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昨天有穿这条衣服睡觉吗?不对呀,记得明明洗澡之后换了睡衣的……奇怪,记错了吗?穿着衣服睡觉,难怪身
体不舒服了,八成是感冒了……
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钧桀也自动将身体不适的症状归结为感冒。昨晚的事情钧桀毫无任何印象,但是他并不在意,睡
眼惺忪地换上衣服,钧桀揉揉眼睛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屋子里很安静,彭乙辰最近接手一个黑道的案子经常彻夜不归,他不在,也让钧桀稍稍放宽了心,和君少也开始话多起
来。
桌上的牛奶瓶贴着君少代表性的纸条,圆圆的字就和本人一样可爱。
“今天是校园足球总决赛,一定要来看哦!可爱的君君留。”
钧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不舒服的身体也似乎因为这句话而轻松了许多。
君少的足球踢得很好,经常参加各式各样的比赛,钧桀陪在他身边几乎每天都会听到有关足球的话题,君少很希望钧桀
能亲眼去看他踢球,但是他又怕钧桀一个人会迷路,所以这回他特地画了地图。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一场比赛,他希望钧
桀能去给他加油,在他的潜意识里,钧桀就是“小狼”。
而且君少给钧桀准备的衣服全都是白色,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钧桀穿白色特别好看,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脱俗感,就
像风一样捉不住。
但是钧桀本身对白色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圣洁的颜色,颜色中,他更偏向黑色。
能照耀一切的白,和能掩盖一切的黑,就像光与影的彼此衍生。
钧桀莫名想到这句话。
走进洗手间,钧桀依然摆脱不了那种恍惚的晕眩,不经意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眸子依旧黑的纯粹,肌肤也白皙的近乎透明,唇色略显苍白,脸色也丝毫不见血色,看上去似乎不单纯只是感冒。
“头发,好像长了点啊……”
钧桀摸摸垂到肩膀的头发喃喃自语着,视线依旧盯着镜中的自己。
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哪里出问题了呢?
用力甩甩头,钧桀把疑惑打消,心想估计是自己想太多了。
对着镜子笑一下,钧桀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脸试图打起精神,到时候被君少发现自己脸色那么难看,肯定要责怪他不懂得
照顾自己了。
做完这一切,钧桀深呼吸一下,随即低头把脸全部埋在水里。
那一刻,镜中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咧开嘴诡异的笑了一下……
钧桀站在街道中央,微微仰头遮住刺眼的阳光。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没有把过多的视线停驻在这个男孩身上,偶有一
两个行人好奇的凑上前与他来个轻微的身体接触,而后悻悻然的离开。
这个城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叫做“命运”的味道,让钧桀伫足在这个看似陌生的城市中心却无端牵扯出无尽的留恋和
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也许,这里曾经真的是自己的栖息地,,却因为和自己此刻身着的这身纯白一样圣洁的不可亵渎,所以自己被放逐,被
抛弃在一片虚无的苍白之中。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钧桀迈开步子向未知名的方向走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君少的纸条早在之前出门的时
候就弄丢了,具体方位他虽然大概清楚却不认得路标,只能这么毫无方向的乱转。
低头看着地面,转弯处钧桀不期然和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喂……”
对方似乎也在想事情,被突然吓到了,虽然两人相撞的力道并不大,但还是让对方惊叫了一声。
事实上,这力道不重的一撞却轻易的把钧桀掀倒了,但在他背部接触地面之前有人快一步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而这一揽的手劲又没控制好力度,加上惯性的催化,钧桀几乎毫无意外的又“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对方身形修长,看似瘦长的手臂却强劲有力,相较之下,钧桀就显得单薄清瘦许多,两个人的脸几乎可以碰到一起,只
不过此刻的钧桀意识还在继续神游,所以这个由一连串的巧合引发完成的暧昧举动就暂且定格了。
Seven不动不是被撞傻了,而是怀里的这个身躯意外的让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手掌下纤细的触感和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
温度让Seven有一时间恍神,情不自禁的又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些,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迷惑了他的感官,让他不想放
手。
Seven从来都不喜欢和别人的身体接触,一来他怕对方嗅到来自他身上那种特殊职业的血的味道,二来身为猎人随意将身
体的盲区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也是犯了大忌,毕竟人心难测。
但是,此时此刻,对一个陌生人,Seven竟然丝毫不排斥与他的身体接触,甚至还主动向对方靠近。
钧桀的神智是被一种特殊的气味拉回来的,那种味道既陌生又熟悉,虽然只是淡淡的,却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似是一
种无言的邀请,更像是一种蛊惑,能挑动人身体里最本能的欲望,泛着香甜气息的致命诱惑……
当钧桀意识到自己刚才又产生幻觉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在那瞬间变了色。钧桀惊慌失措的用双手捂着眼睛,
逃离了那人的怀抱。
“你……”
Seven看着钧桀的脸,有点不敢置信。
他可没忘记,昨晚的他就差点死在眼前这个小子手里。
“对不起……”
钧桀低声的道歉。
“你……”
Seven还是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双眼紧紧的锁定在少年脸上。
这张脸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但是和昨晚的人相比眼前这个未免过于……单纯?
“你有兄弟么?”
Seven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
钧桀放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眉头轻微皱起。
Seven本来还对昨晚的事有些心有余悸,眼下见对方似乎真的不认识他,于是他也就无所顾忌的开始打量起这个少年来了
。
这样子说来,昨晚那人是银发赤眸,妖媚的邪气,而眼前这个就外貌来说就不符合。黑发黑眸,纤细的单纯,穿得一身
无瑕疵的白媲美天使,和昨晚那个鬼魅修罗完全无共同点。
但是,这张脸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他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相似的绝色。
“你,认识我吗?”
两人对看着,钧桀突然开口。
“啊,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老套的台词,但是Seven没必要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轻易曝露自己的身份和企图,何况他一贯懒得编慌。
“你那个朋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啊?”
钧桀似乎很感兴趣。
“是啊,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呢!害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他咧”
Seven笑的人畜无害。
“我也经常梦到有一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原来他真的存在啊!”
钧桀毫无心机的回应道,自然而然的和这个陌生的少年攀谈起来。
Seven对钧桀的话挑了挑眉,笑的意味深长。
“你叫什么名字啊?”
钧桀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人有着莫名的好感,真心想和他交个朋友。
“哦,你叫我……小七好了。”
“我叫……君少叫我小狼。”
钧桀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又突然明亮起来。
“君少是谁?”
Seven好奇的问道。
“君少是……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钧桀的声音说到后来慢慢低了下去。
见钧桀又一下子浮现出落寞的表情,Seven看着,不发一言。
许久,Seven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么,卓夜航呢?”
“大人,实验的那头狼给她逃了。”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周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似乎要穿破苍穹传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含泪的嘶喊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有对外面世界无
助的呼唤。
“在计划中的事,随她去好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邪恶到极致,手中的针筒诡异的闪着心寒的冷光。
“可是,万一她跑回去向同类求救……”
男人的脸在手术灯下苍白的可怕,唇角诡异的上扬,一派狰狞的狂喜表情。
“就是要让她跑回去通风报信,逼那个人现身啊!”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狂笑声盖过那无比撕心裂肺的狼嚎声回响在天际,无比准确地叩击在城市另一头的某个人心上……
“那么,卓夜航呢?”
Seven眼帘意有所指的一抬,不意外的捕捉到面前的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钧桀还来不及去分辨这话中有话的深意,就明显感到胸口忽然一阵剧烈的抽痛左耳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右耳被一
阵不只是幻听还是确实存在的狂笑声充斥着,连带着胃也翻江倒海似的抽搐,让他几乎要一头栽在地上。
眼看着钧桀脸色突变,极其痛苦的蹲下了身,Seven也不由自主靠上去想搀扶。
“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么?”
Seven话一出口,自己都惊讶的意识到语气中难掩的担忧和关切。
“……”
钧桀只是用双臂紧紧环着身体,脸埋在膝盖中看不到表情,只有头微微摇了两下。
大约过了几分钟,Seven却觉得有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头一回,他发现自己很没用,因为他只能看着面前的人痛苦却没
有办法去为他做些什么,尽管他并没有义务要去帮助这个对他而言尚属陌生的少年,但是心底却难以抑制那股想拥面前
人入怀为他分担痛苦的冲动。
我真是疯了!
Seven大叹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背。
钧桀把脸从膝盖中抬起来,看着Seven近在咫尺的脸怔了良久,而后不自然的站起了身,道了声“谢谢”就作势要走。
“你……身体真的不舒服的话要去看医生啊!”
抓住钧桀的手腕,Seven不自然的说着,另一只手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如果不是此刻自己正在体会那种感受,打死他都
不会相信自己有如此害羞的那一面。
钧桀觉得似乎很久以前,这个画面也同样出现过。
口中喊着“你是我的就该什么都听我的”男孩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来的温柔和善良。
而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并不是君少。
“……谢谢你,小七。”
钧桀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随即抽回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Seven没来得及看到,钧桀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被落寞取代。
就在刚才,他近距离和Seven对视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外貌上与常人的差异。
怪不得之前照镜子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眼睛,他的眼睛,黑得那么纯粹的眼睛,那么彻底又那么诡异,仿佛在遮掩着什么似的。
这样的眼睛让钧桀觉得自己是妖怪。
前面是一家新开的服装店,店里似乎没有人,店外立着一面超大镜子,似乎有意让路过的行人整理下自己的衣着装扮。
钧桀快步跑过去,脸几乎贴在了镜面上。
果然,镜中人的眼睛,很不一样。
简直就像是为了遮掩瞳仁本来的颜色而刻意人为的去装饰,像什么呢?
隐形眼镜?!
也许,是真的被戴上了什么东西。
钧桀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了细微的颤抖,他面朝着镜子,将食指缓慢而准确地伸向自己的右眼……
但是钧桀没来得及做什么,因为一个娇小的身体伴随着一声极其惊恐的尖叫突然撞进了他的怀抱。
今天是怎么了,到处都跟人撞?
钧桀眼底泛着疑惑,低头看仍旧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
女孩子惨白的脸上冷汗直冒,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掌下抖个不停,嘴唇打着哆嗦,间或发
出呜呜的声音,更像一头正在哀鸣的小兽。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在每个晚上都会回响在耳边无数次的声音。
女孩子惊慌的抬起头,惊慌的“啊”了一声。
钧桀以为她“啊”完后应该会转身就跑,却不料女孩看到他只是呆怔了一下,而后爆出惊天动地的尖叫,瞬间扑在他身
上。
“……呜呜呜呜,终于找到您了啊……王,救救我们啊,呜呜”
钧桀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泣,胸口又像刀割似的痛。
“发生了甚么事?”
女孩子一开始只是激动的哭泣,把钧桀搂的死紧,声音断断续续,似乎真的经历了一次非常可怕的体验。
“你不要哭了,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钧桀抚着女孩子的头安慰道,手碰触的同时他听到手腕上的石头又发出破裂的声音,但是他来不及去理会。
“王,他们……杀了我们的同胞……”
女孩终于停止了哭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钧桀险些站不稳。
“什么?你说什么”
那一刻,心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只能麻木的重复着“什么”。
“他们,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坏人,把我们都抓走了……把我们关在实验的笼子里,用我们的身体来做实验……他们还用
针管给我们注射毒品,让我们自相残杀……死了的同胞,他们还解剖尸体……”
“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了,心也不会再痛了,钧桀只是听着,淡淡的开口。
“那些人……要不死之身……”
“因为要不死之身,所以就用你们来做实验么?他们抓走了多少人?”
钧桀依旧只是淡淡的口吻。
女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没有觉察到钧桀的变化,只是反复控诉着那些人令人发指的行为。
“族里出了叛徒,是他把那些人引来的……那些人带着枪,身手又好,而且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连小孩和女人都杀
……族长带着祭祀大人趁乱逃走了,除了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同胞,我们的人几乎都被抓了……”
“叛徒是谁?”
钧桀闭上眼,想象着那个厮杀的场面,孩子和女人的尖叫,一地的鲜红……
“不知道……”
女孩也似乎想到了当时的那个画面,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又突然仰高了声音。
“但是,我偷听到了那些该死的人说的话,那个姓卓的,是真正杀死我们的凶手!”
卓?!
钧桀猛然睁开眼,双手抓着女孩拼命摇晃。
“你说什么?卓什么?是他干的么?”
女孩大概是被钧桀吓到了,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对对……他们说是……黑道的头提供武器和线索的,叫暗什么的,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也是他他请来的,他们叫他卓什
么的……王,请你一定要救救大家,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