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鸦杀 第15部+番外——津守时生

「果然是艾库塞鲁罗王子！」
在孩童们的惊声尖叫之後，则是兄长们规劝的声音。
「那怎麼可能！白痴小鬼！」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啦！那个人是爸爸的长官，是拥有很多勋章的银河联邦军的军官。」
「可是一模一样啦。」连长女都开始如此主张，屋子里面乱成了一团。
因为觉得这样放任下去的话那几个兄妹有可能会打起来，嫌疑犯本人为了收拾事态而过去窥探画面。
身为次子的斯卡以一副觉得这件事实在有够愚蠢的口气，向父亲的长官和长兄解说起了节目。
「所谓的艾库塞鲁罗王子，是敌对组织斯佩罗的新任司令官，现在正好演到他为了进行破坏活动而乔装打扮後出门——你看，因为他戴著遮盖面孔的墨镜，所以小鬼们就更加怀疑了。」

「居然要让司令官亲自上前线，看来还真是个严重缺乏人才的组织啊。」
「这种儿童节目你较真也没有用啦。」
因为觉得被年少组瞪著很有趣，所以路西法多忍不住升起了开玩笑的心情。
「如果我是艾库塞鲁罗王子的话，你们的爸爸也就是斯佩罗的成员啦。」
「爸爸一定是被骗的！」
「斯佩罗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被当成斯佩罗呢？」
面对抱著手臂在那里坏笑的高个男子，奥罗慌忙提出了抗议。
「不要这样啦。大尉。你这麼说的话小鬼们会哭出来的——你看，你们仔细比较一下。小鬼们。大尉的头发长到了膝盖，那边那个只是到脊背上而已吧。而且大尉的腿也比那家伙长，就连上半身都要结实得多。」

「他有乔装打扮啊。说不定是假发。」
听到长子的指摘，爱尼塔做出了反驳。
要说服已经先入为主的孩子真的相当困难呢。
虽然很想和他们说谁会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乔装打扮啊，但是因为会让话题变得更加混乱，所以路西法多只好选择了沉默。
孩子们发出了短暂的惊呼。
因为扮演艾库塞鲁罗王子的演员在街上摘下了墨镜。虽然穿著厚重的铠甲、披著斗篷、在秘密基地率领著部下时的艾库塞鲁罗王子化著浓浓的眼影和可怕的眼线，不过此时摘下墨镜後的他倒是个有几分英俊的普通青年。

因为是演员所扮演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这种理论当然对小孩子行不通。
当就连完全不相信他们是同一人物的年长组也加入後，受到了视线的集中炮火攻击的路西法多终於竖起了白旗。
「好吧好吧。这麼说我想要证明清白的话，只有让你们看看我的素颜了。」
为了让所有的孩子都能看清，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摘下了护目镜。
除了小女儿以外的孩子们都大大地倒吸了口气，当场变成了化石。
虽然很怀疑他们是否还能正常地思考，路西法多还是在一个个地把他们都看了一遍，认为他们都确实看到了自己的面孔後才戴上了护目镜，解除了这群孩子的化石状态。

他向唯一保持正常的三岁孩子询问：
「弗罗拉，叔叔和那个艾库塞鲁罗王子像吗？」
「一点都不像。叔叔要帅气得多。」
「谢谢。能够听到弗罗拉说我帅气，叔叔很开心哦。」
说不定这倒是路西法多的真心话。
长子带著还没有完全解除陶醉的表情嘀咕：
「……我终於明白你在家里也戴著墨镜的理由了。脸孔好看到这个程度，不管去什麼地方都相当辛苦吧？」
「你说的一点不错。小朋友——对了，小鬼们。如果不好好看电视的话，可要错过卡拉库西安和怪兽们的战斗了哦。」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孩子们听到他的话後恢复了清醒，慌忙把视线转回了电视画面。
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节目的高潮上，忘记了父亲长官的事情。小孩子的集中力还真是值得庆幸。
确认了扫除机的动作後，路西法多关闭了完成使命的笔记本电脑，把它还给了它的主人奥罗。
「谢谢。接下来我要准备晚饭，你可以来帮忙吗？」
「嗯……不对，是，长官！」
轻轻拍了拍因为脱口而出的话而羞得满面通红的少年的肩膀，银河联邦的大尉走向了厨房。

路西法多扎上了最後的垃圾袋的袋口後，冲著正在收拾经过洗碗机清洗的餐具的长子招呼。
「我在垃圾袋上写了丢弃分类垃圾的日期，你看得懂吗？」
「那个——要在偶数日子丢的垃圾，和要在奇数日子丢的垃圾。有数字的就是要在末尾的那个数字的日期去丢，对吧？」
「没错，回头可不要忘记丢哦。」
「是，长官……呐，大尉。你明明是男性士官，为什麼却什麼都会做呢？」
「这和性别没有关系。什麼都会一点的话，万一有什麼意外就不会死掉。而且正因为是士官，所以才需要。」
路西法多做出了简洁的回答。
因为路西法多说得太过粗枝大叶，所以无法理解意思，和父亲一样性格老实的少年陷入了思考。
路西法多洗了洗手，一边帮助他收纳剩馀的餐具，一边进行了补充。
「人类如果不吃东西就会死亡。所以多会些料理方法并没有坏处。士兵必须服从长官的命令，即使是什麼都不懂的家伙所发布的莫名其妙的命令。有的时候还会是不能不去理解的命令。不过，比起那种在後方命令部下去完成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的长官来，那种命令士兵跟在自己後面的士官才会让士兵不惜生命也紧紧跟随——因为就算是我自己，也受不了那种自己坐在安全的场所，下达一些狗屁不通的胡来命令的王八蛋长官。」

「明白了。」奥罗点点头。
奥罗明白了，为什麼至今为止从来不在家里提起工作上事情的父亲，会谈论到这个在奇怪的时期转职来的中队长，而且夸奖对方是难得一见的优秀长官。
「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为什麼要来部下的家里做这种事情？如果被其他士官看到的话，你会遭遇他们的白眼吧？」
「我欠你父亲的人情，而且他要是倒下的话对中队整体都会产生影响。你的父亲是值得尊敬的男人。我喜欢孩子和动物，擅长各种家务，今天又不用当班。如果说军规中有规定不许去部下的家里照顾孩子们也就罢了，既然没有的话，在我不用值班的日子里面要做什麼，别人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吧？就算是有那种背後说坏话的家伙，如果让他们现场听到弗罗拉的《曾古里山》，亲眼看到奇萨的卡拉库西安体操的话，他们说不定也会改变看法。」

亚当曹长的长子笑了出来。
「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长官的话，军队想必也会是个非常愉快的地方吧——哇，饭後不是已经有苹果派了吗。你还要做什麼啊？」
「明天的点心，草莓蛋糕。因为好久没做了，我也觉得有趣得不得了。而且小鬼们还会大喜过望，这样做起来当然有价值。——收拾的工作辛苦你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专心去学习了。」

虽然没有专心做饭的馀暇，但是能够趁著空闲时间做点心，还是让这个男人高兴得很。
「……其实这段时间我几乎学不进去。因为升学还是就职的事情被老师罗嗦了半天，又因为金钱的问题和爸爸吵架……。可是我不想让住院的妈妈为我担心。」

路西法多因为少年沉重的口气而抬起了脸孔，看著那个离去的纤细背影说道：
「奥罗。你的父亲也许有些笨拙。但是如果长官发布了错误的命令的话，他是那种就算拚了性命也会进言的男人。比起我这种怪胎来，军队直正需要的其实是他这样正直认真的人。将来不管你从事什麼工作，你都可以以身为麦加．亚当的儿子为傲。」

「……谢谢你，大尉。能够如此描述那个认真到笨拙、总是吃亏的父亲的大人，也就只有你了。」
在这番话的背後飘荡著各种各样的过去和悲哀的少年，用无比感动的声音向路西法多道谢。
醒悟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深深地踏入了他人的家庭问题後，男人因为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麼而有些烦恼。幸好这时候传来的电话声救了他。
他打开了距离厨房最近的视像电话。
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吧。在上司的强烈劝说下前往医院探望妻子的亚当曹长，因为担心家里的事情而打了电话回来。
「嗨，曹长，你的夫人还好吗？」
『哈，托你的福，她的状态好像很安定。只是很担心家里的事情，想要见孩子们。』
「下次你倒休的时候，就带著小鬼们去探病好了。总务科有和你联络过了吗？」
『是，长官。他们说从明天起就会从民间组织那边派遣两名成员来照顾孩子和支援家务。谢谢您的关心。』
想到昨天那个疲劳已极的样子，路西法多就从心底为曹长的笑容而高兴。
「那就好。」
『孩子们没有给大尉添什麼麻烦吧？』
「哪里。他们分别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进行了帮忙，奥罗干得最多。大家都是好孩子。现在正在按顺序去洗澡。」
在背後听到他们对话的长子，因为受到夸奖而有些不好意思。正在这时，当时和三子与四子一起入浴的弗罗拉穿著睡衣跑了过来。因为头发洗过了，所以没有扎辫子。

「爸爸？是爸爸吗？你现在在哪？什麼时候回来？爸爸？」
『我在妈妈住院的医院。现在正要回去。不过爸爸到家的时候，弗罗拉应该已经上床了才对。所以弗罗拉要明天早晨才能见到爸爸了。』
「那也要早点回来啊。爸爸。晚安。」
被父亲的长官抱起来的小女儿单手碰了碰嘴唇，然後用那只手碰触了电话画面中的父亲的面孔。好像是为了和父亲进行晚安吻。
这个样子也难怪你爸爸会疼你疼到骨子里了呢。路西法多坏笑著想到，怪不得亚当会带著最溺爱的小女儿的光盘到处走。
「啊，草莓。弗罗拉想要吃草莓。」
「我先洗洗，你等一下。」
被小女孩眼尖地发现了用来制造蛋糕的草莓的路西法多，挑了个大个的草莓清洗後递给女孩，然後冲著对面刚刚洗过澡的三子招呼了一声。
「斯卡！弗罗拉拿著草莓去那边了，小心不要让草莓汁弄脏了哪里。」
「是，长官。」
在三子回答後四子也叫了起来。
「我也想吃草莓！」
「不行，如果大家都想要的话，明天的点心就要变成没有草莓的草莓蛋糕了。」
「不公平！只有弗罗拉能吃！」
看到妹妹所吃的草莓而跑过来的少年，泪水汪汪地如此诉说。在孩子面对食物而产生的欲望前面，不管是什麼样的道理都会变得软弱无力。
因为屈服於对方的任性而给予的话，对於教育没有好处，所以路西法多决定以让他完成条件获得报酬的形式得到草莓。
「没办法。那麼回头你给叔叔跳一遍体操的话，就特别给你一个。」
「太棒了！我可以一句都不错地唱出来哦。」
「那很了不起哦。那我期待你帅气的表现啦。」
也给了五岁的少年一个草莓的大尉，对著还在电话另一端等待的部下苦笑。
「你也看到啦，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居然让中队长做这样的……』
「等等。我过得非常愉快啊。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孩子也喜欢家务活。我的梦想就是将来成为专业主夫，抚养六个孩子。也就是说今天等於是对我的梦想的演习啦。」

『啊……』
亚当曹长带著复杂的表情含糊回答。
听到银河联邦宇宙军引以为傲的英雄如此阐述自己的梦想。他实在无法随声附和地表示希望你一定能够实现梦想啊。
「快点回来噢，爹地！」

在亚当家的父亲回到家中的同时，保姆兼家政主夫就做起了回家的准备。
屋外的天空已经闪烁著众多的星星，而且寒冷到了让他觉得头痛的程度。现在这个时期是巴米利欧行星最寒冷的时候。
附近的居家为了让寒气不会入侵，不管是哪家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早早就断绝了人烟的寒冷街道上，只有古典风格设计的路灯带来了一点点光亮。
曹长就不用说了，年长组的三个男生也要一直把路西法多送到开车上路才肯罢休。
面对戴著手套围巾、连帽子都扣的严严实实，在全副装备下还在发抖的孩子们，只是穿著长外套的士官笑著说道：
「小心不要感冒。否则会传染给小鬼们的。」
「可是，不送总不行啊。你要再来玩哦。大尉。」次子这麼说了之後，和他的年龄近到几乎双胞胎的三子也表示同意。
「做蛋糕看起来很有趣，下次要教教我哦。」
听到孩子们的大胆要求，吃惊的父亲慌忙打断了他们。原本让长官帮助自己照顾孩子，就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常理不容的事情。可是孩子们一点也不明白。

「在制作之後还能享受滋味，当然很有趣啦。下次倒休的时候教给你好了。」
「太棒了。我会调查一下蛋糕的种类，事先准备好想要做的蛋糕所需要的材料的。」
「开始的时候还是做些也能合小鬼们口味的种类吧。」
「大尉，我的儿子们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真的非常抱……」
好像是为了分散严寒的感觉一样，几个人边说边来到了中央大道。刚才就用携带终端叫来的车子已经在那里待命。
路西法多轻轻多开了车门。
「向奥斯卡休塔大尉敬礼！」
「谢谢您今天的照顾。」
如何事先悄悄的约定一样，在长子的号令下，亚当家的三个孩子做出了敬礼的姿势。
他们的父亲在仅仅迟了一拍後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可以说是一天之内要不止一次敬礼的军人的自然的条件反射吧。
虽然路西法多因为少年们的敬礼有些吃惊，还是立刻出於军人的习性，做出了堪称是完美范本的回礼。
「我很愉快。晚安。」
如此微笑著，美貌的士官进入了车子。
虽然是平时已经看到觉得厌烦的动作，但是目睹了如此难得一见的端正敬礼後，亚当曹长还是产生了感动。他一边回想著长官第一天到任时的情景，一边目送著车子的远去。

他的就职就好像前奏一样，随後基地和巴米利欧行星似乎都在发生著巨大的变化。虽然没有什麼确切的证据，但是亚当曹长认为他就是造成这番变化的中心人物。

路西法多就是对於周围的影响巨大到如此程度的存在。
在父亲沉浸在感慨的期间，次子和三子已经迅速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呜，好冷。只是穿著那样的外套就若无其事的大尉，简直是非人类。」
「快点回去喝杯咖啡吧。」
在亚当曹长的身边还残留著长子的身影。
他和这一阵子不太爱说话，几乎没有进行什麼交谈的儿子并肩前行。
因为知道如果提出唯一能够作为话题的前途问题的话，两人又会发生口角，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世界上的父母，不管是谁都会希望儿子不要经历自己遭受过的痛苦吧。所以亚当认为自己只是个非常平凡的父亲。
但是很难得的是儿子先开了口。
「爸爸……虽然你让我考下奖学金，去上大学。但是我还是想进入士官学校。」
「……军人绝对不是轻松的职业。」
「虽然你也许会骂我不要因为打过几份工就自以为是，可我还是要说，原本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麼能够轻松赚钱的工作。」
「这个……你说的也对。」
「虽然我绝对不可能成为那个人那样的士官。但是我想要成为，被那个人所尊敬、被那个人认为对於军队来说比自己更重要、好像父亲那样的军人。」
虽然低垂著脑袋的儿子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粗鲁，但是其中却蕴含著几分羞涩。
那个人指的是谁，亚当不用问也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