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给轿夫歇息吃饭用。
散学是申时,按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习风俗,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街驿里一个行轿都没有,萧兆诚——
甄灿只能在茶铺门口等着有轮空的行轿过来,等得一会儿便见穆英琅打宫里走了出来。
“回家啊?”他问。
穆英琅点点头:“嗯。”
于是俩人并排等行轿,傻站了一会儿甄灿看看边上这人:“哎?你不是仙人嘛?等什么轿子?飞回去啊!”
穆英琅苦笑:“见笑了,本人只是散仙,飞不起来。”
甄灿眨眨眼:“缩地术?瞬移?都没有?”
穆英琅道:“太费精力。”
甄灿一时来了劲:“反正你又不捉妖又不除魔的,要那么多精力干嘛?来来来!带我瞬移回去吧!省两分路费呢!”
穆英琅看着他的脸,忽然皱了一下眉,叹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伸手拉住甄灿的手,两人走到背光处,确定四下
无人关注,口中念了句咒。
甄灿只觉眼前景物一花,感觉头晕了晕,再定神一看,已经在穆府大院里了,顿时兴奋得反拉住穆英琅的手大叫:“真
刺激,太牛了!做神仙有这种好处,我也想修仙了!”
穆英琅笑得含蕴:“算了吧,象你这种为了好玩去修仙的,十有八九成不了。”
甄灿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咳,转身一看,他丈夫——穆英瑜正站在厅前,一脸郁闷的看着他们呢!
第二十六章:后宫……
甄灿怔了怔,扭头看了穆英琅一眼,突然省起自己正套着萧兆诚的壳子!
居然忘了!他忽然明白了穆英琅先前有些尴尬无奈的神色是什么意思,眼前的人毕竟是他弟弟的重人啊!如此亲昵的举
动,在这个封建社会可是大逾矩了!不过——他再看看穆英瑜,相处几个月下来,他知道一件事,穆英瑜这人没脾气,
就算他再不高兴也不会发火,而相反的,萧兆诚是个特能招人恨的性子,任性妄为,从他有胆子连皇帝的殿试都不去参
加就能看得出,这孩子脑袋瓜子里压根没有“我不能做”这四个字。
于是,他脸色不动,乐呵呵的继续拉着穆英琅的手:“如此甚好,以后散学,都让大哥你带我回来吧!又快又省钱!”
穆英琅看了自家兄弟一眼,轻轻脱开被甄灿握着的手,淡然道:“除却有课之日,其余皇上不召见的日子,我是不便进
宫的。”言外之意竟是拒绝了。
穆英瑜上前来朝他哥挤了个笑容,道:“我原想兆诚头一日伴读,怕他回来时招不到行轿,想去射日门接他,没想到大
哥倒带着他回来了。”
甄灿笑得没心没肺的道:“是啊!眨眼间便到了家,当真是奇妙得很!”这句话倒是肺腑之言。
穆英瑜看看萧兆诚,这少年似乎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这么笑过,忽然冲动,向穆英琅问道:“大哥是用的千里行,还是缩
地术?”
穆英琅笑笑:“就这么点路哪里用得着千里行,缩地术足够了。”
穆英瑜点点头,转而对萧兆诚道:“明日散学后在射日门等我。”停了一下,眼朝天继续道,“缩地术,我也会的。”
甄灿愣了愣,穆英瑜这是在跟自己兄长较劲了?为了萧兆诚?这算是喜欢上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便一直低头苦思,
自己做了什么勾引着这位先生了?他不是应该喜欢上红朝焕的嘛?
他可不想跟未来的皇帝抢男人,即便这人是他名义上的老公……
果然,接下来的数日,每天申时散学,穆英瑜都准时在射日门等着接萧兆诚用缩地术回家,时间久了,射日门街驿茶铺
的伙计都认识这一对了。
“穆家的二公子与他家重人感情真好啊!”这句话从射日门流传开,很快变成了凤都城里人尽皆知,老百姓们茶余饭后
又多了一份谈资。
甄灿比较喜欢同苍史这门课,最近正巧讲到的是同苍史上关于男性婚姻的发展史,他发现这个课题,几乎所有的伴读都
听得很仔细,他觉得奇怪,曾私下问过红朝烯,九皇子殿下冷笑着告诉他:“他们当然想听仔细,做皇子伴读的不外那
么几条出路,一是皇子举荐,二么就是等着皇子做皇帝,做不了皇帝至少也要能做上王爷,再被举荐,若是没本事被举
荐,那便只好选第三了……”红朝烯看了萧兆诚一眼,“做皇子或是王爷的重妃呗!”
甄灿顿悟,这才发现果然做伴读的少年们个个都生得眉清目秀,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原来如此……
同苍史上说,最早的男性婚姻出现在同苍皇朝之前一千多年,首开先河的还是位皇帝。那位活在两千多年以前的皇帝虽
然在史书上只留下一个废后的记录,但是,后人们在发掘他的皇陵时竟然发现皇陵与他生前最宠信的一名臣子的陵墓相
通,并且两人的是以合葬的方式葬在同一个主墓室里。这给了后来太祖颁布同性通婚律足够的历史基础。
事实上,那座皇陵之所以会被发掘,则是因为太祖听说那座皇陵有神灵护佑,便想将他的弟弟和弟弟的情人合葬在这座
皇陵里,而巧合的是,这位后来被追封为惜王的开国功臣,太祖的亲弟弟,他的情人不但也是一名男性,而且是当时为
灭前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元帅,而且可以说,同苍的天下原本就是这两人打下来的,有人说,若非惜王与莫帅死得早,只
怕根本就轮不到太祖做皇帝。
不管怎样,从那之后,同苍皇朝便有了准许男性通婚的法典,不过据说颁布法典的同苍开国皇帝本人其实并没有立重妃
,因此历史上普遍认为这个法典可能完全是为了能让惜王与其情人得以合法合葬而制定的,这也是同苍皇朝唯一一部为
了死去的人而制定的用于活人的法典。
甄灿看着书上的文字,撇撇嘴,当初定法典的人是为了能让有情人能得以同穴永眠,却不知千年后的今时今日,重人成
了权力结合的工具,与情爱少有关系。
皱着眉,抬头正见红朝煜不知何时站在自己案前,这才想起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连忙站起来向面前的人施礼:“大殿
下……”扭头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红朝烯和红朝灿他们兄弟到哪里去了,竟没有叫他。
红朝煜微微一笑,道:“九弟和十一弟方才被皇后娘娘叫去陪膳,先走了一刻,萧重人看书看得入神竟不曾察觉么?”
甄灿一愣,他刚才想事想出了神,竟然没发现那兄弟俩何时离开的,连忙一脸惶恐道:“兆诚疏忽,确实不曾注意!”
红朝煜似乎并无责怪之意,笑道:“萧重人很是用功啊!不过也莫饿伤了肠胃,快与我去用膳吧。”
甄灿低头应了声:“是!”跟着他往布膳的偏殿走去。
相处了数日,甄灿以萧兆诚的身份在众皇子间早已混熟了,伴读们也因为他是已婚之人,不会成为争夺自己未来夫婿的
威胁而对他颇友善。
刚刚坐定,便听得四皇子红朝炽奇道:“朝焕呢?”
众人都是摇头,祈王二世子红朝炻笑道:“朝焕不在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四哥这么大惊小怪的做甚?”
红朝炽道:“我才没大惊小怪,只是这家伙前日借了我一柄玉扇去,说好今日要还我的,早晨没来得及问他讨,这会儿
人倒不见了!敢情他耍我玩呢?”
他边上三皇子插嘴:“这天还没热到要扇扇子的份上吧?他问你借扇子做什么?”
红朝炽翻了个白眼:“还能做什么?自然又是玩他的演舞嘛,说是想出个舞,拿着扇子跳好看……”
三皇子哈哈笑道:“那你还指望他还给你?不过朝焕若是承了雷酒之位,莫说一柄扇子,就是百柄千柄,换他一舞我也
愿意啊!”
红朝炽道:“我也不是小器到给不起他一柄扇子,实在是那扇子是父皇赏给我母妃的,被我偷偷拿了出来把玩,让他见
了便抢了去跳舞了,我怕让人看到了说闲话。”
他们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在座的都听着,大皇子红朝煜这时便道:“既是拿去演舞了,那必是去玉梨园,和贞华她们在
一起。”
三皇子与四皇子相互看了一眼,虽然在母系家族势力上与长兄不对盘,但既然长皇子开了口他们也不能不做反应,红朝
炽便道:“如此吃完饭,咱们去玉梨园找他去!”
三皇子红朝炫也道:“好啊!说不准能看到朝焕演舞!”
两个略长的皇子这么一说,下面的兄弟们不管后妃间的争斗如何,有得玩乐便也不分彼此的叫着:“同去同去!”
皇子们说了算,这顿午膳结果便剩了一桌,急着要去玉梨园找红朝焕。
甄灿在这皇宫里呆了些日子了,也知道,就似这云朗园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公主、郡主们学女红,花艺等也有专门的
地方,便是叫做玉梨园的一处园子,那里是属于后宫的一部分,所以,皇子们嚷嚷着要去玉梨园的时候,伴读们都没吱
声。
甄灿自然也没做他想,他伴着的二位都不在,他更没有发言权了。没想到就在这时红朝煜开口道:“琉影,你也一起来
罢。”他在唤他自己的伴读,程琉影,这位是工部尚书的小儿子,今年十七岁,平时跟在红朝煜身旁,话不多,很安静
本分的一个少年。
听得长皇子说这话,少年的脸便有些红,喏喏地道:“大殿下……这,于礼不合。”
红朝煜笑道:“什么于礼不合?你跟着我进的后宫,父皇就算知道了,也当是怪罪我,又责怪不到你身上,怕什么?”
程琉影低着头没说话,像是还在为难,红朝煜上前推了他一把:“走!”
少年便半推半就着跟着走了……
有了大皇子带这头,后面皇子们便理所当然的有样学样,伴读们也因为有这难得的机会能进到后宫去,见到难得一见的
公主们大是兴奋,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
甄灿没动,红朝烯兄弟不在,自然没人带他去,若他当真去了,万一出事,怕是没人替他顶罪的……因此见着众人往外
走,他又继续吃他的饭,心里盘算着吃完饭到园子里找个好地方睡一觉之类的事。
谁知刚过一会儿,就听人道:“我就说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似的,原来你果真没跟来!”
回头一看竟是大皇子红朝煜。
只见他走进来道:“你怎么不跟来?”
甄灿眨眨眼,答道:“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不在,我若去了后宫,万一给人说出去,萧兆诚纵是有一身的嘴也说不清呐。
”
红朝煜看着他,似乎在审视,过了一会儿展颜一笑:“无妨,若是有人问,你便说是我硬拉你去的便了。”说罢,拉起
萧兆诚的手当真将他硬拉着出云朗园往后宫深处走去。
第二十七章:跟小三对着干
在甄灿的印象中,帝王的后宫通常与“很多女人”、“很多太监”、“很多是非”以及“一堆乱七作糟的勾心斗角”这
类词句挂勾。以至于看到亭台楼阁,池清树摇的这片典型的大型中式园林时,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后宫”其实只是个
环境的统称。
时值晚春初夏之际,园林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有许多甄灿从来没见过的花草,显然那是空苍界特有的特种,在以前
呆的世界并不存在。花间蝶舞,暗香浮动,一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来到了一处由蔷薇藤组成的篱笆前,转入一个人
工编织的藤门,内里便是玉梨园。
甄灿被红朝煜硬拉了手,进到园中时,先前早到的皇子和伴读们正在围着一个舞台喝彩连连,边上有二十多个少女,从
衣着上看,粉红、金红的裙衫有七八个,不用说必是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们,其他的则都是青色碎花衫,显然是随侍的宫
女。
舞台上有两人正在跳着对舞,手中持扇的是个红衣少女,同样一身红衣的红朝焕则空着两手,只是腰上系着一只腰鼓,
两人在台上跳跃舞动,活泼的鼓点声皆出自红朝焕拍击腰鼓而出,明明只是一只鼓,却能敲出轻重缓急各种不同的音来
,俨然是一支鼓乐。
甄灿在新年的闹市中看到过红朝焕的演舞,也知道三师之一的舞师由于某些历史原因,是三师中最尊贵的一支。史书记
载,同苍皇朝开国君主在未登大宝之前,便是一名舞师,与其弟二人曾被皓京双绝,其弟更是以一曲《战鼓》扬名天下
,后来同苍开国,太祖将舞师列为三师之首,这个原本低贱的职业一下子济身为皇家特选的高贵职业,经过数百年的发
展之后,同苍国的舞师,流派最多,各地都有专门的舞师班,而修习舞师,也是平民百姓除了科考以外唯一能进身上流
社会的方法。
想到之前穆英瑜曾说红朝焕玩心重,经常不去上学……看起来这位瑾王世子此刻对权力还一点欲望都没有吧?
高级舞师有不同的称号,女性舞师最高称号是云裳,男性舞师最高称号为雷酒,此外,舞师班的班主不轮是否够资格亦
都会被敬称为雷酒,因此为了区别班主雷酒和舞师雷酒,又分别称为暗雷酒和明雷酒两种。
要成为云裳或是明雷酒,需要参加四年一度,由皇家开办主持的斗舞会,各地舞师都能参加,最终只有一男一女得胜取
得雷酒与云裳之名。
听之前众皇子所说的内容来看,似乎红朝焕的志向是成为明雷酒?甄灿皱了皱眉,就中华历史来年地,多才多艺的皇帝
通常都是昏君,比如李煜,比如赵构……这红朝焕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皇帝呢?难道即使他将是个昏君,自己也要如
命定一般的帮他登上皇位吗?
这一刻,甄灿不禁犹豫了。
这时就听得台上的鼓点声突的一顿,舞蹈结束了,台下众人象征性的给了些掌声,并没有太多狂热的表现,只有三皇子
叫了一声好,还被身旁的伴读瞪了一眼。
红朝焕跳下台来,看着众皇子皱眉:“你们怎么都来了?今日歇课了么?”
四皇子红朝炽道:“我忽然想到你还没还我扇子,结果他们便都跟着来了……”
红朝焕笑着道:“不就是柄扇子么?贞华把扇子还给你四哥吧,改天焕哥送你把好的。”他扭头对方才与自己共舞的少
女说道。
红朝炽嘿嘿干笑了两声:“七妹,这扇子是母妃的……”
七公主红贞华乃是皇后唯一的女儿,且是众多公主中唯一一个得到云裳之名的舞师,可算是得传家艺,因此深受皇帝的
喜爱,在后宫亦是跺跺脚,地面都要颤三颤的人物。
此时少女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来仔细看了一眼,随手递给红朝炽漫声道:“四哥放心,焕哥哥还不至于穷到连把扇子也要
贪您的。”
红朝炽脸上微微一红,接过扇子来讪讪地笑道:“哪里哪里……”
红朝焕见老四被公主呛了一句,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原本说好今日还他的,连忙替他解围:“好了好了,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