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小步

待在他所认知的原地，他走了、离开了，到一处未知之地。

断了与陈宇的通讯，距离一下子被放大拉远。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恶。

握紧手机，掌心一股痛楚袭来，他摊开手掌，是陈宇送给他的吊饰扎痛他。

泄恨似的用力扯下吊饰，一股脑儿丢进垃圾桶内，忍不住的怒意让他无法控制情绪，拿起桌上的手机狠狠砸向墙壁，机

体瞬时碎成废物。

把桌面上的物品全扫至地面，见到玻璃制的物品则丢向墙壁，不到须臾，屋内凌乱不堪。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扯着喉拢大喊，爆头狂叫，揪紧头发用力全身力气咆哮。

「啊啊……啊啊……」

室内回荡着他充满哀伤与孤寂的叫声。

叫到后来，声音渐渐沙哑，直到肺部内空气完罄，他喘息跪倒在地上。

见到刚才被他丢进吊饰的垃圾桶，将桶子内的垃圾全部倒出，找到吊饰，手指来回抚摸飞碟型体。

一滴泪水落在斑剥掉漆的圆形物件上头。

他想见他，想见陈宇。

＊＊＊＊＊＊

「陈宇为什么要辞职？」小林吃了口咖啡，动作优雅徐缓地搁下杯子，美眸一眨一眨地瞅着对面的李彦盛。「陈宇没跟

你说吗？」

内心想见陈宇的欲望过于强烈，后来他跑去陈宇家，在门外贴「售」的红纸，询问隔壁住户，才知道原来陈宇早在年初

就已经搬家。

一整晚他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找到陈宇，唯有见到陈宇才能平息他的焦躁不安。但他没有陈宇的手机号码，工

作辞了、搬家了，所有能连络陈宇的途径全断讯，想来想去只有陈宇的同事或许能问到他的住址电话。

因此，李彦盛来到陈宇曾任职的公司，询问下找到陈宇待过的部门，忽然小林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来

到对面的咖啡厅。

「我和他有一点小误会，现在没怎么再连络了……」

「是吗？陈宇那时候也离职得突然，他走那天，我拦下问他原因，他只说工作累了，想回去当学生。」

「……学生？」

「嗯，好像是想考他故乡那里的研究所。」

「故乡？他不是本地人？」

「……咦，你不知道吗？他回K市去了，他在K市长大的。」

第57章

「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车终点站即将到站，若您是继续南下的旅客，请在此站换车……」

下了列车，经过长得不见底处的站内天桥，李彦盛走出车站。

透过太阳眼镜打量着眼前的都市。

到了啊……原来这就是K市，陈宇成长的故乡。

K市，虽然上个月巡回演唱会是在这儿办的，但李彦盛没有随众人出来攸晃，只在下榻饭店与演唱会会场两处直线折返。

放下背包，李彦盛伸伸懒腰，深呼吸──

嗯，属于K市的味道，陈宇的味道。

很好，到达目的地了，接下来就是……从包内拿出一份请人调查的资料，上面只有几行文字，不过字字珠玑。

呃……再来要去S大，可是S大怎么走？坐计程车？不行不行，刚才从皮夹拿火车票的时候发现他没带提款卡，而皮夹内

的现金几千块，还不晓得会在K市待多久，万一路程太远到了S大后，却没找到陈宇还无功而返，他怎么回去？所以坐计

程车绝对不行。

左看右瞧，车站内来来回回走动乘客众多，他硬着头提走上前与一名看起来热心的年轻女性开口：「不好意思，请问如

果我要到S大，要怎么走？」

「先生有交通工具吗？」

「没有，我从北部下来。」

「既然你没交通工具的话，你可以搭捷运到S大，S大在西子湾那，在西子湾站下车，再走十到十五分钟的路程就到S大了

。」她朝车站左手边的捷运出口指着。

「……西子湾站，我明白了，谢谢你。」道谢完，提起手边的背包，往捷运出口的方向小跑步。

「欸，等等，先生……」

后面传来刚才热心的女性，他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

「呃，先生你是PEOPLE里面的盛吗？虽然你戴着太阳眼镜，但我觉得你们有点神似……」

「……你认错人了。」

女子脸一红，羞赧地道歉：「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扰。」

「没关系。」加紧脚步往捷运站移动，走下捷运楼梯后，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包内取出帽子。

……果然只戴太阳眼镜还是会被认出来。

唉。他认命地戴上帽子。

在西子湾站下车，步出捷运门口，走了几步后停下脚。

嗯……现在是要往左？还是往右？他从来没到过这里，不知道路该如何走。撇开工作关系不谈，K市倒还是他第一次来到

。

嘴巴是万能的，他再次低头问路人，路人指了个方向，说会先看到渡轮，看到渡轮后往前一直走到尽头就到S大。

李彦盛朝路人所指那方向步行，一路经过许多小吃，以及大排长龙的冰店，看着肚子都饿起来。

时间是两点十分，幸运点也许今天就能见到陈宇！

等见到陈宇后……见到他后……

「……要和他说抱歉。」李彦盛低下头，这么说。

终于来到S大，但校门口出乎意料地宽阔，似乎还要再拐弯走更进去一点，可不断有人走出来，李彦盛心想：在这里等应

该也没关系吧。

从校门口走出的学生一个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依然没见到陈宇的人。李彦盛也不确定今

天是否能顺利见到陈宇，虽然确定陈宇是S大的研究生，可他不知道陈宇的课表，说不定他今天下午没课……

该怎么办呢？

还有，万一陈宇不想见到他的话……他不排除这项可能，当初的分离情景是如此的不忍于睹，那时候的话也历历在目…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他握紧了拳头。

他还是想见陈宇。

可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与陈宇碰面？他还欠陈宇一句抱歉，那么道完歉之后，他和陈宇真不相往来、变陌生人了吗？

胸口闷闷地揪痛。

李彦盛摸着心口处。这感觉又来了，那一天在饭店见到陈宇和不认识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吃饭，这个地方便一直发疼，折

腾着他；连陈宇低声反问他「他为什么要与他遇见」时也是，痛得快要死掉，眼睛也酸涩涩的。

总会有原因的，想见陈宇的心情是为什么？又为何一想到真的要跟陈宇变成陌生人胸口会痛，他把陈宇当成他的什么人

了？朋友吗？不，这和峋他们的感觉不一样？不是友情……那么就是……爱情？

他喜欢陈宇？李彦盛无法否认但也无法承认这种感觉是不是觉喜欢，因为他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自然不明白喜欢

的感觉叫什么？他不知道他所整理归纳出来的答案是不是他真正所要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他好想好想好想快点

见到陈宇。

他好想陈宇。

手伸到裤子后面的口袋，取出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吊饰，飞碟。

陈宇说过，外星人是真存在于世界，还说外星人为了避免地球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因此将基地建造于世界上最深的海沟

──「马里亚纳海沟」……

如果可以，将他和陈宇一起带往马里亚纳海沟，也许那里有他所要的答案。

第58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来到五点半，出入校门口的大学生明显减少。

算了，放弃吧，看样子是遇不到陈宇，今晚先随便找个地方住，明天一大早再过来等人。

正当李彦盛打算放弃时，一群学生三三两两从他面前经过，蓦然，他睁大眼睛……

那个人不就是──

「陈宇！」

他从后方朝三、五位成群走在一块的学生方向大吼，倾尽他所有胸腔肺活量，生怕前面的陈宇听不见似的。

莫名其妙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陈宇纳闷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一见到身后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人的身分，他发征，步伐有些迟疑地往那人走去。

「李……」他一顿，想起对方的偶像身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你说我喔，我当然是来……」李彦盛立即闭口。不，不行，明白告诉对方是专程来见他总觉有点丢人，他改口，

「……迷路！我迷路了。」

「大老远从T市跑来这里……迷路？」逻辑似乎有点怪？

「呃，其实，是公司放我们长假，然后我来这里旅散心，顺便放松心情……只是一来这里，就不知道怎么回去了……还

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就刚好看见你了……真巧，在这里见到你，我听说……听说你辞职了？」李彦盛一面撒谎，一面若

有似无地打探。

「嗯，本来就有在考虑该不该继续往上读，刚好那时工作也累了，就回来当无忧无虑的学生。」

陈宇语气平静说，脸上瞧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陈宇，你走不走？我们不等你罗。」前方的伙伴朝陈宇喊话。

「等我一下。」陈宇回头喊，又转过头对李彦盛说：「你要回哪里？我先带你离开这。」

「我不知道。」不晓得为什么，见到前方一群陈宇的朋友，他的胸口堵堵闷闷。

陈宇考上研究所后，结交这么多朋友。

那他呢？他被搁置在陈宇的哪个地方？

「不知道？你住的饭店什么名字？车站附近吗？」

「我今天才到K市，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事实上，他心里的计划是一见到陈宇，如果可以的话晚上睡他那里，只是旁边

那么多人催促，他说不出口。

「那不然你先和我们走，到市区我再帮你找间便宜干净的饭店住。」

为了和陈宇待在一起，李彦盛点头答应，和陈宇那群朋友一块走。

他以为两人一段时间没见面，在行走的过程中会有聊不完的话题，弥补这段时间的空白，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除了刚

碰面搭上的那几句外，一路上陈宇都和他的朋友聊天，完全将他晾在一旁，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题，讲着不属于他专业领

域的名词，丝毫没有理会他，彷佛他的存在是透明的。一群人说说笑笑，他完全融入不进去他们的圈子内。

他特地从T市跑来K市，明明距离是拉近了，但无形间的隔阂却更加深厚。

拉下老脸，第一次这么卑躬屈膝，换来的结果却是这么难堪。他真想逃离这令他喘不过气的愉悦氛围，不想见到陈宇向

他人露出笑容，这种滋味酸涩得使他难以吞咽。

即使他消失在队伍里，陈宇也不会注意到吧？他默默地跟着他们走，心里悲观地想。

见不到面时心里难受，但见到面了却更加不好受。到底，他来K市做什么呢？

停下步伐，他盯着陈宇的灿烂笑颜，像是在嘲讽他的自我感觉良好，陈宇注目的人不再是他，他在陈宇心里的地位比不

上陈宇身边那群好友。

低下头，转过身子，默默地脱离队伍，寂寥地往相反方向走。

抓下帽子，柔和的海风抚乱他的发丝，他坐在西子湾边的萝卜坑上，取下太阳眼镜，顾不得是否会被人发现，他只想好

好地看一看眼前的景色，也许这辈子他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如此难堪的滋味，不想再尝第二次。

夕阳馀晖洒落于海平面，将海水映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处依稀可见几艘货轮缓缓驶进港口。

眼眸软弱地微湿着。

「你不跟我们走，跑来这里看风景？」

李彦盛震惊，转过头看站在他后方的陈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那付装扮那么引人注目，我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你脱队了？我请我朋友先走，一路跟在你后头。」

「是吗？」他低声这么说。

陈宇跟着坐在他身旁，拿下后背包取出宝特瓶装矿泉水，偏头想了一下，再拿出另一罐未开封的宝特瓶，「要喝吗？」

「……谢谢。」他接过。「刚刚那些人，都是你同学？」

「有两位是，其他三位有一个是我弟，另外两位是我弟的同学，在校园内刚好遇见就一起走。」扭开宝特瓶盖，仰头咕

噜咕噜地咽下，抹去嘴角的湿润。回头见李彦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猛瞧，下意识往脸上摸，「我的脸有脏东西吗？」

李彦盛慌忙地撇头，感觉全身燥热，手里不停往脸扇风，「……没、没事。」

第59章

以前还不觉得男人喝水有什么好看，但方才见陈宇喝水模样，颈项仰起的绷紧线条，肌肤在馀晖的映照下带点暧昧酡红

，随着吞咽而上下滑动的软骨结节，掳获他的视线，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脖子。

陈宇在他的印象里，是斯文且带有书卷味，一瞧就是沉浸在书堆里长大的人。但今天的陈宇却总让他觉得可爱，想摸他

的脸牵他的手，想与他有肢体接触，想紧紧的抱住他……

但如果这么做，陈宇会反抗且也会感到困扰吧，一想到这，他只好硬生生地忍下这些突如其来的冲动。

突然想到来K市见陈宇的目的，正巧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他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解反问。

「那天……饭店对你做的事，对不起。」

「……」

陈宇没说话，静默地眺望远方，他平静无波的表情让李彦盛感到一阵心慌胆颤。他害怕陈宇这么安静，他害怕等会儿从

陈宇口中听到的不是他要的答案。

沉闷的气氛持续约五分钟，陈宇终于启口：「李彦盛，有人剖析过你的爱情观吗？」

「啊？」

他轻轻地笑。「如果要以个具体东西形容的话──你做过电车吗？」

「嗯。」

「你就像那辆电车，而那些你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就像月台站别，你每一站都停，但却不为哪一个人停留。你自负、自

傲，认为喜欢你的人就该是你的人，听从你的话任你摆布。我喜欢你没错，但……我的自尊不是你能任意践踏，并不是

我喜欢你，就必须无怨言地忍受你对我所做的任何一切……决定离开T市后，我就放弃对你的感情。」

李彦盛看着他，眼眶热了。

「你说过你不曾喜欢过任何人，你为了性和那些女人上床，而我也是那其中一站，不是吗……」

「……」

「我没想到会在K市遇见你，甚至已经做好永不相见的打算，手机也特意停掉……却没想到还会再遇见你……」

李彦盛始终没有说话，在一旁听陈宇说，愈听心情愈下沉。

……好不容意厘清自己对陈宇感觉，都还没告白，就已经失恋了。

「虽然你不觉得怎么样，但是……但是，」陈宇低下头，嘴巴微微抖动，「老实讲，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我过得

很好，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你走你的，我过我的，如果以后在路上遇见别再像今天一样叫住我……」

李彦盛垂下眼睛，寂寥地说着「我明白了」。

一段冗长的静默，直到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后，李彦盛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我……我明天就回T市。」

「是吗……」陈宇愣了一下，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