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司苍绝天满意地看着沉默的众臣,扬声道:”宣太子进殿!”
苍龙殿上,群臣分文武,各站两边。
“太子殿下到!”
一声尖利的通报声,响彻了死寂的大殿。原本因为司苍绝天的话语而一时难以恢复过来的群臣,此时微微有些骚动。
身着绣着飞龙腾云的白色龙袍,头戴九旒冕冠,司苍卿神情淡然,缓步地走在大殿的最中央。穿越过群臣,一直来到玉阶
之下,微仰起头看着神色些许松动的司苍绝天,司苍卿轻轻躬身行礼,却没有下跪,低沉地叫道:”儿臣司苍卿,参加父
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免礼。”皇帝的眼中带着笑意,遂看向众臣,”礼部尚书刘裳拟旨,自今日起,我朝小皇子司苍卿便为我国太子,
告知天下!”
语音一落,全场大臣再次跪下行礼,齐声高呼: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司苍卿回转身,淡声开口。
众位大臣俱是起身,却都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上面。
快速地扫视了全场的所有官员,司苍卿偏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话语里微微的歉然,”父皇,儿臣学艺在外,至今方归,
未曾尽到己身之责,还请父皇降罪。”
“太子莫要多虑,”司苍绝天笑眯眯地看着司苍卿,道:”尔乃事出有因,朕自当不咎。但今日起,太子便是我苍寰国未
来天子,须得勤勉,莫要疏忽。”
话锋一转,司苍绝天对着朝中大臣,道:”太子尚且年幼,缺乏历练,尔等身为臣子,当须全力辅佐,切不可玩忽职守!
”
“臣等誓死效忠吾皇,万不敢懈怠!”
“好,好!”司苍绝天龙心大悦,道:”今夜宫中设宴为太子洗尘,凡三品以上官员俱来参加!”
文帝庆丰二十六年,流落民间的小皇子忽然回宫;当下,文帝司苍绝天封小皇子司苍卿为苍寰国太子,自此,苍寰历史掀
开了新的篇章!
夜深,曲终人散。
“奴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司苍卿对着凤岚吩咐道:”人太多,你安排下。”
“好的。”凤岚淡笑地回答,明了司苍卿的意思,便是留下少许几个人便可,遂径自安排起来。
来到寝宫,司苍卿随意地坐在榻上,翻看起手中的信折,”京中亲卫现在何处?”
凤紫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低声回道:”亲卫十四,现如今乃刑部侍郎莫之言。”
刑部侍郎?司苍卿遂问道:”那刑部尚书……”
“曲千秋,正是秦国丈的学生和心腹。”
若有所思地点头,司苍卿吩咐了声:”嗯,祭祀大典之后,让莫之言来见本宫,另外,查一下柳丞相的过往,无论大小事
件,皆详细查来。”
“属下领命。”凤紫随之消失在屋内。
“都安排好了?”司苍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声。
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凤岚,微笑了下,”是,主子。凤岚只留下几个供日常清扫打理的太监,其他人都给遣走了。”
司苍卿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凤岚向来深知他的心意,这样的安排自是极为合意。
“主子,”凤岚复又开口,几分疑惑,”今日您发现了什么吗?”否则,为何这么急着派人去查那柳子问的消息。
司苍卿放下手上的事务,抬头看向窗外,眼神幽深,”若无意外,柳家父子可为我一用。”
凤岚微有好奇地看着司苍卿,等待对方继续的话语,只是司苍卿没有再说什么,转移开话题,”既已回京,今后你表面上
的身份便是我的侍卫统领。”
“一切随主子安排。”凤岚毫无疑义地接受,对于司苍卿未说完的话语,也不再追问--主子不想说的,他便不该去问。
“嗯。”司苍卿满意地看着凤岚,又道:”过几日便是祭祀大典,趁此时机,你将宫中与朝堂上的礼仪等教给我吧!”
毕竟,他不是生在皇宫,且这里与前世差别很大,一些礼仪之事他自是需要学习。
“好。”
两人不再交谈,各自处理着手中的事务。
月色如水,透过敞开的窗,洒进屋内。
第十七章 太子归红莲天印(下)
祀礼宫内,灯火辉煌,是一片暖意融融的黄色。
此时却气氛凝滞,异常地紧张,跪在地上的礼官们,冷汗从脑门渗出,俱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司苍卿只是静默地站在这几人面前,不言不语。
正在众人神经紧绷得快要晕过去之时,一道近乎天籁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司苍卿微微偏了下头,看向门口,不一会,一道明黄的身影缓步踏入大殿。
“儿臣见过父皇。”
“皇儿免礼。”司苍绝天轻笑地看着对方,视线随之落在颤颤巍巍跪着的众人,语气微讶,“皇儿,这些人怎么会都跪在
地上,他们惹你不悦了?”
刚才有人火急火燎地来找他,说是祀礼宫发生了些事故。司苍绝天不由得几分讶异,因为祀礼宫内正是在进行着司苍卿封
帝王天印之事,却为何会有变故发生。
司苍卿轻轻摇头,“儿臣不曾让他们跪下。”不过他确实有几分不悦,只是这些人太胆小,立刻就吓得跪地。
笑意闪过眼眸,司苍绝天微扬起嗓音:“哦?如此说来,礼官,尔等为何不为太子进行封天印之礼,却都跪在地上?”
“回,回皇上,”为首的礼官微抖了下身子,“太子殿下要臣等封……红莲天印。”
不由得诧异至极,司苍绝天看向司苍卿,“皇儿,可知道红莲天印之意?”
苍寰国开国皇帝,原是一个为“莲”的民间组织之首领,前代皇帝昏庸,人民怨声载道,终而揭竿起义。苍寰建国之后,
开国皇帝为表警示,不重蹈前代覆辙,便在自己的额上刻下红莲。自此,红莲也成为苍寰国的标志,后代皇帝更是学习开
国之帝,在额上刻莲花,谓之曰“帝王之印”,但为表对先皇的景仰,俱只能印其他之色的莲印,而不能封红莲。
“知道。”司苍卿淡淡地反问:“那又如何?难道父皇认为儿臣无法做到开国皇帝之功绩?”
愣了下,司苍绝天忽然大笑开来,险些引发了体内的绝心蛊,“咳咳……”
咳了几声之后,司苍绝天才收敛起笑容,“我怎可能不相信皇儿的能耐?”遂话音一变,冷声对着礼官道:“几位卿家,
既然太子要求封红莲天印,尔等还不听命行事,莫不是欺太子刚回宫来不懂世事!”
“皇上息怒,臣等不敢!”礼官们连声呼唤,太子殿下性情冷漠、行事无常,他们怎可能有胆量去欺负?
“不敢?”皇帝话语冷硬,“太子之令,都敢不听,你们还有什么不敢?”
虽然确实怪不得他们,但只能怨他们撞上了枪口,司苍卿刚回京城,朝中大臣多为观望之态,更或有怠慢者,今日司苍绝
天便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敲山震虎,让那些大臣们心底有数,也算是为司苍卿立下不可动摇的威势。
“臣等即刻为太子行礼!”礼官之首忙连声道。
“也罢,”司苍绝天语气缓了缓,“明日便是祭祀大典,尔等莫要误了时辰。”
司苍卿静静地站在一旁,对于皇帝的用意,心中已是了然,如此甚好,刚刚回朝的他,正是需要在众人面前建立起不可侵
犯的威严,这也是他决定要封红莲天印的用意,以此震慑一下群臣。
“嗯,”司苍绝天遂面色柔和地看着司苍卿,笑道:“皇儿,封完天印之后,你来寰傲殿见我,我有些事情要交代。”
“嗯。”
司苍绝天走后,祀礼宫的封印之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此事之后,群臣皆知太子受宠的程度,与作风的强硬,便俱是战战兢兢,不敢再有所懈怠。
……
月,初上枝头。
清冷的亭中,一儒雅中年男子,神情几分迷离,一个人独酌清酒。
“父亲,”一道修长的身影忽然走进亭内,声音清雅动听,“您有烦心之事?”为何,自那太子回朝之后,他便日日神情
恍惚,以酒消愁。
“意儿来了呀?”微醺的男子忽然笑开,眼神飘远,“为父无事,只是想起了过往。”
柳意沉默地坐下,也不去阻止男子近乎自虐的行为,对于自己父亲的过往,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从来不愿提起,似乎是一
段伤心之事。
“意儿,”醉酒的正是苍寰丞相柳子问,他忽然看向柳意,向来深沉的眼眸此刻透着无比认真,“太子已经回朝,为父看
得出他必会成为一代英皇,只是现在他才回京,凡事还是不清楚,你今后要多多帮助他……”
“父亲,”柳意淡淡地打断柳子问的话,“柳意做官,躬事为民,不事帝王!”
“意儿,”柳子问醉意全无,“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孩儿不以为,此为大逆不道,为官者,民之父母。”柳意依旧风淡云轻地说道,遂话锋一转,“倒是父亲,孩儿从不曾
见您与皇家多有瓜葛,只是明哲保身,为何如今却忽然要求孩儿去助太子?”
柳子问摇了摇头,叹道:“意儿,你还是太年轻,难免心高气傲。这天下本就是皇帝的天下,为官者,首在忠君。若无忠
君,则难免时有玩忽职守。”
“为父虽是明哲保身,但忠君之心,毋庸置疑。”
“父亲,”柳意忽然淡淡一笑,“孩儿非不愿效忠,但,孩儿效忠的对象,绝不可以是平庸之辈。”
言罢,柳意起身离开亭子。
柳子问看着远去的孩子,微微叹息:这个孩子真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
平庸之辈吗?他相信,绝不可能是司苍卿。这样的信任,只因为,他是那个人所倚重的孩子啊……
“卿儿,”司苍绝天将一叠卷宗交到司苍卿手上,“我决定,明日大典之上,宣布由你监国,所有朝政直接由你负责。”
皇帝的寝宫内,司苍父子正秘密交谈着。
司苍卿眉头微蹙,“为何?”
“卿儿,这些年来,我已经越发地疲惫,”司苍绝天的话语里尽是沧桑,不复帝王的犀利与野心,“帝王的雄心,也被磨
得差不多了,若不是身为皇帝的职责,我早就倦怠,这也是当年催你早日回归的原因。”
司苍卿沉默了一下,脑中迅速地转动着思绪,片刻,才缓缓开口,“父皇,若我监国,一切便全权由我负责,而所谓的祖
先之制,我不会遵守。”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安排,怎能受那些古板的规矩所限制?
微微愣了下,司苍绝天低低一笑,“若你要处处受规矩所限,倒真不可能。卿儿,六年来,你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我相
信你的能耐。”
“至于祖先规矩,”司苍绝天微哂,“早就不合时宜了。”否则苍寰也不可能落到如今地步了。“卿儿,无论何事,我都
会支持你,你大可尽心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既然决定由司苍卿掌握皇权、监国代理朝事,他自然是愿意全部放手,由对方决定。
“好。”司苍卿也不犹豫,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司苍绝天淡淡地笑着,神色慈爱地看着表情冷漠的司苍卿,那原本光洁的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个鲜红的莲花之印。
“那么,便说定了。”司苍绝天神色略显疲倦,“夜深了,卿儿还是早些休息,明天一早便要进行大典了。”
点点头,司苍卿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父皇,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话语里有些疑惑。
“那柳子问,既是你的同门师兄,为何后来并没有成为你的人?”
猝不及防,司苍卿的问题来得忽然,让司苍绝天一时愣住。
静静地观察着司苍绝天的神色,司苍卿不一会便发觉,对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有些悲戚,迷惘与怅然,又问了声:“为何
?”
那柳子问,是个有才之人,更是有心之人。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那日朝堂一瞥,司苍卿便发现了丞相柳子问原来就
是当年还是身为游魂的他,所遇见的那个忧心的儒士。故而他立马让人去查探柳子问从小到大的过往之事,他不解,那样
有心有才之人,为何只是游走在群臣之间,明哲保身,而毫无建树。
“卿儿,”司苍绝天声音些许悲伤,“有些事,身不由己,这便是身在皇家的悲哀……”遂淡淡地讲述起那些遥远的往事
。
司苍卿迅速地理出了脉络,大体便是:司苍绝天与柳子问自幼为同一师父所教授,感情非常好,甚至相约以后一起游遍千
山,直到司苍绝天十二岁那年,原本的太子暴病而死,皇家子嗣单薄,无心于皇位的司苍绝天无奈之下成为太子,并娶了
如今的皇后,而师兄柳子问生气于他的失信,便远走他方,直到数年后回京,已是有了一妻一子,却出乎意料地进朝为官
。
心中怀愧,司苍绝天便给予柳子问所应有的地位,却从不曾开口要求对方为自己效命,时间一久,二人的关系越发地疏远
,只限于朝上朝下的君臣联系。柳子问虽有才,但是只是周转群臣之间,保持中立。
“若不是……”司苍绝天话语悲愤,“当年皇兄被奸人所害,一切便完全不同。”不至于让他负尽身边之人。
司苍绝天话语含糊,但司苍卿是知道那过往的秘辛,当年太子正是被司苍绝天名义上的母后如今的太后联合兄长暗害,奈
何当时皇帝昏庸,根本不知真相。后来,司苍绝天继位,却不愿受制于太后,更致力于铲除秦家,无奈年少势单,根本斗
不过秦氏一族,反而被自己的养母下了绝心蛊,导致除了一女一子再无子嗣,并身受重创。
“卿儿,”司苍绝天已经收起了悲伤之色,道:“若你需要柳丞相的帮助,大可前去找他……我,相信,他会全力辅助你
的。”
司苍卿淡淡地看着对方,心中犹存几分疑虑,比如,司苍绝天登基为皇,本身无可厚非之事,却为何他因此而觉得愧对柳
子问……
一时想不通,司苍卿也不再追问,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可。
柳家父子,寻得契机之时,他自会前去一会。如今看来,柳子问也不用费心,只是他的儿子柳意……
那日扫视一眼,司苍卿直觉那人有些难搞。
看着司苍绝天疲惫的脸色,司苍卿起身离开,“父皇好好休息吧!”虽然不太懂得对方的悲愤,但……就像他承诺凤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