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就这么不情愿?我帮你洗个碗都不情愿?你他妈还有情愿的事吗?”
周子璋猛地抬起头,目光黑沉,直视着他,冷哼一声说:“原来,五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啊?我还以为,您瞻前顾后
,看到的只有自己。”
“我只看到自己?”霍斯予怒了,点头笑说:“我要他妈只看到自己,还犯得着跟供祖宗似的对你? 还整这么多事干嘛
?你满屋子看看,哪一样不是照着你的喜好弄的?我要只看到自己,我犯得着弄成这样吗?”
周子璋目不斜视,漂亮的眼睛里冒着怒火,咬牙说:“霍斯予,你摸自己良心问问,你归置这间屋子的时候,有想过我
吗?你如果但凡想过我一丝半点,就绝对不会再把我弄进这个房里来!”
霍斯予也是忍了太久,只要一想起,他甘愿为林正浩做那么多,对着自己,却连假装都懒得,他就妒火中烧,心里的话
也憋不住了,想也不想,张嘴就说:“你什么意思啊?这里怎么啦?哪里又碍你的眼?你说,我立马拆了。”他仰头嘲
讽一笑,问:“还是说,你他妈住惯了小别墅,根本就已经瞧不上这了。”
周子璋脸色煞白,退了一步,冷笑说:“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就这个地方,你打我,逼我,侮辱我,都忘了?这骨头
挨近这里都会发疼呢?那些事,我可不敢忘!”
霍斯予有点懵了,心里咯噔一下,歉疚心疼一道涌了上来。他知道自己先前对周子璋不好,一开始那些事,想起来自己
都想抽自己两下,但他毕竟专横跋扈惯了,要他切身体会周子璋经历过的伤害,明白那有多严重,却也不现实。霍斯予
现在爱上周子璋,拼命想做的,就是怎么做得更好些,让他忘了先前自己做过的混账事,但有些事,注定他这样的强悍
惯了的人无法理解,终于弄巧成拙。
他见周子璋一脸痛恨失望,心里大恸,早软了姿态,那股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的愧疚,他小心地靠近周子
璋,低声下气说:“那,那什么,这事我,我没往那处想,我就琢磨着,这里头有咱们当时在一块的回忆,我想起来挺
美好的,我没想,对你来说,”他偷偷地看了周子璋一眼,飞快地说:“不,不是那么美好。”
周子璋缓缓吁出一口气,别过脸去不看他。
“你别生气啊,别生气,气坏了我心疼。”霍斯予厚着脸皮赔笑说:“要不,你打我?把心里头的恨啊怒啊,都发泄出
来?放心,我就算被你揍成猪头,也不决不还手。真的,我说到做到。”
周子璋疲倦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别介呀,”霍斯予着急了,一把拉住他,等看到他怒目而视,忙松了手,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打我,我睡不着,来
吧,打两下消消气,啊?”
周子璋不理他,霍斯予期期艾艾地说:“我这不是着急了吗?我知道我以前犯浑,可我都改了啊,你看,我刚刚还想积
极表现,争取洗碗……”他声音小了下去,说:“得,我那是帮倒忙,没事添乱,可就算添乱,我也是一颗红星向着你
不是?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子璋揉揉眉心,疲倦地说:“反正咱们也就相处这么几天,完了各走各路,以后,都别再见为好。”
霍斯予心里一突,脸上却仍旧挂着笑说:“行行,不见就不见,省得你不高兴,你一不高兴,我又心疼。”
“我说真的。”周子璋抬起头,口气平淡地说:“我跟你这耗不起,其实,你跟我在一起,心里未必有多快乐。五少,
你这样的人,只要张嘴,想跟你的人多了去了,又何必总是跟我纠缠?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霍斯予脸色变了,他知道,这是周子璋的真心话,他只觉一阵阵头疼,张嘴想辩解,但看到这个人风轻云淡的脸色,忽
然明白,什么话都没用。你以为这个人是温柔细致,跟面团似的,软弱起来可以任你搓圆捏扁,可你要动真格的,他就
是铜墙铁壁,你怎么撞,都撞不开那道门。
“就这样吧,过去的事,我也不恨你,我们相安无事过来剩下的三天,就散了吧。”周子璋说完,转身想走,霍斯予沉
着脸,想也不想,伸手一把拉住他,攥紧了不松手,他心里有阵恐慌,忽然之间不知道对这个人怎么办好,打又不能打
,骂又不能骂,拿钱买不了,设局也只能套住他一时,没法套住他一世,更何况,留下人来,他的心呢?他的心始终不
在,他妈的他的心始终在那个台巴子身上。
霍斯予苦苦压抑着的心痛一下子就如洪水决堤,冲刷过全身,到哪哪就疼,他的手禁不住在抖,可不能放,放了,这个
人就真的走了,直到这一刻,霍斯予终于明白,他不欠你什么,他也不贪图你什么,你有的他不稀罕,你给的他不要,
你简直没任何借口可以留住他。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你选的人不是我?这个老问题纠结得他头疼欲裂,霍斯予红了眼
睛,咬牙说:“散了?你想去哪?回那个台巴子那?做梦!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回去,我立即挤兑那孙子到穷途末路,
我他妈让他背一屁股债跳楼都还不清!你敢回去试试!”
周子璋抬头看他,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忽然凄然一笑,轻声问:“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
第 76 章
霍斯予心里一跳,定眼看周子璋,一种说不出的忐忑突然间就笼上来,他的计划固然是个整盘设计,将林正浩逼入绝境
,让他不得不把周子璋拱手让回来,这个目的几乎与他个人在溪口项目上的利益得失算计一样重要。他从来没觉得这有
什么,也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明明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让周子璋受伤,但他总想着,有我心疼你,最多过后我
加倍对你好。
有他真心诚意待人的好,周子璋受的那点伤,比起来,不过好比往手臂上划拉一道口子,拉得再深,也不过流点血,拿
针缝了拿绷带扎紧,总有愈合那么一天。
霍五再骄横跋扈,他也是霍家的精英分子,他骨子里,带了天生的优越感,他没受过苦,没挨过饿,没机会挣扎在生活
的层层压迫下,感情他有,爱情他也很热烈真挚,他敢说掏心掏肺没人比得过他,但是,在他迫切要付出爱意,要让心
里头那团火烧得名正言顺时,他没有办法想象,别人心里头,也有另一团火在烧。
但就在这一刻,霍斯予看着周子璋,目光中有按捺不住的悲凉,那是习惯了命运的残酷只好学着去忍受的人渗出来的冷
意,明明屋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恒定在二十五六度,可是,你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宛若置身严冬酷寒之中,你不抱紧
他,不拿体温去暖他,他会冻死。
霍斯予不知道原来面对面的心疼这么强烈,这么让他忍不了,他这么想,也就伸手这么去做,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
体会到周子璋眼里深深的无奈,对自己,对爱情,对这间房子,对明天。
霍斯予的手臂刚伸过去,就被周子璋侧身躲开,霍斯予没来由一阵惶恐和随之而来的较劲,他近乎蛮横地将周子璋抱住
,不顾他挣扎,使劲抱住。
他其实想说很多话,想说我知道这么强迫你回来你不乐意,你对明天没信心,但你别怕,没事的,都有我,天塌下来我
给你扛着;他想说,我爱你,我跟那台巴子不一样,我绝不会舍得你受苦,受委屈,你跟着我往后就肯定芝麻开花节节
高,那些过往的事就当放个屁散了算了,大老爷们还怕振作不起来?他想说,真的我想对你好,让我对你好吧真的我能
对你好,只要你让我做,我他妈能比别人强百倍,千倍,你试试好不好?试试又怎么了?我能把你宠上天,我能让你觉
着,以前受的苦就他妈不值一提。
他想说,对不起。
但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怀里的人突然不挣扎了,垂着手臂,低着头,哑声来了句:“霍斯予,你其实瞧不起我的,
对吧?”
霍斯予呆了,焦急地反驳:“放屁,我怎么会瞧不起你……”
“是吗?”周子璋的声音轻飘飘的,杀伤力却很大:“如果不是蔑视一个人到这种程度,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
对我。”
“我是,我是爱你啊,妈的,”霍斯予又急又火,说也说不通,只好低头去亲他,想把那两片淡色嘴唇堵上,不让他再
冒出那些糟心话来。周子璋侧头避开,猛然一推,伸手干脆利落,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啪的这声脆响,似乎把霍斯予给弄清醒了,在周子璋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神下,霍五少头一遭没法子松了手,那巴
掌的疼不算什么,难捱的是,心里头犹如潮水一样泛上来一阵阵的慌,霍斯予不明白自己慌什么?明明一切尽在掌握不
是吗?明明按着自己设计好的,事情逐渐朝自己要的结局走着,可你慌什么?有哪一部分,是你想不到的吗?
“五少,您还记得咱们怎么遇见的吗?”周子璋看着他,淡淡地问。
霍斯予没忘,但他不好说,这话题就是他跟周子璋的死穴。
“我记得。”周子璋目光转开,仿佛看着遥远不知名的某个地方,轻声说:“我记得,那对我来说,就是比噩梦还可怕
的东西。事后,我躺床上整整十天,没法起来,吃饭上厕所都是莫大的折磨,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像被逼着栽进去
粪坑,从此由头到脚都泛着恶臭。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定没法想象,不就是随便玩了个男人,对方怎么会自
我厌恶到这种程度。”
霍斯予没法说话,空气的密度突然变得很厚,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然后,在酒店里,你又强迫了我。”周子璋看着他,说:“后来,就在这,你不断地让我重复这种掉进粪坑的恶心感
,霍五少,你大概以为,对男人来说没什么贞操观,做一次是做,做两次也是做,习惯了就好,反正你有钱,你可以用
钱填补那些恶心感,对吧?”
“不是……”霍斯予哑声说,但他知道,周子璋说的,其实是事实。
周子璋淡淡一笑,说:“我活着,像条爬虫一样,没有做人的尊严,没有能力去争取人之为人应该有的一切。你把我从
一个人踩成一条虫,然后你告诉我,我所配得到的所有像人的待遇,都得看我把你服侍得高不高兴,你高兴了,我才能
过两天模拟人类的生活,你不高兴了,对不住,我就得如爬虫一样蠕动求欢。为了你的私欲,你剥夺了我原本有的,弥
足珍贵的东西,然后,你再赐予我一点点甜头,你要我为那点甜头对你叩头谢恩,你不觉得,这个逻辑很荒谬吗?”
“别说了,你,你这么说我不厚道,”霍斯予抬起头,掷地有声地说:“我爱你,我敢对我家老头子,对所有人,承认
我爱你,就凭这点,你不能只记得我当初犯浑的那些事!”
“哦,你爱我。”周子璋点点头,说:“于是你就能花心思使手段,千方百计拆散我跟正浩,把我重新弄回来当你脚下
的爬虫,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五少,你可真是爱我。”
“你别忘了,来这是你自愿的。”霍斯予说:“老子没逼你,周子璋,你敢说一句,如果不是因为你拿定了老子对你那
点心思,你会来找我?你会请我放过你那个姘头?我是个生意人,没有自己给自己挖坑做赔本买卖的。你进了这里,就
没有反悔倒打一耙的道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住了口,烦躁地撸撸脸,说:“得了,反正我也没让你干
嘛,你要真想回去,也不是不能……”
周子璋忽然呵呵笑了,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你的意思,是我仗着你的所谓喜欢为难你?你的逻辑,到了头
,还是逃不过恃宠而骄那一套?你压根就还是把我当成你的娈宠,你敢说,你真的瞧得起我?真的有把我当成一个跟你
一样平等的人?”他抿紧嘴唇,冷笑一声,说:“是我蠢,我当初去找你,是真的想把你当个熟人问个话,我是真的想
,你改了许多,那我也不能拘泥过去,该对你公平些;我是真的想,我在这个城市里谁也不认识,我没办法了,我还记
得你说过有什么事能找你,我他妈是真的想信你一回!”
他的喉咙哽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去,淡淡地说:“五少,你根本就是故意让正浩的生意陷入困境,等我
自动上门再开出条件,你根本就知道,只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以我的性格,以正浩的性格,我踏出这一步,根本就意味
着我只能离开他。你早把路给堵死了,我还能回哪?你让我选无可选,只能拿自己来换筹码,你再一次把我变成一件可
以交换的东西,我还怎么去变回人?怎么回去谈人的感情?就算正浩不计较,我也没脸呆在他身边,霍斯予,你果然手
段高。”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悲凉有些怜悯,轻声说:“但是,你哪怕管天管地,也管不着我心里头的感情。我这一生
,只会爱林正浩一个人。呆完剩下的两天,我一定会走。大不了孤独一生,我再不会给你任何能威胁我的筹码,如果你
想走回老路,用老法子,那么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忍你。”
他目不转睛看着霍斯予,平静无波地说:“放心,我会呆足七天,履行我的承诺,希望五少也遵守你的诺言。”
霍斯予这辈子,头回被人气得手发抖,却偏偏发作不了。周子璋离他那么近,可他却分明感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在
他周围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围墙,他怎么冲撞,也撞不开这道墙,他慌了,急了,迫切地想抓住点什么来击碎这份淡漠,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算计了半天,花了无数心力,这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霍斯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吼道:“你爱
那个王八蛋,那他呢?他也爱你吗?你以为你的感情有多美好高尚?整的跟雪莲花似的?老子成了那棒打鸳鸯不得好死
的黑脸?”
周子璋有些困惑,但很快就冷哼一声,说:“我跟他的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何必跟你报备?”
“是,老子是不稀罕知道你们那点破事,老子只知道,你来我这的事,你以为是自我牺牲,情操高尚?呸,我告诉你,
林正浩根本就肚子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来这的事,根本就是他默许的,不,应该说,没他助我一臂之力,你还不会来
得这么干脆利落!”
“你说什么?”周子璋如遭重击,脸白如纸,抖着声音问:“你再说一次。”
第 77 章
“你说什么?”周子璋如遭重击,脸白如纸,抖着声音问:“你再说一次。”
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哪怕两个人都知道,都心知肚明,但你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也得假装从没这事,实在是因为
,人和人之间,非得有伪装做润滑剂,太直白的真相,太丑陋的用心,太卑鄙的自私,就算你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这么
做没什么大不了,可在言语这一层,你也不能去挑破。
挑破了,那些伪装就没法继续下去,那些庄重的东西,就变成轻佻而无意义,那些自己给自己建构的价值,自己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