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了。”
安宁的动作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倏然一滞,然后,他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缓缓开口:“是吗?他还是去了那里啊……
”
“想听听看吗?他在夏睿霖墓碑前所做的‘告解’……”白舒连拿出一个MP3,诡秘地笑着靠近安宁,“我可是耐着性子
等到现在想要跟你一同分享呐……”
而安宁显然没他这份好兴致,只是淡淡地从他手中取过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便靠在枕头上再度闭起眼。
白舒连对他这种兴趣缺缺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MP3。
监听设备特有的嘈杂声响首先传了出来,接着,便是齐枫一贯温和,此刻却显出丝丝缕缕哀伤感觉的声音,他断断续续
地述说着,从与夏睿霖相遇,一直说到最后他听从凌华的话,刻意制造出被夏御霆逼着离开的假象。各种歉疚的话语充
斥在他忏悔的始末,带出了安宁早已猜到,而白舒连则毫不知情的残酷真相。
“怎么会……”听完全部录音,白舒连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安宁,然而却只寻到一片平静。
无喜,无悲,安宁就这样面无表情地靠在枕头上,甚至连耳机都没有摘下,整个人就像是个断了线的精致木偶,没有了
言语,没有了动作,只是呆呆地坐着,完完全全的安静。
“……安宁?喂,你说话,别吓我啊……”白舒连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
琉璃般的眸子缓缓转动,安宁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我没事。”
“你这样哪里叫没事?如果齐枫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你和夏御霆……”说到这里,白舒连忽然顿住,思索了一会,而
后迟疑地说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就在昨天回来的时候……夏御霆……他全告诉你了?”
安宁听到夏御霆的名字,目光闪了闪,嘴角轻轻往上抬起些许,露出了空茫的笑容:“他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找
到了答案。真正的背叛者,从来……都不是他。”
白舒连彻底哑然,对于两年前发生在夏家的事,他有过无数种猜测,却从未料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豪门内的争权
夺势他不是没见过,但上升到如此决绝惨烈程度的,夏家人恐怕是第一了。
一位母亲为了维护家族,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而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至爱,既能够冷
酷强硬到不惜与世界为敌,亦会宽容宠溺到即算让对方恨自己一辈子也不愿让他再受伤的地步。
夏御霆成全了夏睿霖亦或是安宁的一切,无论对方想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地纵容他去做,哪怕是死……
夏御霆没有阻止夏睿霖的选择,却在那之后,一个人啃噬着这遭遇背叛的痛苦。他没有后悔过,因为他爱他至深,所以
根本不忍心责备夏睿霖半句,但这绵延不绝的悲哀与绝望却无时无刻不在摧毁着他的意志,冲击着他的灵魂,迫得他只
能用自我折磨的方式去发泄这份无人能解的苦楚。
“我以后……究竟该怎么办……舒连,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夏御霆……我要如何再去面对他……”安
宁曲起双膝,用双手紧紧抱住,将自己蜷成一团,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地呢喃着。
白舒连看着这样的安宁,不忿地咬了咬牙,拉开他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安宁,你给我振作
点!现在不是你可以垮掉的时候,夏御霆他还在医院里,‘夏维建设’还需要人支撑,而你们之间的事……远远没有结
束!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母亲会在突然之间对夏御霆充满敌意与戒备,甚至不惜用上那样的手段……你既然了解夏
御霆的为人,就应该明白,真相绝对不止我们现在了解的这么多!”
安宁那双死寂的眼忽而闪过一隙光亮,就像漆黑的夜空被一道流星划破了静谧,但却转瞬即逝。
白舒连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又再接再厉道:“你说你不知道怎样面对夏御霆,这不正说明你对他心怀愧疚?安宁,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两年前的那一天,你应该是抱着无尽的遗憾走的吧?”
一连三个问句,全都触到了安宁内心最为敏感的几个点,令他浑身不由得一震,失神的眼睛缓缓转动了几圈,停摆的大
脑再度开始了思考。
是啊……我为什么会回来?打从医院苏醒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而见到夏御霆后,这个问题就再也没
有从我脑海中消失过。
两年前,被子弹射穿胸口的那一刹那,我心中所存在的,并不只是对母亲与夏御霆将我逼入两难绝境的恨,更多的,是
对他的不舍。我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他会怎样生活,是不是会找到另一个人,来代替本属于我的位置……我不愿意
他就此忘记我,所以哪怕让他恨一辈子,我也要他记住我,所以,在当时,才会顺着母亲的意思,对他说出了那样残忍
的话……
“夏御霆,连我都离开了你,你还会剩下什么?”
这是当时我所说的话,我所期望的,是他的身边,始终都会为我留下一个位置,一生一世,永不遗忘。这样做确实自私
,可是在爱情里,不自私的人又有几个?更何况,我本来就生活在这样错综复杂的一个家庭里……
夏御霆,或许就连上天也知道我有多不甘,有多怨恨,所以才会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再也……离不开你的身边
……
想到这里,安宁的唇边染上了一层宛若冰晶的笑,浅淡得仿佛一触即碎。
“那现在的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呢?舒连,你知道吗?昨天,夏御霆差点又杀了我。他恨我,恨到了骨子里,但是他也
爱我,爱到无可救药。他其实,一直都活得比我更痛苦,更加不知所措吧?这样的我们,又要如何才能……重新开始…
…”
“既然你想要重新开始,那么你现在该做的,就是扫平旧有的一切。找到促成那件事发生的元凶,给夏御霆一个交代,
将你们之间存在的那些往事全都洗刷干净!”白舒连言之凿凿地说着,又垂头看进安宁的眼中,“不要忘了,现在的你
,是安宁,不是夏睿霖。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从来就没有向谁低头过,也从来没有认输过,他总是那样自信满满,毫
不畏惧,绝不是个缩在角落自怨自艾的懦夫!”
“懦夫……吗?”安宁重复着白舒连的话,眼神渐渐焕发出了点滴光彩,虽不似以往夺目,但至少恢复了常人应有的活
力,“被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有些没面子啊……”
“你本来就没有过面子这东西!”白舒连见他慢慢振作起了精神,不禁又跟他抬起了杠。
听到这熟悉的调侃语调,安宁先是一愣,随后便畅快地大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扶住白舒连的肩膀,气息不稳地说道:“
对,没错,我差点忘记了,我们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又怎么会在乎面子不面子这种事?”
“喂,我是在说你,别把我也扯进去,老子才不跟你同流合污!”白舒连佯装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拂开他搭在自己肩膀
上的手。
安宁不依不饶,干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意妖娆地凑近他面前:“非常遗憾,你早就已经淌进了本少爷的这趟浑水里
,躲都躲不掉了!”
白舒连朝天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我又给自己找麻烦了?早知道刚才就放着你这臭小子不管好了,由着你去自生自灭,
省得继续祸害人间。”
“祸害人间又怎么少得了你?来,军师,说说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安宁对他的毒舌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又往前
凑了凑。
白舒连挡开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垂首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两年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管是起
因、过程,还是最后的结果,任何值得怀疑或者异常的地方,统统不要放过。”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安宁敛了笑,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皱眉思索起来,“好像最开始,是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母亲跟哥哥变得很少讲话,然后我也与他在齐枫的事情上起了矛盾……”
“你发觉你母亲和夏御霆之间气氛不对,最早是在什么时候?”白舒连启发道。
“……好像……是在那件事发生的几个月前,那时夏御霆刚好从国外出差回来,母亲只淡淡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
…”说到这里,安宁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走下床,打开门飞奔了出去,白舒连对他这一反应摸不着头脑,也只好赶紧
跟在了后面。
Chapter.56
安宁冲出自己的房间后,径直走到夏宅二楼东侧最尽头的主卧室前。这里原本是夏睿霖母亲凌华的房间,自她去世后,
夏御霆便让人死锁了这里,再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步。
安宁站在主卧门口,用力拧了拧门锁,发现根本打不开,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表情忿然。
“小宁,怎么回事?你没事踢门干什么?”白舒连从后面赶上来,恰好看见他正抬起脚准备往门上踹,于是赶紧上前阻
止。
“我要进去找个东西,打不开门,当然要踹开。”安宁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又再次抬起脚。
“诶诶诶,慢着慢着……这是你母亲的卧室吧?就这样让你一脚把门给踹坏了,不大好吧?”白舒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
额角。
安宁闻言,动作一滞,继而放下脚,死瞪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恼恨地磨了磨牙。
白舒连见状,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把他往一旁拨开些,弯下腰看了看锁孔,然后慢悠悠地说道:“这种时候,还是
我出马比较牢靠啊……”
安宁一愣,狐疑地看向他,却只见白舒连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细长的金属丝,折了几折,插进了锁孔内。
“你还会这招?”安宁睁大了眼,惊讶地问道。
“平时闲着没事,跟苏祗年那只妖孽学的。你也知道那家伙干的事全都见不得光,会这么些小计俩再正常不过。”白舒
连一边忙着开锁,一边随口回应。
安宁听到苏祗年的名字,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个人,当他还是夏睿霖的时候曾在白家兄弟的住所【白馆】见过几次。自第一面起,他就觉得,苏祗年的确是个可以
称得上妖孽的男人。
白皙若凝雪的脸庞,一双向上斜挑的凤眼,眸子里似噙着盈盈春水,仿佛只要目光稍有停留,就会被他摄去三魂七魄。
嘴角总携着一丝魅惑意味的笑,就如同迎风招摇的桃花,炫目到让人忘了姓甚名谁。
偏偏就是这么个精妙无双的人,他身后撑起的,却是令整个黑道都闻之色变的北美杀手组织【银蛇】。从那里面出来的
人,个个都像缺乏感情却运转精良的杀人机器,但凡落入他们名单上的目标,没有一个能逃脱被灭杀的命运。
蛇蝎美人,这个专门用来形容容貌绝美却心肠狠毒的女人的词,安宁反而觉得用在苏祗年身上倒是相得益彰,
因为纵使是自己,在看到苏祗年那明艳到无可比拟的笑容时,也会有一瞬的恍神,但内心又会隐隐发颤。这是一种相当
奇妙的感受,就像是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抬脚走入,只因那处的风景实在太过美好,令人心甘情
愿为之深陷泥沼。
白舒连曾向夏睿霖描述过苏祗年杀人时的情景,在整个过程中,不管对方如何哀叫连连,四周如何血肉横飞,他都不会
有丝毫动容,径自扬着那惑人的笑意,仿佛是在欣赏一出上佳的戏剧一般。那笑绝不作假,完完全全是发自他内心的,
最愉悦畅快的笑容。
回想起这段往事,安宁不由得小小打了个抖。他偶尔会在心里掂量,在自己认识的这些人中,相较起白启翊和夏御霆,
苏祗年或许是最可怕的那一个也说不定。因为比起那两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他的世界才算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真不知你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成为朋友,不可思议。”安宁这样想着,不禁顺口咕哝了一句。
“什么?”白舒连没有听清,转头看向他,忽而手上传来“咔哒”一声,他又急忙回过头去,讷讷出声,“啊,开了。
”
听到这话,安宁立马抛开了那些纷乱的思绪,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厚厚的灰尘随着空气的骤然流动一下子全扑了过来,蒙在安宁的脸上,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用手捂了口鼻,安宁勉强睁眼向内看去,只见所有家具物什都被大块白布覆盖着,地面上的灰就像是积了层薄雪,一踩
就是个脚印。
然而此时的安宁也顾不得邋遢不邋遢,一手抓了白布就掀,弄得自己蓬头垢面也不管,只一径四处查找着,却不知他究
竟在找什么。
白舒连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静,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安宁身上。他这人有轻微的洁癖,所以面对这样的环境,他是
绝对不会往里走上一步的。
从床铺到衣柜,再到梳妆台,安宁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整个屋子被他弄得就像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后的景象,处处皆
是一片狼藉。
将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安宁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于是又站在房中低头思索起来。忽而,他好像记起了
什么,又将视线转回到凌华的那个大衣柜上。
慢慢走上前,他用手抚触着那由巴西柚木制成的柜子上细密的纹路,从左到右,然后又转回中间,再次将柜门拉开,把
内里放置的衣物往一旁拨了拨,接着便用手轻轻敲了敲里面的挡板。
“扣扣”,略显空洞的声响,表明了内里的蹊跷。安宁的身形顿了顿,旋即,他又在刚刚敲打过的地方细细摸索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手触到挡板上一条不明显的缝隙,他用力往里推了一下,再松开手,那块板子便随着他的动作往外突出
来了一些。
居然在这种地方设暗格,还真是母亲的作风啊……安宁心中暗想着,将那暗格的门缓缓拉开。
呈现在安宁眼前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有钱人家惯有的小保险柜,还有一个则是保险柜之上的抽屉。安宁看了看柜上
的密码锁,眼珠子转了一圈,还是把手伸向了上面的抽屉。
小心翼翼地将抽屉拉出来,安宁发现那里面只放着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
“找到了。”安宁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把U盘牢牢握在了手中。
当夏睿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凌华,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留个备忘,哪怕是再微小的事,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