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熙看他们打的热闹滚滚,刀光剑影危险万分,这时候不跑是白痴!勉强提起一口气,就算不能跑,也要避开这该死的
阵仗才行,万一被追杀的时候没挂,反而在这时候被人误砍那才叫冤枉!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啊呀!他奶奶的,死杀手别阻爷爷的事!!」
「别让他溜了……」
「上!杀光他们!」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身后侍卫们见他两三下跑的飞快,当下急的嚷嚷起来。
只是再如何焦急,却也突破不了黑衣杀手的刀阵!
「奇怪了,这些绝杀的杀手为什么会救我的性命……啊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那帮杀手也不是善茬,还是快点跑
路比较好!」
方才缓了一缓,朱熙勉强还能跑几步。
他一抬头,被汗弄得一片朦胧的双眼看到了前方王府飞翘起的屋檐,原来不知不觉间横冲直撞歪打正着,居然闯到了镇
平王府的地界,朱熙当下心中大喜,原本已经力竭的脚步也多了几分气力。
「哈哈哈!老子逃出生天……嗯?哎哎?」
正庆祝自己终于逃跑成功,保住了一条小命,可就在此刻,朱熙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眼前景物也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嗯……」
「啊……有暗算……」
「唔……」
耳边传来身后追兵连续不断的喊声,紧跟着就是一连串「扑通」、「咚咚」的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相继落地。
朱熙四肢发软,再也控制不了的摔倒在地上,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满是不甘的硬撑着睁开。
「啊……可恶……」
耳朵突然一痛,这也让他稍微恢复点神智,眼角余光瞥到了覆盖在他正上方的一片阴影。
「小猪,好久不见。」
平淡而毫无起伏,听起来就冒着一股死气的冷漠语声在耳边响起,一身灰衣、斜背褡裢的青年郎中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活像白日里凭空冒出来的幽灵。
「……啊……白雉……」
白雉既然在这里,那么其他下九流门的人想必也……
朱熙很想爬起来逃命,但是浑身上下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更糟糕的是,就连意识都开始跟着模糊。
「唔……」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如果睡着了,醒来之后感不情会在怎样的阴曹地府里!
绝对、绝对不能把自己放置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怖境地啊啊啊……
可惜的是,就算再怎么坚持,他还是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红紫乱朱「十六」
「父王,父王!我终于练会奔云枪的第三招了!」
身着锦衣、粉雕玉琢的孩童向特地辟出来的练武场跑去,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却倒提着一根远长于他身高的银枪,一
路上奔跑的可爱模样,让周遭下人们禁不住露出微笑。
还未到练武场,远远的就听到一连串的叫好声,孩童向前奔跑的脚步变慢了一点,他已经看到父王手下的王叔叔、许叔
叔,还有其他很多叔叔们围成一圈,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好。
现场的热闹气氛怎么看怎么眼熟,孩童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他看了看手中小儿手臂粗、对他而言其实非常重的银枪,再
看看被彪形大汉们围成的那一个圆圈,终于还是咬咬牙,拖着枪向前跑去。
从大人粗壮身体的缝隙中,他瞥见了练武场中那一团舞动的杏黄身影,迅如风声如雷,枪似蛟龙出水,灵动异常,正是
家传奔云枪的招数。
只不过与他磕磕巴巴、好不容易练成的第三招相比,场中舞动的身影形如流水势如奔雷,虽说不如父王使出的那般威猛
,却多了父王使不出来的潇洒灵动。
「好!好一招「奔流云涛」!」
在少年腰杆转动,银枪向后舞出,直接戳入身后石锁之后,众人欢声雷动,鼓掌声震的孩童的耳朵都有些发麻。
「英雄出少年啊!!」
「这才几日功夫,居然能练到这种地步!」
「呵呵,小弦果然是天纵奇才,王爷能得此义子,当真是如虎添翼……」
场中少年随手将插入石锁中的银枪收回,坚硬的青石对他而言居然像是豆腐般不堪一击,一甩手,银枪向后飞出,「锵
」的一声稳稳当当的插入兵器架中。
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拳,冲着周围赞不绝口的长辈们鞠了个躬,笑盈盈道:「承蒙众家叔伯不弃,弦献丑了。」
「献丑?献什么丑?这般武艺若放在沙场上,绝对又是一名勇猛虎将!」
「哈哈,没错没错,杀的敌人片甲不留!」
「那是,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儿子!」粗壮勇猛的大汉爽朗一笑,大如蒲扇的手掌直接拍打在少年孱弱的肩膀上,那般
力道却不能让少年身躯动上分毫,就连面上笑意都不曾减去分毫。
「好!」众人看到少年不动声色,不由叫了一声好。
镇平王爷的铁砂掌,那可是出了名的响亮,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怪力,就连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都能被这随意的
一巴掌拍一个踉跄,可这看起来文秀的少年,却动也不动,当真是了不起。
「老朱你真莽撞,把人家孩子拍坏了怎么办?」说这话的大汉冲着镇平王爷一瞪眼,孩童认出那是父王的至交好友,官
拜大将军的孟伯伯,此刻这大汉完全没有昔日严肃,训斥完镇平王爷,揉搓双手,腆着笑脸对少年道:「小弦啊,不如
别跟着这莽夫,过来给孟伯做养子好不好?」
「老孟!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存心找打是不是!?」镇平王爷一瞪眼,征战沙场练出来的凌厉杀气顿时压过来
。
「怎么着,我这是不让明珠暗投!谁不知道你这老货那个德行,小弦跟着你真是糟蹋了!」孟伯伯直接挽袖子,跟着也
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来就来,难道老子还怕你不成!?」
「老朱,老孟,别尽顾着你们爽快了,老子我也想要小弦当义子!来来来,哥儿们几个练练手!」周围老汉们也跟着骚
动。
「没错没错,谁赢了,小弦就是谁的!!」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少年为难的劝说立刻就被淹没在随即而来的大风暴中,那几个为老不尊的长辈们不知道第
几次的大打出手,为的就是争夺这个聪慧过人的天才少年当养子。
孩童望了一眼正打得热闹的人群,小手松开,对他而言过重的银枪「锵」的一声落在地上,不过没有任何人察觉。
孩童默默转过身,大步向着练武场外跑去。
真的很不想看到叔叔伯伯们围着哥哥转……
啊啊,不行,不能有这种想法!
孩童缩在繁花翠叶中,捂住双耳死命摇头,想要将这种很要不得的想法甩出去。
「怎么能这样说哥哥呢……哥哥也是不想的,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出色一点,那么……」
可是,哥哥实在好强。
小小的手握成了拳,孩童沮丧的将垮下来的脸埋在双膝之间。
他真的能做的比哥哥更好么?
「……小朱,小朱……」
远远的,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微风中飘来和周遭花香不同的雅淡茶香,也让孩童的身子向着繁花丛中缩了一缩。
「是哥哥!」
哥哥来找他了。
「不行,不能让哥哥找到……」
「小朱,原来你在这里。」
正想转身跑走,胳膊却在下一刻被抓住,孩童转过头来,就见到兄长文秀雅致的脸对着他绽放出温柔微笑。
「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兄长伸出空闲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
兄长的手指修长白皙,完全看不出能将家传的枪法耍的那么好。别的不说,光说第三式就难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所
需要的力量大的很,孩童亲身体会了好几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就是这样温柔的哥哥,用这样纤细的手指却能使出那
样霸道的枪法……
想到这里,孩童红了眼圈。
「小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兄长望着孩童粉嫩嫩的脸上浮现出的委屈,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肩膀,「告诉哥哥,
不管有什么事,哥哥都帮你!」
「啊,自己真是个讨人厌的孩子……」笼罩了一层水雾的双眼望着对面兄长关心的表情,孩童心中愧疚,他怎么能讨厌
哥哥呢?哥哥对他这么的好……
「我、我没事……」孩童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却被哥哥心疼的握住了小小的手,孩童感觉到自己面颊都在发烧,「就
是风……风吹迷了眼睛,真的没事!你别管我!」
「唔……」少年点点头,手指却摩挲着手掌中那小小的、肉呼呼的小手,翻开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看看,还说没
事,你的手掌都磨破了,也不上药,不疼么?」
只有少年手掌一半大小的小手手指根部已经磨掉了皮,红嫩新肉光看就很痛。
「嘶……」孩童倒抽一口气,刚才心情昂奋没发觉,这时候一看到,那种早已丢到脑后的痛楚让他痛的泪花都在眼眶里
打转。
少年心疼的望了他一眼,低下头,轻轻用嘴唇吻上了那处伤口。
柔软温和的触感让人安心,虽然这样做,让手心的伤口更痛了一点,但是孩童却着迷的望着兄长垂下来的长长睫羽,为
那毫不经意间便能展现出来的美丽心生动摇。
那样美丽的景致,就算是围绕在二人身边、争芳夺艳的绚丽花海都失去了光彩,遗留在记忆深处的唯有那刹那间的温柔
,暖彻心扉。
「小朱,不要这样勉强自己,有什么事,哥哥都会为你做到的。」少年捏了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面颊,笑
容温柔的令尚且年幼的他都在心痛。
「我也想像哥哥那样强。不,我要比哥哥还要强,这样你就可以依靠我了!」小小孩童用力点头,惹得兄长一双狭长眼
眸微微眯起,里面波光粼粼,荡漾的弟弟心头就是一阵狂跳。
「会的,你会比哥哥还要强,一定会。」
「真的吗?」
「一定……」
大骗子!
朱熙吃力的张开眼,一片模糊的色块慢吞吞的汇集成他能辨明的物体,仰望着晃动的淡青纱幔,镇平世子从尚未清醒的
怔忪一下子变成了怒火冲天。
「该死的……该死的朱弦!」
就连做梦也要折腾他,有没有搞错!那家伙就不能让人稍微清净一点吗?可恶!!
一想到小时候居然傻傻的相信朱弦那家伙的诺言,没有发现那厮的真面目,当真是愚不可及,蠢到极点,光是想起来就
很想让人悬梁自尽的愤怒啊啊啊!
就是练枪那档子破事,还是小鬼的他为了哥哥那时候的安慰心情大好,后来更加努力练功,但是他有了一点进步,朱弦
的进步就更加大,两个人之间的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拉的更大了。
那时候年纪小,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但是等到稍微长了一点年岁,想看不出来那厮的险恶用心也很难吧?
就拿习武来说,他每天能练上四个时辰,朱弦那厮就硬要练上四个半时辰,就多了那么小半个时辰,耍出来的功夫就是
比他彪悍,这让他怎能不气的吐血?
如此类推,在诗词书画、为人处事各方面,朱弦就是要比他付出的时间多一点点,随后比他厉害好多倍。
就算他增加了练习时间,那厮就会跟着增加时间,非要比他多出半个时辰不可。
这不是诚心耍弄他、诚心使坏吗?
就算是个傻子白痴,在被隐性欺负了五六年后,也该开窍了吧?
更不用说在这五六年内,那厮更是耍尽手段让他孤立无援,只能依靠那厮一个人……可恶,他奶奶的!
「呜哇,真是讨厌的回忆!」
朱熙郁闷的翻身坐起,右手按压在不停抽痛的额上,竭尽全力要将这段让人郁闷的让人恨不得暴走杀人的记忆抛到一边
去!
不过话说回来……
「这是哪儿?」朱熙有些迟钝的脑袋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不是被暴民和反叛侍卫追杀,中间还跑出来蜜蜂那个死女人插花……最后在临昏倒前的那一刻,他依稀见到了……
「啊!」一想到那张就像是瓷娃娃一样毫无表情的平凡面孔,朱熙就感觉到一股子寒意从后脊背溜上来,说什么三九天
浇冰水之类的过于儿戏,这种感觉,完全可以媲美赤裸裸的躺在地底不知道哪里的墓穴里,感不情会蹦出个什么鬼东西
来的糟糕感觉。
正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死板板的惨白面孔!
「呜哇啊啊啊!!」朱熙放声尖叫,脊背上的汗毛都噌的一声全都竖了起来!
「你在惊叫什么?」不像活人的那张脸上嘴巴开合,声音一如表情,平板干涩,让人耳朵中一阵瘙痒。
「你你……」熟悉声音让朱熙吓的七零八碎的灵魂好不容易拼起来,瞪大了眼,他这才认清楚面前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雉,你吓死我了!」
「哦……」罪魁祸首毫无自觉的点点头。
朱熙早就习惯了他的这幅死德行,当下一把抓住白雉的衣袖,焦急道:「这里是哪里?你将我带来这里做什么?那个…
…那家伙她……」
「那家伙?」
「你知道的嘛,就是那变态女人……」朱熙说出来之后,紧张的向四周望了望,生怕自己说坏话的时候正主忽然出现,
那女人发起飙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是春宵书坊在京城外郊的别院。」和他的紧张相比,白雉就显得分外悠闲,不过他平常也就是这幅万事不紧不慢
的样子。
「嘶……」朱熙倒抽一口清凉气,这里不就是阴曹地府的后花园?
身体因为这个糟糕消息僵硬,小王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之后,立刻想要翻身下床。
「你干吗?」
「废话!还能干吗?当然是逃命!」开玩笑,那个女煞星来了,他还能有命在?
朱熙正想着应该快点从这该死的龙潭虎穴中逃跑,一旁坐着当壁草的白雉就动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架在朱熙的颈项上,森冷寒气让朱熙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白雉你……」朱熙瞪大了眼。
「我奉命不让你逃跑。」白雉慢吞吞的揭晓答案,朱熙顿时怒气勃发。
「死小白!你居然这样对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朋友!?」朱熙赶快打友情牌,妄图从牢头手下找到一线生机。
「是朋友和不让你逃跑是两码事。」白雉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匕首向着他的颈项更靠近了一点。
「小白,不要这样,你也知道,蜜蜂恨我入骨,如果让她逮到我,那我绝对会被她砍成十七八块丢去喂狗!我还年轻,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死。」硬的不成,就开始来软的,朱熙柔声细语,双目中都开始晕出泪光,不过
虽然开始是做戏,但是一想到蜜蜂姑娘神鬼莫及、伤天害理的手段,朱熙心中就不由一阵狂颤。
尤其是不久前,他还见到那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一想起蜜蜂得意的笑脸,朱熙就是一阵脸绿。
红紫乱朱「十七」
「蜜蜂不会杀你。」白雉淡淡回应,简单一句话却让白雉的面孔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不会杀我……」声音都在打着颤,朱熙哆哆嗦嗦道:「那她……那她就是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呜哇,我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