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件可怕的事,凡是与死亡错身而过一次的人,绝对不会想尝试第二次,何况是长年累月与死亡擦肩的兵士。
临水听着沈延风的沉吟和话语,心底也明白对方想意指些什么:那些并非普通的士兵,怕是本就安排好的死士。
这些古代人,真是血腥……没事就爱拿人命开玩笑,随抛随弃,随便利用。想到这里,临水不禁第一次庆幸自己穿来只
是只豹子,而且还是只讨人欢喜的豹子。
“这么说,确实是有细作了……那么沈将军心中可有估量?”宫熙花的声音也透露出了丝丝冷意,“竟然勾结敌国企图
谋反,这罪名可真是了不得。哼,想必那人是有底子有靠山的,不然他也敢……不过,不管他敢不敢,这地宫,怕是再
容不得他!”
这是临水认识宫熙花来第一次听得他把话说的那么冷,那么狠。即便当日在营外那番对峙,也不会有今日那冷冽之气的
一半。可见,那宫熙花也绝非什么好惹的角色,自己以后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臣暂时还在斟酌之中,让殿下费心了。”
“哎,此是何话。沈将军乃我地宫国之栋梁,此番竟然遇此危机,本殿自然心有不安。”
临水在外头听着这俩男人的话,简直想翻白眼。而事实上,他真的那么做了。
这俩只,一来一往,你一句我一句,满口的官腔,满势的做作。何必呢,何必哟。他可不信,他们俩心底会不清楚不明
白,若真不懂,那这一个大将军,一个三皇子真可以回家种田去了。
“殿下,请容属下直言。”
“沈将军请说。”
嗯?终于开始切入另一个主题了吗?
临水眼珠儿一转,接着听沈延风的话。
“殿下身在边关,正值战事紧凑之时,臣怕顾不得殿下周全。殿下乃千金之躯,若是有个万一,臣怕担当不起。可否请
殿下先入得城中将军府屈就几日,待战事平息,臣等再听后殿下差遣。”
沈延风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但说穿了,便是在赶人。这宫熙花待在营里,总不能失了礼数。每日的餐食就是个大麻烦
。他沈家军里早就是吃惯了粗粮简餐的,个个将士都咽得下,包括他这将军。可如今皇家人在此,总不能也跟着吃那些
个粗食。但若每日要花费精力去派人炊事,实在又徒增麻烦。
“哈哈哈哈。”宫熙花突然放声大笑,接着只听他道:“沈将军的心底话可是:这三皇子在这真是个麻烦,吃穿住行还
待顾着,平日还要派人伺候着起居……”
还未待宫熙花说完,沈延风便直直的打断。
“臣不敢,殿下若真如此想,臣……”
“好了好了,沈将军的脾气,本殿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即便留在此处,本殿也能入乡随俗。倒是将军,千万别给本殿
特殊照料了,本殿经年在外游历,说句实话,还是喜欢自由些好。”
外头的临水听得宫熙花这么一说,不禁微楞。心中道:哦?这宫熙花竟然是习惯在外游历的皇子?有意思有意思。
“对了。本殿来此,还有些事要同沈将军谈。”
“你们先出去吧。吴风,今日的操练不可停,待殿下和我谈完,我便亲自去校阅。你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了。”
这头沈延风交代完,那群领命的副将们便相接着逐一有序的出了营帐。这一出一仗,便见得门口趴伏着一只黑豹子,反
射性的心里一咯噔,硬是被吓了一跳。
虽然早知道这豹子不伤人,可突然出现,看见了还是会忍不住惊吓。而临水,则是那群人走后,对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
个大大的嘲笑嘴脸。
这群家伙,难道就不知道何为镇定自若,何为临危不惧吗?真是一个个没出息的,怪不得比不上沈延风,做不得大将军
了。哼!
“殿下,此次来边关找臣,是何要事?”沈延风也不拖延,直接切入主题。
“呵呵,此事自是要说。但如今看来,便是再急的事,也比不过将军的安危啊。”
不知是临水的错觉还是多虑,宫熙花这说话的口吻,听在临水耳朵里竟然带了点嘲弄。可,他想嘲笑谁呢?沈延风吗?
那沈延风又有什么值得他嘲笑的?
“欲避不及反拖累,沈将军至今仍是想维系着独善其身,旁观待静吗?”
“殿下……”
“诶,先不谈此事。倒是将军心底,对那细作之人,怕是已经有数了吧。”
临水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忍不住将头往门帘子那凑了凑,想仔细听沈延风的回答。看看那答案和自己的心中是否一样
。若是自己没猜错,那细作便是……
“不愧是三殿下,本将的确心里有了八成把握。”
“噢?呵呵,看本殿倒是要听听将军的回答和心中所想之人是否如同。”
“殿下也有了人选?”沈延风有些吃惊,似乎是没有料到。
“正是。将军说吧。”
临水快被这俩人的墨迹磨出火气来了,这俩人怎么回事,说个人名还百般拖沓!
“本将认为,此人便是……”
第十一章:细作(二)
临水很闷,非常的闷,极度的闷。这股郁闷已经维持了好久,而追根究底,那郁闷的根源便是几个时辰前,自己在中营
大帐的那场窃听。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进行的很顺利。他安静的听,里头俩人认真的谈。他没打扰到里头的俩位,里头俩位也没在意大帐
外的他。
可,就在沈延风想将那心中的细作人选说出口时,意外突然降临……
“临水,怎么窝在这里?没跟着沈将军身边吗?”
临水一侧脑袋看向声源处,便见那一袭白衣的男子翩然踱步而来。临水现在的心底最不待见的便是眼前的男人。那个意
外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地宫的三皇子,自己何以会不得知沈延风心底所想之人?若不是他,这个叫宫熙花的男人,自己又怎么会落
得郁闷之极,跑来营边小河无奈解闷的情形。
而当事人却一派的悠哉,显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也是,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在外头偷听,自然是无心之过。但
好歹你让人家沈延风说完话啊,凭什么一句:隔墙有耳。就让对方临时打住?他到不知这军营之中还哪里来的墙,哪里
敢冒出的耳!
“你怎么这般眼神看着本殿?莫非是对本殿有何不满?”
不满?对啊!你也知道我对你有不满。既然知道还不快点走开?烦人。
临水懒散的伸出舌头,开始低头舔舐起自己的爪子。他虽然心里厌烦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却不能明儿里表现得太直白。
不然自己听得懂人话这事,可就要穿帮了。
俗话说的好,眼不见为净。我讨厌你,可我却不能明着说我讨厌你,那我不看你总成吧?!
宫熙花看着那豹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瞥了眼临水规律甩摆着的尾巴,微勾嘴角,倏地蹲下身子。
临水自然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但他装作不知,继续添自己的爪子。不过没多久,他便觉得自己添不下去,也没心情添
了。
停下舔舐的动作,微侧脑袋,一张精致的面具就近跃入眼中。而那面具的主人,此时正嘴角露笑,伸手把玩着自己的尾
巴。
你不知道猫科动物都讨厌别人随便动自己尾巴吗?
临水一瞪眼,露出牙齿,身子蹭一下就从地上窜起来。
“生气了?呵呵,我以为你不会生气。”
临水看着那张面具脸,再听着对方的话。他沉默的盯着宫熙花看了眼,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他想他是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不对劲了。这宫熙花,似乎从识得自己以来,便很自然的同自己讲话。
其实讲话并没什么,沈延风也同自己讲话。只是眼前的宫熙花每一次说的话,似乎都像是在和人聊天。
对!就是和人聊天!他似乎不把自己当豹子,而是当人一样在聊天!哪怕是沈延风,也不会如此!
临水不禁想起在上午在营帐前的那一幕,那时候宫熙花对自己说了什么?
【虽说我很不介意替你服务,可现在我却是有要事在身,拖沓不得。所以……】
还有,之后他与沈延风说的那句隔墙有耳莫不是……在说自己?
回想到这里,临水再也止不住心里的吃惊,那双灰黄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吃惊与细微的惧怕。身子也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
小步,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你在怕我?为什么?”宫熙花没有动,依旧直直的站在原地,脸上也依然挂着淡笑。然而就是这样的他,看在此刻的
临水眼里,却格外的可怕。
临水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着地的前爪忍不住微微颤抖着。仰着头看着宫熙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临水?”宫熙花唤着临水的名字,脚步跟着往前跨进一步。
便是这一句,临水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他想吼人,可转眼又忍了下来。他不可以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招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只能继续往后退,伺机走人!
“好了临水,别再躲着我。”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从宫熙花嘴里说出来便是冷的彻骨,威胁意味浓重的很。
但临水怎么可能听?
果然,人类都是可怕的,而眼前的男人身为皇子,无论心机城府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现在心里最想做的事便是逃的远远的,离眼前的男人能多远是多远,这男人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
宫熙花看着豹子一步步往后退,面具下勾起的弧度开始渐渐消失。他每进一步,那豹子便退后一步。怎么,自己有那么
可怕吗?可怕到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连带着救人厮杀都威风凌凌的黑豹临水,此刻却一再退缩?
还是说,他的那些举动,只因为一个人而表现。换了其他人,他便不待见?
明明是只聪明到叫人怀疑的豹子,明明能听懂人话,却装作什么都不知。若非今日派了澄阳等人在营外查探,他也不会
知道那豹子在大帐之外的精彩表现。
这样想法一出现,宫熙花面具下的表情彻底冰封。
“我最后说一次,停下。”绝对冷冽的口气,威胁十足的命令。
临水心里一咯噔,反射性的转身就想跑,却不料步子还没跨出去,尾巴倏地一阵剧痛,全身的力气就那么瞬间被抽空了
。
“呜呜……”临水软倒在地上,接着便被人揪住了颈子后的皮毛。这些动作拿捏的都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他太疼,可也
让他无力反抗。
临水心里委屈,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从现代过来的,现在也不过是只豹子。人家可是堂堂一古人,还是个什么劳什子三皇
子,一身武功可厉害的很。自己怎么敌得过?早知道刚才就听话了,好过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现在肯乖乖的了?让你别跑为何还要跑?”看着趴倒在地上的临水,宫熙花捏着尾巴的手稍稍松开,改为摸上临水背
脊上黑亮柔软的皮毛。
我又不能装作能听懂你的话,何况,正因为听得懂才更要跑啊!
临水心里嘀咕着,表面却是装作可怜的看着宫熙花,那双猫眼里水汪汪的。他晃了晃脖子,动了动身体,意思再明显不
过:你摸归摸,可别一直拎着我脖子行不行?
宫熙花看着临水可怜的模样,心里一动,突然就笑出声来。手一松,便饶了那滑稽的黑豹子。
“本殿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临水啊,你可真要想好了才回答。”
临水的头顶响起宫熙花略显低沉的声音,心里突来一阵空荡,惹得他颇不能淡定,也不知是为何。
“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能或不能,你便给我个答案。”宫熙花侧身坐在地上,也不顾自己昂贵的衣衫被弄脏。这样
率性的一面被临水看在眼里,让他显得有些吃惊。
“点头或摇头,临水你自己决定。”宫熙花边说边双手勾住临水的腋下窝,将临水整个沉重的身子托了起来。
一人一兽就这样面面相觑,平视着彼此。临水从那面具的两个眼洞处看进里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宫熙花的
眼睛,赫然发现那双眼睛竟然是水色的蓝,漂亮的不参杂一点瑕疵。
动了动鼻子,那股清幽的暗香萦绕在自己周围,好闻的很。是宫熙花身上的味道吗?小心翼翼的凑过头,再左闻闻右嗅
嗅,这才肯定确实是宫熙花身上的味道。
“临水?”宫熙花不介意临水这些可爱的行径,但前提是别给他打马虎眼,别想着浑水摸鱼把他刚才的问题给蒙混过去
。
临水心底翻了翻白眼。这宫熙花,还真当自己傻子?什么听不听得懂给他个回应,他是豹子不是人,能回应的只有人好
不好?
换言之,不管是点头还是摇头,对方都已经看穿了自己能听懂人话。这不是摆明了放套给自己钻吗?他沈临水才不会上
当!
可到底怎么样才能逃过这一劫呢?
老天爷啊!你害我变成豹子已经是对不起我了,你若再不帮我躲过这魔头,岂不是逼我早些回去找那阎王算账?好吧,
你自己看着办,你到底是帮还不帮!
临水心里死命嘀咕,面上却是仍旧一动不动,反而一脸奇怪状的看着宫熙花,还晃荡起自己悬空的两只爪子,那肉垫“
啪嗒啪嗒”的扫打着宫熙花宽大的袖子。
这模样和反应与一般畜生无恙,但……
宫熙花突然眯起了双眼,危险的看着临水。“果然你听得懂我的话才装成这样吗?临水,若我轻易信了你,岂不换作了
我傻?”
临水心里一个湛颤,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却是这时,突变顿生。他只觉得自己骤然被一个晃荡甩了开去,再抬头一眼
,喉咙口的咆哮便瞬间出口。
“吼--”一声猛兽的怒口划破天际,惊起无数飞鸟,也引得营中操场之上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沈延风心里一沉,立刻向着声源处赶去。而他身后,吴风等人也急忙跟上。
而这厢的临水,此刻正双眼赤红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蒙面男子,他浑身散发是杀气让临水心里直打颤。然而他不可以退
缩,不可以!
“临水……你退下。”
临水猛地回头,看着宫熙花那本该纯白的长衫上此刻鲜血印满了左肩。
若不是甩开自己,他完全躲得开那些暗器。若不是不想让自己受伤,宫熙花便不会被暗器所伤!
一时间,头脑发热的临水硬是一步不肯移,死死的护在宫熙花身前。
“呵呵,我想你也该是忍不住的时候了……这营中的细作之人。”
第十二章:细作(三)
细作?眼前这蒙面刺客竟然就是营中一直隐匿的刺客吗?!
临水因宫熙花的那句话而微微错楞,然而下一秒,却是伸出那肉垫下的利爪,威吓十足的对着那蒙面人又一声怒吼。
开玩笑,这行刺的事有那么好玩吗?真他妈见鬼!从出林子开始,自己都遇上两回了!而每次遇上,都是因为身后的宫
熙花。
然而这一次,临水就算有再大的抱怨也没法同身后的人发作。谁让人家怎么说也是好歹救了你,总不见得忘恩负义。虽
然他只是个豹子,就算忘一下恩,负了对方的义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