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杨澄风你讨打吗?」其它人马上蠢蠢欲动,既然杨澄风已经动手了,他们也都奉陪。
正当杨澄风在估量着自己还得应付多少像眼前般无聊的人时,后头一道熟悉的声音扬起,让他停下了手。
「发生了甚么事?」魏由风穿过一大群龇牙裂嘴的手下,在看到杨澄风时怔呆了。
「由风。」杨澄风拢一下刚才被少年扯乱的衣襟,淡然地道:「我来找你。」
「我们之间还有甚么好谈?」虽然很讶异,心里也想要和杨澄风和好。但魏由风在手下面前只能装作冷淡,一脸不悦的
样子。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看着魏由风冷漠的样子,杨澄风直觉自己的心紧揪起来。果然,他还是无法承受被魏由
风冷然以对的滋味,「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魏由风看了紧蹙着眉的杨澄风一眼,当日在医务所时的冷漠及针锋相对在此时似乎已经隐去,现在的杨澄风一脸紧张及
歉意,看来是来和好的。
「进来吧」魏由风心里早就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歉意,现在既然杨澄风已经主动前来,当然不会拒绝。故他微点了头,
并让杨澄风走进自己的房间。
「老大,你怎么还和他说话?难道东方那小子没死,你也没关系吗?」一位平常随着魏由风奔走的手下道。
「对呀老大,怎么可以让他进我们的地盘?」刚才被杨澄风所伤的少年也不满地嚷道。
「我只是和他冷静地谈一下。」魏由风解释道。
「老大你不要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他不是好人,我怕你会有危险。」一名和魏由风交情满好的手下道。
「哼,我倒没听过密医有杀人的本事。」杨澄风在一旁冷嘲道,心中对于手下的过分担心感到多余。
「总之你就是危险」那名手下瞪了杨澄风一眼,然后又转向魏由风,「老大,我们帮你杀了这小子好吗?他今天自己送
上门,一定不安好心。我们杀了他,就可以免除后患。」
「我只是要和澄风好好谈一会」不耐于手下们的叨扰,魏由风语气加重,「你们认为我是这么容易受伤的人吗?」
「不、不是……」
「老大,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手下们马上否认似地猛摇头。
「既然如此,就不要吵这吵那。」魏由风扬扬手,命他们离开,「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不要多
心。」
那些手下们在魏由风的命令下离去,然而在临走前,还不忘向杨澄风瞪眼。
杨澄风倒是无所谓地挑起眉,对于别人的看法并不怎么在乎。
「抱歉,我们进去吧」遣退了手下,魏由风推开门道。
杨澄风点点头,然后随着魏由风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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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来找我有甚么事?」魏由风拿起桌上的香烟叼在口中问。
杨澄风看了魏由风一眼,然后才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傻瓜。」魏由风点起火,轻笑了起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竟然打了你。」
「不……」杨澄风摇摇头,「我已经从吴医师那里听到有关你和燎的事,我是你的朋友,却去帮助你的仇人,令你生气
是必然的。」杨澄风半垂着眼,虽然认为魏由风和东方燎间的纠葛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但由于不想魏由风气自己,
故他还是道歉了。
「我就说没关系。那天我是气昏了头才会打你,冷静下来后我便感到十分后悔。」魏由风搔搔头,和杨澄风相处时,向
来也是轻松愉快的,遇上今天异常的尴尬及腼腆气氛,他倒是有点不自在。
「你不生气?」杨澄风微带讶异地问,若魏由风对东方燎那么恨之入骨,那替对方续命的自己,不是理所当然地该被讨
厌吗?
「我想过了,无谓为了东方燎那混蛋而失去一个好朋友,再说,密医本来就没有帮派之分。」魏由风说出自己的反省,
「所以……你根本没有错。」
「谢谢你。」听了魏由风的话后,杨澄风露出了微笑。虽然只是朋友,但魏由风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在魏由风心
里地位匪浅。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先跟你说。」见彼此总算是和好了,魏由风也露出了笑容。
「甚么事?」杨澄风回问。
「待你毕业后,我一定要收你为倒红帮的专属密医。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能再救那混帐。」魏由风咧嘴笑着道。
「哼。」杨澄风轻笑一声,带着挑衅地扬起了眉,「谁说我一定会当你的专属密医?我的薪金可是很昂贵的。」
「没关系,我付得起。」魏由风自信地道。
「笨蛋。」轻笑一声,杨澄风又回复了以往和魏由风相处时必有的调笑态度。
经过这一场小小的决裂,魏由风和杨澄风又重修旧好。不同的是,杨澄风对魏由风的感情已不止于友情,而是混杂了…
……爱恋的味道。
「我喜欢的那个人,名叫易凝灰。他的样子很柔弱,但却是黑孔雀的打手。」站在海旁,感受着强风吹送,魏由风边抽
烟边道。
杨澄风站在魏由风身边,一双褐色的眸子微暗,像在试探着魏由风的心思。
今天,他主动来向魏由风道歉。而二人总算重修旧好,到了晚上,魏由风便拉着杨澄风一同用餐,然后来海旁看风景。
「说起来,真的是很嘲讽的事。明明说过不会爱男人,并认为同性恋是很恶心的事,但在看到凝灰后,我便不由自主被
他吸引。」魏由风的视线沈在黑夜的海中,似乎正在想着那个让他着迷的人,「他总是不经意地露出让人着迷的魅力,
我和不同的女人交往过,却从来没有人可以把我迷得这么彻底。」
杨澄风心里感到酸涩,但他不能让魏由风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故他勉强露出鼓励的笑容,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为
甚么不把他追到手?」
「我已经追他很久了,只是最近因为你的事感到心烦,才没有去找他。」魏由风一脸『都是你』的表情,续道:「他对
我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只怕现在甚至已经忘记我了。」
杨澄风轻笑出声,心里却有点高兴。魏由风说因为他的事而心烦,甚至烦得没有去找喜欢的人,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在魏
由风心目中有着不轻的地位?
「澄风,我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到这里,魏由风突然转向杨澄风,「我很欣赏你,也
很想和你交心。」
「我也是。」杨澄风微微侧头,一脸淡笑地回话,「就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才会主动走来道歉。」当然,最主要
的原因是出于自己对魏由风的依恋。
「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反正我们已经言归于好了。」魏由风搔搔头,想起当初自己冲动地打杨澄风,实在有点尴尬及不
好意思。
「对了,我和你和好的事,你打算怎样跟你的手下交代?」杨澄风突然问道,从刚才在车场的事件,他就晓得魏由风的
手下对他恨之入骨。
「这个………」魏由风打着哈哈,然后有点腼腆地道:「其实我是想到一个好解释的,不过……我想先得到你的同意。
」
「是甚么样的解释?」杨澄风挑眉问。
「我打算说之前因为一些小事,我和你吵架了,你为了气我而故意赌气去替东方燎操刀。而现在我们已经解开误会,所
以就和解了。」魏由风说出自己想好的说辞。
「真是简单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杨澄风轻笑,「你认为你的手下会相信吗?」
「老大说的,他们就得听。」魏由风扬眉得意地道,「况且他们的脑子比我还要笨,应该不会起疑的。」
「哈。」杨澄风笑了开来,「这个解释应该可以用的,你就这样跟他们说吧」
「嗯。」魏由风呼一口烟,不经意地掬起杨澄风的一绺金发,「你的头发……是甚么时候挑染的?」
「高中。」杨澄风不着痕迹地把头发松开魏由风的手,过分的接近会让他感到紧张。
「为甚么要挑染?你喜欢金色吗?」魏由风好奇地问。
「不怎么喜欢,但高中时我常常被人欺负。我个子小,配上本来的头发和个小女生无异。一些较大的学长常常欺负我,
所以我就挑染了金发。」杨澄风拨着头发淡淡地道。
「这和那有甚么关系?」魏由风摸不着头脑问。
「大家都说染金发的都是不良少年,学长们见我一头金发,便以为我不好欺负,久而久之便没有再来烦我了。」杨澄风
想起过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假定形象』,在高中时可是有很多同类的东西,像是男生穿耳环就是同性
恋,制服凌乱点便是不良少年,现在想起来……实在笨得可以。」
「是这样的吗?我念高中时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只觉得乖学生老是避开我。可是我没有染发,制服也穿得整整齐齐,
为甚么他们还是会怕我?」魏由风笑问。
「那是因为你本来的样子就凶巴巴的,别人看了便晓得你是黑道。」杨澄风抿唇,「这是你与生俱来的气质,哪像我…
…需要挑染头发甚么的才能避开学长们的欺负。」
「别这么说,你也有很特别的气质。」魏由风像安慰小孩般揉揉杨澄风的头,「外表看起来斯文,骨子里却是个自大的
家伙,我觉得你满有趣的。」
「你是在明褒暗眨对不?」杨澄风斜睨向魏由风,「你是在埋怨我自大是不是?」
「怎么会呢?」魏由风慌忙否认,「我是真心想要赞你的。」
「哼,但愿如此。」杨澄风把脸转向大海,让晚风吹起自己的金发。
「喂,澄风,你有没有未染发前的照片?」魏由风好奇地问。
「干嘛?」杨澄风反问。
「没甚么,只是想看看罢了。」魏由风笑了开来,道:「本来的你……应该长得满漂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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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澄风在公寓里踱步,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心中暗骂白痴。
魏由风不过是随意说一句罢了,他竟然真的走去把发色还原他是疯了不成?
「算了,还是染回金色好。」杨澄风甩甩头,总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反正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在在意甚么?」
就在杨澄风想拿染发剂往洗手间走去时,耳边又忆起了魏由风昨夜的说话:
本来的你……应该长得满漂亮的吧?
杨澄风觉得自己很窝囊,明知魏由风不喜欢他,但他心中却在期待,期待魏由风在看到褐发的他时会称赞他漂亮。杨澄
风只觉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笨的事,但因为魏由风的一句话,他竟然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做了会为魏由风一句无心的
话而改变自高中以来采用的发色,这是不是表示……他喜欢得魏由风已经到了无以后加的地步?
杨澄风坐在沙发上叹一口气,随手执起一绺微褐的头发。
他从来没有恋爱过,所以不知道恋爱的滋味是怎么样的。然而在和魏由风和好、相处后,他发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离不
开对方,甚至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感觉,时常害怕自己说错话,惹对方生气。
这就是爱情吗?那种在一起时才会有,酸酸甜甜的感觉,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一想到魏由风,杨澄风便心跳加快,甚至会像个女孩般脸红。他觉得自己很窝囊,却又无法不去在意魏由风的想法。
爱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吗?为了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原则、步调,甚至连生活习惯也随着对方而变动。
杨澄风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总觉得自己对魏由风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了。
「吶?澄风,你怎么又把头发染金了?之前回复原色不是满好看的吗?」解剖老鼠的实验课上,贾亦谊好奇地问。
「我喜欢。」杨澄风把新挑染的金发往后拨,继续专注在实验之中。
本来打算让魏由风看看自己褐发的模样,没想到这一整个星期他也没有来找自己,而自己也不好意思特地去找他,故他
们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就和中学时代一样,原发色只为他带来麻烦。杨澄风回想起好几次被误认作为女孩的事,好看的眉紧蹙起来。
升上大学后,他的样子已经不稚气了,金发配上这张早熟的脸,看起来就像个文质彬彬的男孩,但在还原发色后,不知
怎的就是像个温文的女生,害他被误认性别了好几次。
而在大学里的同学对于杨澄风突如其来的转变更是讶然,虽然杨澄风不怎么在意他们怎样看自己,但每次经过人多的地
方,他就会听到敏感的耳语,这并不好受,故杨澄风还是决定染回金发。
真是白干一场………不但造成了那么多麻烦,本来最想给予惊喜的人却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面,这令杨澄风感到沮丧。
「澄风,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同了。」看着冷着一张脸的杨澄风,贾亦谊吶吶地道。
「有甚么不同?」杨澄风不甚在意地问。
「从前你对人总是冷言冷语,但现在你却比较开朗了。我跟你说话时,你也会响应我。」贾亦谊有点腼腆地回答。
「我从前不也有响应你吗?」杨澄风笑问。
「不、你也有响应我。」看着杨澄风的笑脸,贾亦谊呆了好一会,「可是…从前跟你谈几句就会被你说麻烦,现在却能
和你闲聊。而且……你从前都不会这样笑。」
「呵。」杨澄风心里也明白自己有了转变,却没想到有这么明显,「我有变得那么夸张吗?」会变的原因,当然是因为
自己已经坦诚地喜欢上魏由风。
「当然有,你从前可不会『呵』一声笑出来」贾亦谊忘不佚点头,同时补充道:「可是,这样的你很好,比从前亲切多
了。」
「谊,你还跟这种人谈话呀?」突然,从一旁的实验桌走来了几位同学,杨澄风认得他们是贾亦谊的朋友,自上次魏由
风的突然出现,这些人就对自己不怎么友善。
「别这么说,澄风很好。」贾亦谊辩解道。
「像他这种和黑道挂勾的人,身份一定也不怎么清白。谊你还是少接近他好,免得他抓你去干些不干净的事。」另一位
贾亦谊的朋友半嘲讽半叮嘱地道。
「不要这样……」贾亦谊小声地向他的朋友说,「澄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好人。」
「他好不好人他自己最清楚。」那些人有一下没一下地瞥向杨澄风。
杨澄风叹一口气,然后丢下手术刀,向贾亦谊道:「贾亦谊,我去整理一下报告。余下的有劳你整理了。」
「呀……澄风」贾亦谊还想说甚么,杨澄风却已经冷冷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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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来临,杨澄风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是十一时正。
「辛苦你了。」吴行笑着送上一杯热茶,并解释道:「这是护士特地冲的花茶,尝尝看。」
「谢谢。」杨澄风接过花茶,并把自己的白袍挂在门边,「燎最近有来覆诊吗?」
上回手术后,东方家的人便强行把昏迷中的东方燎带走。也许是害怕魏由风走上医务所加害,他们还叮嘱吴行不要把东
方燎的病历泄露出去。
虽然手术是成功了,但杨澄风没看见东方燎康复,站在朋友的立场,他是感到有点担心,故有意无意地向吴行询问。
「不知道,自东方家的人把小燎带离了医务所,我就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情报。」吴行回道,「你关心小燎的话,
当心由风会生气。」
「他不是三岁小孩,应该懂得我的立场。」杨澄风浅啜了一口花茶,问道:「吴医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