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战神——莫非扬

“谁还想打就打，不过打完了可以让开么？”

部下们互相传递了眼色。

“如果不是盟主现在生死未卜，我第一个想干掉你！”

又是一巴掌！

“杀你这种人还脏了我们的手呢！”

这回是一脚踢了上来，钧桀没躲，腿被非常大力的踹了一记，似乎是要逼他下跪。

钧桀咬了咬嘴唇，没动。

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一脚。

深吸了一口气，钧桀还是没动。

“畜生还比你有感情，你连畜生都不如！”

拳头雨点般落下，众人的双眼变得血红 ，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钧桀始终没吭一声，也始终没有下跪。

身体上的伤不算什么，那些痛还及不上心痛的十分之一，何况钧桀知道夜航现在一定比他更痛。

“都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伴随着一记踹门声传进来，风部的人冲了进来护在钧桀身边：

“不要命了是不是，敢这么对待副盟主？”

看到钧桀脸上的伤痕，风部的人愤怒的就差没上去给那些人一人一拳。

“开什么玩笑！他算个屁副盟主啊！我们没用枪招呼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果然同流合污啊，只怕早有背叛之心了吧！”

很明显，人马分成了两派。

“现在盟主受伤危在旦夕你们不救，却在这里干这些小人才干的事，如果盟主醒来知道你们这样做，你们知道会有什么

后果么？”

“战神大人陪伴盟主十几年，论忠心，你们在场的一个都比不上！”

“不管怎么样，战神大人是盟主最宠爱的部下，就是要惩罚也轮不到你们！”

双方僵持着，互相红了眼。

夜航，你怎么还没醒呢，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这里已经快闹翻天了，夜航……

“所有人都出去。”

钧桀拨开身边的风部成员，沉着声开口。

“开玩笑！我们都出去了，好方便你再杀盟主是不是？”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们居心叵测，想搞分裂是不是？”

“够了！”

钧桀一声大吼，两边的声音都静了下去。

“不想他死，就给我出去！”

还是没有人动。

“如果他死了，我马上自杀陪葬！够了吧，听不懂吗？全都给我出去，不想让他死的就给我出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

风部的人率先走了出去。

然后，一个人走了。

接着，第二个人走了。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最后一个走到钧桀身边，咬牙切齿的开口：

“别忘了你说的话，救不了盟主就等着受死吧！”

砰！

大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房间内没有了先前的吵闹，突然的安静让钧桀心里莫名开始了紧张。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除却苍白的脸色和床单上的血迹，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腹部的伤口即使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还是止不住流血，子弹如果再不取出就会危及生命了。

钧桀的手指顺着夜航脸的轮廓慢慢滑落，最后停在伤口的位置。

突然开始头晕，钧桀甩甩头试图清醒一点。

刚刚可能被打到头了……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不伤害夜航的身体将子弹取出来的。

钧桀此刻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等一等……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钧桀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动手开始脱外套。

只要把子弹拿出来……

俯下身，钧桀小心的将唇贴在了伤口上。

夜航皱了皱眉，估计是被痛的，但是没动。

没过一会儿，钧桀从夜航身上爬了起来，侧头吐掉了嘴里的子弹。

这个过程并不长，但是钧桀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额上冷汗直冒。

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虽然子弹取了出来，但是子弹穿破了大血管，而且也伤及了胃粘膜，有胃出血的迹象，伤口

也有发炎的现象。

笨蛋，这不是把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开枪开的离身体那么近干什么？

咳咳！

糟糕，高烧好像更加严重了……

手掌覆上血液正喷涌而出的伤口，钧桀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手下。

又是一阵寒风拂过。

但是这一回，钧桀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以他现在的体力，要借助犬鬼的能力为夜航治疗实在是太勉强了。

伤口慢慢停止了流血。

期间，夜航只觉得身体一半置身在火窖一半置身在冰潭，冰火两重天的冲撞让他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额上也沁出了汗

。

钧桀的情况显然比他更糟，但是尽管身体再怎么不舒服，钧桀都还是没有放手。

夜航，不要死，你不能死……

“咳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被迫让钧桀放开了手，一手捂住嘴克制自己的音量，钧桀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床上。

“啊！”

钧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腿一弯曲就感受到了先前那几脚的厉害，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似的。

不经意抬手，钧桀怔了一下。

血？！

夜航的伤口又裂开了吗？

钧桀急忙抬头去看。

伤口还没有愈合，但是血已经止住了。

那么，这个血是谁的？

钧桀盯着手掌沉默了下来。

我……

吐血了……

这个认知让钧桀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钧桀没有恢复记忆，他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钧桀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人类的身体一旦受伤，血液中的血小板和造血细胞会帮助恢复，尽管时间很慢，但是血液

细胞可以不断再生，愈合伤口。而自己，愈合伤口根本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体内的细胞会以超出人类细胞百倍千倍的

速度再生，但是每受伤一次确切来说就是每流血一次，体内的细胞在疯狂再生后就会停止继续生长，换言之细胞看似再

生却是在消减，他现在体内造血的速度还不及人类速度的千分之一，一旦流血连输血都没用。

现在的血少掉一点是一点，对于钧桀来说，这无疑是判了死刑书。

虽然有犬鬼的灵力，但是钧桀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肉体本就是人类，人类的肉身只有不过百年的寿命，何况现在是以人类

的肉体来承载鬼的灵力，消耗的速度加快了一倍，自己现在连普通人都不如。

而一旦脱离灵力，这具身体会马上坏死。

钧桀混乱的想着，手不小心搭在了夜航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

然而，伤口吸收了钧桀的血竟然奇迹般的开始缩小。

尽管血液不可再生，但是血液细胞的生命力却远远大于普通造血细胞。

钧桀看着逐渐缩小的伤口，想到了那个小女孩说的话：

“他们要找不死之身的办法……”

我的血……

难道就是他们要找的“不死之身”？

夜航的一声闷哼打断了钧桀的思路。

“夜航，怎么了，很痛吗？”

夜航只是闭着眼睛，身体难耐的想动，被钧桀两手用力按住。

伤口尽管已经缩小了，但是取出了子弹不把伤口缝合起来很容易感染，钧桀想叫外面的人尽快把夜航送去医院，想了一

想又放弃了，现在他没资格这么做了，何况谁知道去医院的路上又会发生什么。

这个伤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夜航也不会自己开枪搞成这样。

“对不起，夜航……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来，这个混乱的一夜就这么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

钧桀咬着下唇，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腕上轻轻一划。

不去管月狼族了，不去管暗夜联盟了，就这样抛开一切赌一赌吧。

殷红的液体一点一滴渗透到皮肤里。

钧桀的血一点一滴渗透到夜航的身体里。

夜航，这样算不算我们结合在一起了呢？

如果不幸我再也醒不过来了，至少我也遵守了和你的约定了……

直到伤口完全愈合看不出任何痕迹，钧桀也终于倒在了夜航身边……

夜航昏迷了三天三夜，因为连日来的劳累透支了体力。

来来往往的医生都啧啧称奇，因为伤口复原的情况出奇的好，几乎检查不出任何异样。

风部的人和联盟内部的人依旧站在了一起，但彼此间再没有了从前的默契。

当夜航皱着眉头醒过来的时候，强烈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极为不适。

窗前站着一个人，回头笑着看了看他。

“醒了？”

那人的声音掩饰不住喜悦。

“钧桀？”

夜航张着眼睛迷茫了半天，忽地清醒过来。

“舅舅！”

男人的脸在阳光中柔和且清晰起来，略显沧桑的面容上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久没见我可爱的侄子，结果一来就看见某个傻小子竟把自己搞成这样！”

夜航撑了撑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坐倒在一边的躺椅上。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你小子这么命大，想死都难呢！不过我也觉得这事很邪，来的时候听医生说了，你连伤口都没有，是真的吗？”

罗森闵找了把椅子坐下，两手交叉的看着夜航说道。

“什么？”

夜航愣了愣。

怪不得他没觉得痛。

掀起衣服看着自己腹部上光滑平整的肌肤，夜航的眼睛眯了起来。

“说说看，哪个神医把你治好的，我可听说你是一枪命中 。”

夜航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来人一跨进门看见已经清醒的夜航，两眼睁得滚圆，两腿一哆嗦就直接跪了下去：

“盟主，你可终于醒了……”

伴随着这声哭喊，从门外涌进来了一大帮部下，全都朝夜航齐刷刷跪下。

“你晕了三天三夜，也难怪他们担心了。不错，你调教出了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有你老爸的风范！”

罗森闵单手支着下巴笑道。

夜航在一大票子人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

“钧桀呢？”

房间里顿时静默了下来。手下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看夜航的眼睛。

“回答！”

夜航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弄得火大。

“让我来说，副盟主被盟主你‘忠心耿耿’的部下押去地牢了……”

站在门外的风部成员低沉的开口。

“什么？”

夜航以为自己听错了。

“盟主，不关我们的事，是战神大人自己要求的……”

“他伤害了你，就应该按盟规处置……”

“像他那样的人，是养虎为患……”

“应该把他逐出联盟……”

……

“住！嘴！”

拳头重击在门板上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罗森闵挑了挑眉，不作声。

“我只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你们就都造反了？是谁允许的，是不是我这个盟主你们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孔钧桀是联盟

的副盟主，他在联盟的时间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长，在联盟的地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高，你们有什么资格动他，啊？

说话啊！你们说话，在我受伤期间，你们对他说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咳咳咳咳……”

情绪过于激动，夜航止不住开始咳嗽。

“盟主……”

“闭嘴，都给我滚！”

一干人等连同罗森闵都被震住了。

盟主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夜航，你病还没好……”

“对不起，舅舅，是我管教不力，让你见笑了。我现在有事要去办，舅舅请自便。”

眼神犀利的闪过，夜航径自离开。

一干部下也不知所措的纷纷跟了上去。

罗森闵随意的瞥向夜航躺过的床，眼睛霍的亮了一下。

床单上残留的血迹似乎不单单是一个人的。

看着由暗红色转为金色的血迹，罗森闵的嘴角牵起了满足的笑容。

原来，躲在这里…….

此刻，钧桀正躺在阴冷黑暗的地牢里。

事实上，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犬鬼救了他的命。

“我给你的身体就是让你这么乱来的吗？你真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呐，为了一个人类，何必呢？”

为了一个人类，何必呢？

他躺在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叹息了。

曾经，族里也有长老这么对父亲说过，矛头指向的是当时已怀了自己却是身为人类的母亲。

当时父亲是怎么回答的，钧桀不知道，他出生以后就被带离了月狼族，对于那个传言中不可一世的狼王，钧桀没有一丝

印象。

其实他也想知道，自己明明该恨之入骨的人为什么到最后竟让自己轻易的选择了原谅。

左手无力的抬起，激起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钧桀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他真要逃，区区几条铁链又怎么能套住他呢？

只不过他实在没力气动，也实在没这个必要逃。

当初就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到这里的，来这里不是证明他有罪也不是承认他背叛，只是对一个人的愧疚，对一个人说不清

道不明的情愫。

身体很冰，他不记得自己躺了几天了。

高烧其实一直没退，但是没有人来关心他的生死，风部的人来过了却被其他部下隔离在了牢外。

钧桀庆幸自己没看错人，将来风部会是联盟最强大的中坚力量。

他现在没办法把自己的命赔上，但至少在那之前他要把这个天下交到夜航手上。

这个混乱的世道，是时候需要一个英明的领导者来管理。

而夜航，你就是那个该出现的领导者。

钧桀闭着眼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在跳动，虽然缓慢却十分有力。

什么时候，它会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规律运动而在某一天突然停止呢？

钧桀开始认真的思考死亡，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是顺其自然的联想到了那个字眼。

或许悲观，却真实的可怕。

看来真的烧坏了，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钧桀把手搭在额头上，已经分不清是哪边的温度更高了，他只是觉得很冷，但是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却灼热的惊人。

他很想睡，但是意识却十分清醒。

他看到了无数残缺的景象，一张张或欢笑或流泪的脸，父亲的脸，母亲的脸，哥哥的脸，祭祀大人的脸，族人的脸，君

少的脸，乙辰的脸，MAX的脸，小七的脸，风部成员的脸……

或见过或没见过的脸，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是幻觉吗？他似乎看见了夜航的脸。

很模糊却很真实的，夜航的脸……

“钧桀，醒醒！钧桀……”

连声音都很真实……

“钧桀，你听见了吗？醒醒，钧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有事，我不准你有事！钧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