司徒晴空也发觉了梅情的怪异,他突然咯咯一笑,道,“瞧你这倒霉的样子。梅情,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谁会爱你?就是母鸡下蛋公鸡打鸣,我也不会看上你。”梅情急忙否认。
“哦,那就好,”司徒晴空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没有沮丧。他马上撇开梅情又要去缠于慕。
梅情当然不会让他如愿,硬是把他挡开,把于慕护在身后。
这两个武林高手居然就这么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你进我退,你左我右,你推我攘。
来来回回,前前后后。
脸红脖子粗,大眼瞪小眼。
闹了半天,梅情到底也没能让司徒晴空碰到于慕的衣角,算是自卫反击圆满成功。
梅情高兴得不得了,雄纠纠气昂昂万分得意的朝于慕看去,发觉他也正望着着自己。
似乎是旁边两人的举动太搞笑了,于慕脸上,竟然是带着微笑的。
那一点点的笑,甚至没有扩散到脸上,仅仅是圈在那双黑水晶似的瞳仁中。可也就是那一点点的笑意,却仿佛是月映深
潭,照亮了那个孤寂了太久,忧郁了太久的灵魂。
只是瞬间的闪亮,已足以惊艳,竟比无数绝色美人的烟行媚视都要惑人。
梅情呆了,傻了。
这辈子,他还从来没么呆过,傻过。
他张大了嘴巴,直愣愣的看着于慕。
于慕发觉了,急忙转过头去。
梅情也惊觉自己的不对劲,赶忙收回了眼光。他怕司徒晴空笑自己,朝那人看去,却发觉司徒晴空连口水都差点流了出
来。
“还看还看!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梅情狠狠一推司徒晴空,只恨当时的自己,怎么惹上了这个煞星?
司徒晴空回过神来,自然也不甘示弱,道,“又不关你的事,你起什么劲?”
梅情的脑子陡的清醒起来,只恨自己怎么突然糊涂,连这个大大的优势都不知道利用。
这想明白了,梅情就镇定了下来。
他收起身形,挥挥自己阔口的袖子,恢复了他平时目空一切的眼神。妩媚的眼风朝司徒晴空一飞,让他抖了抖,梅情这
才缓缓的,仿佛要让司徒晴空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似的说,“你说这不关我的事--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他顿了顿,故意要掉司徒晴空的胃口,看他直盯着自己又才说,“在你喜欢他之前--怎么不问清楚--他喜欢的人--又是
谁呢?”
司徒晴空看着他卖弄,忽然间有种很不好预感,他下意识的问,“你该不会说,小慕慕喜欢的人是你吧?”
梅情果然很戏剧化的看他一眼,免费送他一个恭喜的眼神,捞住一边的于慕就把他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恶意的朝司徒晴
空扬扬眉毛,说,“小司徒啊,你还是这么聪明,不枉费我调教你一场。”
那声音真想让人好好的给他那美艳如花的脸上来上一拳。
他看着司徒晴空脸上的表情,快乐得仿佛要飞起来,还怕效果不够,低头脸贴着脸问于慕道,“小慕慕(他显然是故意
这么叫的),你说,你是不是爱我爱到不行,爱我爱到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爱我爱到可以为了我做一切事情?”
梅情得意忘形,丝毫没注意于慕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见抱住的人不说话,他还用空着的一只手的食指挑起于慕的下巴,不停的催促,“说啊说啊,不要怕羞嘛。”
和调戏良家妇女没什么两样。
司徒晴空也眼巴巴的望着。
过了好一会,于慕才慢慢的道,“没错,我是爱你,爱你爱到不行,爱你爱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
做一切事情。”
他一字一顿,把梅情的那段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可两人的语气却是大相径庭。--梅情是炫耀是得意,可于慕的话里却
有说不清道不尽的苦涩,仿佛是无力又仿佛是绝望,可更听得出来他是爱惨了梅情。
司徒晴空马上就觉出了不对,他又十分清楚梅情的为人,立刻朝梅情道,“他爱你,难道你也爱他?你如果不喜欢他,
就不要缠着他!”
他再三挑衅,梅情的火也上来了,他嘿嘿一笑,道,“我喜不喜欢他不关你的事,我就是不爱他,不拿他当回事,他就
是愿意爱我,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你怎么能这么作践人?”司徒晴空看着于慕现在的神情,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梅情讲到兴头上,居然冲口而出,“这就算作践?那五年前那次捉拿采花贼的武林大会……”
“啪”的一声,梅情没说完的话,已经被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梅情白嫩的面颊立即肿了半边,他捂着脸却没说出话来。
于慕毫无表情的望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右手。
要是平常梅情早已经张牙舞爪,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害怕起来,因为于慕脸上又出现了五年前那种让他害怕的神
色。--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看着梅情。
--以前让自己断一根手指甲都舍不得的人,如今却给了自己一巴掌。
梅情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话,不过为时已晚。
只听于慕凄声道,“……连这个……你也要拿出来讲吗?”
梅情顿时无语。
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二弟,你随我过来一下。”
打破僵局的正是梅情许久没见到的应莫怜。
应莫怜拉了于慕就离开,看也没看梅情一眼。
梅情呆在那里,仿佛是痴了。
司徒晴空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事发诡异,他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又待人温和的于慕会出手打人,而且还
是梅情这个鬼见愁的家伙。
“梅情,你说五年前的武林大会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
听他这么问梅情也怔住了,--难道他还不知道那时应该烧死的其中一个人就是于慕?
梅情突然想到,那次他在群侠面前,关于于慕的身份,只提到了“于兄弟”三个字,那么……
他正想问问司徒晴空,却有人抢先答道,“司徒公子,是梅盟主误会了。他还以为我们二公子是五年前死掉的那个采花
贼呢。可没想到,虽然那人和我们公子长得像,可身份地位却差远了。一个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一个却是名满江湖
的应慕余。”
说话的人正是每天都想把梅情除之而后快的小友,他和应莫怜恰好听见花园中的吵闹,没想到赶过来却看到这么气人的
一幕。
“应木鱼?”梅情没听清楚。
小友就知道他会如此,立即故意道,“是啊,爱慕的慕,多余的余。应慕余,还真是应该除去多余的爱慕啊。”看得出
来,他万分不赞同于慕对梅情的心思。
“……应慕余……应慕余……”梅情喃喃道。
他自然听过这几年江南的一位名侠就是叫这个名字。传说他为人十分谦和,武功高自是不用说,而且行事端正,让人无
处可以挑剔。梅情这次来原本也想可以结识一下这个叫“应慕余”的人,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于慕。
可为什么居然没人议论于慕的长相呢?
想想梅情又明白过来,于慕既然是藏剑山庄的人,又有什么人敢说他的长短。
以前自己曾笑过“于慕”傻得真应该叫“木鱼”才对,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叫了“慕余”,不过被笑的人却是自己。
在小友和司徒晴空狠狠的注视中,梅情浑浑噩噩的出了花园。
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可是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讨好他,还从来没出现过他向别人
低头的情况。要他去向谁道歉,那可是万万也不能的,而且刚才于慕还打了他一巴掌,用的气力还不是普通的大,到现
在他的脸还火辣辣的痛。
好你个于慕--梅情越想越不甘心--别人打我到也罢了,可怎么偏偏是你,你居然也有舍得打我的时候!
你居然舍得打我?
你居然舍得打我?!!
梅情突然间又委屈起来。--你怎么能舍得打我……呜……
第十七章
梅情想着心事,不自觉的走着,就来到了那片荷花深海。
六月的水光掩映中,他隐隐约约的听见应莫怜和于慕的声音。下意识的躲了起来,梅情这才发现他最近似乎已经做了不
少偷听的举动。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动摇他要偷听下去的念头,而情绪激动中的那两人也没有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