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就像去露营的时候,妈妈把从河里钓来的鱼做成料理一样吗?」
「差不多,不过更麻烦哦。动物要把血放掉取出内脏,将皮剥掉把肉从骨头上分离下来。小形的兔子不用分割得那么小,但是牛和猪都会按部位把肉分成块。」
「我在书上看过,妈妈在商店买东西的时候也给我说明过的。」
「为了让你长大之后不必烦恼,爸爸来教你刀的使用方法和怎么分解猎物。」
「嗯!」
和父亲的预想一样,路西法多黑色的眼睛闪着好奇心的光芒。
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明显的会被幼儿园方面提醒要去看专门医生的情绪性缺陷,在父母面前也会清楚地表现出喜怒哀乐,得到与年龄相符的呵护。特别是受到只在周末回家的父亲的照顾,感觉非常高兴。
前拉菲人特性显着的父母也没有觉得比地球人类小孩淡泊的儿子有什么问题。
同样是超A级精神感应力者的父母也没有紧住儿子的感情,因为性格淡漠的父亲长大了也没什么变化,这是与二人住在一起的母亲的看法。
晚餐是清炖的兔子肉。
去出席家长会然后购物回来的母亲,跟父亲说起在步行街偶然遇到的邻居的话题。
「——就是说,今天下午突然发生的宠物死亡事件,考虑到可能是毒性强烈的病毒感染,好像已经请专门机构进行检查了。如果只是狗的话也有可能是在散步途中吃了毒饵,可是养在室内猫和小鸟也死了,所以才会怀疑是感染性的细菌或是病毒吧。虽说现在只是小规模的受害,如果病毒发生变异连人类都会感染可就麻烦了。」
「……鱼或者爬行类的宠物没有死吧?」
「是的——路西,炖肉还要再来点吗?」
母亲注意到食欲旺盛的儿子差不多空了的盘子,温柔的微笑着寻问。
将闪着奢侈光芒的金黄色头发梳成一束的她,擅长做各种料理和点心,今天晚上做的炖肉也是,兔子肉软软的特别美味。
「嗯,再来一碗!」
母亲站起身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盘子,返回放着炖肉锅的厨房。
路西法多向着父亲这边探出身子,好像成了共犯者高兴得不得了的笑脸小声说。
「爸爸,本,很好吃呢!」
厨房里的母亲掉落了汤勺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O2小声叹了口气,就算是耳语,对超A级的精神感应者也足够大了。
「奥利维,虽然你说了把别人给的兔子肉做成料理,可是到底是谁给的呢?」
「……那个,是从路西法多那儿,虽说是这样——」
「是这样吗?……给,请用。」
「谢谢,妈妈——爸爸教给我分解动物的方法,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给本杰明做了墓,把它的骨头埋掉了。」
将端来的盘子放在儿子面前,母亲维持着满面笑容开始追问。
「本为什么会死掉呢?」
「爸爸因为工作发火了,我感觉到脑袋像是爆炸了一样,还流了鼻血,那个时候本就死掉了。」
「原来如此……受害基本在以我们家为中心一公里半径范围内。大型犬似乎有耐受性呢,被当成其它事件蒙混过去真是幸运呢。」
「……那只是意外。因为接到部下们太过愚蠢的过失的报告,不自觉地——」
「呐,奥利维。不是约好了不许把工作带回家的吗?」
「没办法吧。也有必须由我指挥的紧急事态啊。」
「那样的话,一不小心把儿子杀了可麻烦了。」
「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啦……!我也觉得为难啊。」
「是吗?还以为你在工作场合也会让无辜的部下流鼻血,一瞬间还担心了一下,知道他们还没有遇到这么过份的事情,少许有些安心呢。」
微笑着的母亲和无表情的父亲,听着他们的问答,路西法多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感觉到情势对父亲不利。
「妈妈!爸爸他有担心我哦。本死掉的时候也安慰过要哭的我。而且还告诉我把本吃掉他就会和我一起活下去,关于食物链的事情。」
「哼嗯,食物链吗,真是绝妙的诡辩呢。」小声说着的笑容下显出恐怖的感觉。
儿子勇敢的掩护射击却让父亲更加陷入了困苦之中。
「我只是做了当时最好的处理。关于这件事情,是打算晚饭后找机会跟你说的。」
「暂且相信你——路西,帮本杰明做了坟墓的事情可以跟朋友说,但是绝不能说把它吃了哦。本只是偶然也是可以食用的兔子,失去小猫小狗的朋友不会想把它们吃掉吧。」
「嗯,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没关系,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要记住哦——给,奥利维,再来一碗。」
从旁边伸出手把盘子递了过去,已经差不多没有食欲的O2虽然拒绝了,却被女性姿态的朋友抢了先机。
「你和路西二个人全吃光吧。我是一口都不想再吃了。炖兔子肉这是最后一次,你就不要客气全都吃掉好了。」
「……要是我能做料理就自己炖了。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不用总是挂在心上啊。」
「就算粗心大意的我也会想到哪天儿子被分解之后放在厨房呢。幸亏只是兔子太好了。」
「不是说了吗,那只是意外。就算是我,难道就会把儿了剥了皮做炖肉吗!」
「当然了!——这次,你的事后处理也太粗糙了。」
O2勉勉强强接过盘子嘀咕着。
「的确是没法否认呢。」
「引以为戒请你至少也学些简单的料理。」
「真是无聊,浪费时间。那种事情随便让什么人做不就得了。」
「我觉得拥有最低限度的技术也属于危机管理,就算掌握了菜谱或调理方法,却没有将之实行的技术,当被逼无奈的时候,什么也做不出来哦。」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速食方面的食品吧,我很忙的。」
面对根本没耳朵在听的挚友,担心他健康的马里里亚多忠告说,「……就算工作再怎么忙,在工作场合也不能全交给胶囊解决啊,对健康没有好处的。如果照你说的工作重要的话,那就预先安排好吃饭,聚餐的对象总没有困难吧。」
「我可没有为这种没效率的事情腾出时间的打算。聚餐什么的也不过是为了给对方面子的礼节而已。」
「……明白了,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什么都不说了。」
母亲放弃了对顽固对手的说服,走向厨房。
虽然一直以温和的口吻进行着对话,却漂荡着某种危险的氛围,一直没法插嘴的儿子小声对父亲说,
「呐,爸爸。你忘了对我对过的话吗?因为不只是从店里就能买到烤肉排用的肉,所以必须得学会自己狩猎捕捉猎物然后把猎物分解。不会做料理的话就没得吃了呀?」
「……只是烤肉的话爸爸也会做的。」
受到天真的儿子尖锐的指摘,O2沉默了片刻,别扭的回答。
擅长料理的马里里亚多在厨房笑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路西法多起床后收拾好自己到了餐厅,O2难得一见的站在料理台前做着什么。虽说昨晚的对话中一直倔强的说那不过是浪费时间,果然还是有学习料理的打算么。
「早安,爸爸。妈妈呢?」
「『暂时不会回来。路西法多也不去幼儿园,请你行使共同所有权照顾一下。』——餐桌上有张写着这些的字条。」
「去哪儿了呢?」
「谁知道。我倒是希望她至少做好早餐再走啊。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吗?」
「嗯~我像平常一样起床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旁边了——」
路西法多说着话的时候,炉灶那边发出了巨大的爆裂声。
抱着胳膊的O2漏出小声的叹息。
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儿子,从厨柜里取出麦片和小碗,打开冰箱取出牛奶、酸奶酪和果酱。
「爸爸,你能做自己喝的咖啡吗?」
「……这点事情还没问题。」
也许是觉得多少能挽回点做父亲的面子,O2用刀削好了苹果放在盘子里,端到儿子面前。
虽说是把本来应该在平底锅里煎的鸡蛋放进炉灶引发爆炸的父亲,用刀却特别有技巧。吃着巧克力味的麦片,儿子看着盘子里自己养大的兔子形的苹果发出了钦佩的感慨。
然而,才一天时间就弄出兔子的形状,实在是一点做父母的样子和纤细感都没有。看到兔子形状的苹果就会想起昨天死去的宠物而流泪,儿子也不是那种容易感伤的小孩。
「妈妈她离家出走,是因为本杰明的事情吗?」
「也许,他考虑的事情,经常完全弄不明白……不过,可以确定是,他的神经比你和我要纤细得多。」
「不吃麦片吗?不喜欢?」
喝着马克杯里的咖啡,父亲苦笑着,
「早餐不想吃巧克力味的。去机场再吃。」
「……一起……带我一起去吗?」
「别担心。我知道做父亲的责任——首先,如果把年幼的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出去的话,马里里亚多回来会剥了我的皮哦。」
「哎~?妈妈不会那么做的!那么温柔的说!」
惊讶地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抗议着父亲的儿子,比起儿子与马里里亚多长久相处的男子,冷静地说道,
「路西法多,你记好了哦。马里里亚多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会特别顽固的做到底。有时候甚至比我还残酷恐怖哟。」
母亲离家出走完全是其它的原因,而儿子知道被父亲的言语隐藏的真实情况,已经是二十二年之后了。
听完这两位极其相似恶劣父子的作为,萨兰丁吃着作为甜品的香槟果露冰激凌,提出了残留的疑问。
「之后呢,你母亲隔了多久才回来的?」
「一个月之后。因为嫌长头发碍事痛快地剪掉了,被她那难以想像的样子吓了一跳,我和父亲都不敢抱怨的说。」
「活该的父子俩。真是难以原谅呢。」
知道路西法多母亲真实身份的卡加大为愤慨。
而作为女性深有同感的莱拉也和他同一战线。
「欺骗擅长料理的母亲,让她把宠物兔子做成晚饭,你跟O2太差劲了!要是我的话出走就后就决不会回来了。只有脸蛋的没用家伙,果然是遗传呢。」
「所以你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嘛。」
被两人非难的男人虽然作了平淡地反击,外科医生却转移了对话的焦点,袒护了他。
「对于大尉的父亲因不擅料理而引发的悲喜剧,我是不想指责也笑不出来。虽然用刀的话不会输给他,但关于料理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说起能做的料理,也只有煮鸡蛋而已。」
「那也能称为料理吗?只是放里锅里就好了吧……虽说我也差不多。」
莱拉因为这转向了奇怪方向的对话而举棋不定,视线装作寻找侍者游动着,可偏偏没有过来。
「啊……那个,煎蛋卷的话我还是……」
「莱拉,说起煎蛋卷,普通都是黄色的,不是黑色的哦。」
「那……!那不过是偶然油放少了,没能及时翻过来罢了。」
「苦到那种程度的物体,被称作煎蛋卷也实在不相称吧。」
看起来应该是吃过那个物体的不幸男人一直笑着声讨,还是萨兰丁出面仲裁了。
「大尉,这样就够了吧。即使你这样紧追不放,对于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哦?如果所有的人都擅长料理,你的特技就少了一项哦。因为是会让多数人感到幸福的特技,请你好好的使用它啊。」
「嗯?反正我也喜欢做是无所谓啦。但是,不会料理遇到万一的情况可就麻烦了,还是具有最低限度的技术才好啊。像莱拉这样彻底不行的,说不定也是种才能呢——」
「够了,少说蠢话。我可不赞成你这样伤害女性的名誉。」
以眼神和微笑向绅士的内科医生表示感谢,莱拉爽快地宣言道,「只要还在你身边,就全都交给你好了,我是已经够了。说起来,可以期待今晚的下酒菜吧?」
「哦!已经买了足够的酒和材料,新年休假期间,一直喝下去也没关系哦。」
「请不要这样。打算把我的宿舍当成合宿所吗?我只是说因为可以看见卡马因市一年一度的烟花会,才建议一起的。」
虽说萨兰丁只邀请了路西法多,不知为何却变成平时阵容集中在一起看过年的烟花大会了。
「不会在医生的房间喝酒了啦!只是把酒和下酒菜分给各人回各自房间,请不要担心。」
「反正是寂寞的独居老人,和推心置腹的朋友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不好么。」
「谁是独居老人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的房间在中层,遗憾的是看不到烟火哦。你的房间在最顶层当然最合适。不过是一年一次的事情,就别说那么小气的话啦。」
「是是,就这么办吧——虽说准备了东西,不赶紧到医生的宿舍弄好的会就赶不上烟火发射的时间咯。」
「是啊,走吧。」
「等我把咖啡喝完。」
「还要付账不用着急,莱拉也是请慢用。」
卡加和莱拉喝着餐后咖啡时,外科医生召过侍者,用信用卡支付了餐费。
望着蓬莱人优雅的举动,路西法多回想起曾对他说过想要一直在一起的话语。
像O2和马里里亚多一样彼此强烈追寻着一直在一起很难。
「三千世界鸦杀,想要与你共度清晨。」
那是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也不会犹豫的残酷与爱情。
承担着萨兰丁那悲痛的意愿,解放自己一直被封印着力量时,路西法多半点也没有犹豫。在夺去二十万人生命的白光中两个人漂浮着时感觉到的,只有将曾伤害他的存在完全毁灭的满足感。
一直温柔优雅的马里里亚多,在O2面前才会完全暴露出的残酷与无私的爱情——
路西法多开始确信自己是那两个人的儿子。即使用这世界上的所有却交换也决不会犹豫的存在。与让人如此去想的对象相遇,是何等的满足。
「怎么了,大尉?」
「不,只是在想明年大概也会很快乐哦。」
「你的说法跟波澜万丈是同义词吧?」
「不管是好是坏,只要在你身边就不会觉得无聊呢。」
莱拉和萨兰丁笑着同意了卡加的说法,四个人站起身来。
所谓的幸福,也许并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虽然卡马因军医院院长格温维安由上校,遭到了以魔鬼医生们为首的几乎所有医院职员们的厌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在阶级主义至上的军队中,是非常异例的存在。
他和外科主任医生萨兰丁阿拉姆特是相同阶级的上校。
在军队中,如果阶级相同的话,军队资历较长的人就会成为上位者。
而且,专门职位的军医官的阶级以校官为上限。所以如果遵从原则的话,就应该是让军龄长过萨兰丁的上校,来就任在职务上高过主任的医院院长一职。
但是,就算今年因为已经八十岁而将要退役的维安·由上校已经从军三十年,他在军龄上还是比起萨兰丁来短了十年。
如果好像医生这样的需要高度知识和技能的专门职业的话,很少有人一开始就作为军医而任职。一般来说,都是作为普通医生在其它地方累积经验,然后中途由于某些原因而转到宇宙军担任军医。萨兰丁和卡加·尼萨就属于这种情况
医疗科的军医们,只要还奋斗在岗位上,就会根据年数以及状况而顺利地晋升。
在相当于战斗集团的军队中,因为他们没有被赋予作战行动的指挥权,所以本质上来说不会像兵科的将校那样由于作战失败而被降职或是左迁
理所当然的,经验丰富的医师就算离开军队也不会发愁找不到工作,所以军队方面为了避免等同于贵重人才的军医们被民间医院挖角,在待遇方面也是相当的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