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攻天下 第二卷——米酒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阵的天旋地转，莫傲霜将我抱住，“小雪，你还有我……我虽然救不了他，不过却是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他叫我和你说，记得一定要看你娘留给你的书信。”

人都死了，看什么都就不回来了……我如同痴呆了一般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莫傲霜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小雪，我接到韩子墨书信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总以为你在宫里过得很快乐，所以就想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再去找你。可是我却没想到原来你……我已经尽快的赶去了，虽然我来不及救下其他人，不过还好我救下了你……小雪，你别这样好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秦绵，邵飞廉，还有韩子墨都是这么希望的……”

“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我眼帘都没抬一下，问道。

“我有我的苦衷。当时的情况让我不得不离开你，让你回到宫里，这样你才是最安全的。而我武功恢复的时候，已经有点走火入魔，那时候我的样子很狰狞，我也不敢来见你。再加上我双腿不能动弹，全靠秦绵为我诊治，我要重新站起来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我还得报仇……所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他轻轻的抚摩着我的手背，“原谅我好不好小雪……”

“你没错。”我摇了摇头，“只是我累了……我想休息……”

“恩。”他将我轻轻的放在床铺之上，为我将被子掖好。“我就在你的身边，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小雪，这里是天山之上，我们莫家的别庄，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对你不利，安心的休息。”

我没有再说话，一闭上眼睛，秦绵，飞廉，子墨的面容就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么的生动那么的鲜活，仿佛我一探手就能碰触到他们……可是真的等我伸出手来，碰触到的只有一团团的虚无飘渺。

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如同被雕琢在我的心底一般，我怎么都不会忘记……

腮边不知不觉的流下了泪水，被莫傲霜轻轻的拭去。

他知道我在哭，却没有再出言相劝。我默默地哭，他就默默的为我擦干眼泪，动作那么的轻柔，那么的不厌其烦，就好像擦伤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觉得累一样。

我们就这样一直呆了很久很久……

数日之后，我默默的坐在花园之中看着雪景。莫家在天山之上的别庄常年都被白雪装点得银装素裹，如同玉雕雪铸一般。满花园都种着形态各异的梅树，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梅花竞相绽放，芬芳扑鼻。

这些日子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眼前不住的晃动着他们几人的身影。睁开眼睛是这样，闭上眼睛也是这样……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差，胃口也是越来越小，甚至到了吃什么都想吐的地步……

莫傲霜想尽了一切办法来保持着我的身体不随着我的心情一起慢慢的变坏，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我依然不住的消瘦下去。

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我的身边，我发呆，他就陪着我一起发呆。我睡觉，他会在我的耳边轻轻的吟诵着诗句。我出来晒太阳，他会在我的身边舞剑抚琴。

他的琴艺我早就领教过，出神入化。从前他的双腿不能动，看不到他舞剑的英姿，而现在我每日都能看到他翩若惊鸿的身影。

那穿梭在梅花之间的清俊飘逸不时的让我想起秦绵，他为我盖被子时候的温柔又不时的让我想起韩子墨……就连他跟我说笑话想逗我笑的时候憋红的脸都能叫我看到飞廉的影子……

“小雪，你看看这个。”就在我盯着一株腊梅发呆的时候，他兴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朱漆雕花盒子，他兴奋的将盒子放在我的腿上，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打开看看嘛。”

我木然的打开了盒子，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随着盒盖的开启，幽幽的散发出柔和的光茫。那光芒即便在阳光之下都丝毫不逊半分颜色。

莫傲霜见我没什么反应，略微有点失望，“我知道你曾经贵为天子，这些宝物见过不少。不过这颗珠子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来的。”他的目光渐渐的变得温柔了起来，他抬手拿起了珠子，在珠子的底部还穿着金色的细链，“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东西，是我娘唯一留给我值钱的东西。之前莫家发生变故，我丢失了它，如今重新找了回来。我送给你好不好？”说完他为我亲手挂在了腰间，“答应我不要把它弄丢了。”

我低头看了看在我腰间微微善良的明珠，抬手将它解了下来，塞回莫傲霜的手中，“太贵重了。我受不起。”随后我抬起了眼眸，“你刚才说我曾经贵为天子，是不是赫连沐风已经登基了？”

我问的极其平静，莫傲霜的脸色却是白了一白，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已经登基，不过典礼还没有举行。”

已经登基了，那典礼举行不举行有什么区别吗？我在心底冷笑了起来，萧华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开心了？笑了？得意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换来赫连沐风一个皇帝的位置，值了？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不举行大典吗？”莫傲霜问了我一句。

我摇了摇头。不想知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想知道就算了。”莫傲霜叹了口气，“这珠子你不肯要，那我先存下了。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扔。小雪，我真的希望你能放下过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直活在过去中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是吗？”我抬起眼眸看着他，“你当然这么说了！你重新夺回了莫家，重新当上了莫家的主人。你的深仇大恨都报了。可是我呢！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为我而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亲手将韩子墨推入虎口之中，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的皇位没了！我不在乎！可是那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死了！你叫我怎么忘记过去！仇人在京城位高权重，意气奋发。我却只能躲在这里发呆！什么都做不了！”

084.过往

一激动之下，我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说不出的猛痛，痛的我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莫傲霜见状忙将我抱入怀中，“怎么了？是心口又痛了吗？别激动，大夫说你现在的身体不能情绪激动，所以是我不好，是我惹你的……”他紧紧的搂住我，不住的亲吻我的脸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久，这如同针刺一样的痛才渐渐的缓和了下来。我缓缓的出了口气，在莫傲霜的怀里抬起了眼眸，“傲霜……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有我……”傲霜看着我的眼眸，“只要你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我要报仇！我要让萧华死！”

“好，我会谋划一番，找个机会杀掉他！”莫傲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不！我要亲手杀掉他……”

“小雪……”莫傲霜为难的看着我，“要杀他真的很难，他位高权重，自身的武功不会在萧璧之下，就算是我去也没有十足的胜算，再加上他身边的侍卫众多……你若是去的话，那是送羊入虎口啊。”

“不管有多难，我都要这么做……帮我……傲霜。我要学你练的那套武功……我不怕苦，我也不怕痛。我要你教会我！”

“这个……”莫傲霜迟疑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冒险学这个。你可知道走火入魔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我自己经历过，如同在地狱一般。我不能让你承受这个！”

“傲霜！难道我现在不痛苦吗？我现在就不在地狱里面了吗？”我哭倒在他的怀里，“你也失去了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你知道失去自己爱的人是怎么样的痛彻心扉。我求求你。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我能给的起。我求求你将那套心法交给我！”

“小雪！你不要任性，这件事情不是你任性就能做到的！”

我见莫傲霜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心一横，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吻下了一跳，呆住了。

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抬手拉开了自己的衣带，我一边吻他，一边说道，“你喜欢我的对不对。我把我自己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那套心法。求求你，傲霜……”

衣衫从我的肩头滑落，我的肌肤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刺骨的寒气逼得我浑身颤抖了起来，我依然在努力的问着傲霜，想用我全部技巧勾起他对我的兴趣。

当他温暖的手覆盖在我光滑的脊背的时候，我都得更加厉害。

我闭上了眼睛，想全力挑逗他的时候，背上却是一暖，衣服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愕然的睁开了眼睛，对上的是莫傲霜那双充满哀痛的眸子。

“你太傻了，小雪……”他缓缓的将我推开，为我将衣襟拉好。“居然把自己当做一件商品来交换！你不仅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我！”

我拉住了他的手，“傲霜……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能给你别的了……就连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你若是不肯要，不肯教授我那套心法，我只有下山去找赫连沐风了……不过估计我连他的面可能都见不到就已经被萧华杀死……那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猛然的抽出了他腰间的软剑，就横向了自己的脖子。

剑锋还没碰触到我的皮肤，我的手臂就是一麻，剑从手中滑落，悄无声息的插入了雪地之中。我颓然的看着那把剑柄犹在摇晃着的宝剑，人也跟着跌坐在雪地里。“我居然连死都死不了……”

“你清醒点！”我的肩膀被莫傲霜紧紧的握住，摇晃起来，“你可知道为了救你出来牺牲了多少人吗？你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生命！你不仅对不起秦绵，飞廉他们，你更对不起无影！”

“无影……”我茫然的抬起了眼眸，“我……不是你救的吗？”

“我看你是伤心伤的都糊涂了！”莫傲霜将我拦腰抱了起来，“回房去，我慢慢和你说！”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将我放在床榻上，随后转身关上了门，在我的身后塞了几个软垫，让我半靠在床头，最后还塞了一只暖炉在我冰冷的手中。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在我的床边挨着我坐下。

“你回宫之后，秦绵救了我。不仅医治好我的腿和内伤，还用金针理清了我的经脉，让我的内息畅通。可是这番折腾之后我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复原。你派了韩子墨到处找我。韩子墨也确实找到了我。他让我和他一起回去见你，不过我拒绝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知道你安全的在宫里已经是很心满意足，所以就和他商定了联络方式，保持联系。我知道你要是得知我没死必定会亲自来找我，那时候我也急于要报仇，所以就拜托韩子墨和秦绵不要将我的消息告诉你，只说没有找到我就是了。”

我静静的靠在床边，听他叙述着过去的事情。他说的很平淡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他如何乔装潜回莫家，如何重新夺回莫家的家主之位。

就在他还在整顿莫家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韩子墨加急送去的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小雪有难，速来！”就这几个字让莫傲霜丢下了还完全平静下来的莫家，不远万里，一路快马的赶赴了边关。

当他赶到的时候，恰逢黄老将军对外宣布了我的死讯。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住了。他也联系不上韩子墨，派人打听之下才知道韩子墨也去世。并且秦绵也不在人世。莫傲霜不愧是莫家的家主，立即就觉得这个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于是没有冲动的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潜伏在军营之中。

他在夜探灵堂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两个人还交了手，发现彼此的目的都是灵堂之中的我的“遗体”。经过一番打斗之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个黑衣人就是得了信息的无影。他是去送解药的。

无影在得知莫傲霜是我的朋友之后，选择了相信他。

可惜我的灵堂之外守卫森严。萧华几乎将萧家所有的精英都布置在了我的灵堂周围，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萧璧也不眠不休的为我守灵。

有萧璧和萧家的高手在，无影和莫傲霜几乎不可能靠近我的“尸体”他们试探了一下，反而打草惊蛇，第二日的守卫更加的森严了。萧璧几乎寸步不离我的棺木。这个叫无影和莫傲霜两个人急的火烧火燎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想偷天换日，掉包尸体，就连靠近我给我解药都困难。

无影和莫傲霜也不敢让萧璧知道我其实是假死。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他毕竟是萧华的弟弟，兹事体大，若是弄巧成拙，我就真的假死变真死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无影和莫傲霜一筹莫展，死亡也离我越来越近。

最后无影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于是策划了一场小小的军营动乱，逼萧璧走出了我的灵堂。莫傲霜则带领他从莫家带来的心腹高手混入了军营，趁萧璧不在，偷天换日。用准备好的假尸体将我换了出来。

我的生是建立在很多博古士兵的死之上的。那些参与救援我的博古士兵或死活被擒获，可是因为我对博古人有恩，他们死而无怨。让我庆幸的是无影被博古人保护了起来，没有受到牵连，可是他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族人，自断了一臂以谢天下。

莫傲霜救下我之后也不敢多做停留，带着我一路飞马回到了莫家的领地，并将我藏匿在天上之上莫家别院。还精选了一些一直跟随他的忠心家仆在这里保护着我。

“所以你不能死！”莫傲霜在说完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若是死了，就真的对不起那些为了救你而牺牲的博古人了。更对不起无影！”

无影为了我自断一臂……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赫连沐雪啊赫连沐雪！为了你这么一个无用的东西，连累了多少人？

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死又死不得，生又如同在地狱！

早知道现在，我还不如就让萧华掐死我呢！一了百了！

085.

郁郁葱葱的小林，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投射出斑驳的影。

我站在湖边悠闲地撒着手中打溏用的糟糠，随后抄起了身边的鱼竿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轻响，鱼钩落入平静的湖中，溅起了几点小小的水珠，一圈圈的涟漪从鱼线的周围荡漾开去，这些许的响动并没有打破这里的平静，反倒为这午后的莲湖更增了几分幽静安详。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将鱼竿挂在腋下，斜靠在湖边的青石，悠然的看着远方湛蓝的天边飘着的那一抹淡淡的云。

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难得会有如此幽静的地方，远离了尘嚣，褪落了繁华。

三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被人废弃遗忘的水塘，如今荡漾着漫天莲叶的湖面在那时候浮着一层绿色的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