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瞧不见东西,不知是庸医误人,还是其他缘故。
且说这日,冯友宾一早又来访周成岫,身后的随从手里提着个不小的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冯友宾进门就笑,手中
折扇唰地打开,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对着周成岫神秘兮兮地道:“你猜,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
周成岫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冯老板,根本没什么好印象,心道管你放的是什么东西,反正没兴趣,嘴上却又怠慢不得,便道
:“在下愚钝得很,哪里猜得透冯老板的玲珑心思,您还是直言罢。”
冯友宾笑得是鼻子眉毛凑一起,抬扇拍了周成岫肩膀一下,“跟你说,昨日得了个好东西,一早就给你送来了。”他边说
边四处看看,“你那表弟呢?这东西其实是给你表弟用的,再给你个机会,猜,是啥?”
周成岫被他挤眉弄眼地一逗,心中不禁暗叹。这冯友宾也就瞧见过木听雨一回,当时周成岫信口说是表弟,没想到冯友宾
倒放在心上了,自从知道了木听雨眼睛受伤,送来的药膏不知有多少了,周成岫刚开始觉得他热心,便挑了些给木听雨试
试,却被木听雨二话不说直接扔掉。要是冯友宾知道这些,不知今天还会不会这么一脸笑眯眯的。
周成岫在那皱着眉头不说话,冯友宾还以为他仍在思忖,便又道:“唉,你今天是不是累了,怎么会连这都猜不着?”他
回头一挥手,后面的随从倒是机灵得很,双手将盒子奉上,冯友宾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取出个白玉小瓷瓶,在周成岫
面前晃晃,“这次包管药到病除,让你表弟的眼睛亮晶晶,无名仙丹一瓶。”
周成岫晚上被木听雨折腾,白天又瞧冯友宾唱戏,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不管怎样人家都是好意一番
。他微微一笑,对冯友宾拱了拱手,“里面请!”
说来也巧,今天木听雨心情似乎尚佳,居然也坐在外面。冯友宾当然看到了他,眼睛似乎一下子亮了不少。
周成岫没来得及阻拦,冯友宾已经凑了上去,“小表弟,好久不见哪。今天这药膏你绝对欢喜,来,试试看,我亲自帮你
涂上。”边说边打开药瓶,对着木听雨的眼睛作势就要倒过去。
周成岫看得心里直抖,知道冯友宾要倒霉了,也不知道是被踢飞出去还是被一拳打到在地,反正不管哪一样都不会有什么
好下场。果然,木听雨已经抬手了,似乎冲着冯友宾伸了出去,周成岫索性眼睛一闭,这等场面还是少见为妙。
“哎呀,协……小表弟,你……你……”冯友宾真得开始痛叫。
周成岫还是忍不住将眼皮稍稍松开了些,冯友宾倒是没倒在地上,不过手腕却被木听雨抓个正着,还算不错。周成岫正有
些奇怪,木听雨却开口了,眼睛也睁得有点大,“这小瓶是谁给你的?”
“哎呦呦呦……放手放手……”冯友宾被捏得发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喘了两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两个
神仙一样的青年,一个丰姿卓然,另一个容貌俊美。”他一边说一边瞧了瞧周成岫,“对,俊美异常,最起码与周兄不相
上下。”
第22章:
“两个?你确实看清楚了?”木听雨仍是抓着冯友宾的手腕,眼睛乌溜溜的,居然隐约看出些寒光,冯友宾被他瞪得有些
发毛,“协……小表弟,你……你……别这样瞧人……
瞧人?眼睛看不见如何瞧?周成岫一下子望了过去,却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木听雨虽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却是神
采皆无,看来是冯友宾胆子太小了点儿。
“这药瓶有什么不对么?”周成岫走上前,小心地将冯友宾的手腕从木听雨手中解放了出来,然后取过小瓶看了看,闻了
闻,只觉微微异香飘散,是一种从闻到过的药香气。
木听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两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冯友宾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也……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昨天晚上我都要就寝的时候,这两人敲
我的窗户,然后给了这瓶药膏,说是可治眼疾,再然后……就不见了。今天早晨一觉醒来,要不是药瓶在手,还真以为是
做梦呢!”
“啊?”周成岫咧了咧嘴,这等来历不明的药都敢收,还一早便兴冲冲跑来,直接给木听雨上药,要是毒药怎么办?这冯
友宾是七魂只通了六魂还是怎么着?
冯友宾仍在那里说着,脸上带了些许疑惑:“现在想想也有些奇怪,他们干嘛不直接找你们?这药膏我又用不着,真是想
不通。”
周成岫心道,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不过这两人既然送了药来,肯定是知道冯友宾经常过来,也知道木听雨眼睛受
伤才对,再加上木听雨对这小药瓶的反应,足以说明这两人和木听雨肯定有什么关系才对。而木听雨眼不能视,却能发现
这小瓶的异常,莫非这异香是他师傅独有的配方?周成岫想问木听雨,但有冯友宾在场,木听雨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在那里思前向后,一会儿看看小瓶,一会儿又瞧瞧木听雨,冯友宾忽然一拉他的袖子,走到一旁墙角,低低问道:“你
小表弟力气怎么这么大?瞧他眉清目秀的,真看不出来,哎呦……你瞧,我的手腕现在还红着,疼得很哪!”
周成岫瞟了眼冯友宾的手腕,果然是有些红肿,他心中暗哼,谁让你凑上去的,现在只是手腕疼而没有全身痛已经是幸运
之极了,想当初他刚到山上所受的那通苦……周成岫面色微变,低头不语。
冯友宾又道:“其实呢,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周成岫道:“什么事?”
冯友宾一下子双眼发亮,似乎手腕也不痛了,他笑笑说道:“今天是萨满的节日,晚上很热闹,一起去怎么样?”见周成
岫在那犹豫,冯友宾又道:“你们难得来关外,一定要去看看,总在屋子里待着身体也不好。我多叫上些人,保你和小表
弟平安。”
周成岫道:“这……”这三个月,他可都得听木听雨的。
冯友宾拉拉周成岫的衣衫,道:“这可是关外的大节日,男女老少人山人海,就连这店里的伙计也会去。萨满有求必应,
我们也好向他求上一求,为了小表弟的眼睛早日恢复。而且说不定……说不定昨晚来的那两人也会去呢!”
周成岫从没去参加过关外的节庆,此刻倒真是有几分被冯友宾说动,看看木听雨,似乎没有反驳,于是便道:“我们……
再商议一下。”
冯友宾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帮你们决定了,到了晚上我再过来,咱们一起去。”
第23章:
冯友宾说完,似乎怕周成岫反悔似的,带了下人,转身便离开。热闹归于清静,片刻只留周成岫和木听雨二人。
周成岫看看木听雨,道:“晚上……晚上要去么?”
木听雨哼了一声,只是对着墙壁也不理会周成岫。
周成岫摸摸鼻头,又接着说道:“这药,是要试试看,还是要……丢了?”
木听雨又哼了一声,还是不言语。
周成岫忍不住眉头紧凑,鼻子皱皱,轻哼一声,心中慨叹,怕是能伺候的了这位木大王的人,还没生出来。自从碰到了木
听雨,周成岫就发现他似乎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而且越想越摸不着头脑,一直是云里雾里地被木听雨牵着鼻子走。周成岫
也不是好事之人,他人的私事能不问便不问,所以木听雨不说他也不太放在心上。
只是这种日常琐碎,好歹应个声表个态还是可以的吧,问什么都是哼一声了事,谁会知道怎么做才好。要是只见一次而后
再碰不到也就算了,偏偏他跟木听雨还挺有缘,这段时日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周成岫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江南药铺大老板
,见了不少人,却偏偏就是摸不透木听雨,对付那些商家的手段心思一点儿都用不上,武功还差人家一截,根本奈何不得
木听雨。
周成岫心中感叹,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喃喃一句:“既然如此,那晚上还是去看看吧,要是运气好,
说不定真如冯友宾说得一般,不但能医好你的眼睛,还能碰到你师傅呢。”
看看木听雨似乎没有反对,周成岫又道:“你的师傅既然藏起来,咱们索性也换个样子,到时候我偷偷找一找,看能不能
发现你师傅?不过……”
“不过什么?”木听雨突然插话。
周成岫瞧着木听雨的背影,接着说道:“不过我……我不知道你师傅什么样子,如果……如果你能描述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
木听雨在那里站了好久,才一下子转过身来,直朝周成岫的方向,眼睛里虽然神采皆无却仍是吓了周成岫一跳,“你去问
问那个送药的,他见过,那个美得不像人的就是。”
“呃?”周成岫没想到会听到答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居然是送药的二人之一,怪不得木听雨当时那么激动,就不
知道另一个丰姿卓然的是谁。不过算了,晚上要是真碰到了再问不迟。难得这次木听雨回得这么痛快,周成岫脸上也有了
笑意,“那……我去买些装扮的物件来,你先喝杯茶等一会儿吧。”
木听雨听着周成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慢慢的在桌上摸索了一番,将小药瓶捏在手里。
***
夕阳薄暮,徐徐下沉,四处慢慢黯淡下来。
距不咸山不过几里的不咸庙,随着夜幕降临,却渐渐热闹起来。庙前原本有丈许宽的大道已经是人头攒动,只余中央方寸
通道,横排走来大概刚好只能通过二三人。这些人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个服色艳丽,精神十足,皆翘首凭望,等待着萨满
的到来。
冯友宾此刻也在观望,却不是看萨满,而是找人。今晚冯友宾来得并不早,因为他一直在找周成岫和木听雨,原本说好一
起来的,没想到去了客店却发现周成岫他们根本不在,找了半天,才想起今早周成岫跑去他府上莫名问送药人长相,而他
自己信口说送药人今晚可能去看萨满的事情,琢磨着说不定周成岫他们先行来了不咸庙,这才赶到这边,却是遍寻不见。
只是冯友宾哪里会想到,周成岫和木听雨已经乔装改扮,混在人群中,而且离他并不远,简直可以说是很近,近得一眼就
能瞧见冯友宾。不过周成岫可没多瞧,因为他还要留着功夫寻木听雨的师傅。
周成岫和木听雨也都身着艳丽之服,脸涂重妆,比之原来,黑了不少,也难看了许多。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一来,
才能和周围的人混在一起。
渐渐有火把点起,而不远处也似乎有了声响,人群开始有些骚动,大家都向一个方向挤,然后,周成岫就听到有人喊:“
萨满大人来了,萨满大人来了!”
萨满,象征着通晓吉凶祸福的智者之神,舞动着的身姿挺拔,伴随着夜色慢慢而来。
无责任番外一:月明时节好做攻
01
据说这一年正月十五的月亮,是最大最圆的。
据说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往往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成岫似乎听人这么说过。
所以当他在正月十五的三更天,忽然发现木听雨已经爬到他床铺上而且一把勾住他脖子的时候,他只不过眨了眨眼睛,并
没有做出什么大叫之类的惊讶之举。月圆之夜,狼都可以化作人形,更何况是一向随心所欲的木大王。
周成岫看着木听雨,木听雨也在瞧着周成岫。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不过一转眼的工夫。
夜半更深,风清月明。
然后不知怎的,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周成岫竟忽然觉得身体内部生起一丝热意,而且这股热气还会慢慢向下移,从
脖颈处一直延伸到胸腹间。周成岫抿了抿嘴唇,把眼帘稍稍低垂了些,悄悄向下面看去,然后有些不敢置信的复又抬头去
看身边的这人,却见木听雨嘴角弯起,兴致似乎格外得好,而他那只探入了周成岫衣衫里慢慢下移的手也丝毫没停。
02
两人的眼光又对上了,可偏偏还是谁也不出声。
木听雨的头缓缓凑了过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周成岫的耳廓。当周成岫看到木听雨笑了笑,觉察到事情可能不对劲的时候
,已经迟了——他的耳朵狠狠一痛,被木听雨咬了一口。
周成岫疼得倒吸一口气,然后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伸了出去,身体也翻转过来,一下子按住了木听雨,“你
——你——”,他有些气急,可似乎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木听雨被他压着,居然连动都没动一下,更不开口,只是眼睛似乎更亮了。
半慵半闲半含烟,灿星流华似濯莲,说的便是这般。周成岫居高临下,但见秀色无边,于是他的心竟忽然停跳了一下。
03
月色潺潺,夜阑幽幽。
清辉映衬下那泛着水汽的眼睛、那弯弯的嘴角、那为了润湿唇边偶尔探出来的小舌头儿、还有那露在衣衫外年轻光滑的肌
肤、那几分乱了的发丝,模糊了周成岫的神思,周成岫似乎已经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了。
他在这愣神儿,木听雨却没闲下来,探入周成岫衣衫下的手去向不变,一径摸到很下边,直到抚上软软的一团东西捏了一
下方才停下。从愣神中猛然清醒过来的周成岫惊得一缩身,单手撑住床铺,另一只手飞快去拨木听雨的手。木听雨却比他
快,原本勾着他肩头的手转了个圈,便把周成岫的手拦住,然后用力一拽一压,于是周成岫的手也摸到了木听雨身上,某
处有些软有些热的地方。
周成岫用力撤手,撤不动;用力抬身,抬不起;撑着床铺的另一只手一软,胳膊先挨着了被褥,整个人一下子半斜半倚压
在木听雨身上。
木听雨歪过头来,眉毛挑了挑,笑眯眯地瞧着他不言语。
若是木听雨对着他开口说话,哪怕只说一句;
若是木听雨面无表情,而且瞧向别处;
若是木听雨的手没有摸着他的那个地方,而他的手也没压在木听雨那里;
那么……那么至少周成岫都不会像此刻这样心跳不稳乱七八糟,至少他还能像初见时威威武武地把木听雨堵得呼吸不畅而
心无杂念。
可惜此时的木听雨眉清目秀、斯文十分,就是那幅让他欢喜的不得了的模样;
可惜月色下木听雨笑得格外勾人,又直直地甚至似乎是含着那么几丝情意瞧着他;
可惜他们二人你摸着我,我也摸着你;
于是……于是周成岫仿佛踏进了一团柔柔的云中雾里,他呆呆地瞧着木听雨,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凑过头去。“老……老
之……见……了你!”他低声喃喃说道。至于说的是什么,根本无人在意,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妙在会意,但听得
一句话断断续续,哝哝唧唧,撕碎了揉绵了消失在四片相粘的嘴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