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凤?”骆以恒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那个楼道女鬼的名字。他屏息感觉了一下,楼道跟之前相比,果然少了点森森鬼气。
“你说她会不会到其他地方玩去了?”骆以恒试探着说道,虽然这个问题问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沈离没有说话,左右看了看,突然说道:“招魂、聚灵!”
“啊?”骆以恒愣了一下,没听懂沈离的意思。
沈离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声说:“你不是灵师么?是就赶快给我招魂!!”
沈离的力气很大,骆以恒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两只耳朵嗡嗡直响,脑袋都快麻痹了。
看到骆以恒脸色不对,沈离这才想起骆以恒不过是一介凡人,连忙住了手。得到解放的骆以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狂咳不已。隔了好一会,他才抹着嘴站了起来。
“你他妈的吃错药了?!你那是拜托人的语气么?!”骆以恒愤恨的说道,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着,“姓名、性别、生卒年、生辰八字!”
“什么?”这下轮到沈离愣住了。
骆以恒厉声说:“你不是要招魂么?是就告诉我啊!我可不想再被你掐第二次了!”
沈离看了他几秒,说:“你就会这一种?”
“哎呀我的大爷啊,这是最保险的招魂术啊!我才初出茅庐,你能指望我会些什么神仙大法啊?就算我会,没有时辰八字啥的,难不成我要把附近的孤魂野鬼都招来!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啊!”骆以恒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离瞪着他,眼中满是不满。半晌,他才把骆以恒往旁边一推,“滚开。”
骆以恒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一点儿没防备,往后一坐,脑袋砸到后面的消防栓,又一次享受到眼冒金星的滋味。他捂着后脑勺正想抗议,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妖力扑面而来,吓得他立刻抱紧了一边的水管。
只见沈离站在楼道中间,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直直的站着。骆以恒正在疑惑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突然只觉一阵压力直冲头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他的脑浆,想要把他的灵魂拖出体外。
还好这冲击很快就消失了,他正在庆幸得救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在他的周围,出现了无数让人不快的气息,伴随着阴湿与腐臭扑面而来。骆以恒不用开眼便能知道在这楼道里定是聚满了无数的孤魂野鬼。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孤魂野鬼们就好像是无数条沙丁鱼,满满当当的塞在这个罐头般的楼道里。
骆以恒这回真是欲哭无泪了。自己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沈离这个没常识的家伙还真干了!看看面前这数量,估计方圆几百米地的无主孤魂都跑来这里开大会了。他要是歌星的话,看到这么多“歌迷”,估计他会感激地大喊“谢谢我妈,谢谢TVX,谢谢我的制作人了”,可他是灵师,看到这么多工作对象挤在他面前,简直就要崩溃了。咬了咬牙,骆以恒很果断的咬破手指,在手上画了个符,然后直直的拍在脸上,封住自己的灵觉--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施好发后,骆以恒就这么紧闭双眼缩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着时间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说话声,他才睁开了双眼。
“小凤,怎么回事?”沈离似乎是在跟他面前的人说话,但是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骆以恒见状,三下五除二的擦了脸上的血,然后开眼,才勉强看到在沈离面前有个细小的光点,正虚弱的在沈离身边漂移着。
那个光点正是小凤的魂魄,早已散得不成样子,如果没有一道红色的气在她周遭缠绕固定,差点连这么一丁点形状都聚不起来。
听了沈离的问话,小凤在他身边绕了两个圈,然后朝着沈离的房子飘去,似乎是在示意他跟她走。沈离二话没说便跟了上去,骆以恒起身整了整衣服,也跟着追了过去。
到了沈离的房子门前,小凤直直的穿过大门,很快便消失在门背后。沈离上前推了推门,发现门锁着,便掏出钥匙开了门。
看到大门在面前打开,骆以恒紧张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想看房间里面的情形,但是又生怕里面会有什么张牙舞爪的妖怪扑出来,只好躲在沈离的身后悄悄向房间里张望。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小凤就在客厅里忽上忽下的盘旋,沈离皱了皱眉头,开始检查房间里得情况。骆以恒也不敢闲着,跟在沈离身后装模作样的查看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骆以恒缩了缩脖子,“谁开的窗子啊,真TM的冷!”他走过去正想把窗关上,突然发现在窗台上卡着块东西。他小心的把那块东西取了出来,就着光看了看。那是一块占着土星儿的物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骨头块儿……骨头块儿?!骆以恒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转身看着沙发处。
而沈离此时显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两人同时盯着小凤盘旋的地方--放着沙发上的蛇皮袋不知道何时袋口大敞的躺在地上,而里面的骸骨早已不翼而飞!
第十四章
两人看着沙发上空空如也的蛇皮袋,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骆以恒才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那个……您老这副骨头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宝贝儿?还劳烦别人煞费苦心的闯空门,多受累啊!”
J市的治安不是非常好,骆以恒在下山前也有所耳闻,但是入屋偷钱、偷金、偷电脑的听得多了,这入屋偷骨头的,他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儿听说。你说这骨头是被闯空门的小毛贼当值钱货顺手牵羊拎走的么,又实在说不过去。一来嘛,贼子偷东西总得翻翻找找,而这房间除了这蛇皮袋,其他地方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连门锁都没有撬过的痕迹。二来这蛇皮袋袋口是敞开的,扎口袋的绳子就断在一边。既然袋口已经打开了,里面是金是银一看便知。要是普通毛贼,看到袋子里的人骨那还不得吓死?谁会那么想不开,捡到人骨头还乐呵呵的拿回家当积木玩?何况……骆以恒抬头看了看在空中虚弱地飞舞的小凤。虽然小凤现在口不能言,但是看情形,她会弄成这样子八成跟这偷骨头的小贼脱不了干系。结合种种迹象看来,骆以恒觉得这骨头一定有着什么重要价值,而且这个贼子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个骨头来的。
对于骆以恒提出的问题,沈离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绕着沙发踱了两个圈,然后对骆以恒说:“如果你是贼人,有心想拿走那袋骨头,那你是选择连袋子一起拎走,还是吃力不讨好的先把骨头从口袋里拿出来,再抱着骨头走?”
“呃……”听了沈离的话,骆以恒一时语塞。确实,无论这贼人是抱着光骨头走,还是先把骨头换到自己的口袋里再拿走,都非常不合常理。
“而且,你看这里……”沈离朝骆以恒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骆以恒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按他的意思走了过去,说:“又怎么了?”
沈离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沙发的一脚。骆以恒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发现了一个一次性水杯。那水杯看着有些眼熟,正是早上骆以恒用过的那个杯子。那杯水是骆以恒早上起来的时候倒的,因为太烫了,他便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冷着,结果两人赶着出门,也没来得及喝。现在这杯子滚落在沙发附近,分明是被什么人打翻了。
看骆以恒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离便指着不远处的地面说:“你再看看那边,地上的那些泥印子,你怎么看?”
“观察得还挺细致的嘛,你要当柯南还是福尔摩斯啊?”骆以恒闻言,正想调侃几句,转头看到沈离指给他看的所谓的“泥印子”,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沈离所说的“泥印子”,散乱的分布在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泥印子大致呈条状,从分布情况来看有点像是人留下来的脚印,就是形状有些让人费解。跟人的脚印比起来,这个“脚印”明显过于干瘦,“脚印”的脚掌很短,前端的“脚趾”非常细长,看起来更像是动物的爪痕。“脚印”在开始的时候还算比较清晰,后来便越来越淡了。骆以恒顺着“脚印”延伸的方向往前看,其终点处,便是那扇大开着的窗户。他颤抖着弯下腰去,用指头沾了一点泥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从泥土中散发出来的味道他非常熟悉,或者说,熟悉得他几乎想要呕吐!
“印子看起来像是脚印是不是?”没有理会骆以恒煞白的脸色,沈离继续指着窗子说道,“我这窗子外面加了防护栏,栏距虽然不算很窄,但是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能顺利的从这防护栏中钻出去的话,这人要么不是成年人,要么他根本就不是……”
“你别说了!!!”沈离正想继续说下去,骆以恒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沈离愕然地回头,发现骆以恒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
“你别说了!!我消化不了,我消化不了……消化不了……”骆以恒缩着身体,神经质般的喃喃道。
沈离深深的看了骆以恒一眼,便不再说话,转过身去,直直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骆以恒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打开的袋口、畸形的脚印、似曾相识的尸腐臭、打开的窗子、狭窄的窗框,以及沈离若有若无的暗示,都把结论指向一个让人崩溃的方向。
骆以恒蹲在地上,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一小块从窗台上捡到的骨头。一个开锁技巧高明、有着强大灵力、腿脚畸形的侏儒,背着旅行袋进来把骨头给偷走了……他宁愿相信事情的真相是如此荒诞的故事情节,但是……
骆以恒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痛起来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灵师身份现在像是一副灌了铅的枷锁,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
“你是想说……那副骷髅骨头自己挣脱口袋,跳窗逃走了?”骆以恒努力的让自己的的语气保持平静,但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我只是假设而已。”沈离淡淡的说道。
“呵呵……”骆以恒惨笑了两声,“一副骷髅骨头自己跳窗逃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要我怎么相信?!!”
沈离回过头来看着骆以恒,那张算得上帅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你是灵师,我是妖,我们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和平共处,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不是么?”
沈离的表情过分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就像是一片平滑如镜的湖面,没有半点起伏。骆以恒骆定定的看着沈离,很想从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面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那地方,冰冷得一如往昔。
不知道为什么,骆以恒突然觉得心里头开始轻松起来。沈离的话里明明没有什么振奋人心的语句,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让骆以恒感到安心。是啊,一个是妖,一个是灵师,应该是死对头的两人都能够和平共处了,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即使这和平只是用符咒维系起来的假象,但是……
骆以恒想着想着,不由得捂紧了手上的伤痕。
沈离没有再说话,他随手关了窗户,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了起来。此时正好六点半,当地新闻的片头曲自电视中缓缓流出。
看沈离似乎并没有追寻的意思,骆以恒忍不住说道:“那个骨头……不需要去追么?”
“啊,”沈离随口应道。“等天黑吧。”
“天黑?”
“嗯,”沈离点了点头,“天黑好办事。不然就算你现在到楼下去见人就问‘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副骷髅骨头?它往哪个方向跑了?’,估计也得不到什么线索。”
听了沈离的话,骆以恒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笑话?什么笑话?”
“没,没事了……”骆以恒垂着肩膀,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感到万分疲惫。离完全天黑估计还有一个小时,骆以恒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休息了不过五分钟,坐在一旁的沈离突然小声说了句:“不会吧……?”,然后“噌”的一下跳起身,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一本硬皮本翻了起来。
沈离哗哗哗的把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才看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
骆以恒见状,也顾不上休息了,好奇的凑上来问道:“怎么了?”
沈离没有说话,把本子递到骆以恒的面前,示意他看其中一页。
骆以恒接过本子一看,发现上面记录了些姓名、年份什么的,看起来像是客户资料。他狐疑的看了沈离一眼,然后按着沈离给他看的那一页,小声念了起来。
“姓名:吴敬,性别:男,生卒年……籍贯……委托人……”念着念着,骆以恒突然大声叫了出来,“委托人:‘魏小姐’?!!”
第十五章:上
看到黑皮本上那“魏小姐”三个字,骆以恒不禁有些惊讶。
虽说全中国姓魏的女性少说也得用百万来计算,但是搁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位已经死去的魏小姐--魏与兰。
骆以恒扭头看了一眼沈离 。很明显,沈离心里的想的东西应该跟他想的一样,不然他断不会无缘无故的翻出这个硬皮本来看。
硬皮本应该是沈离的东西。从沈离打开的那页内容看来,记录的好像是些工作备忘录之类的东西。因为上面只写着个人资料,所以骆以恒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沈离没怎么提过他的工作内容,所以骆以恒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以骆以恒不多的社会经验看来,会背着一袋子骨骸到处走的,不是盗墓的就是倒阴婚的。沈离说自己不是盗墓的,但是骆以恒觉得他更不可能是倒阴婚的。骆以恒直觉觉得这硬皮本上的资料跟那个消失的骨骸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如果沈离是倒阴婚的,那么本子上记录的估计就是工作对象的资料。接了委托,再按着生辰八字去找对子,看起来好象说得通,但是问题就出在这工作对象的性别上面。这本子上记录的那个叫做吴敬的人是男的,沙发上不翼而飞的那副骸骨也是男的,就算现在民风再怎么开放,两个男人结阴亲的事还是不多见的。
骆以恒随手翻了翻手上的硬皮本,想看看还有什么线索。但是他意外的发现之前那一页上面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再往前翻,还是一片空白。他疑惑的把整个硬皮本都翻了一遍,发现整本本子除了沈离打开给他看的那一页外,全部都空无一字。
“怎么这本子就中间这一页有字??”骆以恒摆弄着手中的硬皮本,百思不得其解。本子上的字工整得仿佛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似的,不像是匆匆写成的。难不成……那个叫沈离的怪胎有跳页写字的坏习惯?
沈离没有回答骆以恒的问题。他把虚弱的小凤装在一个铜匣子里,结了一道印,然后放在柜子的最高处。做完这些之后,他从骆以恒手中抽回硬皮本,语气平静地说:“这是我跟机关的委托工作联络本,尚未接受或者已经完成的委托是不会出现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