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容易,紫莲不能抱怨自己所托非人。但心中仍有一丝期盼,身边的人不会如紫阳阁的恩客那般无情。
“音儿,这紫莲既然是你的人,楚晁又怎么会和你争那?”皇后说话了,端得是慈母严姐的架子,但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
西楚晁点头称是,还说什么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暗示国家危难匹夫有责。靡音心想,要不是你,国家哪来的难?
时间过的飞快,紫莲侍候人喝酒作乐本来就是天职一般,所以西楚晁百般试探也没有找到端倪,心中开始忐忑起来。这
时有小太监送酒到他跟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西楚晁立刻明白,眨了眨眼。等酒壶到他手中,他装作不经意的摸
了摸壶底凹进去的部分,果然有一张被叠得整齐的字条。塞进袖口,放在下面一看,是影的字。
诸事顺意。短短四个字就像给西楚晁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又增加了几分信心。他收起字条,满上水酒向自己的皇后姐
姐敬酒:“祝姐姐诸事顺意。”一声姐姐叫的真是亲切,靡音注意到他看下面的举动,知道有些剧目就要开始了。
胖太监靠到皇上身旁,低声念着:“皇上,时辰到了。”
皇上说:“移驾。”
到放焰火的时候了,皇上移驾,意味着各位大臣、还有皇子皇女都得跟着他浩浩荡荡的去院子里受冻。奴才们都在外面
候着,待主子出现就递上披风。每个都是被毛皮簇拥得雍容华贵,但还是靡音最耀眼。他的披风是紫色,垂到脚边的下
摆还是看得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单调的银白色莲花,围在脸庞周围的是紫貂的皮毛,夜色中是浓重的黑色,但是偶尔有几
簇绕着他白皙皮肤飘荡的绒毛可以看到一丝浓郁的紫色。他跟在皇帝身后,还不时的回头等待紫莲,一时间让所有被他
吸引住视线的人都无端端的怨恨起紫莲。能被他的目光注视,似乎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御花园早已准备好供皇帝落座的龙椅和案子,等众人到达,第一道火光正好冲上天际。下一刻就在天空燃烧,放出比星
光璀璨数倍的美丽火光。一时间整个玄冥宫的人都仰天而望,就像忘记了整个世界。
“音儿……朕有预感你会回来,所以特意给你准备了属于你的焰火。”皇帝的语气温柔而缓慢,慢慢呼出的白气好像说
得都是真实。靡音心里暗笑,你怎么会只是预感……
正说着,不断蹿升的火焰绽放成一朵银光璀璨的白莲,在黑暗中逐渐展开一层层的花瓣。又一朵白莲绽放,紧接着就是
好像一池银白破水盛花,此起彼伏的开尽天涯水湄。恨不能占满天空的架势让王公大臣都惊讶万分。谁不知道白莲就是
当朝太子的象征,这有些普天之下遍开白莲的架势……皇上,你也不用把宠溺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还喜欢吗?”坐在最中心的两人只把目光放在天边,低声交换窃窃私语。
“这种形状很难做吧……”靡音觉得挺吃惊,因为想把烟花做出莲的形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身旁的人伸手点了一下
他的鼻尖,笑着说:“真是没情趣的回答。”
靡音才晃神,转过来看他,笑着说:“喜欢。可惜马上就有比我更没情趣的人出现了。”
“要不是现在人多,我就马上封了你的嘴,越说越煞风景。”目光流连在微微颤动的唇边,明明不是紫色的瞳孔却流露
出同样的情感。
“莲花阵”过去,接下来是火树银花的图案。可惜因为刚才的震惊,这场本来别具一格的焰火只留下了一个白莲的传说
。一声轰鸣,让人不由得站起身来。众人都以为是放置焰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因为夜空已经恢复寂静。所有人都向对
面张望,一时无声。
不知什么时候,随侍的奴才已经全部被制服在地,晕了过去。从阴影中跳出的黑衣人列成一排,足有一百众,都蒙面而
且手持利刃。他们速度极快,各自朝向事先预定好的目标跑了过去。
“全都不许动。”一个声音从刚才巨响的地方冒出,靡音听出那是影的声音。
胖太监的脖子也被刀刃抵住,他颤巍巍的看了看寒光,马上噤声。
“你们是什么人?”皇帝虽然还无恙,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个人,有着可以一刀毙命的手段。他的
手指间有一只玄色的短剑,可以作为手刀,也可以作为随时飞出的暗器。剑锋上有淡淡的青色光芒,似乎是啐了剧毒。
“我们?我们是想接管这座宫殿的人。”蒙面的男人有阴沉的声调,让人毛骨悚然。除夕之夜,玄冥宫的守卫森严。他
们这么多人已经进入,说明侍卫都不知消失去哪里了。紫莲缩在靡音身旁,怯生生的样子就像被打折了腿的兔子。也不
怪他,谁让他听到了原来主人的声音。就像阎王的夺命符,已经近在眼前。
“想这样就改朝换代?你是不是把这些想的太容易了?”
“改朝换代又怎样?我只要我想要的,至于后事,自有人来料理。您说对吗?皇后娘娘。”男人已经走到正座的两人前
,却只向女主鞠躬。
皇后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下去站在那男人身侧:“你做的很好。”然后拖着披风长长的后摆,缓慢转身:“皇上,不要
怪臣妾。”
“真是朕的好皇后。”皇帝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和讽刺。
皇后淡淡微笑:“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那么迟早也会得到和家父同样的下场。为了西家,臣妾和楚晁不得不这样做
。”看到皇帝要起身的样子,皇后摇头:“皇上不要挣扎了,臣妾知道您功力深厚,恐怕无人能敌。所以刚才的晚宴是
臣妾特意要人准备的,也让我们能更安全些。”
大臣们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步,只有程远揉了揉额头,看着靡音,心想这就是你回来的用意?看着你父皇被威胁?刚才那
顿饭肯定有诈,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可惜容不得他多想,剑尖再次抵在胸前。今年真是走霉运,这是第二次了。
夜摩雅和夜释修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一般。靡音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是知道什么,或许无觞事先有些暗示,
已经让那只小狐狸发现。但小六却忽然叫了起来:“母后!你在做什么?”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不是装的。皇后不让他
知道,大概也是为了他好。毕竟小六莽撞,恐怕会坏事。
皇后伸手:“孩子,过来。只要母后成功了,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胡说!父皇还在那!何况我不是太子。”
“你母后说你是,那你就是。”西楚晁走到小六跟前,不顾挣扎的拉他出来。
“绕梦是你自己下给自己的毒?舍得小六为你担心,看来你也已经下定决心了。”皇帝支着自己的下巴,依然威风凛凛
。
“以现在的形式,小六永远当不上太子,也成不了皇上。那么家父的遗愿也没有实现的一天。皇上,忠孝两全的确很难
,所以臣妾只能选择更能保护西家祖业的方法。”
“漂亮的说辞。西楚瑶,朕的皇后你也做得久了,看来也要换人。”
“如今,还是皇上说了算吗?”女人露出了更险恶的嘴脸,似乎被那句换人刺激了一般。她说:“其实以皇上的厉害,
臣妾的确没有把握能制住你。但臣妾找到了你的弱点。”
“朕的太子。”
“皇上很明白吗……在强大的人也有不能失去的东西。你以为臣妾看不出你对他的不同吗?”皇后的眼神就像一柄刀刺
向靡音,那份恶狠狠的仇视似乎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就是靡音必须埋在心底的秘密。靡音的脸色平
静,似乎只是观戏的局外人。如果她不说,或许还有活得可能吧?
“你对他下了什么?”
“早晚要死的人,到底因为什么而死还重要吗?”皇后笑着说,面容可憎。
皇帝忽然起身,说:“既然这样,那朕就没有时间和你废话。音儿的安危,比朕的乐趣更重要。”他走下龙椅高高的底
座,径直走到影跟前,说:“把他们两个送进天牢。”
影在西楚晁和西楚瑶的震惊中,跪在皇帝面前,用他们从未听过的卑微语气说:“遵命,主上。”然后就是令所有人惊
奇的情势逆转,原本指在各人心口的利刃纷纷改变方向,对准站在场地中央的两人。小六的心情复杂,一方面为了父皇
的脱困,另一方面担心母后的安危。可惜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就听父皇说:“西楚晁,你很会用人。用到了朕的人,也
算你有眼光。”逆转的形势比焰火还快速,升空后就是黑暗。
说完转身,对靡音说:“音儿,有趣吗?”
“可惜谢幕早了点。”靡音起身,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何不适,或许只是皇后虚张声势。他走近父皇,说:“找人把紫莲
送回去吧。”
胖太监立刻出去安排,恨不得马上飞出是非之地。等紫莲离开,皇帝已经散了宴席。那些惊讶就像焰火一样,转瞬即逝
。留在所有人心中的,只是另一个梦境。
“是不是有点快?”靡音难得带了点抱怨的说。
“哦?我不觉得。”父皇换回无觞的样子,留在昭阳殿中。
靡音说:“起码要让皇后再嚣张一点,才更入情境。而且西楚晁的反应也不够,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是不是因为皇后
说对我下药的话那?无觞,你该等等,看她还能说什么。”难得靡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的确认真的想过,甚至没
有察觉到无觞的笑意。
于是就听无觞说:“那等会儿,我的动作会很慢很慢的。绝对让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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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下)
那天过后,夜摩雅消失了。而清雪之就像封闭了自己一般,连话都不肯说。他的沉默和平静让我多年后第一次觉得恐惧
。如同消失。或者从未来过。我甚至怀疑这几年或许只是自己的梦,因为发着高烧所以一直沉睡,以为自己虽然是孤儿
但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可结果,却让人更惶恐不安。
如果得不到,或许永远不会渴求。一旦拥有,就无法放弃。
于是我开始盼望夜摩雅的到来,哪怕早一刻,他都该来尽早来。因为一直在等待,但他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只好差人去
找他。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一直都在这附近,具体点说,就在我们所住的院子的隔壁。夜都还没有彻底安定,但很明显,
夜摩雅已经不会像前几日那么繁忙。如果等待他来,估计我头发都要白了。清雪之一定是和他说了什么,而我要做的,
就是趁他沉默的时候,把这件事问出来。
夜深人静。可惜没有月亮。我走到隔壁的院子,却被夜摩雅的侍从拦住了脚步。他们进去禀告,可是我知道,夜摩雅根
本不可能出现。果然,侍从回来,带的命令是齐王正忙,让我以后再来。可惜,我根本没打算听他的,索性直接打晕侍
从闯了进去。
“我就知道你不肯回去。”刚走到灯火通明的屋子跟前,就听到夜摩雅的声音。那语气中有感慨,也有阻止。于是我停
在门外:“你对清雪之说了什么?”
“另一个约定,我不能说。”
“你为什么让他杀人?”
夜摩雅静静的沉默后,说:“同样的理由。不能说。”
“我必须问。夜摩雅,你出来。”
“清之学,我不能见你。”夜摩雅貌似叹气一般的笑声比黑暗还要寂寥。“不过你几乎已经问遍了我和他的约定。难道
还不能猜到吗?“
“他用帮助你解决纷争交换你不许打扰我们的生活吗?”还是不明白清雪之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这样和夜摩雅交谈,他
也依然没有任何想法似的。“但夜摩雅,清雪之不见了。”
“不见了?”
“确切的说,他不肯说话。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咔哒。透过屋内的烛火,我看到夜摩雅已经站在门口。隔着木框上的薄纸,身影格外明晰。他的手大概是贴到了门栓,
发出清脆的响声。“清雪之,他有自己的决定。”夜摩雅说:“或许再过几天,就恢复原样了。”
“明明不这么想……”我说着,走到门口:“我不想闯进去,毕竟你是齐王。”其实我顾忌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
目前的态度。清雪之一定还能听到他的话,所以我不想让他有任何理由说出太残酷的话语。
门终于被打开,夜摩雅穿戴得太整齐,就像随时准备外出一般。他说:“虽然不是九五之尊,但作为皇子,还是应该一
言九鼎。我破坏了誓言,因为你。”
“如果你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或许你连命都没了。”
“你觉得你真的能杀了我吗?”夜摩雅微微的笑意没有一点杀气,好像在开玩笑一般。夜摩雅的武功我只是略微领教,
那时他似乎有些“谦让”,所以究竟有几成胜算我还不知道。“总要试试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剑是一直在手的,我知
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不是要拼得你死我活的决斗,我只是要逼他说些什么。他也明白,所以就算我真的一剑挥过去,他
也只是轻轻躲开。剑锋贴着他的衣袖落下,陡然无声。然后再次抬手,在宽敞的屋子里只能听到挥动的响声。
杀了我并不能解决问题。何况你不可能杀了我。
但我知道他会阻止我。
我和夜摩雅交汇的眼神只是无声的交流,他淡淡的默然让四周清冷如冰。屋内的烛火因为溜进去的风开始摇曳,夜摩雅
的笑容已失去了安抚人心的效用,只会让我的心越来越烦躁。舞起的剑锋比雪花看起来还要斑驳醉人,我一心修习的剑
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想,为了保护自己,或者保护清雪之。它才有意义。还有多久?清雪之才会出声?
“够了。之学。”终于等到的声音让我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必要为难他。”清雪之说道:“两个人
都一把年纪了,还非让我出来劝架吗?”
“终于肯出来了。”夜摩雅叹了口气,说:“一把年纪还闹别扭的人是谁?”
“你瞒着我和之学偷偷定了约定我还没找你算账那!”清雪之就像从来没有沉默一样,又自顾自的说话起来。
“那你是不是也该做些不惹麻烦的事那?被人用剑逼着,我这齐王做得也真是有声有色。”夜摩雅抖了抖衣摆的褶皱,
走到门边,轻推开房门:“夜深了,我就不留你了。”
我闷了半天没吭声,这两人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爷稀罕你这破房子吗?”清雪之说着,就迈出了门槛。走出去两步,没有回头:“我们的约定还算吗?”
“当然。”
听到肯定的答案,清雪之便干脆利落的走出院子。
“之学。”
……
“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