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玩耍的庭院 第二部——川井由美子

“因为她是织田学长的客人啊！”

第十一章
八点过后从研究室回来的杜司看到房门前贴了一张留言。
‘请到织田的房间来，为你引见一位可爱的人儿。’
又小又圆的笔迹乍看之下像是出自女性之手，却不折不扣是杵柄的字迹。
尽管和杜司有远亲关系，但是杜司却觉得他跟陌生人无异。
因为这层关系，他也会跟杜司套套交情，但事实上两人在进大学之前根本连面都没见过。
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看的，不过杵柄似乎也跟杜司有同样的想法。
难不成织田又被杵柄他们陷害了？杜司一边想着一边朝织田所住的中寮二楼走去。
织田和两名学弟一起住的寝室房门对着走廊开着，里面好象举行着每晚宿舍某个地方一定会有的宴会。
杜司往里面一探，只见织田微微离开围在正中央的圈子，一个人缩着腿靠在接近门口的墙上。
“织田。”
杜司一叫，他立刻露出非常高兴的表情。
然后轻轻拍拍他旁边的位置，敦促杜司坐下来。
杜司坐到织田旁边，笑着问：
“可真热闹啊！”
“或许是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吧！这些家伙都变了个人似的。”
织田苦笑道。
听织田这么一说，杜司才发现圈子正中央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孩。
而织田用可爱来形容异型的语气也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织田一向都毫不害羞地称赞杜司可爱、漂亮，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从来不在杜司面前提起他对异型的偏好。
杜司知道织田原本是个拥有正常性癖好的男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稳定，其实是非常微妙的。
或许是织田一直努力不在杜司面前提到女人吧？
杜司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异样感讲出来。
他那还相当稚嫩的感情很难保持平衡，虽然勉强有点自觉，却无法很熟练地驾驭自己的感情。
“啊，杜司！”
眼尖的小周一看到杜司就大声叫他。
“杜司，我们正在等你呢！快点到这边来！”
杜司本想点头敷衍过去，没想到藤原和杵柄不断地催促他坐到女孩的身边去。
杜司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织田，织田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要他赶快过去。
“这位是渚小姐，山县渚小姐。她特地帮杜司送来你要的资料。”
杵柄笑着说明。
旁边那个娇小而有着大眼睛的女孩笑着低头致意。
杜司觉得她那稚嫩、天真的表情好象婴儿一般。他对别人的认知度充其量也不过如此。
“我是山县。昨天从织田学长那边得知您住在这里。”
山县红着脸，有点紧张地将一个很厚的信封递给杜司。
“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地跑来……”
果然是针对织田来的啊？杜司回头瞄了靠在墙边的男人一眼。
织田好象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一对，他便轻轻地笑了。
他那没有装饰却充满了沈稳感的笑容让人觉得好舒服，女孩子不被他吸引才怪。
“别看她那么娇小，她可有趣得很，那正是她最大的魅力所在。”
杵柄在一旁厚颜无耻地吹嘘着。
杜司不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天生不怕羞的社交辞令。
“哪，杜司也来一杯吧？”
藤原从旁推过来一杯酒。
“我……”
“别看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可是酒国英豪哦！打从我住进来之后，就没看他醉过。”
杜司婉拒了那杯酒，藤原便鼓动他的大舌头在一旁煽风点火。
“真的吗？真的看不出来耶！”
山县那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她的表情充满尊敬的色彩，确实如杵柄所言，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女孩子，杜司只好接过酒杯。
众人不坏好意地一再为杜司倒酒，这时杜司发现织田突然来到他身边，将他手上的酒杯拿走。
“已经超过九点半了，山县小姐也该回去了。”
或许是考虑到一个女孩子不该留在尽是男人的地方太晚吧？这是非常织田式的绅士判断。
“啊，已经九点半了？我住得很远，该告辞了。”
山县急慌慌地站了起来。
“织田，送她到巴士站去吧？”
杜司对织田的绅士风度有点难于释怀，回头看着织田说。
织田有点意外，可是杜司却转过头去说：我有点醉了……。
“那可好，织田很安全的。”
小周大概没想那么多，没头没脑地附和着，织田只好站起来。
你大可不必那么干脆就站起来吧？杜司对织田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感到难过。
明明是自己开口要织田送人的，却又为此焦躁不已，杜司觉得好矛盾，但是横互在心中的确实是一股无法解释的苦楚。
“那至少让我们送到玄关吧！”
身材高大壮硕的藤原一站起来，其它的男人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请问……我还可以再来吗？”
被几个大男人围住的小女孩对着杜司战战兢兢地问道。
“啊，欢迎……”
杜司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问自己这种事，只能装出生硬的笑容。
“对啊，我们随时欢迎！”
和织田同寝室的饭团脸握紧拳头点点头。
“还可以请你的朋友们一起来。”
同样和织田同寝室、将长发绑在后脑勺的青年，紧握着小女孩的手。
K大虽然是男女同校的国立大学，但是男女生的比例几乎高达八比二或九比一。
事实上，在杜司的学系里几乎清一色是男生，除了跟妹妹之外，杜司一年当中难得跟女孩子谈过几次话。
“再见，一路小心。”
杜司对眼前的女孩子说，她便露出花一般的笑容，红着脸点点头。
几个大男人以站起来只到织田胸口一般高的山县为中心相继走出房间。
杜司坐着目送众人离去，环视着一下子恢复寂静的织田房间。
平常总是被织田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在塞进一大堆男人，还举行了宴会之后，已经凌乱不堪，甚至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
杜司叹了一口气，用赤裸的脚尖戳着散放在榻榻米上的杯子。
被杵柄等人嘲笑太晚熟的杜司的挫劣初恋，在始终很有耐性地呵护着杜司心情的织田经营下，勉强维持到现在。
可是，此刻盘据在他心中那股模糊的令人讨厌的情绪，连体贴入微的织田似乎都没看出来。
杜司没有自觉到那就是嫉妒，他皱着眉头，默默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杯子收在一起，排列在桌上。
“怎么办？织田学长，他要我路上小心。”
在几个男人的目送下，和织田并肩走向巴士站的途中，山县双手交抱在胸前，用高亢的语气说道。
“他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
织田对着在身旁雀跃不已的山县苦笑。
他能理解山县兴奋的理由。
织田在闯入杜司房间的那一天，也被他的一举手一投足给迷得昏头转向。
即使在两人关系已经发展为恋人的现在，他还是常常看杜司的表情看得发呆。
对一只崇拜杜司、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他讲话的人来说，那种感动是笔墨难于形容的。
“织田学长，跟那么漂亮的人交往真是幸福啊！”
“哪里……那个……”
山县如此天真地羡慕着织田，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说明才好，同时有恨恨地想起那等着看好戏的三人组的脸。
“杜司学长话还少、好安静……他平常就那么稳重吗？”
“嗯……该怎么说呢？”
织田一边配合着山县的身高弯下身体，一边用手指头拉着牛仔裤的口袋。
织田认识的是比外表看起来迟钝许多的稚嫩杜司。
看似对每件事都很淡然，可是有时候又象条小蛇一样极度敏感。他沈稳的特质让人怜爱，但是当他紧绷着神经抬起头来
，用美得几乎让人晕眩的眼神凝视着织田时，也美地脱俗。
那种极端的落差正是杜司魅惑着织田的所在。
“我虽然说你是我的情敌，可我并不是真的想妨碍织田学长的好事。我倒觉得懂地选择织田学长这么好的人、杜司学长
真的很有眼光。只是……我可以对跟你们在一起，用崇拜的心情看着杜司学长吗？我真的好喜欢漂亮的人。”
山县站动着她的大眼睛，很有精神地说道。
一般来说，织田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但是也有不少女孩子对织田这种有低沈的嗓音、肌肉结实、充满男子气概的
男生敬而远之，而宁愿去选择线条纤细的男孩。
织田发现，山县大概就属于后者吧？
“我也喜欢，光是看就觉得好幸福。”
“我说的是吧？”
山县握住织田的手，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们是朋友……。
在巴士到站之前，山县讲了好多话。
看着毫无惧色地谈论自己专攻什么？有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时候开始在图书馆打工等等事情的山县，织田心想：这个女
孩子给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织田一边对着从巴士窗口伸出手来挥着的山县摇摇手，想着：如果有个这样的女孩在宿舍里就好了，一边朝着宿舍走去
。

第十二章
织田站在走廊上的共享厨房里，一边在被当成工作台使用的桌上切着洋葱，一边享受从中庭吹来的风，心里想着，已经
有初夏的味道了啊……
中庭里茂密的树木在和风的吹拂下摇摆着枝叶所发出的声音是那么地悠闲而温雅。
天气晴朗的星期六中午，职田正准备着自己和杜司两人份，已经有点超过用餐时间的午餐。
“织田学长，你在做料理啊？”
背后响起一个温柔而年轻的女孩子声音。
“啊，山县小姐。”
围着黑色男用围裙的织田对着娇小的女孩子笑了笑。
“只是做点简单的东西，譬如乌龙面或咖哩细面等，不需要花太多工夫。这种不起眼的东西看在那些真正会做料理的人
眼里恐怕不能叫料理了。”
啊……女孩那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是个男人耶！”
“就因为是男人……”
织田笑了。
“亲手做料理不是个好男人必备的条件吗？”
织田手叉着腰，挺起胸膛说，山县发出开朗的笑声。
“今天你做了些什么啊？”
“今天做猪肉泡菜炒饭。这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
“你是跟令堂学的吗？还是无师自通的？”
我对料理几乎一窍不通，真是敬佩啊……，山县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嘛……”
织田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把身体微微弯向娇小的山县。
“……你不要跟杜司学长说噢，这是我前任女友教我的。”
这是秘密哦……，织田叮咛道，一边打开用电子锅解冻的饭。
做事一板一眼的织田总是将每一份食材用锡箔纸包起来，放在杜司房中的冰箱里冷冻保存着。
“山县小姐吃过了吗？”
“还没有。”
女孩字觉得稀奇似地看着织田拿在手上的东西，甩着她那蓬松而浅色的头发。
“想吃男人做的料理吗？”
“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上完课正要回家，她手上拿看似很沉重的包包，对织田的邀约似乎很感意外。
“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嫌弃，我还可以教你烹饪。”
织田点点头。
“中午，山县小姐可以一起用餐吗？”
织田一边多拿出一份餐盘一边问道。
好啊！
杜司嘴里虽然这样回答，其实心里是五味杂陈。
不是因为讨厌跟山县一起吃饭，只是觉得自己和织田的时间受到打扰，令他感到不快而已。
可是，自己对那个小自己五岁的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感觉更让他觉得不愉快。
刚刚杜司听到织田好像跟女孩子在讲话，便把头探到走廊上去看，结果看到高大的织田配合着女孩子的高度弯下腰来在
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没来有地产生一股淡淡的焦躁。
在认出对方就是上次到织田房间里去玩的那个女孩子时，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他根本不想看到山县，可是又觉得为这种事情呕气未免太不成熟了，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笨蛋……，杜司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对站在织田身边，带着点紧张表情向他打招呼的山县点头致意。
杜司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看着他们两人，于是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在吃着织田特地做的美味炒饭时，杜司也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那难以解释的厌恶感，而刻意表现得很轻松，结果却让
自己感到疲累不堪。
于社交的杜司虽然不懂织田邀山县一起吃饭、若无其事地做三人份午餐的用意，不过他认为这一定是这种年龄的男孩子
都会有的表现。
杜司象一只怯懦的水栖生物一样，用无形的触手去探寻着织田的表情和气息。
没问题，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杜司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帮忙收拾三人吃完饭的盘子。
杜司讨厌自己一直想刺探织田表情底下的心思，便拿着盘子站起来说：我去洗盘子。
对不起，应该由接受招待的我老洗……，山县拼命追着杜司跑到流理台。
她是那么地娇小，身高几乎只到杜司的肩膀。
少女味十足的她让人留下不可思议的印象。
既然如此……，杜司便把盘子递给她。
从房间探出头来看的织田见状微微地笑着。
他这种举动也让杜司觉得难以忍受，便把视线移向窗外，假装看着外面。
这是个晴朗得几近鲜活的初夏午后。
“小白先生，手……”
杜司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面对着被阳光照得毛色发亮的中型杂种狗，轻轻地伸出手去。
时序已进入五月，风渐渐带有夏天的气息了。宿舍屋顶对面的蓝天一望无际。
喜欢在中庭里来来去去的小白先生，住在这个宿舍的时间比杜司还久，是吉田宿舍的居民之一。
不知道是谁帮它在脖子上挂了一个微微生锈的红色皮质项圈，它在中寮和南寮之间、日照极佳的地方有一座手工钉做的
狗屋。
小白并没有被绑上链子。
就算不绑住它，小白先生也不会离开宿舍，更不会对任何人吠叫。
小白先生虽然没有明确的养主，不过总会有人喂它喝水吃饭，每年也都会有人以吉田寮的名义向京都市办理养狗登记。
这只有着一对沈稳眼神的狗狗获得每一个住宿生的敬爱。
事实上，它似乎比在宿舍里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要深明事理，总是静静地倾听住宿生爱感情或升学方面的烦恼。
现在杜司也像是借用老狗伸出的脚来想事情，而不是命令它做什么事。
每当这么做，杜司就会觉得心情平静许多，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晴朗的五月天，每个房间的窗边都晒着棉被，晒衣竿上总是飘动着洗好的衣服。
然而，这么晴朗的天气也无法让杜司忧郁的心情破茧而出。
“小白先生，已经五月了。”
杜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不发语的老狗的头。
就被抱住的狗狗的立场来看，这样的姿势绝对不能算舒服，它却只是乖巧地摇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