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呀,我没犯糊涂,我找着阿呆了。」阿弃自觉清醒得很,加上刚刚见到阿呆,心里正高兴着,便拉了阿混的手道
,「来,我带你见阿呆去。」
「阿呆?」
阿混越发地莫名其妙了,待要再问,却被兴奋不巳的阿弃硬拉着,向桃林内跑去。远远见着桃林里有间草屋,阿混突然
明白了,阿弃这是见桃林就想起自己的家来了。往日他总听阿弃说住在一大片桃林里,春天来了,桃花开得一茬儿又一
茬儿,取了青桃儿还能酿酒。
完了,他无力地拍着自己的额头,阿弃这分明是被这片桃林给搅混了记忆,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眞想用力摇醒阿弃这
个笨蛋,但是他从没见阿弃这么高兴过,一下子又有点不忍心了。
「咦?阿呆呢?」
回到草屋前,阿弃正想把阿混介绍给阿呆认识,却见屋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阿呆的人影。
「阿呆……」
「阿呆啊……不要躲了……」
「快出来阿呆,我带朋友来见你……阿呆,再不出来,我不酿酒给你喝了啊……」
「阿呆,你在哪里啊……」
阿弃屋里屋外屋前屋后都找遍了,却不见阿呆身影,焦急之下,他的呼声都带了颤音。
阿混又是心疼又是气急,骂道:「看你,果然是犯糊涂了,哪里来的阿呆,你都找了他几年了,人在哪里?阿弃,你就
放弃吧,他这会儿早已经把你忘在脑后了,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
「不是的,阿呆……阿呆刚才明明就在这里,我还同他说话……」阿弃拚命摇头,摇着摇着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阿
呆不见了……阿呆又不见了……我把阿呆又弄丢了……」
「别哭了……求求你别哭了,你哭得我都头都大了……」
阿混拿大哭的阿弃分外没有办法,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计上心来,便温言软语道:「阿弃,你刚刚是作梦呢,梦到阿呆
了吧……」
「作、作梦?」阿弃呜咽着重复了两个字,然后眞的不哭了,只是盯着草屋的门发楞。
阿混一见这招有效,忙重重点头,道:「对,就是作梦。看你,哭得跟花猫儿似的,我带你洗洗脸,一会儿去睡个午觉
,指不定在梦里,你又能见着阿呆了。」
说着,不等阿弃反对,他就拉着阿弃,跑到溪边抹了脸,然后硬是把人拉了回去。
阿弃也是听信了他的话,躺到床上拿被子蒙了脸,开始等着作梦。
第六章
阁主离开桃林草屋后,却寻了管家来,道:「去查查阿弃的底细。」
管家一惊,问道:「有线索了么?」
阁主微微点头,转念一想,又道:「当年我是在哪里失踪的,顺着那地方去找,有没有一处桃林?」
管家苦笑:「当年老阁主和你走的是秘密路线,我们寻到老阁主的尸体时候,那地方并无打斗痕迹,明显不是你们遇袭
的地方。如今老阁主已经亡故,除了你自己,谁还知道你们是在哪里遇袭的?偏偏你又忘了……桃林……天下有桃林的
地方多了,哪儿寻去。」
阁主又一转念:「四前年你又是在哪里寻到我的?」
管家苦笑更深:「是有人从水里把你捞出来,当时我带人往上游寻出五十里地,只找到一处被破坏得彻底的小树林,根
据推测很有可能是你在那里发狂过一阵,然后不知道怎么地跳进了河里,其他一无所获……算了,我让人再去查,看那
里有没有什么桃林。」
阁主紧紧捏住拳,沉声道:「找到那里,离我当年遇袭的地方肯定就不远了。」
管家叹了一声:「几年过去了,未必还有什么线索留下,寻到了又能如何?」
「未必。」阁主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有线索留下,那些人又为何要把师父移尸,必是有什么痕迹消之不去,他们怕人
发现,这才将师父的尸体移走,扔到别处。」
管家略一思索,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于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阁主阴沉着一张脸,解开胸前的衣襟,看着那里一道长长的疤痕,慢慢攒起拳。不管是谁,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杀气渐渐弥漫,却又突然一收,却见阁主眼底神色突然柔和了几分,一转身,往阿弃的房间走去。还没有进屋,却听到
屋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来,他凝神侧耳一听,却只听见阿弃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被,不停地唤着阿呆。
阁主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阿弃口中的阿呆。记忆中的那一段空白,
是否眞的有阿弃的存在?
如果,自己眞的是阿呆,那么阿弃就应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吧。想要把救命恩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十分别扭,但也抑
制不住,就好像渴了许久的旅人,突然见到一捧甘泉,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喝它。
阿弃没有梦到阿呆,他把被子蒙得差点窒息,结果还是没能睡着,他想阿呆,满脑子全是阿呆,他觉得今天见到了阿呆
,就眞的跟作梦一样。
好梦总是不长的。
天黑了,夜深人静,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下来,走出门外,抱着膝在廊阶上坐下,呆呆地望着天空里的月牙儿,好像又
见到阿呆的笑眼。
阿混总是说他想阿呆想傻了,脑子经常犯浑,可是阿弃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想阿呆了,想到有时候都分不清现实
与想象。
阿弃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念阿呆,到底値不値得,他只是觉得,如果就这么忘了阿呆,他会后悔,一辈子都会后悔。他害
怕自己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阿呆也许就站在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他害怕他们就这样错过,那样他一辈子再也不
会快乐。
「可是……这样找下去,还会拖累阿混的……」他微微叹着气。
阿弃心里很明白,这几年,如果不是有阿混照顾,自己恐怕早就死了。阿混都么机灵,那么有义气,那么招人喜欢,如
果不是自己的拖累,他早就混出人样了。阿混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就听说过,曾经有一个开酒楼的掌柜,很喜欢阿
混的机灵,想留下阿混做跑堂,可是阿混拒绝了。
阿混为什么会拒绝?就是为了陪自己去找阿呆,不,应该说,是为了照顾他这个一心只想找到阿呆的傻子。
现在,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喜欢阿混的管家,他知道,管家是想把阿混留下来的,不管阿混在这里做的活儿有多苦多累
,都比陪着他继续流浪要好得多。
阿弃想了一夜,也在廊阶上坐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他就病了。
全身发寒,掌心灼热,不停地冒虚汗,这是夜里吹了风,他身体又弱,抗不住就染了风寒。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摇摇头,开了一副祛风寒的方子,又开了一副补身体的方子,最后却道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阁主听了若有所思,转而就让管家把阿弃搬到桃林草屋里去住。
阿混知道了,气得跳脚大骂:「小气鬼,喝凉水,院里那么多房间空着没人住,偏让阿弃住破草房子……」
管家听了哭笑不得,揉着额角道:「你这个小家伙,将来惹出祸来,就在这张烂嘴上,到时我若不在,看谁能护着你。
」
阿混自是不以为意,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弃流眼泪,早忙着去安慰病中的阿弃了。
阿弃这一次却不曾哭泣,睁眼醒来,见到了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桃林,熟悉的溪水,竟然是惊喜莫名,只是道:「我又
作梦了……」
转而又望着阿混,极是高兴,道:「这一次梦中有你陪着。」
阿混只是哀叹:「又魔障了……」
阿弃却不管他,似在梦中不愿醒来一般,待得病好了,也赖在床上装病,只是不肯走出桃林半步。等到桃花纷纷落了,
树上开始结青桃,他就不装病了,让阿混寻来许多竹枝,开始编箩筐,为摘桃子做起准备来。
这期间阁主趁阿混不在的时候来过几次,阿弃见了他便阿呆阿呆地直叫唤,开心地拉着他在桃林里扑蝶捉鸟,天天嚷着
说要酿酒给他喝,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套话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阿弃始终说不出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叫什么,只说这
片桃林就是他的家。
这给管家的搜寻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派出去的人跟没头的苍蝇似的,要在方圆近百里的地面上,找一个桃林出来,
难度眞不是普通的大。
阁主得不到消息,大发雷霆,一脚将管家和阿混都踢出了腾王阁,意思是找不到桃林就不要回来了。阿混气得破口大骂
,管家却窃笑不已。
「小家伙,别生气了,你的阿弃有人照顾。」
「谁肯照顾阿弃,除了我这么好心,谁还肯……」阿混气急败坏。
摸摸鼻子,管家却只是笑,道:「有人熬不住,想偷香窃玉而已……」
阿混听不懂偷香窃玉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奇怪道:「难道有人要来偷那坏蛋的东西?好,偷光最好,咱不给他看大
门,快走快走。」
说着,就主动拉着管家走了。
事情的眞相,还眞让管家给说中了,阁主前脚把阿混踢了出来,后脚就卷起铺盖,跑到草屋跟阿弃住一块儿了。
阿弃却很主动,帮着阁主把床铺好,然后坐在床沿便望着他笑。
那笑容像一根狗尾巴草挠在心口上,挠得阁主心里直痒痒,心里嘀咕着「养了这么久怎么总不见长肉,抱起来会不会硌
手」,嘴上却道:「你笑什么?」
阿弃咯咯地笑出了声,划着脸道:「羞羞,阿呆就像馋猫儿……」
看起来,阿弃早猜出阁主搬过来是想干什么了。
被阿弃猜出心中所想,阁主恼羞成怒,一张黑脸板得死死的,想象对待春夏秋冬那四个丫头一样不高兴就吼一声,又怕
把阿弃吓跑,心中纠结,几欲成狂。
阿弃慢慢靠过来,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低声道:「阿呆,我好想你。」
阁主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抚过阿弃额前的一缕落发,鬼使神差道:「我也想你。」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阿弃突然抓住他的手,一张口死死地咬在他的掌背上,很用力,似乎要生生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血肉
来一般。
「啊……」
阁主痛呼一声,又惊又怒又是不解,不懂刚才还笑着的阿弃,怎么突然就翻了脸。这时阿弃却松了口,张开双手死死搂
住他的脖子,沾染着殷红血色的唇忽地靠近,狠狠吻上了他。
牙齿撞上牙齿,又酸又痛,可是阁主却似无所觉,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呆是坏蛋……是大坏蛋……」阿弃一边吻他一边痛骂,声音却透着哽咽。
阁主的心突然就软成一团棉花,抱着阿弃,胡乱应道:「是,我坏……我坏……」
「不许你再乱跑,下次跑丢了,我再也不来找你……」
「好,我不乱跑……」
「也不许偷酒喝,这回酿的酒,我要留给阿混……」
「不偷……一定不偷……」才怪,他一滴都不会给阿混留下,阁主先是恨恨地反悔,随后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显得太
小气,酒,他会赏给阿混一些,但是阿弃酿的,一滴都别相。
阿弃得了保证,心满意足,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阁主的身上,磨来蹭去,就是神仙也禁不起他这样撩拨,无意识的挑逗
,往往才是最诱人的。
阁主低低吼了一声,一把抱起阿弃,手脚并用,衣裳纷纷落地,片刻间两人就一起滚到床上。
「阿呆,我们好久没有……你轻点儿……」
没有回答,阁主的嘴正忙着在阿弃的身上亲吻,嗅着人体洗浴后独有的清新味道,舌尖划过肌肤,泛出一股说不出的香
甜味道,很淡,但是极其诱人。阁主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化身为饕餮,将怀里这具可口诱人的身体整个儿呑下肚去。
阿弃脸上、身上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吃不住压在身上那人动作狂烈,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却不知是羞的,还是体
内情动,难以自制。
只得低低地骂道:「坏蛋……只知道使坏……眞坏……」
虽是骂声,却含糊不清,听上去更像是情动难抑时的呻吟,只听得阁主身子都酥了半边,下身的欲望更是一下子抬得老
高,不管不顾地,将阿弃翻转过身子,让他趴跪在床上,一挺身便插了进去。
阿弃低低地闷哼一声,却咬着唇忍住了,只乖乖地任阁主在身上驰骋。
一夜春宵,到天快亮时,屋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阁主仍是意犹未尽地抚摸着阿弃的肌肤,紧紧抱住怀里这具身体,曾
经不为任何景色而留驻的眼神,此时却一刻也不愿离开怀中的人。
阿弃却早已经睡去。
神仙日子,莫过于此。尝过阿弃的味道后,阁主食髓知味,干脆就赖在桃林草屋里不走了,每天只让春夏秋冬四婢将食
物送到桃林外。他过得这般快活,只觉得以往那些日子都白过了。
阿弃比他更快乐,整天带着阁主在桃林里乱窜,把所有的青桃都摘下来,洗净醸酒,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时阿呆
还在他身边,现在也在他身边,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一样。
「阿呆,今天我想吃你烤的山鸡。」
阿弃也有嘴馋的时候,为这,阁主命人抓了许多活的野味放养在桃林里,野山鸡,野鹿,野狍子,野獐子,甚至还有野
猪,溪里原来养的观赏锦鲤全部捞出扔掉,另外放养了许多鱼苗和虾蟹,要是哪天阿弃想吃熊掌了,估计他还得硬着头
皮去抓只活的野熊回来。
原本美丽干净的桃林,如今几乎成了野味的天下,真是鸡屎与鸟毛齐飞,野鹿共野猪一林。
现在,阿弃想吃烤山鸡了,阁主兴冲冲地去抓,不料这只山鸡极其滑溜,知道命不长久,扇着翅膀半飞半跑,一路逃窜
,拚着被阁主扯落一把漂亮的尾毛,居然硬让它冲出了桃林。
「啊!」
桃林外传出一声女子尖叫,然后是东西打翻落地的声音。原来,这只山鸡晕头晕脑地冲出桃林外,正赶上冬雪来送食物
酒水,冷不防之下,山鸡正好撞上她手中的檀木食盒,山鸡当场撞晕过去,食盒也落了地。
「叫什么,大惊小怪。」
阁主板着脸从里面出来,很是不高兴,怪这婢女打扰了他抓山鸡的乐趣。
冬雪看着阁主,目瞪口呆。一根漂亮的山鸡尾羽,这时候正挂在阁主的脑门儿上,随着风儿的吹拂,尾羽上的细小绒毛
欢快地晃动着。
「地上打扫干净,再送一壶酒来。」
他丢下一句吩咐,抓着山鸡的脖子,顶着那根漂亮的山鸡尾羽,便回桃林里去了。
「阁主,阁主,婢子有事要请示。」冬雪回过神,连忙大声叫了起来。
「没空,有事去请示管家。」阁主脚不停步,头也不回地道。
他边说边走,待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早已经没入桃林中,只有春风送来徐徐余音。
冬雪呆立在桃林外,徒然无力地解释着:「可是,管家已经被派出去办事了……」
这话,阁主自是听不见了,他已经回到草屋前,故意放重了脚步。
阿弃正在烧热水,听到脚步声,惊喜地回头:「阿呆,抓到山鸡了吗?」
阁主抬起手,扬了扬那只撞晕过去的山鸡,带起一阵风,又吹得他脑门儿上的那根漂亮尾羽跟着晃动。阿弃一眼瞅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