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竞文不明所以地拿著这玩意儿。它几乎不到一个巴掌大,出乎意料地轻巧,不过,上面似乎附有一个类
似镜头的东西……
“这是我所能找到最小的摄影机,”翔凌看出竞文的不解,他不急不徐地说明道:“它可以放在皮包里,操作方法又非
常简单,应该是搜集证据的好帮手。”
“所以……你要用这东西来拍摄吗?”这么小啊……看起来简直就像个玩具似的……真的能拍?
“没错。”翔凌点了点头:“不过,不是由我来拍,而是想要请你……”
“难不成是要我来拍?!”竞文像是被电到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立麒准备了一个手提的小皮包,经过特殊的设计,把摄影机摆进去,透过里面的小孔,应该可以拍到很清楚的画面,
”翔凌抬起头,看著眼前脸色惨白的竞文,轻声说道:“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竞文没说话。他一向都是待在平面媒体的,他才不会用这机器呢!
“拍摄是最重要的工作,但是也是最危险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由你来负责,不过这是个女用的手提包,所以只
能请你帮忙了……”翔凌顿了顿,接著,他用少见的严肃口气慎重地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我会保
护你的。”
是的,我会……保护你。
42
“为什么不早讲?!”愤怒的男声从浴室里传出来。
“对不起……”回应的,是另一个充满了歉意的男声。
“都是你害的!”浴室里的男子依旧暴跳如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衣服有多难穿!”
“真的很对不起……不然我可以帮你……”另一名男子好言好语地不断道歉,想要得到原谅。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
。
“不必了!”男子从浴室里跳出来,一边笨手笨脚地把自己修长的身躯塞进一件麻质洋装里。
看见竞文急急忙忙的,手根本构不到背后的拉链,翔凌不禁笑著摇摇头,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
“别碰我!我自己来就好!”感受到翔凌的碰触,竞文慌张地想要转身甩开他,但是翔凌贴得好近,近到他几乎无法转
身……竞文可以感觉到背后传来温暖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香气,就像潮水一般,朝他缓缓涌过来……
“别逞强,我来帮你。”翔凌站在竞文身后,伸手将他背后的拉链轻轻拉起,不容他反抗。而翔凌在替竞文拉上拉链的
同时,不小心瞥见洋装下隐隐约约浮现出女性内衣的痕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挑了挑眉。
“好了。”翔凌替他拉好拉链,再度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我忘记跟你说我们晚上要先去探查一下环境,害你把衣
服都换掉了,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啦!这次就先不跟你计较!”竞文脑袋里乱哄哄的,还在想著方才被翔凌紧靠著的感觉……他低下头,匆匆忙忙
再度跑回浴室打点自己。
翔凌虽然镇定自持,但是就在这一刻,他却也忍不住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桀傲不驯的竞文愿意牺牲这么大
来帮助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向坚强的竞文,在餐厅与自己重逢时,眼角竟泛著泪光?还有,究竟是什么原
因,可以让二十多年来可说是心如止水的自己,居然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让自己在
被调派外地时,必须忍受著寂寞的煎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在这一瞬间,翔凌迷惘了。
晚餐时分,他们叫了客房服务,随意吃了点东西后,便著手为要进入俱乐部酒吧探查而做准备。酒吧一向是可以打听到
许多消息的好地方,只消拣一个角落坐著,就可以得到不少重要的线索。
三月多,天气逐渐回暖,即便是夜晚也不寒冷,于是他们两人都穿上了麻质布料的轻便衣物。翔凌在衬衫外搭著米色的
亚麻西装外套,感觉相当休闲,不过为了避免被眼尖的人认出真实身分,他还是梳了个油头,戴著他的金边眼镜;竞文
则是凭著立麒特训出来的功力,细心地把自己梳妆了一番。他穿上飘逸的米白色麻质夏装,足蹬三吋高跟凉鞋,脖子上
再围一条嫩黄色的丝巾,巧妙地遮住自己的喉结……说老实话,竞文在照镜子的时候,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翔凌看到竞文的装扮,差点就要屏住了呼吸!天哪!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够把自己扮成如此温婉绝美的女子?!眼前
的竞文,明亮、清爽而优雅,修长高挑的身段、明眸皓齿的容颜,与举手投足间尽是女子独有的柔情……翔凌看得呆了
。
“我们……走吧!”可能是因为生平第一次穿上裙子还不习惯吧!竞文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拎起了桌上的小皮包。
他希望自己还记得摄影机的使用方法,其实那并不会很难。
不过,也许是因为立麒挑选的凉鞋跟太高了,竞文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才走没几步路就差点摔倒。
“小心!”翔凌抓住了竞文的手,把他拉近自己身边。
“怎么了?没事吧?”翔凌关心地问著,而竞文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他不要翔凌为自己担心。
翔凌不放心地看著竞文。“我看这样吧!”他缓缓地说著:“我牵著你。”
竞文没回答,就只是让自己的手乖乖地被另一只手轻握著。至于这次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竞文也不知道。
酒吧离他们住的小屋并不远,他们走了大约十分钟便抵达了,而在这段路程中,翔凌没有放开竞文的手。
高级俱乐部的酒吧果然与众不同,有别于弥漫著廉价的烟草味的一般酒吧,这里可以嗅闻到的,都是古巴进口雪茄的香
味。虽然他们都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点燃雪茄的气味却也不令人难受。
他们挑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来,点了两杯鸡尾酒。很明显地,从他们跨入酒吧的那一刻起,就有许多目光紧盯著他们瞧
。当然,可想而知的,那些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在竞文身上。
“我讨厌被人那样盯著看。”竞文压低声音抱怨著。他终于可以体会女生被一群色狼包围的不快感觉了。
“没办法,谁叫你今天穿得如此迷人。”翔凌半开玩笑地说道:“说实话,我也讨厌别人那样盯著你看啊!”
“哼!”竞文没好气地闷哼一声,对翔凌方才说的话不予置评,另外,他不想、也不敢去思索翔凌说这句话的涵义到底
是什么。
侍者把酒杯端了过来,两人只是静静地啜著鸡尾酒,观察著周遭,没有什么交谈。
翔凌很专心地注意著酒吧门口出入的人们,此时,竞文则是把目光悄悄地放到翔凌身上。
一切是这么的不经意,就连竞文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
距离上回在餐厅的重逢,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翔凌的气色显然好多了,双颊变得比较圆润,下巴上的胡渣也仔细地刮
干净了,还有,他的黑眼圈消失了,看起来神采奕奕;而不变的是,他的目光还是如此地炯炯有神,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似的,甚至包括人的心……此外,他还是对任性的自己无限包容,就算自己无理取闹地对著他发脾气,他却仍能以微笑
来化解……
“对不起……”“对不起……”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说话,而且,要说的还是同一句话。
两个人都愣住了,对望一眼,欲言又止。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你先说!”“你先说!”同样的尴尬场面再度上演。这次,竞文脸红了,而翔凌则是笑了。
“……本来应该是女士优先的,但是既然是要道歉的话,那么我先说吧。”无视于竞文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抗议,翔凌啜
了一口酒,然后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他叹了一口气:“那时候不告而别,真的很抱歉,希望没有为你带来困扰才好……
”
希望……没有为我带来困扰……?!你,就是我最大的困扰啊!
竞文沉默著,内心思绪却翻腾不已。他苦涩地咬了咬下唇,尝到了唇膏的味道。
“其实我在调职前一个多星期就知道消息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出口……”即使是在现在,翔凌的语气
中还是带著犹豫与挣扎。
“这种人事调派的事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好说不出口的,反正房子……”竞文撇过头去,故意不看翔凌的眼睛:
“……如果你早一点讲,我也可以早一点去找新的室友。”
竞文想要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是一咬牙,却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
“……嗯,说得也是。”翔凌望向竞文,眼中仍然带著笑,让竞文几乎无法分辨他真实的情绪。“那么,”翔凌柔和的
声音就像是温煦的阳光:“现在你找到新的室友了吗?”
竞文摇摇头。“我没去找,”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紧,竞文忽然脱口而出:“再说,室友没那么好找……要找到一个我
喜欢的室友,很难。”
语毕,他低下头,不敢直视翔凌的眼眸,他怕被那锐利的眼神刺穿。而此时的翔凌,心中则是一震,他承认他心底某个
深深埋藏的东西似乎被触动了……但是,他随即恢复了镇定。
“在人事命令正式生效前,我经常晚归,那阵子真是多亏你的照顾了,”为了转移话题,翔凌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知
道我老是喝得醉醺醺的,一定很讨人厌吧!”
竞文又摇了摇头。“还好……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讨人厌。”竞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反正,喝醉的事,我也不是没发
生过。”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此时,他们想起了同一件事。
“自从我要被调职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就一直有同事找我去吃饭……算是饯别吧!聊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翔凌仿佛又回到当时的情境当中,他的声音带著一丝伤感,听起来分外迷离。而翔凌没有说出口的,则是他之所以
会放纵自己喝到烂醉如泥的原因。如果已经注定要别离,纵使有再多的不舍,此刻都只能用酒精来麻痹了吧……即使他
知道这只是在逃避,也无所谓。
“你被调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竞文终于还是开口了。他想要听翔凌亲口说个明白。
翔凌眨了眨眼,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公司想要让我到地方去历练一阵子……”
“对我,应该可以说真话吧!”竞文打断他的话。
而翔凌则是在怔了一怔之后,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看来,立麒都告诉你了?我还向她千拜托万拜托呢……”
“我不管!我要你亲自告诉我!”竞文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他就是不希望见到翔凌有事瞒著自己。
在他面前,可以任性吧。
43
“你……真的想知道?”翔凌用温柔的语气问著,竞文则是轻轻点了点头。于是,翔凌只好把新闻部经理和自己不对盘
的始末说了出来。
“可是……就算他对你不满,但是你又没有犯什么错,他凭什么说调就调?”竞文才一问完,就看到翔凌显露出一副欲
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告诉我!是不是和我有关?是不是和去年圣诞节那件事有关?”竞文压低声音,著急地问著。他的眼眸里满溢著急切
,那种表情,任谁也不忍心拒绝。
看著竞文毫无所惧的清亮眼眸,翔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遭到调职的真正原因。
“那么,既然是她在背后嚼舌根……她为什么还要每天打电话找你呢?”竞文口中的“她”,指的当然就是午间新闻的
主播。
“我不知道,也许她觉得她可以打动我吧!她说,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她可以帮我去跟经理求情……”说到这里,翔
凌的眼里再也没有半点迷惑:“我没有答应她。爱情,绝对不是用这种方法获得的。”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够获得爱情呢?此刻,对两人来讲,这都是个太沉重的问题。
“不过,”翔凌顿了顿,接下去说道:“也许你不能谅解我的,是那张照片的事吧!”
“谁说我在意那件事了?!”竞文很快地反驳。那张照片,那张他和她一起从饭店走出来的照片,是徐竞文不愿再度想
起的回忆。他永远忘不了的,是自己当时的内心纠结,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还有,一波波排山倒海而来的绝望、
痛苦与无力感……
“那天,她约我去饭店喝下午茶。那应该算是她和我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我们谈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共识,”丝毫不
在乎竞文方才的反驳,翔凌迳自说道:“她坚持,那个在滂沱大雨中披头散发哭泣的女孩,比不上家世好、学历高,又
有专业背景的她……她说,没有和她在一起,我一定会后悔的。”
那个在滂沱大雨中披头散发哭泣的……“女孩”?!
“你……你怎么说?”竞文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其实是害怕听到答案的,但是该死的记者本性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跑了出
来!
“你觉得我会怎么说?”翔凌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对著竞文笑:“总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说也奇怪,听到翔凌不算解释的解释,竞文的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偷拍照片的摄影记者,也许是她认识的人吧!我不敢肯定。但是,事情过去都过去了……”翔凌用坚定的眼神注视著
竞文,对他,同时也对自己说:“即使是现在,我还是一点都不后悔。”
竞文看著眼前的男子,这个永远都是这么温柔的男子,甚至,温柔到叫人心痛了……竞文发现,自从认识翔凌之后,自
己似乎正一点一滴地在改变,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依赖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不屑去依赖别人,但是,翔凌的出现,却让
竞文渐渐习惯生命中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是一种舒服的存在。
“……我也要跟你道歉,”竞文的语调出奇的柔和:“我一直都很任性,对不起。”
“我才不怪你呢,”翔凌不以为意地笑出声,他伸出指尖,轻轻在竞文鼻子上点了一下:“在我面前,你爱怎么任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