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花开(迷失者)+番外——洛晴

作者:洛晴  录入:12-08

没有尽头──

想捂著耳,双手却被紧缚在身後;想逃走,眼前这人却是他必须面对的。

「迟点我会替你辞去Paradise Lost那儿的工作。」见他沉默以对,秦政也跟著沉默一会,脸上张狂的怒意,渐渐转化成

冷然的深沉,就连声音也听不出情绪起伏。

一千万的赔偿金。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闪过,被束缚得极痛的部位便被释放,毫无预兆的,被抑压多时的高亢欲望化作

一条乳白的弧线,连带仅馀的力气都被一下子掏乾净尽,只得软软地靠在沙发之上,他感受到黏湿的小腹又被溅湿一片

,他听到那崩裂声如同烟花般纷纷爆裂成漫天的堕落,缭乱了他的视野。

明明情欲过後,所馀的,只有深沉得将人压垮的疲累。明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就连眼皮也睁不开。明明他现在最渴望

的就是可逃避这令人喘不过气的现实,偏偏他最後丝神智就是那麽清醒,怎样都无法在疲累中熄灭,让他昏过去或直接

睡死。

真是──该死的清醒。

「值得吗?」

秦政望进那双从迷雾变得清澈的眼瞳,然而,清澈的波光里却浸淫著平日所没有的苦涩的痛。

脆弱。

秦政脸上仍是又冷又深沉,心里怒火依然猖狂,却又诡异地处於一个异常平静的状态,一切声音,隔著一重火红所见的

东西,都异常清晰,至少,他来得及捕捉平日鲜少在这总是从容浅笑的丽人身上见到的特质。

平日微笑的脸庞,如今再没多馀的力气,只有情欲过後的疲惫,衬著这麽一双眸子,蓦然,他升起了一股胜利快感,他

赢了。这场由他一手策划的追逐游戏,意外地提早结束,但结果却和他所预设的相去不远,不过是这个云远清比预期中

输得更惨──大概这是他最不想预见的情况吧?

於是,秦政笑了,挑起眉,「不值得吗?」

──纷乱的碎片叮叮当当的跌落地上,淹没了他。

半晌。

「我是你的了──直到你终止这段关系为止。」

4.1

「果然,你这项人事调动,那些老人不太满意。」

「你也说是『果然』,都是我们预料之内。」

「所以,你真该检讨一下你做人有多失败。平日面子人情什麽也不卖这些老人,搞得他们每次决议时就诸多意见,见面

时说话夹枪带棒,唉,真的不知你为何要将人际关系弄得如此一团糟。」

外头细雨飘飞,一片阴沉,即如今天秦政与高层会晤的结果,彼此谈不拢,在隐约弥漫著烟硝味的气氛下不欢而散。秉

丰内灯火通明,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职员也不禁多望脸上隐含怒气的中年高层,以及他们那空降一年左右、意态从容的副

总,两个鲜明的对比,窃窃私语顿时如病菌般滋生蔓延,衍生不同的猜测。

其实,早在秦政最近带一个新的秘书助理时,猜测便没停过。

毕竟,大家都知道,秦政从美国正式加入台湾这个秉丰中枢,便带著一个同样在哈佛工管系毕业的才女作为亲密战友。

哈佛工管系呢!何等辉煌的学历,兼之她是系上名列前茅的优等生,理应是各大公司热烈欢迎的人才,如今只做一个小

小的私人秘书?

不会吧?

尤其秦政一抵达台湾,就已展示了他冷硬强势的作风,不接受任何无济於事的理由,人情面子统统不卖帐,只讲最实际

的利益,简直就像一头终於盼到成年的狮子,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逐鹿於这一大片瞬息万变的草原,开拓自己的天地

。如此野心的人,会只将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放在这种职位上吗?

大家也在质疑,秦政是不是想借机将她安插到别的职位上呢?

直到秦政带来新的秘书助理时,可谓间接证实了大家的怀疑,而一直在秦政与高层之间的暗流也渐见明显。辛辛苦苦爬

到今天地位的高层当然不能完全信服这个空降的年轻副总,更何况秦政的作风也将他们开罪得七七八八,纵使他们未至

於公然围困他,但交恶的关系也不免成为秦政的窒碍,这更别遑论要支持秦政的人事调动了。

大家暗自猜忖局势变化,秦政却已将办公室房门关上,对著办公室外的窗户窗廉放下,隔绝了外面一切好奇的视线。跟

在他身後的女子坐在他对面,身微侧,优雅的叠起双腿,手托著腮,说到这家伙做人处事的态度,也忍不住投来没好气

的斜睨。

「那又如何?」

秦政不以为然的扬起眉,嚣张又神气,教女子不由得轻嗤一声,「有时候呢,你真该向你带来的那人学习一下,什麽是

人情世故、圆滑委婉,老是像头斗牛横冲直撞,早晚撞死自己。」

「啊?看来你对他的评价也不错。」

「当初我也觉得你疯了,不过呢,」看了秦政一眼,又望进那片死气沉沉的灰色天空,女子扬起明媚笑靥,「你这个没

血没泪的暴君怎会做无利可图的事呢?」

「如何?」

「很好啊,脾气好,八面玲珑,社交一流,什麽人都相处得好──喔,对,还要长得那麽俊,女人缘好得很。」

「喂,我请他来不是来当装饰的。」

「就当作员工福利吧,这个世界的帅哥太少了。」

似是感叹一下,女子继续用懒洋洋的柔嗓说下去,「做事细心,又有耐性,适应力也强,我看他也摸熟了环境,工作也

上手了;日文比我还要溜,中文就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在外国待过几年便退化得惨不忍睹的留学生,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而英文,在这个环境下,我也不觉自己特别比他好多少──啧,真难得,以他的背景看来。」纤纤食指点著下颚,「

唔,就是商务的基础还嫌弱了些,Anyway,这些可以慢慢来,顺道进修一个学位来会比较好。我相信他能够成为一个称

职的秘书,至於其他,就只有你才说得准。」

她眼珠一溜,溜向秦政的眼波,泡著玫瑰色的暧昧感,却又隐隐透著一股怀疑,「不过,你似乎很多事也没告诉他。他

好像是来到後,才从我这儿知道你的打算呢。」

秦政不置可否,仅是扬眉看著她。

「那你也没告诉他你家里的状况吧?」

「简介过一下。」

听秦政的说辞含蓄保守,女子毫不客气的嗤笑了,「那即是什麽也没说。秦叔见到他时,脸色越来越难看呢,而你这家

伙,」受不了的摇摇头,「不单人格恶劣,而且还真是自信过度,老是乱来,真以为自己做什麽也会成功吗?」

唇线一扬,飞扬跋扈的嚣狂,在秦政脸上扩张到极致,「他又不是办事不力,我又没搞砸了秉丰的生意,那老头能够怎

样呢?况且,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物尽其用也很应该吧?」四千五百万,虽然还在他能负担的范围内,但也几乎花

光了他这几年投资回来的积蓄。

「好自为之吧,人气昏了头,什麽也干得出的,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女子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不说了,

也得要出去工作,趁著还有一个月时间,也得要好好教导他,别被你欺负得太惨才行。」

「喂──」

正准备打开门的女子停下来,没好气的回头看了秦政一眼,「行了,我不会坏了你看戏的雅兴,放心吧。」

4.21

电话、传真、电邮、文件等从没间断。

敲响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的足音急促紧凑。

距离午膳时间尚有一个小时,衣履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依然斗志高昂,金戈铁马,或上前线冲锋陷阵,或留守後方支援

,合力征战这个瞬息万变的商场。

只是,云远清已支持不下了,整个早上都和电脑大瞪小眼,和时间比速度,和一堆没完没了的公文比耐性,还得要分神

应付各方来电,并催促各部门要来上司指定的资料文件,忙碌得混乱,头昏脑胀,再看不下片言只语,不得不先闭起酸

涩的眼,倒靠椅背,揉著隐隐作痛的额角,为那些能力撑到底的同志致以崇高的敬意。

「半年之内,成为我的秘书。」

秦政轻描淡写的一句言犹在耳,云远清只得苦笑起来。

记得当时看到手上那张薄薄的名片,印著「秉丰集团副总经理」的烫金字样,简直就像被火烧般烫手,想甩又甩不掉,

头皮便开始发麻,他对商业金融的常识再薄弱,还是知道秉丰是台湾最赚钱的跨国上巿大集团之一,根本不是他这种既

无经验,也无辉煌学历或专业资格撑门面的人所能高攀。

「我期待你的表现。」

又是一句轻描淡写得令人痛恨的话,云远清觉得自己很可能错手毒死秦政,如果他正在做饭,手头上又有毒药的话。就

这样抛下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尤其他又不是什麽好老师,扔下一堆教材给他自行摸索就当功德圆满,也好像已经仁至义

尽,一点也没体谅过他是个连商业金融的概念也没有的门外汉。

只是,他又能怎样呢?

四千五百万。

一个令他深绝痛恨,却无能为力的数字。

或许,这对秦政来说是随手挥霍都不觉心疼的数目,但却绝对足够将他打压至十八层地狱,动弹不得,连舌根都被硬生

生勾去,只能做只沉默的鹦鹉,喜欢又好,不喜欢也好,也得要认命地,无声和应秦政的每个指令。

资料性的东西不难记牢,他现在已搞清秉丰是什麽一回事:前身是一间小小的酒店,却在秦家人的努力奋斗下,渐渐茁

壮成长,分店一间接一间的遍布了全台,就连其他东南亚地区都能找到其影踪;有了资金,便能投资酒店业外的行业,

诸如地产、基建、零售连销等等,近十几年更进军前途明媚的高科技工业巿场;就四十多年时间,秦家人打造了资产遍

布全球,以亿美元为单位的秉丰集团这个传奇。

大家都是人,大家都为生活努力打拚,就是有人能如此赚钱,大富大贵,三代无忧,云远清知道秉丰越多就越感慨,而

且,头很痛。

贵为秉丰第三代接班人的秦政,绝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平日已不好相处,工作时更六亲不认,彷佛有无穷无尽的

精力开疆拓土,并严苛地要求大家都得要随时候命,随他上阵杀敌,尤其大企划来时,云远清终於感受到上班族日夜赶

工,别说吃饭休息,就连死都是奢侈得不行的念头的心酸。

这些人真是疯了,令人受不住。

不行了,云远清决定到洗手间洗把脸,透透气,醒醒神,再继续呆在这间办公室肯定会跟著疯掉的。

「董事长?」

关掉水龙头,抬头望向镜子,瞧见身边多了个熟悉的人影;实际上他并不常见这人,却早在正式到秉丰上班前,熟读一

堆厚厚的资料时,已牢牢记著这个秉丰最伟大的领导者,秦家最高权力者,即使连秦政也必须要忍让一下的人,秦震。

很有气势的名字,很有气势的一个人,即使快到六十岁,头发也半白,却依然矍铄精悍,眼神炯亮凛然,绉纹没有剥蚀

他刚毅的线条,尤其嘴唇抿成难以亲近的直线,腰挺得比年轻人还要直;这个老人就像钢铁般,又冷又硬,也像只狮子

王,千锤百鍊而成的雄浑刚健,不怒自威。

他的五官轮廓,乃至神态气魄,都能轻易地与秦政地联系在一起,果真是两父子。当然,历练深浅之别是难以一时跨越

的鸿沟,相较之下,秦政这头年青力壮的猛狮还是稚嫩了点。

秦震厌恶自己,云远清知道。

打从四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秦震便皱著眉,冷冷地打量自己,这不是单纯质疑儿子突然请个来路不明的秘书助理的动机

,以及其工作能力与可信性,还有更深沉的东西,只是很快就被工作打断了那次见面,大家都要忙了,他也没时间去深

思研究到底那是什麽。

其後,他们见面不多,但他还是能清楚感受到秦震越发鲜明强烈的厌恶,尤其当他被「擢升」为秦政的秘书後,即如现

在,简直就像看到什麽有害的细菌般。

云远清是不想自讨没趣,然而,秦震嫌恶的目光像刀般锋利,由他的脸开始,极缓极慢的往下移,彷佛要割开他的层层

外壳,还原最根本原始的面貌,研究到底要以何种方法才能有效彻底将之歼灭,教人不禁有种赤身露体任人宰割的难堪

,却又因为身份悬殊,对方无礼,自己却不能无礼,於是落得了动弹不得的窘况。

「董事长?」

试探性的叫一声,同时,秦震的目光也回到他脸上。

「嗯哼,长得确实很俊。」老人总算开口了,冷冷的扬起唇,那是嘲讽不屑的笑弧,精冷的眼里除了嫌恶外,还弥漫开

一片浓烈的敌意,字面上算是赞美的话听来也格外刺耳。

但,云远清只是更不解这份厌恶何来,总不会是他天生看他不顺眼吧?

老人复杂而强烈的视线又往下移,这回,他觉得自己是一件被严苛审度的待沽货物,一种感应到某些不祥的不安感渐渐

自心底蔓延,「体格似乎也不错,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吧?」

心脏像被撞击了一下,霎时,隐隐约约所感知到的不祥清晰起来,云远清只是沉默地直视秦震,以不变应万变;而秦震

对於他沉著冷静的态度,只是笑得更深,「好胆识,还是因为有政儿替你撑腰呢?」

看来事态比他想像中更严重,云远清暗自在心里苦笑,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沉默。

大概是他既不惊又不慌,也没有恃宠而骄的神气,更让秦震愤怒,重重的哼了声,清矍的脸上是纯然一片深沉冷然,「

老实说,我怎看也看不懂男人有哪儿吸引,既不像女人的柔软丰腴,又不像女人的娇媚甜美,更别说像女人般生孩子─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想想都恶心,浪费金钱都算了,还要将人带到来公司!」

秦震眼神一利,疾言厉色,锐不可挡,「我不管政儿私底下多荒唐,多宠你,但,我绝不允许一只男狐狸毁了我的儿子

,祸了秉丰──要毁掉你,绝不是一件难事,好自为之吧!」

又被警告呢,云远清自嘲的想,或许他该庆幸秦震没进一步行动。这个情况,他并不陌生,更严重的也试过,而他也不

是不明白对方的心情,毕竟,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他就是诱拐了他们家人往不归路,严重威胁他们家庭和谐美满的毒虫

,理应除之而後快,以保後顾无忧。

只是,秦政吗?

那种男人有可能成为沉迷色欲的昏君吗?

「我没这个本事。」

4.22

「进来。」

得到允许,云远清如常来到副总办公室里,放下经过整理的文件资料报表,并进行汇报,以及交代秦政接下来的行程。

然而,就在进来的那一刹,他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妥,不稳定的因子在空气中隐隐躁动,而源头,自然是那背向他、站

在偌大落地玻璃窗前的男人。

窗外的景致并不吸引,至少在云远清的角度而言,比肩而立的高楼大厦重重围困这个城巿,底下是公蚁般忙碌觅食的人

流车群密密匝匝地排满大街小巷,密杂挤迫得令人难以呼吸,尤其今天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沉重得像快要压垮人间,一

切都是使人颓靡的阴暗,更感到一阵窒息。

而秦政就像外面的景色,感觉上,阴沉沉的。

今天早上还好端端,精神奕奕准备迎战新的挑战,却只是几个小时没候,就变成荒野一匹狼,躲著暗角,睁著孤独的眼

,背影透露著彷佛被世界抛弃,或自己摒弃了世界般的阴郁,看著便教人莫名哀伤起来;这是一种轻易能触动人心底柔

软一角的蓝色忧郁,辅以秦政英挺帅气的外表,不知多少不知情的男女看得心动。

只是,熟知秦政的人,就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别去打扰他,那身迷人的忧郁气息根本是酝酿骇人风暴的极端不稳定气团。

一般情况之下,云远清也不想骚扰秦政耍自闭,可是,有些事却不得不问,这家伙实在有太多事也没预先告诉他,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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