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之姿 上——盈月流光

「你这张脸看上去比我还小呢。」贺荣莲伸出手去捏了捏贺丰姿的脸，贺丰姿微皱眉头怕疼似的躲开。

「就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够大，经常没有魄力没有气势，所以你才不叫我哥哥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会做

的拖油瓶，当不了你敬爱的兄长？明明小的时候哥哥、哥哥的叫的多勤快，一想到有个粉嫩嫩的小孩子这么叫着我的时候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豪。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啊！过眼云烟！」贺丰姿有些悲壮的望了望高高厚厚的云层叹了口气，蔚蓝

的天空上偶尔会掠过几只小鹊，衬得天空更加的广阔无边。

「我是不再把你当哥哥看了。」贺荣莲淡淡的说，却感觉怀中的人顿了一下好久都没有反应。

时间就好像瞬间静默了似的，两人就这样站在二楼的围栏边上默默无语。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荣莲感觉到自己抱着贺丰姿

的手背上掉落了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那凉凉感觉直渗到自己心里。他赶忙将怀中的人翻了个身，这一翻就下了他一跳。

贺丰姿的脸上全部都是泪水，就跟刚洗过脸似的，他的眉毛紧紧地扭在一起，俊俏的脸庞皱成一团。即使是已经这么狼狈

了，他还是在不断的掉眼泪。

「真是丑死了。」

「丑死了你就不要看！反正我就是个又丑又什么都不会做的拖油瓶！」贺丰姿不顾形象的对着贺荣莲吼出来。

他还有什么形象可以顾呢？眼前这个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弟弟已经不把他当作哥哥看了。他永远都记得贺荣莲说这句话

时自己的感受，假装出来的无所谓的表情狠狠地凝固在脸庞上，心一瞬间被掏空，鼻子酸酸的，眼泪就这么直直的掉下来

，拼命的忍也忍不住。

「骗你的你也信，你确实是我哥哥没错。不把你当哥哥我要把你当什么呢？我养你这么久，还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

把你嫁出去换银子回来才行，你怎么一下子就当真了。」贺荣莲连忙笑着拿袖子擦了擦贺丰姿皱成一团的脸。「本来你就

嫁不出去，现在又变得这么丑，除了我哪里有人要。」

「……我就是没人要，没人要我就出家当和尚。」

「你要是去当了和尚，我非得把那个寺庙拆了也要带你出来。」

「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就教出你这么一个粗俗的人！」

「是是，哥哥不粗俗，那粗俗的弟弟带不粗俗的哥哥出去买些糖糕回来吃好不好？」

「好！这是你说的！我要这么多回来！」贺丰姿毫不客气地用双手比划了一个抱也抱不完的动作出来，贺荣莲看着觉得好

笑。

他的这个哥哥从小到大都这么好哄，只要一说到糖糕，其余不开心的事就全部都抛在脑后了。贺荣莲静静的看着这个还红

着眼角的鼻头的哥哥欣喜地要去买糖糕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暖融融的一片。

「高兴什么？就用我前些日子给你的那一钱袋银子来买，能买多少就随你了。」

「小莲……」

「嗯？」

「银子丢了……」

「怎么丢了？」

「我那天早上急忙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银子不在了，可能是落在若公子家了，不然我去问问。」

「不用了。那把钱袋给我，我再装些给你。」

「钱袋也丢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贺荣莲白了一眼正在心虚的贺丰姿，忽然意识到，贺丰姿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也丢了。不由得

背后一寒，连想也不敢想。只可惜了那钱袋，是贺荣莲偷偷的顶着男人的尊严找专门的女工学着绣出来的，不知道被针扎

了多少次才弄出一个满意的麟龙图案，丢了确实可惜。但他转念又想了想，总比人丢了好，不免又释然了。

熙熙攘攘的光风城街道果然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新奇的玩艺。贺荣莲先带了贺丰姿去糖铺买了一大把的糖人儿，让他边

走边吃，也不介意路人的目光。贺丰姿左看看右看看，欢快得不得了，看样子是把今早不高兴的事全忘了。贺荣莲也四下

瞧着，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西买回去给贺丰姿尝尝鲜解解闷。正在专心的挑着，不由得感觉掌心一热，贺丰姿的手牵了上

来。贺荣莲吃了一惊，转头看去。

「小莲！我们好久没有这么手牵手的逛过街了，我今天好高兴！」只见贺丰姿仰着脸，星月一般的眸子弯成两道线。他嘴

里吃着糖糕，一手抓着糖包，一手牵着贺荣莲，满足的就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

「都吃到嘴边了，注意形象。」贺荣莲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嘴角边粘上的渣屑。贺丰姿习惯性的在他温暖宽大的掌

心蹭了蹭脸颊。贺荣莲心情大好，也不管天有多热，紧紧地牵着贺丰姿的手，大摇大摆的继续在街道上走下去。

「娘，娘，你看！两个哥哥牵手！」一个过路的小女孩见到了，不由得叫了出来。她身旁的妇女随着小女孩指的方向望了

望，然后护住小女孩的头，匆匆忙忙的往前赶路。

「什么两个哥哥牵手，明明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看错了。」

「没有错啊娘，真的是两个很漂亮的哥哥。」小女孩委屈的争着说。

「你爹还在家里等着娘回去做饭呢，别在这给我添乱。」一直到那对妇女走远了之后，贺荣莲与贺丰姿才相视一笑，继续

到别处游玩去了。

多少人曾回首驻足观看，而那两个人却全然不在意，笑容自然宛若桃莲。

第13章

在城西的茶馆里歇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暗红的落日照的这家小小的茶馆笼上了一层橘色飘渺的光，贺丰姿望着一

扇开着的纸窗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贺荣莲要了一壶解暑的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甜点来给贺丰姿填肚子。这么一天下来，

贺丰姿的嘴巴确实没闲下来过。

「不知二位客官还要再点点什么？」小二将擦汗的巾帕朝肩上一搭殷勤的问。

「暂且点这些吧，一会要是不够吃了再要。」就点菜这一阵的时间，天已经暗了下来，可是这临着茶馆的街上倒是越来越

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贺荣莲抓住刚走开一步的店小二，问道。「今天外面为什么这么热闹？我还

没见过街上涌了这么多人呢。」

「这位公子，您是近几年才从外地搬来的吧？您不知道，这是我们光风城每隔几年都要举办的花灯盛典，我们掌柜的这个

铺子也算荣幸啊，正好就在这条街上。此街名为相忆，每隔三年，光风城就在相忆街举办花灯典。这几日隔壁良家客栈里

面可是住满了从外地来游玩的客观，其中不乏些手艺人，制作出来的花灯千奇百怪，模样好看的紧。这不，跟花灯无关的

周边小店也都将自己的特长摆出来，好吸引慕名赏灯的游人，可谓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今日算您二位公子有福，待会就

去看看吧。」小二一说起这个可是兴奋的紧，恨不得现在就让贺荣莲丢下茶碗观赏去。

「小莲，我们快吃，吃完了就去看看！」贺荣莲还没说什么，却不料贺丰姿一脸兴奋的抓起桌上的蜜糖酥一个挨一个的往

嘴里塞。

「一会我们就去，你先把这些吃完了。」

「唔，好！」一听贺荣莲准了，贺丰姿吃的更加卖力。一连塞进嘴里三个之后贺丰姿可算是停了下来，他睁着水汪汪的眼

睛，用很痛苦的表情看着贺荣莲。被他这么一看贺荣莲就知道他出了什么状况，连忙将茶杯满上送到他手上。

「别吃的那么难看，喝点水。」

「呼！我以为自己要被自己噎死了。这些糖酥好多啊，我吃不完，小莲你也一起吃。」 贺丰姿灌了两杯茶终于将糖酥咽

下去了，他舔舔嘴角拍拍胸口，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嗯，我也在吃着。你多吃些，吃不完的就带回去吧。」

「带回去，带回去。」贺丰姿听到贺荣莲的提议，连忙点头。

今日来逛花灯的人的确很多，大家穿着华丽的服饰，一边走路一边观赏着。贺荣莲拉着贺丰姿的袖子，生怕人这么多把那

个家伙给走散了。暖暖的灯光有橘黄色的，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还有蓝色的。贺丰姿被贺荣莲拖着一路走一路仔细的挑

着那花灯上面的图案。

「小莲，你发给我的月钱除了买糖糕的以外，还有多少？」

「没剩下多少，最多几个铜板。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去买给你好了。」

「啊……我可不可以先动用下个月的月钱？」贺丰姿看上去有些失望，有些忧虑的眼眸一直望着贺荣莲。贺荣莲仔细的瞧

着，却没在那双眼睛里瞧出一点心虚的神色。

「可以，不过你要用来做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贺丰姿有些得意的笑了，他拉着贺荣莲在人群里乱窜了半天，最终有些疑惑的站在相忆街的两条

岔路见发起呆来。

「怎么不走了？」贺荣莲见他眉头微皱的样子，便问道。听见贺荣莲这样一问，贺丰姿定了定神情吸了一口气，又坚定的

朝着一边的岔路口走去了。

大约转了有半个时辰，贺荣莲终于听见了贺丰姿兴奋的叫声。

「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老板，我要那个红色的莲花灯笼。不对，是旁边的那个稍微大一些，开的旺盛一些的那个。

嗯嗯，对，那个好漂亮。」贺丰姿指着一个用长柄支着的大灯笼对小摊上的一个老人说道。贺荣莲的目光扫过这个摊上的

所有灯笼，确实也只有那个最特别。那灯笼的质料不但很过硬，而且那上面画出的一朵朵水墨状莲花栩栩如生，就像真的

浮在清澈的湖面上竟相争艳，欲开待放一样。

「这位小兄弟，刚就见你们两个在这条街上来回好几次了，还是回来了。不过你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中了最好的。」

「那当然。」贺丰姿拿过灯笼左看右看，欣喜的不得了。一时哪还会承认自己是走错路了，才会来回那么多次。

「不过这灯笼也是最贵的，要一两银子，少一文都不卖。」听那老人这么说，贺荣莲皱了皱眉，久经生意之事的他多少还

是明白的，这样一个灯笼就算是再贵也要不了那么多的钱。可是瞧见贺丰姿这样的爱不释手，就二话不说递了银子拉着贺

丰姿走了。

贺丰姿将灯笼拿在手中细细摸索了一阵子，忽然将它递给了贺荣莲。

「小莲，这个送你。」

「送我？」

「本来明天才是你的生辰，不过既然今天看见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就忍不住想要给你。你瞧瞧这灯笼上的莲花多漂亮。虽然

不及你，但也足够与你相称了。我其实每年每年都记得你的生辰的，只是过去那几年，你知道的，有些事情耽搁了。不过

今年不同，这是我用自己干活的赚来的钱送你的，明天我们还要再好好庆祝一下！」

贺丰姿摸了摸鼻尖，笑了。他带着最得意的笑容对贺荣莲说道。

「小莲，哥希望你永远快乐。」

贺荣莲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灯光来来回回的照应在贺丰姿的脸上。心中就好像有一股暖流冲上头脑，那

股暖流最终停留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却在他的克制下没有掉出来。他转过头，冷淡的说。

「就知道乱花钱，下个月你休想吃到肉了。」

「小莲，你不是才说我瘦么……怎么可以不给我肉吃。」

「多吃些馒头吧，那个足够让你长胖了。」

「小莲，我口渴。」夜渐渐的浓重了起来，贺丰姿吃了那么多的糖糕，终于觉得口干舌燥，站在原地不想再多走一步。再

来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得向着一旁的荣莲瞧。贺荣莲见他苍白着脸，便缓声说道。

「累了么？你先拿着灯笼坐在这等着，对面那里正好有卖茶的，我去拿两碗过来。」贺荣莲将手中的莲花灯笼递给他，让

他坐在街边供人休息的木椅上。

「嗯，好，辛苦小莲了。」贺丰姿笑着赖在椅子上，捶了捶自己的腿脚，又帮贺荣莲捶了两下。贺荣莲活动了一下自己的

胳膊，表明他并不累。他揉了揉贺丰姿柔软的头发，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

贺荣莲说完便转身向着茶铺走去。贺丰姿的视线追随着贺荣莲高窕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被人流淹没消失不见。在那一瞬间

，贺丰姿的心头一阵恐慌，也不管身后的凳子是不是被自己弄翻了，他连忙站起来想要跟着贺荣莲一起走过去，他生怕就

在这么一个回头的瞬间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消失在陌生的人流中不再回来。然而，手中的红色灯笼的火苗闪动了一下

，贺丰姿连忙意识到自己又在杞人忧天。

「小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贺丰姿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正站在自己旁边。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盯着自己手中的

灯笼瞧。

「小哥哥的灯笼真好看，我和娘看了这么久都没见到这么精致的灯笼。」

「为了挑这个我也选了很久呢。」贺丰姿看着手中的灯笼，淡淡的笑。

「小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开满树枝的桃花。」小女孩一面盯着贺丰姿瞧，一面这么说着。贺丰姿认真打量起小女孩

来，发现她的眼眸轻灵，但是身上却穿着打过好几个补丁的衣服，连脚上的那双鞋子也是露了脚指头的，顿时百感交集。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他身后的妇女一边尖声大喊着「有贼！偷钱啦！」一边追了出去。身旁的小女孩顿时眼泪盈盈，大

喊着「娘」站在原地只是哭闹。

贺丰姿瞧见她们的衣衫如此褴褛，现在又丢了钱生活一定更加困难，不由的定了定心神。站起来，脚尖点地，顺着风追去

。

第14章

贺丰姿即使提着灯笼也跑的飞快，他脚尖点地如缕轻风。眼见就要追上那个贼了，却不料那个贼像是被逼急了一样反扑回

来。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就向贺丰姿划来。贺丰姿一个没留神，先护住了手中的灯笼，被利刃一下子划破了手臂，

顿时鲜血直流。他捂住伤口，手一软，灯笼掉地，瞬间就开始燃烧起来。小火苗碰到灯笼周围的纸张的时候，迅速的燃起

，好端端的一池莲花就这么瞬间被烧光了。

贺丰姿只觉得心头一痛，顾不得那么多，理智瞬间随着莲花灯笼的毁灭被烧得一点不剩。他抬起手掌就找着那个贼的后颈

劈去，那个贼见他这个阵势不由的一惊，两三下过招之后，就被贺丰姿踩在了脚底下。贺丰姿红着眼睛还在不停的跺脚，

直到听到身边的小女孩的声音才停手。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小女孩声音颤抖着，一旁的妇女也开始焦急的叫了出来。贺丰姿这才停了下来，好久不再习

武的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武力一点也不减当年。

「不必害怕，我下手虽然重了些，但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贺丰姿低下头从那个人怀中拿出银子，交给妇女然后松了

脚。只见那贼在他松脚的一瞬间飞快的跑了。

「小哥哥，你要不要去我们家喝杯茶，我刚听见小哥哥说自己口渴了。」

「不用了，我弟弟刚才就是去买茶给我的。」贺丰姿勉强的笑了一下，用来压抑自己还在沸腾的血液。「我想我也应该回

去了。」

「这位小公子，你可是嫌弃我们是穷人，家境寒酸不愿一去么？」那位妇女挂着一副伤心的脸，看得贺丰姿心生歉疚之情

。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小公子又受了伤，不如就去我家绑扎一下，这样难免吓着你弟弟了。再说，寒舍离此地也不远，两步路就到了。」

那妇女继续说着。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得回去找他。」贺丰姿坚定的回绝了，只是话还没说完，那名妇女就一个头晕向地下栽。还好贺丰

姿眼疾手快将她抱入了怀中。身旁的小女孩从没见自己娘亲昏倒过，一时间哭闹了起来。