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书童。”沧截断言苕的回答。
“书童?”言芜挑眉望着这个完全不像下人的小书童。
言苕为言芜倒上一杯热茶,一个茶杯移到他面前,抬头,那是沧的。
拿回过倒满的茶,沧坐在言芜对面,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即使他现在名义上的主子是站着的。
依她看,这小家伙比言苕更像主子,“哪来的?”
“路上捡的。”轻快的语气,沧将自己说得好像垃圾一般。
言芜才不会相信这等鬼话,“言苕!”
“爹招的,原本是要招他当总管的,他不愿,只当我的书童。”叹息姐姐不肯相信沧的话,言苕说出另一部分事实。
“总管?凭他?”一双不信任的眼围着沧转悠。
“如假包换。”沧笑着拍拍自个的小胸脯。
言苕暗叹一声,这样的态度,姐姐会相信才怪。
“哼,不管他是哪来的。”美眸转向言苕,优雅地端起茶水,“言苕,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做什么出来吓人?”
言苕眼神一黯。
看着那暗淡的眼神,沧原本愉悦的心情没来由地不快。
“以后没事别老往外跑,省得我还得出来找人。”伸出的纤纤玉指僵在半空中,言芜恼怒地瞪着那将最后一块糕点落入粉雕玉琢的娃儿口中,“这小孩怎的如此不知家教?”
轻斥一声胡闹,言苕连忙将沧护在身后,“姐姐息怒,这娃儿不懂事,苕弟回去定当管教。”
沧玩味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被新找来的玩偶当作娃儿,真是有趣。
第一次见他反应如此灵敏,言芜大感奇怪,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言苕,跟我去教训那个讨厌的秦军。”
“秦军?”迟钝的脑子想不起这号人物。
柳眉一皱,“就是那秦知县的儿子。”
“这……”令人恐惧的面庞闪过一丝迟疑。
“怎么?你亲爱的美人姐姐被人欺负了去,你这个做弟弟的不吭一声,让姐姐在外受苦?”斜睨着言苕,言芜不认为他会拒绝。
确实,言苕向来学不会拒绝,只是内心挣扎了片刻便妥协了,“好吧。”
对于这个姐姐,即使有着惧怕,他平时还是停爱戴的。言苕转向沧,“沧,你回言府等我。”
“你去哪,我跟你去哪。”沧拒绝服从。
“不行。”言苕断然拒绝,眼神中有抹极力隐藏的不安。
沧自然捕捉到了,“怎么,我当你书童不到一日你就想撇下我?”眉一挑,就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我——”
“得了,他要跟就给他跟吧。咱们走吧。”言芜打断言苕欲出口的话语,挥挥手,不耐烦地走在前面。
叹息一声,言苕无奈地瞥了眼娇小的存在。
嘴角带笑,没人知道沧这家伙纯粹只是去凑热闹而已。
8.泼妇
“好像我是主子吧?”好好奇,好疑惑的声音。
“有什么关系。”他一向懂得物尽其用。
无奈地叹息,对这漂亮可人的娃儿相信没几个人会忤逆他的意思。言苕心中有股不自知的宠溺。
一位身形庞大貌比钟馗的男人背着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儿,这样的组合没法不引人注目。
沧脸上笑得格外的甜。
美人回首望着两人,美眸有如平静的湖泊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不知在想些什么。沧抬头正巧捕捉到她的视线,嘴角微微勾着,言芜吓了一跳,转头望向前方,暗自心惊。
好犀利的眼神。
趴在言苕身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舒服的让沧有些昏昏欲睡,算是有些了解泊大懒人的心情了。
“沧,沧,沧……”刻意压低天生的大嗓门,低沉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好听。
“嗯?”睁开已经迷糊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超大的脸,丑陋得好似恶鬼,沧眨眨双眼,思忖着自己是否尚在人间。
“我们到了。”看着这样迷糊可爱的小人,言苕笑了。
迷糊只在刚醒的一瞬,漂亮的大眼迅速恢复了平时的精明。
言苕蹲下,轻轻地让沧下地。
失去了他的体温,怅然若失的沧脑袋开始运作,直勾勾地盯着那宽大的后背。结论,这是一张可移动的床。
“把秦军那混蛋给我叫出来!”
知县府门前响起嚣张的大喝声,引起附近人们的注意。
双手叉腰,一双美眸瞪着前面的两个看门守卫,美人大有泼妇骂街之势。
沧没料到这么快就让他看到有趣的一幕。
“陆夫人,请息怒,小的马上去把少爷叫出来。”一个守卫忙着对美人点头哈腰,另一人连忙跑进去通报。
言芜的夫君姓陆,是一个在大唐排得上号的将军,有名的不仅是他的英勇、武艺、谋略还有他的风流。
能够被人叫出称呼,看来美人是这里的常客。
出来的是一个标准的顽固子弟,华丽的衣衫,自命风流地扇着扇子,平凡的脸上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大有纵欲过度之嫌。
此人一出来,言芜马上露出厌恶的眼神,言苕也是眉头一皱。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北都有名的弃妇,出名的泼妇。”男子一句话,引得后面跟他出来的五人一阵哄笑。
言苕不喜他人对姐姐的辱骂,向前跨几步,挡在言芜面前。
看见言苕,秦军瞳孔乍然瑟缩,却是嘴上不饶人,“怎么?今日撒泼撒到我家头上来了?还带个钟馗恶鬼来壮势。”
言芜推开身前庞然大物,瞪他一眼,“多事!”转向秦军却是怒极反笑,“秦大公子真是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要撒泼也不会在你这啊。”
秦军一笑,却见言芜话锋直转,“这知县府我要想踏平它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怎么会劳烦我费心去撒泼?”
“你——”秦军气极,瞪着这该死的女人,“你这该死的——”
“退下!”一声呵斥,出来的是一颗圆滚滚的球——嗯?不对,是个发福的中年人。
秦军满脸憋屈,“爹,她——”
“我叫你退下!”秦知县语气威严。
狠瞪言芜一眼,秦军咬牙站在他爹身后。
“陆夫人,”秦知县笑得献媚,变脸堪比翻书,“不知陆夫人来此所谓何事?”
“秦知县,”言芜笑得媚人,“你生了个好儿子,很好很好。”
秦知县笑脸一僵,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会轻易善了,“不知犬儿做了什么不当之事?”
“嘻嘻,什么事呢?”花枝乱颤的美人投给秦军一记媚眼,“秦公子,你说呢?”
美人多变的神清让沧顿感有趣,视线在言苕与言芜身上来回穿梭。
“秦军!”秦知县连名带姓地低喝,气这不孝子给自己找来个大麻烦。这女人是出名的泼妇,这逆子竟然敢在母老虎身上拔毛!
“这……我……”秦军目光闪烁。
“说!”
秦军立马惊跳了起来,“爹!这不关孩儿的事,当初明明是这女人先来招惹我的啊!”
“不许对陆夫人无礼!”
秦军是满腹委屈,“无礼怎么了?爹你一个知县还怕了她一个弃妇不成?”
弃妇?他好像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逆子!你还敢给我回嘴!”秦知县转向言芜的脸上堆满了笑,“对不起,陆夫人,犬儿不懂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小混球计较,回头我一定重重罚他。他对您无礼的话,就当这小子在放屁。”
想他一介文人在这龙蛇混杂的北都当上知县可不是当假的,这其中的利害他岂能不知?虽说面前的女人以弃妇出名,可她好歹也是那陆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且这女人有胆在他门前闹事——撒泼有效的前提背后有个强而有力的后盾庇荫,而她,正巧有。
“放屁?这屁果真是臭啊!”一声讥讽弄得秦知县面上无光,秦军怒火烧红了一张脸,底下的手下极力忍着笑,而不知客气为何物的沧却是放肆地大笑出声,吓得言苕赶紧捂住他的嘴。
秦知县的目光扫过沧,眼底的阴寒一闪而逝。
对于这出言讽刺的泼妇他不敢惹,但对于这不知道哪蹦出来的小鬼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言苕,管好那不知死活的蠢蛋!”言芜转头一瞪,却在接触到沧的眼神后,心虚地别开眼。
心虚?怪了,她做什么心虚?
照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有人附和才对,事实却是她转过来骂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好好奇哦!
晶亮的大眼一直盯着言芜,直到他的头被人换了个方向,入眼的是一张骇人的大脸。
言苕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正当他看见漂亮娃儿的注意力一直在姐姐身上,心里没来由地惊慌,当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动作。
注意力转回这件事情,言芜风情万种地扭臀走向秦军,香帕一甩,美眸抛了一记勾引无数男人心的媚眼,一边说话,一边用纤细的玉指不断戳着秦军的胸膛,“军军,你怎么能把自己做过的事情给忘了呢?”
这行事放纵的男人哪里抵抗得了美人的诱惑?半眯的迷蒙双眼紧盯着美人性感丰润的双唇一开一合,哪里还听得清美人的言语?色眯眯的痴傻样,只差没流口水。
言芜脸色一板,正想再展泼妇骂街的长才,却被护姐心切的言苕给拉到身后,让秦军看不见美人。
言芜推开这个蠢弟弟,怪他多事。
脚下不稳地踉跄一下,言苕被言芜推到一旁,畏惧地看着她,一边还小心防范着那头色狼,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混帐东西!本夫人也是你能调戏的?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还要我来告诉你吗?你这该死的混蛋!谁让你跟本夫人说话的?谁准你活着的?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言芜扬起手,一巴掌扇在秦军脸上,不可理喻地大骂。
结结实实的巴掌声不断在空中回荡,女人的叫骂是这条小路上唯二的声音。
即使中间插了那么一曲,泼妇,依旧是泼妇。
9.无理取闹
气呼呼地打骂,除了言苕外的人都傻眼了,见过泼妇,却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泼妇!还没等人给说话就开始打骂。
看着儿子越来越肿的脸,秦知县也怒了,“来人!把这泼妇给我拿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救主。
这等阵仗,周围的看客,暗自叫好,这秦知县的儿子在北都是出名的恶霸,只可惜他老子平时保护得好,他们这群小老百姓没人敢动他,如今看见这女人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无不拍手叫好。只是看见这向来被他们厌恶的泼妇现在快要被人抓到,他们中也没人敢为她出头。只在心中暗道:狗咬狗,一嘴毛。
她打人自然不是为那群平民出气,他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是她现在关心的,现在她所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安危。尖叫一声,言芜躲在言苕背后。
言苕自然不会让她受伤,他将言芜护在身后,为她逼退想要抓她的人。庞大的身躯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再加上那张令人畏惧的丑陋面庞,几名手下有片刻迟疑。
“还不动手?!”
身后传来“衣食父母”的叫喊,几人眼一闭,心想,死就死吧!对方只有一个,他们还有五个人。
言苕身形庞大,身手却是异常灵活,虽是以一对五,却也打了个平手,这人竟还有些武功底子。
当言苕在她面前为她打架,这女人却在后面不知好歹地大骂,“言苕!你这蠢材!还不快点给我解决他们,要是让我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四周的人无不对这泼妇唾弃。
打斗这边是紧张万分,那个名义上的书童,自己说不当总管只做言苕书童的沧呢?主子有难下人应当全力保护——这话对沧完全不适用,可爱的沧也的确可爱,此刻的他正站在人群中当观众!
这可气煞了言芜,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书童!竟然不顾主子安危自个逃走!想死啊你,还不给我滚过来!”
这言芜不知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本就不当人命一回事,也不想想一个七岁大的娃儿加入这场打架有什么用处,像他那样跑到人群中,不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当然,前提是沧是一个普通的七岁娃儿的话。
“别过来!”第一次违背姐姐的话,言苕大喝,不愿见沧受伤。
正巧他也不想过去。
沧无聊地打着哈欠,数一下天上的白云,数一下地上的蚂蚁,最后发现始终无趣,又将注意力投到前方的打斗中去,确切的说是放在言苕身上,这玩偶是他目前唯一的乐趣。
虽然这五人无论是武功力量都比不过言苕,但他们优势在于人多,即使一时打不过言苕,也凭借着人多而不败下阵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言苕略显疲态,逐渐处于下风。
言苕眼中透着坚毅的神色,原本凶恶的脸因为疲惫显得柔和许多,汗水从颊边滑落,额前的发因为汗水而浸湿,紧贴在额前,性感迷人。
性感?他抽风了不成?
惊觉自己莫名的想法,沧一脸怀疑,摸摸耳上的“魅”。
他没有生病啊,那怎么会有奇怪的想法?怎么回事?
沧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脑袋聪明就能一下想清楚的。
沧在那思考,不顾这边死活,但言芜却不能不顾他们两人的死活。
好家伙,对方一个长得像瘦猴似的人,不知从哪拿来一根木棒,给言苕来了个突袭,言苕一时不察,急忙向后空翻,差点被人打断双腿。其他人趁乱打去,言苕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这小子倒是条汉子,被人打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又跟人缠斗起来。
看着言苕挨了几下,已是处于劣势,言芜也不知是担心言苕还是担心言苕败了之后就轮到自己,她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一怔,许是被她的气势给唬住,几人还真的住手了。
“秦知县,别忘了我可是堂堂将军夫人,你要是再让你的人打下去,”美眸一瞪,让秦知县心惊,“休怪我让你满门抄斩!”
这时的秦知县也冷静下来,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挥退了几个手下,对言芜不复先前和气,“陆夫人,你这样无缘无故打骂我儿子,究竟是何道理?”
“哼,我打你儿子自然有我的道理。”轻蔑地瞥了被打成猪头的秦军一眼,言芜的口气高傲无比。
这女人,给她点颜色她就开起染坊来了!
就在秦知县快要破口大骂之时,言芜终于说出了理由,“这小子色胆包天,昨日竟敢调戏我。”
听见她的回答,众人哗然。
女人无不把名节看得极重,通常女人遇上这类事都只能认命,把泪往肚里咽,而这女人竟敢当众把事情挑出来!而这秦军也真是色胆包天竟然调戏到北都第一泼妇头上!
秦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惊跳起来,“你你你!你别诬陷人!我才没有对你怎么样!”这女人根本是无中生有!
“怎么?这关乎我的名誉,难道我还诬赖你不成?”言芜冷笑,压根忘了自个背着“泼妇”的骂名。
不管这女人还要不要名誉,关键是她此话一出,相当于给陆将军扣了个绿帽子!一旦有风声传到他那边,他这个知县是别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