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豆心里一堵,差点没呛死过去,咕咚咕咚猛灌了半瓶酒下去才缓过来——我靠,死砒霜面瘫王居然会主动问他问题
!
“洗碗工。”
安民表情没有变化,又问:“你呢?你干什么的?”
余小豆耸耸肩,吐出一根骨头:“你昨天已经问过我了,这么快就忘了?我无业游民。”
“……那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请我吃饭。”
余小豆瞪他:“老大,保护费听说过没?你要不要告我涉黑把我铐起来带回局子里问罪啊?!”
“……”安民又不说话了。
余小豆翻翻白眼说:“真是服了你了。你放心,老子有个源源不断的大金库。”
他看安民冷漠的表情,撇撇嘴补充一句:“合法的。”
吃完饭,余小豆说要去一趟厕所,让安民坐着等他。
一关厕所门,余小豆就看到阿三正对着镜子理头发,刚才阿三一直坐在他们旁边的那桌上,他好奇砒霜警察究竟长成什
么模样,所以特地和余小豆事先打好招呼,装作不认识余小豆,坐在旁边偷看他们。
“怎么样怎么样?”余小豆走过去兴奋地问阿三,“帅吧?”
阿三看着镜子里的余小豆,叹了口气:“……小余,你真的打算把他掰弯?”
“啊。怎么了?”
“……你省省心吧。这小警察闷得和地雷似的,你要真能把得了他,我跟你姓都成。”
余小豆倔头倔脑地说:“就算他是地雷,我也可以一脚踩爆他。”
“然后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阿三扬起眉。
余小豆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是玩玩的,把不到他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还不少块肉?”阿三张大嘴,作惊叹状,“大佬,第一次请晚饭就逼六百了这还叫不会少块肉?您老人家真是个二百
五啊,您是不是打算在这小警察身上赔套豪宅进去?”
余小豆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啐道:“整得和金屋藏娇似的。”
“说真的。”阿三语重心长地拍他,“这小雷子不是你把的起的。”
“我也说真的。”余小豆一字一顿,“这面瘫王老子把定了!”
阿三看着余小豆一拉洗手间的门扬长而去,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摇了摇头,却没有追上去。
“人呢?”余小豆回到餐桌前,安民已经不见了,两个服务员正在收拾盘子,余小豆急了,急得和结婚典礼上跑了新娘
似的,转头就问:“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警察呢?”
“出去了。”服务员指指外面。华灯初上,晶莹破碎的流光明明灭灭闪闪烁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余小豆咬牙暗骂一句,丢下钱就打算追出去。可是服务员拉住他,有些纳闷地望了他一眼,把钱换给他,说:“你朋友
已经把帐结了。”
余小豆捏着钱,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拧着眉头重复一遍:“他把帐结了?”
“结了。”
余小豆一踩脚,脚背一阵钻心的疼,他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
“安警官!”远远看到那个制服笔挺的青年独自走在灯火明耀的街头,路灯透过蓬松的法国梧桐树冠落在他的肩头,将
他淡蓝色的夏装警服渐染成更深的颜色。余小豆一边喊着,一边追上去,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拦住他。
“……”安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有病吧你。”气还没喘匀,余小豆就叉着腰恶狠狠地瞪他,“我问你,为什么不吭一声就走?你不能等等我吗?”
“我们不顺路。”
余小豆简直无语了,他盯着安民,说:“那好,那我问你,明明是我请客,你他娘的埋什么单?!”
安民没有回答他,侧过身子,自顾自地往前走。
余小豆几乎要吐血,你个王八孙子你说一句话会死啊你。他看着安民径直走到马路边,原以为这小子又要故伎重演拦出
租闪人,却没想到安民走了两步,在公交车站停了下来。
余小豆愣了愣,随即狡黠地勾起嘴角,追了上去,站在安民身边。
“你没钱了?”余小豆问他。
安民默默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公交卡。
啧啧,还真没钱了。
余小豆吐了吐舌头,冲安民扯出一个地痞流氓惯有的笑脸,站在马路牙子上张望一会儿,拦下一辆出租。
“上车。”余小豆拉开车门,扭过头对安民说。
“哎,上车啊,还要老子抱你上来不成?”见安民无动于衷,余小豆干脆一把抓住安民的手腕,把他连拖带拽地扯上出
租,“走啦,我付钱。”
余小豆这么一闹,公交站的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来,安民原本还想挣脱他的手,无奈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们,安民的耳
根又红了,犹豫一下,还是选择跟余小豆一起上了车。
“八字桥。”余小豆记得之前安民想去的地方。
可是安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下城派出所。”
“我靠。”司机回过头来,一脸络腮胡子,极度愤怒地瞪着他们,“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第三章:骑车带人
安民站在派出所边上的一株合欢树下,沉着脸没有说话。
“怎么啦?”余小豆像上了发条的铁皮鼠,前后围着他打转,“你倒是吱一声啊。”
“自行车被偷了。”
余小豆倒抽一口冷气,彪悍啊,哪一位仁兄如此深谙兵法,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直接对派出所下手,
这要搁在古代绝对一员猛将。
“你坚持要回单位就是因为自行车还停在这里吗?”余小豆问,“那现在你怎么办?要找的话肯定找不到了。”
安民叹了口,看来是表示赞同余小豆的说法。
余小豆又问:“你家离这里远吗?”
“三站路。”
“那我们打车吧。”余小豆提议,“我出钱,送你到家我再走。”
安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回一趟办公室,抽屉里有钱。”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先走吧,你妈赚钱挺不容易的,下次请客别再那么大手大脚的了。”
余小豆瞪大眼睛,望着安民颀长的身影独自走向派出所,踩碎一地昏黄灯光,洇在地上起了一轮朦胧涟漪,余小豆只觉
得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春哥显灵了!天哪!安警官您是圣母玛丽亚的儿子吗?您是神仙叔叔吗?您是天使大哥吗?
您,您老人家就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我母上是洗碗工,就不忍心让我花钱请客?
……阿三,快跟我出来看上帝。
余小豆心潮澎湃地迅速发了个短信给阿三。过了几秒钟,手机响了,余小豆打开阿三的回信一看,屏幕上显示三个字:
上你妈。
下城派出所上至所长下至清洁工阿姨都知道安民警官是习惯性面部神经瘫痪,所以他们对安警官都是敬而远之的,但是
今天忙碌万所有工作,各工作人员陆续下班的时候,有几位走的比较慢的警官有幸目睹了以下奇景——
当安警官整理完文件,替对桌女警官扔掉提拉米苏的空杯子,关好门窗,一脸冷淡地走出派出所大门时,一个打扮得相
当流氓的,头发染成红色的小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拐角暗处蹿了出来,将猝不及防的安警官抱了个满怀。
安警官条件反射地后退,挣脱,反脚踢。
不幸遗忘了派出所门口有一凸出的墙体,安警官在与流氓搏斗的过程中后脑瓷瓷实实撞上。
砰!
……咝……听着都觉得疼。
“哎呀哎呀,磕着了吧?”余小豆把手垫到安民脑后,揉揉再揉揉,“痛不痛?”
“……你怎么又来了。”安民皱起眉头,不知是因为后脑勺疼还是因为余小豆烦。
“我路过打酱油的呀。”余小豆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安民别过脸,干巴巴地说:“……那还真不一般的巧。”
余小豆嘿嘿笑了两声,一摊手指了指堆在马路牙子边的好多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还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说:“开玩笑
啦,我是来还你人情的,我骑车送你回家吧,你的车不是被偷了吗?成天打的也不是办法。”
“我走回去。”
“大哥!”余小豆像墨汁般深黑的瞳中满满两池诧异,“三站路啊,等你回家黄花菜都凉了你知道不?你还要不要吃饭
啦?”
安民嘴角绷得紧紧的,一副就算吃康师傅老坛酸菜面也轮不到你来管的模样。
余小豆不依不饶地挥挥手臂说:“况且我买了这么多菜,大包小包都是,你如果不收下,我也吃不了这么多,那我就只
好糟蹋农民伯伯的劳动成果,把这些鸡鸭鱼肉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不要胡闹了。”安民有些无计可施的感觉。
余小豆看出了安民的无奈,他咧嘴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钢制打火机,叼一根香烟,啪的一下点着。
呛人的青霭像纱帐一般天罗地网地朝安民盖过去。
“你不坐老子的车,老子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余小豆靠在矮墙上,双肘后撑,率性随意的姿势轻而易举地勒出明
朗的线条。
红发,香烟,戴着劣质戒指的狭长手指,流利干脆稍显单薄的腰身。
明明都不是最优秀的细节,裤脚甚至还微微打着卷儿。可是凑合在一起,却是摄人心魄的完美无缺。
有下班的女警察偷偷瞟了高瘦的余小豆一眼,不够,再来一眼。余小豆坦然朝她们报以一笑,那些女警官像施了飞霞妆
般迅速红了脸,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去。
安民看着不达目的死不回头的余小豆,叹了口气,问:“不抽烟行吗?”
对不起警察同志,风声太大了我没听清。余小豆把手插/进裤袋里,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死面瘫砒霜男,你以为中华
人民共和国13亿人口就你一个会面瘫吗?
安民闭了闭眼睛,在这片愈发朦胧的淡青色烟草雾气中做出一个一脚误登贼船的糟糕决定:“走吧,回家。”
说完便一转身,清冷清冷地朝自行车和那堆东倒西歪的菜走去。余小豆眼睛一亮,很干脆地吐掉抽了一半的香烟,直追
着安民来到车边。
“来吧来吧,我带你!”
烟头在水泥地上轻轻弹了一下,溅出几点零星的橘色碎焰,和枯槁的灰烬一起,缓缓蜷缩成一朵朵微默的莲。
“余先生,你停下来吧,我还是自己走回去比较好。”
安民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事实上,也的确非常尴尬。路上等行人都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目光瞟着他
,也许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警察坐在别人后车座上晃晃悠悠骑在路上的。
都说人民有困难找警察,但没听过警察有困难找人民。
“爸爸!”途径联桥时,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扯着脆生生的嗓门,指着安民,以一种“快来看上帝”的惊讶声音叫了
起来,“你看警察叔叔!”
安民觉得自己想一头撞死在余小豆背脊上,如果可能的话。
在前面卖力地蹬着车踏板的余小豆感觉到安民朝自己缩了缩,他忍住笑,可以想象安民现在的表情,那一定是非常沉郁
,非常别扭,白净的耳根也一定刷得红了。余小豆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他恶作剧般地加快了车速,于是腰上那手指的
力道又紧了紧,隔着T恤单薄的布料,掌心的温度都能感觉到。
这个车速,即使是安警官也不敢轻易跳车的吧。
他幸灾乐祸地想。
好不容易按着安民闷声闷气活像要进火葬场似的指示摸到了安民家所在的小区,余小豆才刚刹住,安民就跳下了车,他
的脸色很难看,估计刚才那小男孩一声脆脆甜甜的“警察叔叔”给了安警官粉碎性的一击,安民的耳根到现在都仍然是
红的。
余小豆觉得好笑,提了菜走到他身边,拿肩碰了他一下,“喂,生气了?”
安民不予理会。
“其实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余小豆耸耸肩,嘴角轻轻打一抹弯再劣质地勾上去,坏到心坎里的笑,“那什么,骑车带
成年人是违规的吧?”
安民蓦地停住脚步,鞋底好像被502胶水糊牢了。他沉默三秒钟,转过头狠狠望着一脸坦然的余小豆:
“刚才为什么不说?”
余小豆反将一军:“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坐?”
安民的表情僵了僵,说:“……我忘了。”
“我也忘了。”余小豆笑得不知天高地厚。安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刷的一下转身就走,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彻底恩断义
绝,苦了余小豆提着一堆禽兽尸体植物遗骸硬是天蓬元帅追嫦娥似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喂,安警官!等等我
!”
安民依旧自顾自地向前。
……靠。你他妈不理老子是吧?
余小豆一咬牙,一切齿,深呼吸,仿着刚才那小男孩的嗓音冲着安民喊:“警察叔叔!等等我!”
此招果然必杀,安民觉得自己后背立刻起了一层冷汗。
听觉暴/力,绝对是听觉暴/力。
他顿住脚步,无可奈何地转身看向提着大包小包的余小豆。
……真败给他了。
所谓强招必自损,余小豆虽然成功留住了安警官的步伐,但同时也吸引了一帮路过小区的大妈大爷的驻足围观。那帮老
头老太啧啧漏风的嘴,闲话就像无孔不入的小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都这么大了还装童声啊。”
“不不,老头子你不懂,我孙女说啦,这叫绵羊音,现在年轻人都好这口。”
“哦,绵羊音啊……”
余小豆朝他们翻翻白眼,绵你二大爷。他不想被一群大妈大爷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于是迅速逃离案发现场,屁颠屁颠冲
着合欢树下静静站着等他的安民跑了过去。
“就知道你是人民的好警察。你要真丢下我,在这种七弯八拐的老式小区我肯定得迷路。警察叔叔,您必须负责把我送
到目的地啊。”余小豆咧嘴一笑,顿了顿,语气突转,“否则老子记下你工作编号,改回头投诉你惨无人道抛弃百姓,
就不信整不死你丫的。”
安民皱皱眉头,转身领着余小豆往自己家走去。
第四章:蹭饭
安民家住在六楼,老小区上下没电梯,所以余小豆只能硬着头皮提着大包小包做功,好不容易捱到六楼,安民摸出钥匙
打开了门。
余小豆咋舌,他注意到安民用的是那种八十年代流行的四八零式锁,心道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种归隐已久的锁你也
敢让它重出江湖,那小偷强盗想进你家旅游观光简直比吃饭如厕还容易。
但转念想想,应该没小偷脑残到去对警察先生下手,强盗就更不用说了,安民一看就不是窝藏小金库的那种男人,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