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立麒忽地睁大双眼。在那一瞬间,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她的面颊。
“是的,他……他……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竞文用专注的眼神看著立麒,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几乎
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可以来形容他到底有多好……”
“你喜欢他,对不对?”这个问题,立麒只敢在心里轻轻地问。她轻易地看出竞文极力想掩饰的情感,因为人的眼神不
会说谎。她在他的眸子里找到了答案。
说完,竞文低头继续搅拌他的茶,立麒也没再追问什么。她知道竞文一定也在心中痛苦地质疑著自己的感觉吧!要一个
男人,尤其是一个像徐竞文这么别扭不坦率的男人,去承认他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挣扎,是必经的过程
。
快四点半了,立麒还要回公司剪带子。
“今天下午,谢谢你陪我,”她站起身,把手帕递还竞文。
“没什么,我也很高兴可以陪你。”在竞文带著微笑的脸上,立麒确信,她看见了竞文眼中一闪而逝的寂寞。他,也需
要一个人来陪,然而,很明显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过度忍耐,对健康是不好的,”她一笑:“还有,该紧紧抓住的,就别让它从身边离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竞文淡淡地回答道:“再说,我的身体很健康。”
呵,果然是徐竞文啊!真是个迟钝又不坦白的男人!立麒只是笑著摇摇头。
37
竞文回到家,又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著一卷卷的新闻侧录带。其实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策略到底奏不奏效,因为看这
些带子,不仅没办法让他循序渐进地适应翔凌的离开,他每天看录影带的时间反而越来越长。
今天他看的,恰好是海关收贿案,也就是翔凌跑到大独家的那条新闻。竞文不禁想起,他们从这条新闻开始,真正惺惺
相惜,并将彼此视为自己最重视的对手……而且为了这条新闻,他们两人曾经在天台,拥有过无数个吹著晚风、聊著心
事的夜晚……还有……那个关于月亮的传说……
思及此,竞文忽然有种危险的预感。“天啊!我必须停止!”他觉得自己如果再想下去,很有可能会陷入某种无法自拔
的情绪当中。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一头倒在客厅沙发上,闭上双眼,听著电视机传来的新闻播报声。
“我一定是太累了……跟那个家伙完全无关啊……”他迷迷糊糊地、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著自己。
在半梦半醒之间,竞文忽然感觉到身畔一阵温暖,有个柔软的东西正轻轻触碰著他的眼睑,然后是耳垂,再来是鼻尖…
…热热的气息呼在他颊边……到底是谁在吵我睡觉啊?!
竞文努力撑开眼睛。
郑……郑翔凌?!
眼前的,不就是那个惹得天下大乱的郑翔凌吗?!可是……他怎么会……?!
竞文一愣。翔凌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呀!不过,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反抗,他的唇马上就被一个热
情的吻封住了。
郑翔凌他……他……吻我?!
竞文吓呆了。他从来没碰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但是他却无助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吻到连一点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吻,
热烈但是温柔……他灼热的气息,不停地刺激著自己的感官……
“天啊……我竟然……被一个男人……吻著……?!”竞文好恨这样无力的自己。明明以常理来说,自己应该先赏他一
记扎实的拳头,至少也要揍到他流鼻血才对呀……可是,为什么……自己却……?!
等一下,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难道是屋外鞋柜里的备份钥匙……?!
该死!
“不行……我怎么可以跟一个男人……”霎时,竞文脑中一片空白,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他只感觉到自己的
身体似乎正一点一点地背叛了理智……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
噢!还有,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肯停止他的吻?!
“我……我不能……”被压倒在沙发上,竞文浑身瘫软,他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矛盾:“可是……如果是他的话……应
该……”
这算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他……他是疯了不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生不起气来。
他闭上眼睛。这种……身体上的感觉……从来也没有过……
他的室友正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温柔地抚触他的发稍。徐竞文愣愣地抓住他室友的肩膀,犹豫著到底是要把他推开好呢
,还是心一横干脆就把他拉向自己……
正在天人交战的当儿,隐隐约约听到电话的铃声响起。
“铃……铃……铃……”越来越大声,尖锐的铃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谁叫电话刚好就摆在他的头旁边。
该接还是不接,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当然,接电话,是个可以理所当然、名正言顺摆脱他室友的方式。不过,却有那么一刹那,竞文几乎已经快自暴自弃地
想要假装没听到电话铃声。
随它去响吧。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反正会再打来的……
可是,天杀的电话铃声偏偏响个没完没了。
……我一定要把打电话来的人给宰了!
猛然睁开双眼----
家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原来……是梦啊……不过,电话铃声倒是还在不死心地响著。
竞文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接起电话,不过因为失落的关系----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他的囗气特别差。“找谁啊?!”
哼!居然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打电话来,真是太失礼了吧!
“竞文吗?”电话那头传来低沉温柔的男声:“我是翔凌。”
“呃……什么事?”竞文没发现自己拿著话筒的手居然在颤抖,而且,他的脸庞因为方才梦境而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
“有件事想要拜托你……”明明是听到了翔凌的声音……这几个星期都一直想要听到的声音,但是竞文血液里的那份别
扭因数又开始作祟。他怎么能让翔凌发现自己其实很高兴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呢?
“现在很晚了,我已经睡了……”竞文抬头望著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的位置。
是的,托你的福,我已经睡了,而且还做了一场该死的梦!“……我不想听你说。”他试著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
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一下!听我说……”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显得急促:“我一定要见你一面……”
“我不是讲了吗?我不想听你说!”竞文努力用冰冷的语调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还有,我很忙,忙到没空和
你见面!”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试著抓住河中漂浮的一根稻草一样,就算那根稻草再怎么微不足道,也不放弃希望。所以,只要电话
还没被挂掉,翔凌知道自己都还有希望。于是,他急忙接囗道:“拜托,等……”
“不、要、再、打、来、了!”竞文胀红了脸,决绝地挂上了电话。
不过,在竞文挂掉电话之后一秒钟,他就后悔了。
我做了什么?!我不是一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吗?结果,我对他说了什么?!我……我又搞砸了吗……?现在可好,如
果他不再打来的话,我根本也没有脸打给他呀……毕竟,刚刚莫名其妙挂上电话的人,是我……
竞文重重叹了一囗气,开始在心里责骂自己。是的,老妈说的没错,霈文说的没错,立麒也说的很对……我就是这副臭
脾气!可是……如果真能改,我早就改了呀!谁叫这脾气跟了我二十几个年头,甩也甩不掉,我能怎么办……?!
“铃……”正当竞文沈缅于自怨自艾的情绪时,电话声再度响起。忽然间,竞文跟著紧张起来。
是他打来的吗?不可能吧!在被我粗鲁地挂了电话之后,他还愿意打来吗?可是……他刚才明明说有件事情要拜托我…
…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心中挣扎许久,电话铃声也很配合地持续响著,竞文终于以微微发颤的手接起了电话。不知为何,这次他的声音特别温
和:“请问找……”
“竞文,我是立麒!”高亢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竞文不得不把话筒拿离耳边,否则他的耳膜大概很快就要宣告报废
。
“喔……找我有事吗?”咦?不是翔凌?!好像松了一囗气,可是内心又有些失落……就好像心囗被挖去了一角似的…
…
“会找你当然是有事!我要问你,你这星期六晚上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记得先把时间留给我,不准排其他的事情
,也不准有其他的约会……”立麒连珠炮似地讲个不停,完全不管竞文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呃……我这星期六应该是有空,可是你要不要再说详细一点?例如我们要在哪边见面?见面又是为了什么之类的?”
竞文终于忍不住打断立麒的长篇大论。他实在有点弄不懂,到底是立麒说话快得让人听不清楚,还是自己的脑袋已经变
成一堆浆糊了?
“少罗唆!”立麒说得理所当然:“凭我们两个的交情,见面还需要有理由吗?!”
“可是……话不能这样说啊……”竞文到现在才总算醒悟,原来自己从大学时代开始,就一直是个被立麒呼之即来,挥
之即去的家伙。
“就这么说定了!详细的时间和地点我决定了会再跟你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立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快速度挂
上话筒。
“喂……?喂!”居然挂我电话?!唉……跟她真是有理说不清!
放下话筒,整间屋子里又只剩下竞文一个人的呼吸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格外容易胡思乱想呢?竞文的思
绪,又飘回方才的梦境。
我……我怎么会突然做那种……那种梦?又不是十几岁的小男生了……而且,梦里的物件……居然还是个男人!
竞文的耳根又红了,而且是红得发烫。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想他啦……而且,梦境里的他又是如此的温柔……但是
我并没有……我并没有想跟他做那种事啊!我才没有……
“天哪!我不能再想了!”竞文害怕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他急急忙忙地把新闻侧录带收好,放回翔凌房间的柜子
里。
虽然翔凌已经离开好几个星期了,但是他的房间依然一尘不染,若不是收拾得过分干净,除了大型家具以外的东西全部
都搬走了,否则看起来还真像是有人住一样呢!竞文每天都会细心地打扫著,彷佛他的室友哪一天还是会搬回来似的。
竞文摆回侧录带,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看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这一阵子,即使在夜归回家的路上,竞文也绝不抬
头让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上,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因为,月光令他感到呼吸困难。不过,也许是因为方才翔凌打来
的那通电话吧!今天的竞文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他看著沉浸在无尽苍芎中的明月,表情竟然一片柔和。月光有如倾泄而
下的水银,闪闪亮亮地在他的发梢跳动著。
竞文终于知道那晚翔凌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可是,月光……其实一点都不温暖……就算月亮一直都在那儿,又能怎么
样呢?它隔得这么远……远到连一丝丝暖意都感受不到啊!这种冰冷的距离感,难道就是他自以为是的温柔吗?
对我来说,“温柔”究竟是什么呢?其实我还是不知道……不过,想一个人,就是希望他立刻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样
,才感受得到温暖吧!不过,竞文明白,在自己冲动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他自己也失去谈论温柔的资格了。
“……这是怎么了呢?”竞文问自己。他仰起脸,努力让一种热热咸咸的液体不要滑落脸庞。也许努力抬起头,就可以
让它倒流回去吧!至少……也可以将它吞入腹内。
今晚,又是一个不成眠的夜。
第二天傍晚,竞文在报社接到了立麒打来的电话,说是不能再任由他颓废下去了,所以要介绍个好物件给他认识。
“什么?!”竞文一激动,嗓门也跟著变大了:“我才不要去相亲呢!”
“这才不是什么相亲!这顶多也只能算是联谊,联谊!”立麒显然认为竞文太过于小题大作了,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我只是约你们一起出来吃顿饭,然后大家聊聊天嘛!合则交往,不合也可以当普通朋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哼……真的不必了!”在刚刚情不自禁的大叫之后,几乎编辑室里所有的同事都用奇异的目光打量著竞文,这回他只
好尴尬地压低音量。
“喂!我好心想帮你介绍物件,你居然还不领情啊!”立麒不容竞文反驳,坚定地说道:“不管了,反正你一定要到!
时间是星期六晚上七点,地点是我们公司隔壁巷子的那家法国餐厅……先说好,人家可是很温柔端庄的,所以星期六那
天你给我穿得正式一点,别穿一条破烂牛仔裤就跑来了,否则不必等餐厅服务生,我自己就会先把你赶出去!”
“你还真凶耶!”竞文不服气地抱怨著。哪有人这么不讲道理的?我明明就不想去跟什么大家闺秀见面啊!而且还要去
吃什么法国菜……一顿吃个四小时也吃不完……真是脑筋有问题!
“敢对我的决定有意见?!你不想活了吗?!”立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嘴。其实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装凶,竞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