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我平时也不用,本来是想等确定修改方案后再修路。早知道就勤快一点,早点把主道清理出来,害你刚才白白走了
一段辛苦路。」
叶锦年将信将疑,却不好发作了,只好含糊「唔」了一声,跟着周亚言走进屋内。
这洋楼的装潢亦是素淡,墙壁和天花板都朴实无华,甚至连桌椅也都是看来简单又古拙的样式。但看那些桌椅门窗和其
他细节,却能看出大部分都是久经了时间考验存留下来的古物,可见几任主人的用心。
站在正厅,周亚言笑着对叶锦年说:「你随便看吧,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资料,我能提供的都可以给你。」
叶锦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椅子,很想坐一坐。
周亚言看他的神情,又笑了,此刻的叶锦年看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叶锦年皱眉看他:「你笑什么?」
周亚言掩饰地咳了咳:「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的家俱风格都是按照一九四〇年的第一批家俱添置,一直保持同样的材
质和做法,都是楠木制作的,虽然材料谈不上最佳,可现在要再找像这样上好的楠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锦年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拿出照相机开始摄录相关的细节。
周亚言还真是完全不管他,只环着手看叶锦年满屋转悠,一声不吭,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心情甚好。
叶锦年先拍的是履冰室的大体布局,然后是每个房间的细节,家俱之类的都不放过。心情大好的周亚言跟着同样满屋子
跑,偶尔会夹杂几句「这张茶几据说还是一九四〇年左右制的古董,并不是仿品,几任主人一直珍惜留存到现在」这样
的介绍话语。
遇到这样的介绍,叶锦年没有再摆出不理不睬的姿态,在捕捉细节的同时,他经常就自己关心的东西追问两句,做些笔
记。
一时之间,两人气氛甚是融洽。
履冰室的一楼是两间主厅和一间小厅,还附一间吸烟室,面积都挺大,二楼则是主卧室和四间客房,还有一个小厅,但
是布置风格比一楼的要随性很多,主要是供主人和亲密朋友使用的。三楼则是履冰室的重头戏——足足二百多平方米的
一览无遗的书房和一间近五十平米的阳光室。
叶锦年上了三楼才知道,原来履冰室严格来说并不是这幢洋楼的名称,只是这间书房的雅称而已。正对书房门口的一幅
大字「履冰」,还是前一任主人,国内有名的书画大师张望秋的手笔。玻璃裱框的大字看来平正温雅又古朴大气,即使
叶锦年对于书法的造诣并不高,也能看出张望秋当年写这两个字时的境界之高。
周亚言适时介绍,说这幅字是张望秋七十岁大寿时的作品,正是「从心所欲」的状态,这二个字的笔风就是那时张大师
的心态写照。
叶锦年仔细打量着这幅字,转头问说:「你认识张老?似乎对这段历史很是熟悉啊。」
周亚言也正抬头看着字,没对上叶锦年研究的眼光,只淡然说:「认识而已,不算深厚。」
叶锦年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可是你都能入手履冰室,怎么算不够深厚?」
周亚言这回终于对上叶锦年的眼,哈哈一笑:「你要问直接问吧,我怎会不回答你?张老这房子押给我倒并不是因为交
情问题。我和他的交情来自于他的儿子张寄南,他算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老爹去世后,张寄南生意失利,后来急于套
现,所以才把这房子抵押给我的。」
叶锦年挑了挑眉,更是好奇:「这房子入手,怎么说都是大宗交易,怎么我没听到半点风声?你们两个口风倒是瞒得死
紧。」更何况张寄南这名字,从来不曾在叶锦年耳朵里掠过。
周亚言挥了挥手,不想多谈的样子:「私下交易,你自然是听不到的。」
叶锦年更好奇了,他原本对这笔交易不算热心,可是按照今天的所见,不说此地的文化价值,单就这里的位置、面积、
室内各项细节来看,履冰室这处产业粗估就价值上千万。再加上文化背景,哪怕炒得更高也不出奇。周亚言到底是怎样
鲸吞下这块宝地,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漏?
周亚言的话打断了他的好奇心:「这间书房的藏书量非常庞大,据说大概有四万册的量,还有很多清代和民初的孤本珍
本书籍,新的计划中希望能把这间书房作为重点。」
叶锦年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奇怪:周亚言这样的人明显不会对藏书这项活动感兴趣,为什么要对这间书房如此重视?
好奇心之余,他随着周亚言的脚步走进了书房,才发现对方所言不虚。单用目测,就能看出这间在保湿和光线上都很有
讲究的藏书房内,书册数量恐怕只能用「汗牛充栋」来形容。
环顾四周,叶锦年终于发问:「你是打算把履冰室开发成为私人藏书馆么?」按照他的理解,周亚言会对这四万册藏书
感兴趣,恐怕只有两个解释:第一是附庸风雅;第二则是打文化牌,拿书斋来动别的歪脑筋。
按照现在叶锦年对于周氏流氓的粗浅了解,恐怕这种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他的文盲底子,所以倾向于第二个解释。
周亚言看了看他,大笑:「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剩下也不多说,只是一直看着叶锦年笑,直笑到叶大公子头皮发麻,
转头不理会那个一脸诡异笑容的男人,只是轻轻骂了一句:「掮客!」
周亚言继续笑,心情极好,任叶锦年板着一张脸开始拍摄。
打开几个书柜,即使如叶锦年这般对于藏书同样了解不深的人,也能看出当年的主人曾对这个书房倾注了多少心血,忍
不住又好奇起来,又发问:「张家人肯把这些书都抵给你?这些东西都是张望秋的心头宝吧?」
周亚言又笑:「张望秋的公子可没兴趣继承老爹的遗志,他跟我一样,对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
叶锦年关上了书柜的玻璃门,扫了周亚言一眼,眼神中多少有点鄙夷:「你们还真算是志同道合,即使坐拥十万藏书,
也添不了一根雅骨。」
这话说的实在不客气,周亚言却是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你看,你对我的了解是越来越深了。」
叶锦年拿对方的厚脸皮毫无办法,只能「哼」了一声。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对周亚言的态度已经向亲熟靠近。
为了找个角度拍书房的全景,叶锦年拿着相机满屋乱转,周亚言不声不响,笑嘻嘻地看着,却在叶锦年不知不觉中慢慢
移到了某一侧,结果叶锦年后退了好几步后,不留神之下直接退到了周亚言的怀里。
叶锦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跳了起来,用力瞪着身后的男人,周亚言大笑着说:「小心砸了你的相机。」心情
更佳。
叶锦年还要发作,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臂,转移话题:「对了,去看看阳台吧,你一定喜欢。」言语之间,活像是一起来
看房的新婚夫妻。
叶锦年只觉得浑身古怪,挣脱了对方的手,「拉拉扯扯干嘛!」不过话题也终于平稳转移,两人走向书房另一侧的阳台
。
推门而出,正对幽谷绿树,还有那扑面而来的灿烂阳光。叶锦年看着满山绿意,听着耳边虫鸣,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
阳光洒了他满脸,温柔而暖和,那些绿意从眼前一直连接到山脚,不远处就是开阔的湖面,春天的浅淡波涛看来也像被
染上了绿色,氤氲着生气。
这一刻,他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宁静又平和的世界。他不敢开口,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开口就惊扰了这片
天地的清静。
周亚言就立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的脸,微笑不语。
一片静默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真美!」
「很美吧?」
问句出自周亚言,赞叹的话自然是出自叶锦年。
两人相视了一眼,叶锦年第一次心情甚佳地朝着男人露出了笑脸:「你这笔生意真是不亏。」
周亚言点了点头,心想价值数亿的生意,总算换你一个笑脸。
张望秋的公子张寄南虽然不学无术,可是算盘打得甚精,当初开价的时候没少「杀猪」。
周亚言买下这幢洋楼,一开始是冲着其文化价值去的。商人逐利,他本是想开发履冰室的商业价值,开发旅游或者其他
投资项目。托辞要让流年居改造,也确实是为了接近叶锦年的一个由头,开始并不诚心。但是冲着叶锦年的这个笑脸,
他却改变了主意。
叶锦年站在阳台上许久,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如此清新,心境宁和之时,突然听到周亚言开了口。
「喜欢么?」身后的男人走上一步,站在叶锦年的身边。
叶锦年并不违心,点了点头。
周亚言看他眼角眉梢的喜色,觉得心情甚好。
正当两人难得平和之时,突然楼下传来汽车喇叭鸣笛之声。
叶锦年吃了一惊,朝楼下看去,然后蓦地抬起头来,用眼神狠狠剜了周亚言一刀。
周亚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等到向楼下看后就知道惨了。
之前他原本安排了人用路障阻断上山的大路,而现在大大咧咧开着越野车猛按喇叭的人就是损友陈乔生。明显这位陈先
生是把小小山路当成旷野来「征服」,可落到叶锦年的眼里,恐怕会把自己之前的意思当成捉弄来看待。
他好不容易捉到男人的一个微笑,可惜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容易消逝,很明显,陈乔生这喇叭一按,他艰难得来的印象分
数都不够倒扣了。
「那路前段时间是真的不好走,我自己都是从后山上来的。乔生他开的是越野……」周亚言要想辩白两句,叶锦年却只
是平静笑笑:「哪里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呢?」
没等他说完,陈乔生又按着喇叭,更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冲着楼上的两个人嚷着:「老周,你在干嘛呢你?」
周亚言被叶锦年的话给堵住了,脸上有点悻悻,再看向陈乔生,顿时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站在三楼就往下吼:
「你嚎尸啊,闭嘴!」
转头对上叶锦年似笑非笑的脸,不禁有点心虚,周亚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去看看。」
叶锦年看着周亚言离开后,突然笑了起来。
刚才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真是好玩。
陈乔生看到周亚言出来,兴冲冲就跳出车子,满脸得意地对着周亚言大笑起来:「看,悍马H2,帅不帅?」
周亚言被对方得意洋洋一脸暴发的样子给逗乐了,回头看了看三楼阳台,那里早已经没了人影。
陈乔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呢,一脸便秘样,老子今天全新的车子开出来,兴冲冲去你公司找你扑了个空,听
你秘书说你往这儿来了,又一路飘过来。我说你怎么找这么个鬼地方?一路还搞那么多路障,害我车子都刮花了。」
周亚言斜眼睨他:「你自己找的。」转头看车,就见到车里又跳下一个人,就是之前曾打过一次照面的陈乔生的新女友
秦悦。
今天的秦悦一身中性风格,西装小马甲和马裤长靴,一身俐落,衬得她英姿勃发。在对上周亚言的目光后,秦悦灿烂一
笑:「周先生,叨扰。」
周亚言眯眼:自那一天的慈善晚会之后,他耳闻了一些秦悦的动向,这位原先的电视台边缘从业人员自从搭上陈乔生后
,短短时间内就声名鹊起。更上搭上某经济类访谈节目的快车,一跃成为H市的「资深知性经济新闻女主持」,可见陈乔
生对她是花了血本。
然而他微微有点不快:秦悦的身分背景复杂,而履冰室一向游离于公众视线之外,之前的资产转手过程也一直保持低调
,此刻秦悦的到来实在非他所愿。
他的表情显示了他的心情,陈乔生神经再粗也觉察了稍许异样,于是捅了捅周亚言,轻声道:「怎么了?被人踢下床啦
?」
「神经。」周亚言扫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削好友面子,朝秦悦笑了笑:「欢迎。」
秦悦又是一笑,然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顺便走到陈乔生身边挽住了男人的胳臂:「履冰室大名在外,果然是块风水宝
地。我听乔生说这是周先生的资产,周先生真是雅人。」这番话说得即显讨好又得体,再加上美女笑意盈盈,周亚言对
于一向花名在外的陈乔生的沦陷总算有些理解。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周亚言回头就看见叶锦年拿着数位相机走了出来。等看清屋里走出来的是谁时,陈乔生明显被吓到
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叶家大少爷。
秦悦则在看到叶锦年时眼神一亮,然后飞快地扫了周亚言一眼。
周亚言捕捉到了她目光的变化,镇定地朝秦悦笑了笑,于是秦悦眼中的那点探询很快被掩饰得一干二净,活像她早就知
道一向被流言传说爱好男色的周亚言家里能,跑出对头的儿子有名二世祖叶锦年一般。
陈乔生已经和叶锦年握手寒暄,叶锦年的态度有礼而疏远,让陈乔生这样的大老粗都体认到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然后叶锦年就告辞了,周亚言不便挽留,只好任他走。
看叶锦年离开时毫无依依不舍之态,周亚言皱了眉头。他原本以为叶锦年会对履冰室的改建甚有兴趣,而在阳台他都已
经笃定这次的筹码正中叶锦年的软肋,可是陈乔生这一声喇叭,把他原来生出来的那些信心全都给毁了。
叶锦年这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再次换来之前的微笑呢?
周亚言自见到叶锦年来,头一次对自己的行动没自信起来。
结果让周亚言憋闷的是,陈乔生这一次来,完全是炫耀自己新入手的悍马。
他倒好,新车佳人,意气风发,周亚言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少年情怀。
最后秦悦硬拉着陈乔生「参观」了履冰室,陈乔生本来对这种旧居完全没有兴趣,在他眼里,房子当然是要越新越好,
越大越佳,最好满屋子金碧辉煌才能体现居住者的地位和价值。
这样一幢老旧又不起眼的房子,他实在看不出金贵在哪。但是秦悦施展了温柔软语水磨功夫,陈乔生于是乐呵呵地带着
女人楼上楼下满屋转悠。
周亚言冷眼旁观,实在不爽:这两人真是碍眼,要是换成他和叶锦年那该多好啊……
直到见到那书房,陈乔生自然完全不明了那四万册藏书意味着什么,秦悦的眼神却更亮了,转头看向周亚言时,那缕算
计又爬上眼角眉梢。
周亚言暗暗警惕之时,这女人果然亮出了媒体人的算盘:「周先生购置这片产业,是想开发其中的文化价值吧?」
这句话让周亚言对她的观感又提升了一截:聪明的女人。
然后秦悦就开始推销她的主张:「如果周先生同意的话,可以同我目前主持的经济访谈类节目『头脑大风暴』进行合作
。目前我们的节目获得了很多企业家的肯定,影响力不错。我们可以先透过节目平台把履冰室的文化意义宣传出去,如
果您有后手安排,我们再透过后续节目深度挖掘,一定能把履冰室的文化名声一炮打响,能帮助您提升此处的品味,获
得公众美誉及影响,您看我的意见怎样?」
周亚言听完这番话,对这女人还真有些佩服。才短短十几分钟,秦悦已经打出了「互惠双赢」的一手好牌。平心而论,
秦悦已经透过这番话,把她在周亚言心目中的地位全然改观。
如果在今天之前,无论是看在建议本身的建设性,还是陈乔生的面子,他大概都会答应秦悦的合作要求,只是叶锦年今
天的那个微笑,让他萌生了其他的想法。
「秦小姐的意见很不错,不过具体的开发我还在和手下的专案企划人员讨论,或许迟些时间等开发的方向出来后,我们
再聊聊?」周亚言微笑,看起来挺客气,秦悦这样的精明人却了解语言的艺术,于是笑了笑不再纠缠。
陈乔生左看右看,用力拍了拍周亚言的肩膀,一脸嫌怪的表情:「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么客气?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