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喵?」你是谁?
「喵……」白猫轻轻叫一声,猫儿眼转了转,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茶茶不由大吃一惊,使劲眨了眨眼睛,看看那只白猫,再转头望望床上躺着的小恶魔,结结巴巴的问:「是、是你?」
「嗯,」他点点头,眸底笑意加深,「是我。」
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这一种说话的口气,这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除了小恶魔还会有谁?可是……
「你为什么会变成猫?」
「喔,这个啊,只是暂时借用而已。」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张脸慢慢朝茶茶靠近,低声道,「怕你见不到我会担心
,所以想尽办法赶了过来。」
茶茶心头一跳,连忙往后退了退,面上发烫,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虽然早已爱得死去活来,并且约好了要厮守一生,但它却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的跟他说话。
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跳平复下来,才抬眼问一句:「还能变回去么?」
他微微怔一下,咧了咧嘴,笑答:「当然。不过,我们现在必须回家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
「对付某只怪物的武器。」
说完,也不再多做解释,纵身一跃,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茶茶当然也只能快步跟上。
小恶魔一直走在前面,穿街过巷、跳上跳下的,动作相当灵活。
茶茶不远不近的追在后面,心底略微有些疑惑。
他明明是个人,却为什么这样熟悉猫的习性?某些本事甚至比它这只真正的猫还更加厉害。
然而,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就已回到了家门口。
屋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茶茶和小恶魔从后院翻了进去,直奔他的卧室,然后就是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恶!」小恶魔跺了跺脚,恨恨咬牙,「那个混蛋竟敢把我的收藏都给扔了。」
茶茶呆呆在旁看着,有些恍惚。
似乎还是第一次见某人生气。那模样,与其说是在发脾气,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撒娇,相当的……可爱。
茶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脸上又红了起来,幸好他看不见。
「有几样东西好像是昨天才扔的,现在去门口的垃圾箱找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小恶魔听了立刻又振奋精神,扭腰,扬了扬前脚,说:「走。」
那语气神态,十足就像一只猫。
接下来,他们便又离开了家门,将沿街的垃圾箱一个个翻开来,四处搜寻那样秘密武器。
茶茶眼见小恶魔这样辛苦,便忍不住问一句:「如果真的找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他全身一震,有些僵硬的眨眨眼睛,抬头望天,轻叹道:「天亮之前还没找到那样东西的话,躺在医院里的那个躯体就
只能一辈子昏睡过了。」
「也就是说,你再也变不回人了?」
「……」他撇了撇嘴,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茶茶知道了以后,非但不觉得难过,心里竟还有一点点开心。
若小恶魔永远都是这样一只白猫,是否就可以一直留在它身边,再不分离了?
正想着,只见面前那只白猫来来回回的绕了几个圈,忽然停住脚步,甩了甩头,喊:「不找了。」
「啊?」
「变不回人也好,这样一来,我就能永远跟亲爱的你在一起了。」说着,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过来,在它颊边蹭了蹭
。
茶茶立刻就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奇怪,这家伙……难不成会读心术?
它犹豫片刻,伸出前脚推了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都是我的错。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车撞到,变成
现在这副不人不猫的样子。」
「呵,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受伤?」小恶魔偏了偏头,眼里深情款款,柔声道,「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的话,就亲
我一口当作谢礼吧。」
说话间,当真将唇凑了过来。
茶茶呆了呆,皱眉,瞪眼,挥抓子。
小恶魔躲避不及,脸上立刻多出几道血痕。
他习惯性的没有喊痛,依旧是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又问一句:「那干脆以身相许?」
「无赖!」茶茶耸起肩,抖了抖背上的毛发,狠扑过去。
垃圾箱静静立在一旁。
茶茶和小恶魔却追来打去,玩得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恶魔突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
「小心。」茶茶急忙收起了爪子,跑过去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恶魔完全没有反应,只低了头,直盯住地上某样亮晶晶的东西看,嘴里喃喃道:「找到了。」
茶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瞧见的却是……一颗玻璃弹珠?
「呃,你所谓的秘密武器就是这个?」
「没错。」
「用它就能对付得了小雪同学?」到底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害怕弹珠?
「……是。」
小恶魔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朝茶茶身后望去。茶茶有些惊讶的转身,这才发现小雪同学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那里。
「果然又是你。」他微微眯着眼睛,眸中似泛起了寒光,「为什么每次都来坏我的事?」
小恶魔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办法,我就是讨厌你这怪物。」
「这一回可不只是诅咒那么简单了,我会直接让你魂飞魄散的。」小雪同学脸色变了变,杀气腾腾。
小恶魔却丝毫不怕,随便哼了哼,轻描淡写的说:「有本事就试试看吧。」
说完,飞快地扫了茶茶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你先走。」
「啊?可是你……」
「我说了要陪在你身边,当然就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眼眸一转,柔情似水,一字一顿的说,「亲爱的,医院见。」
茶茶稍稍犹豫了一下,见小恶魔口气轻松,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便没有再坚持下去,只转个身,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一路上,心底始终困惑不已。
那个所谓的诅咒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恶魔会昏迷不醒,是因为诅咒的关系么?
那他到底能不能恢复原样?
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些。一会儿王子,一会儿又恶魔的,简直就是乱七八糟。
唔,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相伴到老,可为什么连这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实现
?
哀哀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回了医院。茶茶悄悄溜进小恶魔的病房,小心翼翼的跳上床去,借着路灯昏暗的光
线,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苍白如纸的脸孔,长得几乎遮住眼睛的刘海,淡粉色的柔软双唇,他安静沉睡时的模样……还真是相当可爱。
想着,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慢慢俯下身去,亲了亲小恶魔的脸颊。
叩,叩。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茶茶吃了一惊,回头,却见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咪从窗户跃了进来。
黑夜里,他碧绿色的眸子荧荧发亮,妖媚异常。
茶茶顿时恍了神,胸口怦怦直跳,结结巴巴的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前脚。
茶茶顺势望过去,这才发现他脚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极为恐怖。
「受伤了?」
「小意思,那个怪物伤得比我还重。」小恶魔万分得意笑了笑,故意眨一眨眼睛,说,「怎么?亲爱的你心疼了?」
「绝对没有!」茶茶白他一眼,气急败坏的喊,脸上却微微发烫,明显的底气不足。
闻言,小恶魔眯了眯眸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轻轻跳上床来。然后在茶茶身旁坐定了,软软的靠过来,低叹:「茶
茶,你怎么总是对我如此无情?」
他一双眼睛幽幽暗暗的,直勾勾望过来,声音更是低沉沙哑,深情款款。
「我……不是……」喘了喘气,心跳如雷。
「亲爱的,」小恶魔的嘴唇凑过来,在茶茶耳边蹭了蹭,柔声说,「我想抱抱你。」
茶茶脸上红得更加厉害,根本不知该如何应话才好,只低了头,缓缓张开前脚,与他抱成一团。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仅剩了两只猫的心跳声。
若时间就此停滞不前,这一刻,是否便成了地老天荒?
茶茶如此不切实际的奢望着,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头埋在小恶魔温温暖暖的颈子里,低低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到
自己的身体里?」
「等天亮再说吧。」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笑容平稳,「茶茶,还记得我以前跟说讲的那个故事么?我刚编出了一个新的
版本,要不要听听看?」
咦?
茶茶有些惊讶朝他望去,恰好对上一脸阴森诡异的表情,顿觉毛骨悚然,拼命摇了摇头。
然而小恶魔并不理会它,只清清嗓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前,某国有一位年轻英俊的王子……」
一成不变的古老开头,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却与以前截然不同。
「王子与邻国的公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看着婚期将近,公主却突然被恶魔掳走。王子历尽千辛万
苦,终于寻到了恶魔的老巢,却无论如何也救不回公主,反而差点为恶魔所杀。最后,被逼到绝路的王子和公主双双殉
情而死。」
「即使如此,恶魔也依然不肯放过他们,反而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每一次轮回转世,王子与公主都会相遇相爱,但绝
对无法相守,因为王子从来活不过二十岁。」
很正常的故事,但王子、公子、恶魔一共才三个人,似乎还差了一个?
茶茶推了推身旁的某人,问:「那个侍卫呢?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那个偷偷喜欢着王子的侍卫啊……」
小恶魔闭了闭眼睛,神情突然飘忽了起来,声音哑哑的说:「他也一样中了诅咒,变成了一只不老不死的黑猫,经历千
年岁月,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
顿了顿,转头看向茶茶,眼神温柔似水,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如此,我还是每一回都找到了你,殿下。」
什么意思?
明明它才是黑猫啊,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他?
茶茶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脑袋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也整理不出个头绪。
转身望望躺在床上的苍白少年,再低头看一看自己的爪子,心底有个猜测渐渐浮现,却又实在不敢确定。
「你……我……?」
「不错,我为了打破那个怪物的诅咒,擅自跟你交换了身体。」
「不可能!」大喊一声,身体微微发抖。
茶茶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应该是一只猫,此刻却有些动摇了。
仔细回想起来,仿佛从它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已经和陈风他们住在一起了。
可是,在那之前的事情呢?它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兄弟姐妹又长成什么样子?它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了。
此外,猫和人类的审美观相差很大,一只正常的、普通的黑猫,真的有可能爱上一个人么?
无论怎么想,这整件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虽然疑点重重,它却怎么也不敢轻易相信小恶魔说的话。
沉默良久,茶茶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小恶魔不答话,只垂了眸,漫不经心的说一句:「天快亮了。殿下,你差不多也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可是,我明明就是一只猫……」
「这一千年来,我第一次打败那个怪物,破除了诅咒。」他笑了笑,抬眼望住茶茶,悠悠的说,「所以,王子和公主终
于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茶茶见了小恶魔这一副表情,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说谎,不由得胸口抽痛,喃喃的问:「那个侍卫怎么办?」
「去他该去的地方,继续等待下一个轮回。」转了转眼睛,柔情似水。
茶茶顿时愣在了那里,呆呆盯住他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正照在小恶魔的身上。
他一双眼睛明明亮亮的,笑容甜美,轻轻的说:「天亮了,殿下,我送你回去。」
语毕,慢慢伸出前脚来,抵在了茶茶额头上。
「美人鱼用自己的声音换来了成为人类的机会,那么,一只猫想要变成人……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会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而已。」
「包括你?」咬了咬牙,茶茶狠狠瞪他。
「是啊,」顿了顿,他眼里逐渐蒙上一层雾气,声音哑哑的说,「不过,殿下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茶茶不答话,只睁大了眼睛,静静的与他对视。
小恶魔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前脚扬了扬,口里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语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似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把自己从身体里拉了出来,并缓缓飘向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
它曾经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人类,如今,当这个心愿真正实现的时候,却只觉得心如刀割。
若小恶魔不在身边的话,我就算变成了人,又有什么意义?
无论猫也好,人也罢,它只想跟他厮守一生。
于是拼命挣扎了几下,死死望住小恶魔,茶茶用尽力气大喊:「我爱你——」
模模糊糊间,只见他微微怔了怔,一只眼睛在笑,另一只眼睛却缓缓流下泪来,轻轻吐字:「再见。」
再不相见。
第九章
骗人!
茶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向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时,脑中首先闪现的就是这两个字。
小恶魔明明说他会忘了一切的,可为什么他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过去的那些爱恨纠葛,记得他以一只猫的身分爱上了人类,记得小恶魔温柔无比的说出喜欢时的样子,记得自己为
他伤过的心、流过的泪,可是现在……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有些吃力的转了转头,只看见陈雨一个人坐在床头,满脸惊喜的问:「小风,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茶茶摇了摇头,张嘴,哑哑的吐出一个字来:「哥。」
不是以前那「喵喵」的叫唤声,而是真真正正的人类语言。然而,他却只觉得胸口一窒,鼻子莫名发酸。
小恶魔不在这里。
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可他却再也听不见。
若早知道变成人类后会是这样一种结局,他倒宁愿永远当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乖乖伴在他的身边,再不分离。
「小风,」陈雨伸手摸了摸茶茶的头,很温柔的笑,「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二十岁?
茶茶微微一怔,猛然想起那个所谓的诅咒。
小恶魔故意跟他交换身体,为的就是帮他拖过二十岁么?
如今他顺利活了下来,而他则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默默等待下一个轮回。
他是猫的时候,他是人;当他好不容易成为人类,他却又变回了猫。
为什么……每一次都擦肩而过?
「小风,你怎么不说话?」
「茶茶。」
「啊?」
闭了闭眼睛,喃喃道:「除了他,我什么也不要。」
「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连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陈雨替他盖了盖被子,笑,「放心,茶茶应该只是跑出去玩了,很
快就会回来的。你身体还没好,先睡一会儿吧。」
「嗯。」
茶茶点头轻应一声,听话的合上眸子,手指却在发抖。
眼前不断重复小恶魔边笑边流泪的模样,心里清楚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今往后,相思与君绝。
茶茶在医院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渐渐熟悉了这个人类的身体,说话时仍有些结结巴巴,但基本上已能把心里想的表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