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日暖 上——年小初

楚回打开镜子，对着脸自己照了照。

“……哪里有一脸怨妇，你根本是胡说八道。”

王东受不了地把镜子“啪”地合上，然后扔到李小娜的桌上：“你现在这么照当然照不出来了……但是只要你一看萧岚

，你那张脸简直就活脱脱一副怨妇状。相信我。”

楚回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是一幅狐疑的样子，但很明显……有了动摇。

楚回低着头专心喝雅哈，另一只手转着笔，总之，就是不往萧岚和金菱那边看。

但是，离的这么近，他还是听得见，萧岚的声音。大都是“这里应该这么算”，“这个步骤可以简化”，“公因式要提

出来，“第一个式子要代到这里”……这样的话。

尽管如此，楚回还是无意识地，把吸管咬了个惨不忍睹。

他心里愤愤地想：萧岚你这个伪君子！你既然不喜欢金菱，又这么温柔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会给人错觉的吗？万

一以后金菱一直死死缠着你怎么办？难道你想男女通吃？

整个课间，楚回的心里都回荡着这些问题，搅得他心绪不宁。

直到上课铃打了，金菱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楚回用余光瞟了一眼金菱离开的背影，真的好想踹她一脚，让她直接摔出门

外……

这个念头一在脑子里形成，楚回便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他把雅哈的空盒子往身后的垃圾桶里随意一扔，然后身子一瘫，

趴在桌子上，再也不肯抬起脸来。他知道，对一个女生产生这样的，类似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恶毒的心绪，就意味着

……他真的真的，已经难以自拔，并且快要无药可救了。

下节课是老头子的数学课，楚回恹恹地把脸斜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用笔划着方程式。这些题简单的让他简直难以忍受，

而每算出一个答案，楚回就会想，萧岚应该也觉得很无聊吧，那他算完以后，又会干些什么呢？而只要楚回这么一想，

他就实在忍不住想要把脑袋转过去，看看萧岚。

楚回盯着他草稿纸看了很久，眼睛无神。终于，他决定，偷偷转过脸去瞟萧岚一眼。

楚回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做贼似的，他慢慢移过脸，小心翼翼把眼神投到萧岚身上。

萧岚正看似专心致志地盯着练习册。

楚回转着笔，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岚看。他撇撇嘴，腹诽了一句……伪君子。

他之所以如此难受，是因为他发现，萧岚竟然没有看他。楚回有些胆战心惊：他竟然已经不能习惯，在他一转过头的时

候，居然看不到萧岚的那双如水眼眸。盈盈含笑，款款情深。

他就这么看着萧岚。他在很早就以前就觉得，从侧面看起来，萧岚的脸更是完美得不像话。尤其是，萧岚那帘密密长长

的睫毛。

而楚回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萧岚第一天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看得最清楚的，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萧岚的睫

毛。

因为，那帘轻颤的睫毛，软软地覆住了萧岚那双如水又似雾的眼睛。

楚回突然想到了萧岚的名字。也许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就是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

如此深远，却又如此安静。就像深山里的茫茫大雾，明明让人看不清，可是就是忍不住要走进去看个究竟，但一旦真的

陷入了那片飘渺的岚烟里，就再也走不出去。

而在很久很久以后，楚回觉得，他才真正算是了解了，什么叫再也出不去。

答应他吧，你真的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上了他。

这是突然一瞬间，在楚回心里叫嚣的声音。震耳欲聋得，让他的整个胸腔都几近崩裂。

楚回有些不甘心地闭上眼，他虽然还在垂死挣扎，但毕竟，还是垂死了。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惨败和死亡。

萧岚，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楚回转过头，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这样想着。

第二十九章

周六上午还是照常要上那该死的物理竞赛课。而这一次也和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楚回在快要打点的时候，才匆匆赶到

了教室。

楚回依然从他习惯的后门走进去，然而但他一推开后门，就愣住了。

以前的课上，他一直都和萧岚坐在一起。最后一排最靠门边的两个位置，算是他们的固定位置了，那是他和萧岚每一次

都默认的老规矩。但是现在……楚回的手有些颤抖地扶着门，他死死扳住门沿，近乎两眼喷火地看着，金菱坐在了本该

属于他的位置上，坐在了，萧岚的身边。

楚回现在真想拿起包往金菱的桌子上一扔，冲她吼一句：“这是我的位置！你给我起来！”

可是，他又能用什么办法去呢。他根本不算萧岚的什么。

虽然，这个不算什么，是他自己活该的。

金菱又摊着一本练习册放在萧岚面前，故意把身子凑过去，脸离得很近地看着萧岚。楚回真的觉得，可能金菱下一秒就

要亲上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回的脸就又黑了一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将金菱一把拉开，随便扔到哪里都好，但就是

不要让她在萧岚身边！他也管不了粗鲁不粗鲁了……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爆炸了！眼前的景象，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抓

狂。

讽刺的是，竟是金菱先注意到了门角的楚回，她抬起头看了楚回一眼，浅浅笑开，伸手看了看表，打趣地说：“你每次

都这么准时呢。”

萧岚这才慢慢转过头看楚回。楚回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然而萧岚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深意，更没有什么笑意。他的表情和看到班上的大部分人的表情没什么区别，只扫了楚回

一眼，便淡淡看口：“早。”

楚回只想把挎着的包解开，然后朝萧岚的那张脸砸过去。

他这是在给他使脸色吗？在威胁他？还是在向他炫耀，即使你不要我，想要我的人还多的是呢！？

楚回冷冷盯了萧岚一眼，轻哼一声，慢悠悠地坐到了萧岚的，前面。

而他故意，大摇大摆地从萧岚身边的另一个空位路过，却就是不坐。

金菱倒是有些奇怪，向前趴过去问：“怎么不坐那边啊？一个人坐多无聊啊。”

楚回从包里拿了杯雅哈出来，插上馆子吸了一口，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无聊总比尴尬要好。”

金菱皱皱眉，没懂楚回的意思，她满脸疑问地看萧岚，而萧岚只是盯着草稿纸，对着金菱问他的那道简单无比的数学题

，面无表情。

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以后，楚回摇了摇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即使再吸也吸不出什么残渣的盒子，叹了口气。他受不了地

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腾出右手按住胃部。

他是想努力遮掩肚子里那令人难堪的咕咕声……

没错，他饿了。

其实楚回经常不认真吃早饭，所以这本来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谁让他昨晚连晚饭也没有好好吃呢……昨晚忙完学生

会的工作，楚回一个人回到家，只从冰箱里随便挑了带面包，对着电脑啃完就完事了……

而现在，他总算是尝到了恶果……

楚回饿得眼冒金星，竟然突然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他真想把脑袋朝后转去，看看萧岚。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连头不用转，萧岚就可以察觉到他的所有难受，然后帮他解决掉。楚回现在真的好想吃一碗，上回

萧岚给他带回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油茶。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呢？他都已经趴在桌子上，捂着胃哀叹了，萧岚大概还是在和金菱卿卿我我窃窃私语吧……楚回眨

眨眼，突然很想把这张桌子当成萧岚，然后狠狠咬一口。既解决饿的问题，又出一口恶气。

楚回又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痛苦地埋下脸，在心里哀嚎：老天啊，上帝啊，耶稣啊，玉皇大帝啊，释迦牟

尼啊……拜托你们不要再让我这么尴尬了好不好……我回去就给你们烧香拜拜怎么样……

楚回难受地把脑袋在桌上蹭来蹭去，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又把空了的雅哈盒拿起来，将吸管放进嘴里吮吸空气，起一个

望梅止渴的作用。

楚回觉得眼前发黑，他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也许，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吧……当然，其实他更希望的是，当他醒

来的时候，能和上一次一样，眼前出现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油茶，虽然这个东西并不是很高级，但现在，他所期望的

也就这么多了……

“楚回，楚回。”

楚回隐隐听见有人叫他，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也只是半睁。

金菱从后面用中性笔戳了戳楚回的背：“喂喂，醒了醒了，老师叫你呢。”

楚回这才稍稍清醒过来，他慢慢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又捋了捋头发。

今天上课的不是钱骞，所以他可以稍稍放肆一下，但讲台上的那个老师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他看着楚回的这副样子，气

的瞪圆了眼睛，指着黑板上的题，让他站起来说过程步骤。

楚回慢吞吞站起来，站定以后，还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呵欠。他只瞟了一眼黑板上的题，便低下头，顺便还拿了只笔转了

两圈。

他看似随意地说了个数字，却让讲台上那个等着看他笑话的老师，瞬间目瞪口呆。他愣了好几秒才有些战战兢兢地问：

“……你……你……怎么算的？过程呢？”

楚回不停地转笔，有些不耐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声线清冷，但又很清楚地说着。

直到说出最后那个答案。

老师愣住了，不过，班上的学长学姐倒还显得比较正常，毕竟，楚回的天才，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现在，早就习

惯了。要是楚回没有回答出来，他们反而才会觉得奇怪呢。

楚回回答完毕以后，又打了个呵欠，转着的笔也掉了，他冲讲台上依旧愣愣的老师说：“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当然，他这一句也是随便问的，还没等那个愣住的老师回过神回答他，楚回就走了出去。

楚回当然是直接往小吃食堂走，他双手揣着在包里，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看起来是很悠闲，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

楚回现在才开始有点抱怨，这个学校怎么会这么大……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楚回实在是走不动了。他靠着树，按住胃，

想等这一波令人晕眩的饥饿感过去。

有脚步声慢慢走近，但楚回没力气睁眼睛。

直到他闻到一阵淡淡的粥香，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其实楚回已经猜到是谁，但当真的确认他就是那个谁，楚回依然忍不住地心潮涌动。

萧岚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站在楚回面前。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楚回看得到，萧岚的眼眸深处，有着淡淡的笑意。

楚回保持着最初的表情和姿势没变，静静沉默着。他抿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他和萧岚，的的确确是

无话可说。

刚才走出教室的时候，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克制自己，告诫自己不要看萧岚。而现在，他很郁闷地发现，那些

努力根本就白费了，真是……

萧岚看楚回不说话，也陪着他，安静沉默着。但最后，还是萧岚先忍不住打破了寂静。他腾出一只手直直覆住楚回按着

胃部的手，皱着眉，带着些责备语气说：“你又没好好吃早饭……还有昨晚的晚饭。”

楚回条件反射般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当然，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自己抽死……他还真是不打自招啊……

萧岚却是没笑，而眉头反而越皱越深。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楚回强嘴说了句：“我干嘛都要听你的话。”

萧岚帮楚回慢慢按着胃，看着楚回的眼睛，很久很久，很深很深。

“因为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的。”

他说得极慢极慢，明明语气平淡，却又那么深情款款。

楚回只觉得自己心里某块还在一直坚持着不肯松软的坚硬，瞬间就软了下去，终于就软了下去。他真想现在就抱住萧岚

，啃啃他的脖子。

萧岚笑着捏捏他的脸：“怎么？你想吃我？”

楚回端过粥，使劲闻了一口，用力点点头。

萧岚把勺子递给楚回，眼神突然变得幽深。他看着楚回一勺一勺吃粥的模样，笑着说：“你这副样子，还是让我来吃你

比较好。”

楚回饿得不行，所以现在只专心致志地和皮蛋瘦肉粥努力搏斗着，根本没注意听萧岚说了什么。

他吃完最后一口，又舔了舔嘴，抬起头看萧岚。萧岚正笑着看他，那抹绽放在嘴角的微笑，如同从碎叶间投射下来的暖

暖夏光一般，温柔却强悍地直直撞进了楚回的心里。

楚回愣愣的。

萧岚轻笑出声，他伸手抹抹楚回的嘴角，声音轻柔：“看你还真是饿了。”

他突然上前抱住楚回的腰，把他同树干紧紧环在一起，扣住他的手。楚回完全没反应过来，一遇到萧岚，他的反应力，

就下降到如此不堪入目的地步。

萧岚凑上去，轻轻咬住他的耳朵，舔了舔，很满意地听到楚回低低的轻唔声。萧岚忍了好久才忍住了自己想用大腿摩擦

楚回的欲望。

他舔完了楚回的耳垂，又在楚回的侧颈，肩膀以及锁骨留恋了一会儿，最后又回到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也饿了

好久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嗯？”

第三十章

萧岚把楚回手里捧着的空碗随便朝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一扔，更紧地贴了上去。楚回这才有点慌了，他急忙伸手推萧

岚，但萧岚像是不怕痛似的，仍旧死死箍紧楚回，亲他的侧脸。楚回的脸涨得通红，甚至连耳根都有些红了，他把头远

远扭向一旁，躲着萧岚乱亲的嘴。

萧岚看着楚回的样子，笑了笑，轻轻扳过他的脸，有些心疼地说：“你再这么扭过去，我都怕你会扭断了脖子。”

楚回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萧岚，萧岚扬起一脸无辜的笑容。楚回心里很想吐血……萧岚现在这副纯良的样子，实在让人

联想不起来他刚才那副色迷迷的模样。

在楚回确定了萧岚不会再对自己动手动脚以后，他才慢慢偏正头，小心地往四处望了望。周末的校园几乎没人，物理班

还没下课，而他们站的地方，也算隐蔽……楚回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瞪了萧岚一眼，朝他胸口重重捶了一拳，低吼道：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被人看见怎么办啊，你想死吗？”

萧岚的眼神突然有些受伤， 他又紧紧环紧了楚回，凑过去，语气近乎撒娇：“你还是怕被人看见？被人看见又怎么了？

我们做什么了？”

楚回真的很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人。他伸出手扯萧岚的脸，但是……也不忍心太用力……

“我们两个男的，现在这种姿势，你说，这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萧岚直直看着楚回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认真的，让楚回又忍不住地想要移开眼神逃避掉。楚回始终觉得，萧岚的眼

睛像是有一种魔力，看起来明明清明得可以一眼就望到最底处那些流转的波光，但一旦真的望见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